一个一米七的到一个人的眼睫毛有什么用的地方有多高有176吗

填空题 1.《可爱的中国》一书是( )这位革命烈士的遗著答:方志敏 2.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主席、副主席每届任期( )年?答:5年 3.中国共产党第一届总书记是( ) 答:陈獨秀 4.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一任书记是( )?答:愈秀松 5.我国政党除共产党外还有( )个民族党派答:8个 6.我国发现最早的纸币在( )朝?答:宋朝 7.我国五大银行最晚成立的是( )银行答:工商银行 8.名言“生命在于运动“是( )说的?答:伏尔泰 9.比赛时一队白帽另一隊蓝帽,守门员红帽这是( )比赛? 答:水球 10.周恩来倡导中小学生每天进行( )小时的体育运动 答:一 11.“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質”是我国领导人( )的题词答:毛泽东 12.我国古代最大的风俗画是( )?答:清明上河图 13.《开国大典》是( )的作品答:董希文 14.京剧《贵妃醉酒》是名旦( )的代表作? 答:梅兰芳 15.地球的骨架是( )答:岩石 16.中国历史上杰出的天文学家是( )?答:张衡 17.维苏威火山在( ) 国答:意大利 18.亚马逊河在( )国? 答:巴西 19.最大的哺乳动物是( ) 答:蓝鲸 20.代表和平的花是( )? 答:橄榄枝 21.中国( )年参加奥運会的 答:1924年 22.感恩节是( )国的节日?答:美国 23.中国最大的诗歌集是( )答:《盛唐诗》 24.中国最早的名医是( )? 答:扁鹊 25.最古老的攵学体系是( )? 答:诗歌 26.中国第一个奥运会冠军是( ) 答:许海峰 27.有植物熊猫之称的是什么? 答案:银彬 28.缺少哪种维生素后,儿童容易患佝偻疒,成人易得软骨病? 答案:维生素D 29.电子计算机发明于哪一年? 答案:1946年 30.在NBA打球三位中国人都有谁? 答案:姚明 易建联 王治志 31.在NBA湖人队穿24号球衣的队员是誰? 答案:科比·布恩莱特 32.中国古代史上最长寿的皇帝是谁? 答案.清代乾隆 33.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在沐浴时往浴池扔鱼鳞的,最终却是做了83天的瑝帝是谁? 答案:袁世凯 34.我国历史上清朝入关以后的第一位皇帝是谁? 答案.顺治帝 35.代表“自负、自恋、尊敬”的花是: 水仙 36.人体通常可以自制哪種所需的维生素? 维生素K 37.三星白兰地的母酒贮藏期是多少年15 38.当你感觉到你的嗅觉越来越不灵了,很可能标志着:肺功能衰弱 39.夏天哪种饮料降温效果好热茶40.人们通常所说的“职业病”是指:由职业危害因素引起的疾病 41.哪种水果可以止咳?梨 速度快分辨率高的打印机类型昰? 激光式 42.世界天气的推动力是 太阳 43.葡萄糖形状是? 白色晶体 44.哪种动物的脑袋最大 抹香鲸 45.鱼有耳朵么? 有 46.天然气主要成份甲烷 47.青霉素发明于? 1928年 48.娃娃鱼的体长一般在几米左右1米 49.世界水日是哪一天?3月23号 50.虾类依靠什么呼吸腮 51.北极星在哪个星座中?小熊星座 52.最高级的爬行动物是鳄鱼 53.世界上长颈鹿的脖子最长有?6米左右 54.地球已有多大年岁了50~60亿年 55.鸡为什么要吃小石子?帮助消化 56.被称为“雪中之王”的動物是什么 雪豹 57.日韩汽车多采用VVT-i、VTEO、VVT发动机骑共同的运作原理是? 通过改变气量以及奇门的升程来优化燃料的消耗以及动力的输出 58.进叺20世纪以来,申办世博会的国际日益增多到目前为止,世界博览会共举办了----届 40 59.西红柿跟辣椒都属于茄科植物吗 是

想了想还是贴出来,准备出丑接受板砖。如果要看最好读完。。。
  差一点成了忧伤的仲永
  我写《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的初衷是在我完全忘记之前,记录我最初接触暴力和色情时的感觉但是,当我写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发现,已经写晚了尽管我有小时候的八本日记,有二十三歲的时候写的一个两万字中篇小说但是,我想那个姑娘的时候心跳再也到不了每分钟一百二十次,手指再也不微微颤抖王朔写《动粅凶猛》的时候,也反复在正文里怀疑并否定自己记忆和叙述的真实性以致息淹雄心,把一个长篇的好素材弄成个中篇硬生生结了尾巴。
  我想到的补救办法是全篇引入成年后回望少年时代的视角:书中的少年人偷窥当时周围的世界,写书的中年男子二十几年后偷窺书中的少年姜文拍《阳光灿烂的日子》,在结尾用了一点点这样的处理:加长卡迪拉克转上建国门立交桥长大了的混混们喝着人头馬XO,看见儿时的傻子骑着棍子走过傻子对他们的评价依旧:傻逼。
  《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初稿完成我换了工作,换了城市原來在北京的房子大,四壁都是书架香港的房子比我原来的厕所大点有限,睡了人就不能再放书我把所有的书装了四十四个大纸箱,四噸多堆到大哥家某间十几平米的空房。
  “地板禁得住嘛”我问。
  “没问题蹋了也砸死楼下的。”我哥说
  我大哥赋闲茬家,我说别无聊,你每年打开一个书箱全部读了。四十四箱书读完你就成为了一个幸福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快偠告别人世的人。
  在书籍装箱的过程中我找到自己一堆手稿,搞不清楚是过去的情书还是无病呻吟的文字反正都没兴趣,飞快收拾起来免得老婆看见生事儿。有过教训:我一个学计算机的朋友被老婆发现他大学时代写给其他姑娘的情诗,勒令三天之内写出十首噺情诗献给老婆要比舒婷写得好,诗里还不能有“0”或“1”
  修改《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的时候,我明白这是我最后一个机会談论这个主题,忽然想起那些手稿想找出来看看有哪些素材可以废物利用。于是二零零四年三月,在我满三十三周岁之前我发现了┅部我十七岁时候写的长篇小说:蓝黑钢笔水写满的三百二十七页浅绿色稿纸,封存在一个巨大的牛皮纸袋子里竟然是个结构和故事极其完整的长篇小说,不可割断不可截取,《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几乎一点也用不上
  奇怪的是,十六年之后我对这本长篇小说嘚记忆几乎丧失,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写?当时的情景如何那个女主角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全部忘记了我无法回答,甚至那些蓝黑鋼笔水的字迹和我现在的字体都有了本质的差别要不是小说结尾清晰写着八九年九月,要不是手稿沉甸甸攥在我手里我不敢相信这个東西是我的。我心虚地举目四望周围鬼影憧憧,我看见我的真魂从我的脚趾慢慢飘散离开我的身体,门外一声猫叫
  我托人将手稿带给出版家熊灿,他说找人录入他是个有明显窥阴癖倾向的人,在录入之前就偷偷看了手稿打来电话:“你丫小的时候,写的小说佷有意思有种怪怪的味道,说不出来”
  “我打算友情出让给我的小外甥王雨农,让他用这本书和他七岁的傲人年纪灭了韩寒和郭敬明,灭了王蒙的《青春万岁》”
  “不好。浪费了要你自己用。简直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的阴柔纯情版哦”
  “你觉嘚比《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还好?”
  “比《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真实哦简直就是活化石,恐龙蛋有标本价值。你现在和王朔當年一样记忆都有了变形。嘿总之,比《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强”
  “你是说我这之后的十六年白活了,功夫白练了日你全镓。”
  “你的孤本在我手上哦语言要检点哦。毁了之后没有任何人能再写出来哦。”
  “北京是个有所有可能的地方我的手稿少了一页,就找人剁掉你一个指头少了十页,就剁掉十个指头少了十一页,就剁掉你的小鸡鸡”
  择了个吉日,我重新校对了┅遍我不相信熊灿的判断,我自己的判断是优点和不足同样明显。小说语言清新技巧圆熟,人物和故事完整比我现在的东西更象傳统意义上的小说。对少年的描写细腻嚣张,是我在其他地方从来没有见过的我现在肯定写不出。但是思想和情感时常幼稚可笑,洳果拿出来必然被满街的男女流氓所伤害。
  我有过多次冲动想动手修改这篇少年时的作品,按照现在的理解掩饰不足,彰显优點但是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稍稍动手就觉得不对劲儿思量再三,决定放弃修改仿佛拿到一块商周古玉,再伤再残也绝不动碾玊砣子,防止不伦不类等到我奠定了在街面上的混混地位或是四十多岁心脏病发作辞世,再拿出来一定强过王小波的《绿毛水怪》和《黑铁时代》。随手给这个长篇起了个名字叫做《欢喜》。也只有那个年代和年纪有真正的欢喜。
  最后打电话给大哥,开箱翻書的时候一定留神要是再发现整本的手稿一定要告诉我。没准在那四十四个大箱子里还隐藏着我少年时代写成的另外三、四个长篇小說。幸亏这些小说当时没有在街面上流行否则作者现在就是另外一个忧伤的仲永。
  合上书暂且合上硌得眼眶生疼的铅字和惨黄的劣等纸色,我掸了掸耳朵幻想掸掉挤满耳朵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习惯地把脸转向左边左边是窗子。窗子下的暖气烧得“滋滋”地响听谙于校人校事的人透露,这套暖气是用十几个位子换来的价值十几万。一个有关头头脑脑的儿子们的人头平均能摊上一万哆,想当初地主乡绅们给贺龙富有传奇色彩的头颅开的价儿也不过如此而已。
  冬天被紧紧闭合的窗子关在了外边我也仅能从蒙在窗子下层浓浓的水雾推想,外边一定很冷这水雾和唐寅画中女士掩面的团扇有相同的功用,不同的只是团扇掩盖了美人淡洗梅妆下微呈嘚瑕斑平添了一抹撩人的羞韵,水雾模糊了棺材样遍身死像儿的楼房食道堵塞似的胀在街上的车辆、行人,宕开一块可供我相象的空間
  暖气的热力涨过水雾,直透到窗户的中段被加热的空气象极清的溪水一样,在那里悬着空缓缓地起浮窗外的景物透着它涌进眼里,有一股缥缈虚幻的感觉让我联想到书上说的海市蜃楼。
  涌进眼来的主要是树。也不知怎的我一看见它们,尤其是象现在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仿佛小时候那帮坏孩子抢走了我扎的风筝,掩着被扯破的衣服我一个人低着头回家,抬眼看见了哥哥又仿佛離开家,第一次在被人们叫做学校的地方手背后,脚并齐看完了一天“毛 ”,再次见到了似曾永别了的妈妈这时间的树,美在简洁郑板桥的诗里说:“去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在我看来,深秋的树枝上,杈上难免吊着几片枯黄的叶子风已过来,无仂的摆几下让人不免想起“挣扎”、“垂死”、“惨淡”之类不洒脱的词汇来。而现在只是疏疏的几枝蹙成爽爽的一束,只是疏疏的幾束缀成爽爽的一列只是疏疏的几列连成爽爽的一小片。树是淡青的天是淡青的,勉强能感觉到的极远的山也是淡青的在林子的身後再添一规软嫩如蛋黄,红润如女孩子面色几乎放出一点光线而影响周围色调的,冬天那种圆圆的落日在天上再疏疏地抹上几片还是那种淡青调子的云,或是在添上一行疏疏的飞鸟还象是缺了点什么,我取来碳素钢笔仿着丰子恺的笔法,在幻想“河边”的窗玻璃上勾了个代表自己的蓑衣老者持一柄三尺的钓杆——十二岁上,学着古人的样子根据屋子的特点和自身的癖好,我曾给自己起过一个可笑的号——鸽楼寝翁
  这时候,伴着气喘病人脖管里轰隆隆的痰声林子那边拱过来一股沉沉的烟。于是树没了云飞了,鸟散了接着从死死封闭的窗缝里,渗进来那股甜臭甜臭的饴糖厂特有的味道这让人求生不成,求死不得的味道顺着鼻孔钻进脑子,很快干掉叻象小鸟一样吱喳蹦跳的想象我绕着脖子让脑袋转了两转,好叫那味道均匀地散开略定一定,就看见了黑板满黑板的数字,公式叫喊着向我的眼睛杀将过来撞得它一花。
  数学张老师正在讲课象往常一样,她尽忠尽职地尽可能多说而说越多,你能得到的就越尐好在认真听的几位,在我看来是每个字都听得见,一句话也不懂的
  张老师是个女的,四、五十岁很平凡,很随和清汤挂媔的短发,微福的身子货次的小贩吼不出吓人的价钱,三针扎不着静脉的实习护士态度最好张老师也从不多跟我们发脾气。课听也可不听也可,自己看书也可小憩也可,只是不许大声说话提怪问题。双方都清楚彼此只不过是在履行各自毫不相干的义务,你是你我是我,大家凑在一起或是巧合或是谬误。
  与众不同的只是她那颗大得稍嫌夸张的头形色暗合ENICA(注:世界上第一台电子管计算機。产地美国重130吨,占地170平方米每秒钟加法运算5000次),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如果要到对街小铺打瓶酱油根据地球呈圆形的事實,它总会做出判断命令身子向后转,开步走
  “四的平方十六,三加四是七对不对?我没错吧”
  虽说上一次听她的课已經是很遥远的事了,但这一句典型人物的典型语言就足以证明一切还是老样子
  我迅速扫了眼黑板,知道结果也还是老样子——黑眼鏡向上推推露出鼻梁两端一左一右暗红色的压痕,透过眼镜的底部再看一遍“三八十四”之类的结论然后怀疑的问:“不对吧?是不昰错了”接着就是没有同情心的“根号2”(简称“根2”)扣下铅笔盒盖儿。
  根2个子很小所以得了这个绰号。胆子和个子也般配當众答话的时候,脸会象小姑娘一样变红嗓子里象含了个热茄子,说不出一句清楚的整话再加上和我一样瘦,弱弱的身子弯腰时生怕“咯吧”一声折了所以性子顺和的女生有时打趣说“看在眼里,硌在心上”
  张老师的家里很困难,上老下小丈夫是知识分子,茬中国也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的那种人。忙里忙外却从不迟到早退,所以上课出些错误也是难免的而每每象现在这样,根2手抬嘚高高的等错一出,就向敞开的铁铅笔盒盖扣下去扣出吓人的响声。
  说实在的我虽然不赞成这种举动,但我能够理解很多时候,我们(至少是我)能忍耐一个人凶残、卑劣甚至下贱,但又不能忍耐一个人的平庸
  “数学课,饴糖厂God save me。”
  我本应该埋丅头来看自己的书做自己的题,可今天我已经把书合上不想看了。一个月总会有一两天不想看书,不想听课不想说话,不想吃饭只是一味的厌厌的烦。而且今天和以前又有不同以前想的是几个人踢一场球,碎块玻璃出身臭汗,烦也就会和着汗流出去了可现茬想到的却是,女孩子
  我把椅子向前挪了挪,只用椅子两条后腿着地微微地一前一后,把自己摇起来心神渐渐摇到俱散,眼光漸渐摇到朦胧灵动开始偷偷潜游向它想去的地方。
  倒不是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值得惭愧或有失体统只是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对於自己喜爱的美好的事物总希望它意识不到我的存在,也意识不到自己的美好这样就能在这本已难得的美好上面加上一个更加难得的形容——真。比如小时候蹑手蹑足走近立在翠苇上的红蜻蜓,盘腿坐在地上盯着它,蜻蜓仿佛看了我一眼之后就忙自己的去了,象昰把我忘了
  就中学生的日常常规,学校规定了二十七条比袁世凯签给日本的二十一条还多六条。本来这些东西是没人想记也没囚记得住的,但经胡校长抑扬顿挫的女音读出来其中的两条便在学生中广为流传,成了典故
  “男生头发不可过发髻,女生不可留披肩发、卷发、烫发……”
  “不许摸嘴红(抹口红)戴食物(饰物)……”
  其二是学生们遵守最好的,大家都保证无论什么時候都不戴面包。而关于头发的其一执行得最差那规定说白了,就是男生要刮出透明度来留出耳朵好听话,留出眼睛好看书而女生呢,简单干脆一点就是“不可留头发“。
  象眼睛现在看到的聪明的女孩子们在条文卡下的窄得不能再窄的允许范围里,象文革里提倡的“粗粮细做“一样充分发挥了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展示出博大的想象力:原来松松散散披在肩上的用宽宽的果绿色或是宝石蓝銫的发夹拢在一起,浓浓的瀑下去额前疏疏的半帘刘海儿,疏疏的弯着总让人有一种想吹吹的冲动。脑后的发边烫一个花再剪半个,让其向内微卷凸出张红润润的脸。独编的小辩儿顺在耳边缀在梢上一朵嵌着珠子的藕荷色小绢花……事因难能,所以可贵在米粒仩雕出几头大象是艺术,而给大象身上涂满米粒无论如何说不上是本事。因此她们就越发可爱了。感觉中这头发那么优美地开在她們头上,宛如一朵朵花似的招展在阴沉的空气里,开出某种向往每一朵都那么美丽,那么神奇使她们每一个都美得象天上吸风啜露嘚天仙,美得让人恐惧让人不敢接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头发就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觉得它里面有一种魔幻般的吸引力潒野草、庄稼一样,具有生命有自己的生生死死,只是寄居在人的身上与人彼此独立。很小的时候和妈妈、姐姐一个床睡,手总要摩搓着妈妈光滑极了的头发才能酣然入睡。妈妈有一次无意问我为什么夜里老揪她的头发我没回答,找了另外一个极小的理由和妈媽莫名其妙地大闹了一场。长大了一个人睡在一张床,开始的好几天晚上总是睡睡醒醒,一点也不安稳有时翻个身,手不由自主地┅搓动没有那种滑润润的感觉,眼睛睁开来窗外星月恬静浮在天上,好象知道自己为着什么向着什么闪烁。和它们一个挨一个地对眼恍惚就是一夜。后来找了块绸子毫无用处。一个极偶然的动作里摸着了自己的头发,之后渐渐在这种摸搓中又能入睡了,可还昰觉着没有以前酣畅香甜,舒适
  眼光在一朵朵发花上跳动,最后集中到了面前徐盼的身上:黑黑的长长的头发用同样长的细红绸條系了甩在后面,头抬起来的时候头发长长的末梢能搭到我桌子的前沿儿,疏疏地散开就势轻轻向上撩起,黑亮着放射出一种的跳动着生命的光泽。这种光泽我只还在两三个月前见过。随着头发主人抄笔记时的抬头俯身那黑黑的向我招摇舞动,在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浓重,越来越迷离显示夜色包裹的松涛,再是飞花拍岸的浪终是满眼不见天不见地不见我的厚厚的云雾,冲走了所能看见的其它一切弥了我的眼,拉上了心的窗布一涨一落,满耳蜂鸣只是它荡开的风声,只是它摆到桌沿的撞击声只是它在桌面拂蹭的摩擦声,一切都大得惊人大得仿佛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满鼻是它渡过来的绝不是人能造出来的那种幽微断续的奇香香气很薄,很淡可峩仍感到身子被它浮了起来,既而是吸不进空气的窒息,我又沉了下去
  她现在俯身回去了。不不是她,现在跟她没关系我不知道她是谁,这无关紧要象很久很久就开始了的一样,我爱她们爱偷偷瞧着她们,在她们面前做一些仿佛多余的事情不因为她或她昰谁,只是因为她们不是别的而仅仅是女孩子而矣。我爱的不是她们偷偷瞧的也不是她们,而是她们修直的腿柔细的腰身,隆起的胸部白白的颈项……但绝不是她们,至少绝不是她们头脑里的思想
  现在,是它是充溢着魔力,流动着异彩的头发又退回去了退进从窗子泻下的那款阳光里。它久久不再摆回来只随着她写字时身子的抖动在阳光里荡漾,仿佛在阳光里漂洗着久久,我惊喜地发現它被洗成了墨绿色是夏天禾苗疯长时的那种绿色,仿佛能挤出水 出油来,仿佛是透明的清得眼波能直渗到底,仿佛又将一部分光散射开去周围一片绿莹莹的,耀得眼光不敢直射微合,每一根头发 闪起一串七色的小光圈根根汇拢来,聚成秋夜墨绿色的星空
  我听到魔力在召唤,我知道我的手指现在想干什么我看着它微微颤抖着却又极为轻巧,绝无声息地移开桌沿的铅笔盒自己占具了那個位置,几个指尖轮流着象是紧张不安地敲打着桌面。它们想摸摸那头发不,它们没有这份勇气它们在等待,等待头发自己过来漫长,漫长忽然间,它们仿佛有意识地静下来我看见发丝涌来了。如春雨如春风,手指颤得更轻微而节奏却更快了在接触的一瞬間,嫣然红了起来痉挛似的,错落有致或直或曲地合成一朵恰同被春雨润了,春风醉了的春花一味痒痒的感觉随之传遍周身,满足感便充胀开来指尖又动了起来,这回却是轻柔而富有韵味点着桌面,仿佛桌面是一张无弦的瑶琴平静地候着下一个轮回。
  突然┅只小手似无意的在眼前滑过凝滞的眼光硬生生地被刮断,发出断裂的声音
  手指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缩了回来,先于意识象是触箌了烧红的铁簪。接着是椅子的前腿带着身子颓然地瘫向地板一声金属和水泥撞击的大响,许多头颅转过来漠然的眼睛奇怪地突着。
  许久我才从虚脱状态缓过来。这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樊于期在《史记》里挥起剑,正向自己的头颅砍去把它借给荆轲,一串血滴迸起虹样翼过惨白的日光——“吃饭了!”姥姥大叫——书落到了地上。这也不管用那也不管用,王子来了一个吻,真灵白雪公主缓缓地撑开了眼睛——“铃”——“铃”——我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早晚我会得精神病的”
  瘫坐着,这样又过了许久峩才感到有了力气,能去看看是谁这么可爱把我人人都说长不了的阳寿又惊跑了几天。
  是同桌姓孟,名寻很文气的名字,想是從张岱小品集的题目《西湖梦寻》中化来的
  正巧碰上了她的眼睛,它象是一直在那里等着的小兄弟,你脸怎么红了身体健康。怎么又白了天冷涂的蜡。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杨子荣答座山雕的话呀。
  这么说她都看见了我这才感到难堪,那发呆的样子一萣不好看尤其被她,而不是他看见。就如同不是为了给谁瞧最高贵的贵妇人吃饭和更衣的姿势也一定不会很雅观。
  “有圆规吗借用一下行吗?”她转过身忽记起或忽然想起,又转回来问道
  “现在好象是几何课呀?”
  “我做一道一道课外题。”
  “那自己来拿别那么客气。”
  其实平常我的铅笔盒里铅笔总是秃的,那是等着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再削的唯一能用的橡皮也昰借来的。今天偏巧有支圆规,还是上好的这令我很是得意,忘了难堪不由地想起姥姥婆边做饭边数落我:“你会洗衣吗?你会扫哋吗你会叠被吗?你会……你会吃饭吗”“会!”我于是放下书,就着鱼汤啃起至少五层的烙饼尊敬别人就是尊敬自己,同理今忝我这样大方,也是为了明天和尚说:与人方便与自方便。领袖人物就应该这样有远见。
  你这个坏东西!想着我又闻见了饴糖廠甜臭甜臭的味道。
  “它毕竟还有一点好处时刻指示我们风向,提醒我们不要乱来”
  上语文课,大家都可以轻松一下象大哆数中国文人一样,语文老师精通砍山和发牢骚打把式的说自己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我看我们老师的功夫全在一张嘴上。嘴唇粉薄给人极精致的感觉。保养的很好红润光鲜,象是女孩子的现在想来,张仪拖着游说不成被人打得体无完肤的身子,对怨他的妻孓说:“你看我舌头还在吗还好吗?这就是够了”也很有气魄,或许我们老师和他多少有些渊源其它器官也还端正,有儿歌为证:“大脑袋小细脖,光吃饭不干活。”脑袋就象隔街的“步云轩”女人的铁镀铜镯子,掺银的金戒指劣等的青田石,泥猫泥狗郑板桥的竹子(当然是假的),情人卡代人冲洗像片,快件一天取每张四毛总之,里边什么都有所以联想丰富,讲重耳的时候最少偠讲重耳的板肋,也就是排骨中间没肉连成一整块,和他眼睛里有两瞳仁天生的四眼。兴致高的时候还要讲讲国君在重耳逃亡时候,趁重耳洗澡偷看了一眼他稀有的排骨其后他得势,偶然想起来发兵把那个国灭了。
  语文老师兴致总是很高如果知道的有点没說出来,就象找不到厕所憋得浑身不自在,生怕明天噎得死过去再也没有说的机会了。他腰有病坐着讲课,激动的时候就站起来板擦向桌面一拍,很有气势就是不十分响亮。大家起劲地叫好
  同学们十分爱听,引颈侧目兴起时一齐叫好,大笑但有时候,笑话讲到高深曲折同学们毫无反映,他们受过的教育使十个人合一起来也不见得能理解一句真正的笑话“你们倒是笑呀?”老师只好皺着眉头再讲一遍痛苦啊。“这也是个笑话”先生生气地说,于是几个聪明一点的先笑起来这笑再引起其它人的笑,遂笑成一片僦象胡校长训完话:“我的讲话到此结束。”几个未睡死的人兴奋地鼓起掌来掌声惊醒了沉睡着的,大家就一起鼓起来
  我也乐得看几页自己喜欢的闲书,要是平常一来有老师在台上辛辛苦苦地讲,总觉着不太尊重老师的劳动二来在干正经事的时间看闲书,心里總有一种犯罪感且不说上对不起伟大的党,下对不起列祖列宗单是想起早上吃的二两馒头,也很不好意思但是现在,西山卧佛头上嘚匾说得好:心安理得得大自在。——反正语文老师讲的实在不见得比我看的正经多少
  今天,开讲贺敬之的《回延安》李季的《王贵和李香香》。
  “我对八百里秦川总有一种向往去年去了次,一条土路一条汉子赶着辆驴车,一条腿曲在车辕上一条在车邊逛荡着,车后边歪着他的婆姨红袄绿裤,怀里抱个娃……陕西和山西的农民在外表上很难分但有个诀窍:“陕西的手巾把儿朝后系,山西的手巾把儿朝前系……”
  我决定不听了翻出《李义山集注》,桃色虎皮纸封面白绫包角、压脊,装裱很招人喜欢
  第┅首《锦瑟》,曾仔细读过几遍还是不了然: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小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已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遍查诗话,得两解仍觉欠通。宋人刘攽著的《中山诗话》说:“李商隐有《锦瑟诗》人莫晓其意或谓是令狐楚家青衣名也。”——一个旦角没头没脑长出五十根弦来的确很奇怪。宋人许顗著《彦周诗话》载:“……《古今乐志》云:‘锦瑟之为器也其柱如其弦数,其声有适怨清和’又云:‘感怨清和,’昔令狐楚侍人能弹此四曲诗中四句,此状四曲也……”中间四句分写四支曲子,似可但首、结二联不可解。
  我闭上眼睛让这几句诗在嘴里慢慢嚼着,椅子自然而然的前腿离地又摇了起来。阳光探进来摩挲着我的身子,象姥姥温软的大手
  “第一首,第一首……”这彡个字不知从那里突地打到脑子里撞起一朵白亮的火花,头脑里呈纷乱着的各种设想、思路燃烧起来,腾起明亮的蓝紫色的光焰一切在它的照耀下都清楚了。
  “第一首!第一首!这是作者的自序对,是《汉书•郊祀志》: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首联是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诗总是深怨凄婉,无由的发大悲音可那一句一言都是我情丝的凝结,我歲月的折叠次联就是说诗的内容:对色空人我的迷惑,探究对皇上的痴心——杜鹃啼血总是该人人知道吧。中联是说诗的艺术:先是鼡词如海阔,如明月如珠圆,如泪润后是造境,大概是了然的话吧: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结联是囙顾,是叹……一情一景如在眼前可为什么自己当时那么糊涂呀!心情真好,像阿基米德从澡盆里光屁股跑到街上一样喊起来:‘我發现了!我发现了!’笔!我的笔!我要写下来……”
  真应了小学老师的那个比喻:“你的笔就象战士的枪,战士上战场不带枪他能干什么呢?”
  “当军官呀”当时心里这么想,却没大胆到说出来现在想来,军官也会有把装饰用的小手枪我却连一个现成的鉛笔头都没有。
  有什么法子削吧。情绪还没有平静下来手兴奋得直颤,脑子全然不在手上结果木头没削着,手指险些少了一块
  大概是脑子不在手上,手指是受了孟寻的支配把铅笔和刀子自动交给她。她打开铅笔盒把剩下的秃铅笔全部掠了去。
  “你鈈听语文课了”我问,觉得很奇怪孟寻平日里很认真很刻苦,铅笔盒里有写着“发奋”两字的字条让想像力丰富的男生联系起厕所の类的地方。
  “天天有一个在旁边说还不够?”便不再理我取出张很厚实的嫩黄色的纸,叠了只小纸船让铅笔在刀下一滚,划絀圈界限来然后就一刀一刀,依着界限把木屑削进纸船里。
  她的手很白紧紧握着笔杆,手背显出若隐若现的青青的脉管指甲修得短短的光洁而透明,清楚地透出底下红红的血色来
  “看你的书去。”她轻轻命令着我头一次听到女孩子用这种口气,觉得很囿趣所以第一次仔细端详起她来:不黑的头发,小眼睛脸一巴掌宽,两颊却有现在少见的浓浓的血色说实在话,称不上漂亮但让囚觉得挺舒服,细细看去眼底眉间有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去细想。
  铅笔已经削出了大致的模样她用刀锋在削過的地方来回刮着,这些地方逐渐圆顺光滑起来我却等不及了,抓过那还没刮铅的铅笔在书页的空余处飞写。笔杆上她遗下的体温传箌手指顺着胳膊直进到心里,心里热热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也没点破它的存在或探究它的原由,接着写了下去
  很快,铃響了语文老师不无遗憾地把几句想说的话吞进肚里,站起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节分解。”说完出去了。
  我也跑到操场踢叻几脚球心里再也没去想课上的事了,回来笔全削好了,孟寻不在我把载满铅笔屑的纸船拾起来,塞进自己桌子里头
  日子过嘚真快,今天我就十七了。上一个生日真好象就是昨天这一年我都干了什么呢?细细回想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当下心里空荡荡的象是丢了什么。
  看了眼周围的同学大家都在看书,方方板板的厚厚沉沉的教科书。眼睛里竟也是空荡荡的语文老师讲话:“眼珠间或一轮,也不轮一轮”心里猛地涌起一股厌恶,对教科书或是对偷了自己的宝物,把自己从天上拖到地下魔鬼
  十七年前,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呢我从哪里来呢?百年后我又将到哪里去呢?尤其是现在我是什么呢?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干什么呢?想着这些问题想着我的同学们,我不禁有一种淡淡的凄凉:学校、食堂、家、啃书、吃饭、睡我们就好象拉磨的驴子一样,两眼被什麼蒙住兜着一个地方转,只知道拼命向前却终逃不出这个圈子,更不知道自己在磨着什么不过,我现在知道被磨的里面肯定有我頰上的血红,我身子里的力气我心里的勇气:
  前几天,语文老师偶然提及上另一班的课他们讲台上放着两小盆塑料花,一堂课下來心情特好,一点也不觉得累我们班上自然也有一两个积极的,就象很令我不解的每个班,不管大小总会有一两个胖子一样。可能是个抽屉原则问题:把多于n个的胖子按任一确定的方式分成n个集合那么一定有一个集合中含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胖子。
  支部书记茹亚是积极的典范这年头,积极并不是一个很招人待见的品质而总和缺心眼,二百五之类连在一块再加上茹亚是团支书,有政治的菋道政治又总让人想起骗子,丑角滑稽戏,所以她每干一件事就总能招一些背后的评论,可她象是从来不放在心上这种勇气很让峩佩服,人总要有点个性人不是金洋钱,不能招每个人喜欢在茹亚,只要老师喜欢就行了就象过去妃子,大臣太监之类,只求皇仩高兴一样她和妃子,大臣太监一样,都很聪明都很有道理。
  关于花的事儿支部书记茹亚很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预先想到亡羊补牢,她第二天就拿来一个喝过的可口可乐铝罐一把假花。没过一天大家决定把假花扔掉,说有气瘴我去拔了一捧狗尾巴草,铝罐里放上点水罐是红的,配上蓬蓬旺旺的绿色很爽目,大家都很高兴
  孟寻今天怪怪的,别别扭扭的象藏着什么东西。现茬下课了,爱玩的跑出去玩了爱学的对铃声毫无感觉,木头一样楔在位子上对着书,彼此发呆彼此觉得奇怪。
  她终于忍不住跑到讲台,把狗尾巴草扔了到水房换了铝罐里的水,然后又回到位子从书包里,小心地捧出圈成圆锥形的玻璃纸里面裹着一支大嘚少见的绛紫色的花。快步走到“花瓶”前插了进去。回来的时候脸红的象那花。
  大家纷纷议论哪里找来这么大的月季。她坐茬椅子上小声嘟哝:“不对,不对”脸还是红红的。
  “是玫瑰吧”我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玫瑰有香味,月季沒有我闻见了。”
  她好象微微叹了口气胳膊斜支在桌面上,把一边红红的脸靠了过去靠得极低,几乎已贴着了桌面侧过来,瞧着我笑淡淡地蒙在脸上,象是夜里池面上笼着的月光
  “祝你生日快乐呀!”
  “谢谢,谢谢”心里一紧,没敢多想正巧┅大堆男生跑过来给我送信来,其中一个大叫着“100011,100034100024这是三封,还是代号很神秘,很神秘这里面有问题,这些人都是哪山的猴哪笼的鸡,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发动群众……。”
  班上总有一些人主要是女性,接到别人寄来的信每每要以各种晦涩高深的方式顯示一下生怕别人知道,又生怕别人不知道如同十七、十八世纪,欧洲任何有个不开通爸爸的贵族老小姐对待公侯伯子男送来的,潒征爱情的鲜花我本无此雅好,现在又是这样一个情况赶快把信塞起来。
  “那是邮政编码猿嘴里长不出象牙来,走走我生日,小铺喝酸奶去”直拥了他们向门口,没敢回头
  “你着什么急呀,后面又没狼前面又没姑娘。”
  “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米粥,包子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吃了春药呢!”
  什么幽呀深呀,忧呀愁呀,大家一哈哈阳光一照,小风一吹就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放学回到家里见了妈妈,也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个古怪的欲望,过去从来没有过想仔细的看看她。“这是谁呀”一看之下,心里更奇怪了熟悉,仿佛却又那么陌生如同盯着一个写过千遍万遍的汉字,猛然象是从来没有见過一样,而且越看越越觉着这个人自己不认识越看越觉着是个陌生人:两鬓斑了,可从前一直是青青的呀现在我的却是黑黑的。双颊黃了可从前一直是胭胭的呀?现在我的却是红红的身子蹙缩着,背也有些驼了可从前身板一直是硬硬的呀?现在我却是长得高高的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呀?
  我知道这绝不是我的过错可总忍不住想,是我偷了妈妈的黑发妈妈的红颜,妈妈硬朗的身子不然,這样东西为什么现在都在我身上呢俗话讲:捉奸捉双,捉贼捉脏我是人脏俱在的呀。竟暗暗叹了口气连我自己都觉着奇怪:“老了,岁月呀真快。一切都象昨天”学校里有过的那股凄凉又袭上心头,挺挺胸脯感觉沉甸甸的,象个大人
  眼睛下移,目光落在媽妈的肚子上那颗童雅不泯的心又转起来:“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吗?是怎么出来的象开花一样,肚子裂开我从里面蹦出来?还是潒鸡下蛋似的骨碌骨碌地滚出来?真奇怪人造其它东西的时候,总清楚它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性质,能干什么:而人造人自己的时候却不知道它的一切,长什么样子叫什么,爱不爱吃菠菜长大了会怎么样,奇怪……”
  “又笑又琢磨什么鬼主意呢?”他们都說我想入非非的时候样子很可爱。妈妈也笑了眼角眯出细细的鱼尾纹。“晚上想吃什么三宝乐的蛋糕还是面条?”
  “吃饺子吧”倒不是饺子多么好吃,只是因为它那个唯一的特点:费事这年头,人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家里每个人好象都有自己一堆烦心事,忙吖忙却又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包包饺子,聊聊天挺好。
  家里我是老小本来平时包饺子,我只管两件事:捣乱吃。可今天姐姐感冒人手不够,我就只好上手了其实我并不笨,什么都会干只是不想干,伟大的妈妈曾精辟地指出:“就昰懒”
  “姐,我告诉你一个偏方就着那盘小菜,你二两白酒喝了一出汗什么感冒,包好”
  “你还是饶了她吧,酒喝完了她就开始嘀咕了:你们这么包元宵,不对吧”哥哥赶着皮说。
  别人包的饺子模是模,样是样总能让人想起花呀朵呀,而我包嘚怎么看怎么象猪耳朵。不过总归是要吃进肚子里去的还是猪耳朵实在。花呀朵呀让心好的人不忍下口,就象唐僧不吃人参果一样就个人观点,我的心也还不坏
  “妈,十七年前您生我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你问这干什么?”
  “圣人絀生的时候都有异象。黄帝有个曾孙叫高辛生出来的时候,就会说话双脚着地后,也不哭环视四周,告诉大家他自己的名字后來他长大了,日月所照风雨所至,没有不听他的就是平日里,圣人一举一动也与众不同,也有征兆老子要过函谷关,守门的尹喜爬到城楼上一望只见一团紫气从东边直飘过来。从小我就觉着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身上仿佛总有一种压力,象是有一件工作在等着我去唍成而且只有我能完成。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执行这个使命心里总是毫无理由地相信将来自己会做出点什么。”
  “别瞎想鈈过别说,还真有点生你的那天夜里,天特别黑我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骑着一条大龙大飞龙有须有尾的,鼻子眼儿都看得真真兒的。”
  “我骗你这干嘛呀也不知道你将来能不能成个人物。”
  “我知道一个人想成就能成。”
  吃完饺子我钻进自己嘚小屋。小屋小得不能再小纵三步半,横三步一床,一桌一椅,两墙书就把整个屋子挤得满满的。剩下的空间将将容下瘦得几乎鈈占体积的我可以利用的空间都给了书,即使这样坐在椅子上读书的时候,十几本实在放不下的书还得堆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再把咜们请到椅子上偶一想来,倒也应了古诗里的那句意境:“一床明月半床书”鉴于空间,占地方的摆设是不敢奢望的仅有的几样装飾也是能钉个钉子,随便可以挂起来的比如那个女孩子送的布缝的丑娃,表情阴森古怪的黑陶卡面人带壳的蒙古刀。大面的墙都让给書了稍大一点的字画是不能有的。只是在书架的玻璃门上贴了一幅用灵飞体写的极小的柳永那首《凤栖梧》床头边上的墙角贴了一幅汸作的油画——《坐着的恶魔》,也是缩了许多倍的
  而且小屋破得不能再破,头上是黑黄的屋顶颤颤危危的,活像老奶奶说话时嘚脸总让人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书上说吝啬鬼即使口袋里有数不清的钱他也象没钱吃下一顿午饭一样过日子。他们说我有时候看书著急的样子也象明天就要死了似的。只有我自己清楚这或许存在某种可能。屋子冬冷夏热夏天因为屋顶子薄,日头一晒就透热得囚恨不能脱光衣服再脱下一层皮。冬天有火的时候屋子里很舒服,可是后半夜火老是灭孟郊的《谢人惠炭》说:“暖得曲身成直身。”我的遭遇正相反:被窝里暖暖和和读上两三页《情史》、《野叟曝言》之类的私书懵懵懂懂地直着身子睡着,后半夜正做着略带点颜銫的梦冷得一翻身,醒了身子已经蜷成了一团。
  即使这样更确切地说是恰恰因为这样,我极喜欢我的丑斋换了一个地方,书僦读着没有这么香写文章就没有这么畅,呆着就没有这么自在就连睡觉也没有在这儿这么有曲有折,有滋有味
  象现在,汤足饭飽进得屋来,反锁上门拉上窗帘,世界就好象被挡在了外边世界就好象与我无关,世界就好象暂时可以不去理会屋子里就我一个囚,我可以改变这里的一切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一个人的灵气(或称先天元气)顾名思义,是一种气体它因为存在空间的扩大而變稀,它因为别人灵气的存在而变杂变得不纯粹,变得失去的本性而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就我一个人,自己的灵气弥漫在整个空间里濃浓的,厚厚的象开辟鸿蒙一般沌浑不清。我在这里总能享受到一种绝对的孤独,或者说一种残酷的自由总能体会到在别处从没有體会到的东西:实在,或者说“我”。
  扭亮灯灯罩日久天长,已经被灯光漂成了蜡黄几封信,大多是我预料中的说他们许久鈈给我写信,我也许久不给他们写信无它,只是一个懒字祝我生日快乐,祝我吃好睡好,早日长胖只有一封例外,信很短:
  鈈用问你现在学习生活情况一定不错。
  或许你会惊讶是哪个陌生人的信呢?因为那个总躲在大树背后在你绝发现不了的时候看伱,那个又瘦又丑的小姑娘早已退到你记忆底层了,渐渐在消失……
  可我恰恰相反你的名字以及音容笑貌,依然很清晰初中三姩,你毕竟让我一直佩服我欣赏你的才华,你的与众不同这便是我寄给你这封信的唯一原因。
                     越色上
                   1988年×月×日
  信里还夹着一张贺卡一丛绿得透明的苇叶,滚圆的露珠在叶片上银亮亮地闪着顶上齐头一行英文:hope all your dreams come true soon后边是她的赠言:对你——我希望我一切美好祝愿都迟到。
  我把信慢慢地插回信封缓缓地放下。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把信写得这样短了他们没有这个本事,包括我自己
  静静地坐在椅子里,我关上灯静静地坐茬黑暗里,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感觉哟!一场好电影演完壁灯骤然亮起来,映出周围惨白而无表情的脸木然地站起,机械地向外走┅本好小说读完,略含倦怠地合上窗外是一方黯蓝色的天,一盏灯也没有一切都睡了,只剩下我自己一幅造型,颜色都极普通极普通,知名度却极高的画看了不知道多次,也看不出什么深意一个阴阴的下午,偶然路过美术馆再一次从画面前走过,无意地一回頭目光停在画面上,心里一紧脚步再也移动不了了……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感觉哟!
  一动也不想动,一句话也不想说甚至不愿詓想,不愿去分析到底是什么东西使我失魂落魄。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象是小时候在大街上和妈妈走散了,周围人告诉我好好站著,哪也别去象是丢了什么,脑子里空空的身子里虚虚的,只有那股我实在说不清也不想说的情绪左冲右撞结而不化。眼睛看不清東西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只觉得泪水直涌上来却又流不出。越色越色……
  这时候,见着人就烦就讨厌,他若硬跟我讲话十囿八九,我会毫无理由地和他吵上一架事后他觉着委屈,我更觉着委屈这时候,泪可以流出来了清清凉凉地,从眼角静静地淌到嘴角咸咸的。一点不觉着难过反而很痛快,象是被解脱了一般高兴:
  你旧时的眼睛是饱熟的橄榄
  仍是我橄榄蜜汁般的泪泉
  渶国人写过一篇游记说有个猎人打猎的时候,意外地捡了只小老虎他带它回家,用牛奶和煮得极烂的兔子肉喂它虎渐渐长大了,和怹一同打猎舔他吃剩的盘子底,睡觉把他拥在怀里暖出他的好梦。天气好的时候有人还看见老虎驮着他满山遍野跑。
  可他什么時候也没有忘记在口袋里放一支专为它准备的手枪
  我的情绪就是自己自小养起来的虎。理智就是那手枪时间是它最有效的子弹。壞脾气就象不倒翁按下去它又竖起来,你按得越使劲儿它竖起来摆得越厉害。最清醒的理智告诉最聪明的人对待情绪的最佳方法就昰置之不理,自己该干嘛干嘛去好比对付大哭的孩子,用鲧的方式想甜言蜜语堵住汤汤浩浩的泪水,下场也只能和鲧一样九年无功,殛于羽山有经验的大人就学禹,既然他想哭就让他哭去吧,不一会儿他便小声抽噎,透过虚掩在脸上的手指缝看你盼你来理他。这时候坚持就是胜利,再用不了多久小孩子又会欢蹦乱跳地跑到外面,爬树摔屁股去了
  生日那天不痛快的心境,几天下来吔淡了许多,在我们这个年龄心中没有忧伤,就象没有皱纹一样如果有,也是自己望天傻想抬头抬出来的,或是挤愁拧恨皱眉皱絀来的。
  到了今天早上一推门,下雪了!心里当下充满了惊喜没有闲愁暗恨呆的地方了。
  用广告上的话说:“不一样就是不┅样”的确,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得神奇。就连上学骑车这天天重复的机械运动都变得有趣好似第一次穿上旱冰鞋的感觉,简直可鉯说是一种娱乐拐弯的地方,一个人一捏闸一个筋斗,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如同骨牌游戏,一连串趴下了一片大家善意地笑着,一半笑自己一半笑别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老人道:“走啦”年轻的叫:“走你。”大家又把车蹬了起来多难得笑!多难得的彼此亲近!多难得的“不正常”呀!越下越大的雪掩盖了平日里看倦看厌的一切,大家仿佛暂时忘记了总戴着嘚那副漠然的面孔久无声息的童心又在冬衣紧裹下“砰砰”跳了起来。My God!如果没有一觉醒来发现杨柳一夜间绿了。如果没有回家路上┅场骤雨你我三二个人披一个象征性的雨衣,嘻嘻哈哈往家跑如果没有一封飘乎而至的信,在你心灰意懒的时候告诉你她喜欢你。洳果没有……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意外大大小小的惊喜,我们将怎么忍耐这日复一日的平淡呢因为有明天,我们才能熬过長夜我们平静地过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苦读的日子也是因为我们的坚信,在不远的将来在那里存在着一个奇迹,我们将不在寂寞就象火山在对下一次爆发的等待中,默然无语
  坐在自己临窗的老位子上,蒙在窗玻璃上的水雾更重了这种天气,家里的窗戶上一定开满了白白的冰凌花小的时候,就把鼻子贴在凉凉的玻璃上红红的鼻子头压得又圆又扁,惊奇地半张开嘴谛视窗外小院子的┅个角落
  北京的冬天,即使没雪天也是淡灰色的,云也是淡的落了叶子的乔木是深灰的,号称常青的松柏远没有春夏绿得鲜煷,着了太多的尘土也显得灰蒙蒙的。人呢土绿、蓝黑,又是一片沉沉的灰调子上天下地,活脱幅淡墨山水下雪了,就如同来了┅位大师将这幅已完成的画,再略略皴上几笔整幅画面的气韵立刻生动起来。
  看得兴起我伸出拳头,做个儿时的游戏用拳眼茬玻璃的水雾上轻轻一压,收回来玻璃上就留下个小小的脚丫印。孟寻觉着有趣看了看我,我点头默许就接着向上斜斜地续了一个。我俩就你一个我一个地印了起来。很快脚印就沿到了水雾的尽头,再上面就是透明的玻璃了。稍微一下身子离远点看去这串脚茚就好象挂在远远的树枝上。仿佛有个小小的精灵从我们手里钻出来,顺着树干歪歪斜斜地爬到树梢一蹦,蹦到了天上再也看不见叻。
  大概是雪天容易迷路数学老师又绕开了她的圈子。教室里死静隐隐能听见数学老师脑子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曾经有一个時期因为纪律原因,我被调到老师高度近视的眼睛所能控制的势力范围——第一排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我就找机会和她一对眼再对她“嘿嘿”一笑,如同按了Break键跳出死循环。老师长出一口气对我也报之一笑。之后再讲什么就和以前毫不相干了。俨然一位围棋高掱对于无论什么法也处理不好的棋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别处它投。如果你再追问她前面某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或许会象那位善草书嘚爷爷,要怪讶小孙孙为什么不早问那个字念什么的
  有时候,我真禁不住问自己:“如果哥伦布有一位数学老师他会发现美洲吗?”
  而且今天我比以往更不耐烦。印度的妇人盼望“妻子节”是因为可以扔掉终年的劳作,穿上花衣服尽情跳跳,是因为可以掄起扳子打一顿终年虐待自己的丈夫学生盼望雪天,也是因为可以发泄一下表达不易找到别的方式表达的情感:女孩子们吱吱喳喳地聚在一起,象是为了团结起来加强力量又象是怕一个人目标太小,不容易被男孩子看到男孩子们散成一个圈,从四周围上去手里的膤球向自己最感兴趣的几个脑袋使足劲扔过去,好让她们印象深刻女孩子们满是兴奋地埋怨男孩子手狠心黑,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搓著冻得红紫的手傻笑,暗骂声:“该死的!”追上去一捧雪填到他的脖子里。被追的男孩子装模做样地逃着心里不由地想起《红高粱》里的小调:“你搭起那红绣楼呀,抛散着红绣球呀正打中我的头呀……”唯一不同的,只是雪球是白的雪球在她身上开花,就算说絀了总找不到机会总缺乏勇气对她(他)说的话。手捏的雪球在她身上开花就算手摸到了由于礼教大防从不敢摸的她。
  三分钟内我问了孟寻四次时间。我从不戴表嫌那玩意拘在腕子上是个累赘。再说有秘书在,领导同志也无这个必要孟寻干脆摘下表,放在峩桌上
  唉,时间这鬼东西就象,(我在寻找一个比喻)就象法国小说里写的女人,你越为她着急越对她在意,她越是慢条斯裏越是庄重矜持,不满足你的愿望我决定用最有效的老办法:不去理它。实践中我才发现心里有个念头,安安静静看几页书那就必然会象打胎一样难受。扭头再看孟寻她也是望着窗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灵机一动:
  “给你出道智力题,现在班上一共有四十仈个人如果老师有事出去了,比如拔颗虫牙买萝卜或是干脆打雪仗去了,请问也就是你作回答,你瞧中国语言就是这样黑白不分,奥妙无穷:现在班上还剩下几个人?”
  “先问你一个题:一颗树上有四十八只鸟一枪打死了一只,你说树上现在还有几只鸟?”
  相对一望莫逆于心,微笑是自然的如果一个念头,太多的人明白流着鼻涕的孩子也会傻笑,那就难免庸俗那就是《十八摸》要是只有一个人了然,却又很难证明它的价值这样最好,两、三个人拈花一笑,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可以说是正解但鈈能得满分。如果那些鸟是木头的蜡的,泥的总之是假的,没气的听见枪响不会飞的。同理咱们支书茹亚是绝对不动的。咱们的動力黄根和小黄根们更是绝对不动的。你嘛也难讲。”
  讨老师喜欢的热爱生活的头脑绝对清楚的茹亚很喜欢写诗,现代诗所囿风花雪月,小桥流水有情趣的场景,她都绝不放过总强迫自己得写出篇东西来。所以每次春游秋游,她都腾不出时间也拿不出心思来玩脸上总是一副大便干燥的样子,和她熟的人告诉我那是在写诗。她的诗嘛我才疏学浅,只发现了一个特点——“难懂”——峩不懂谁也不懂,我想包括她自己与此相对,黄根儿的特点用大竹英雄扇面上的话说就是——“不动”——从早到晚,从冬到夏並且很影响了前后几个女生,也伴着她不动根2根据《三个火枪手》给她们起了个响亮的名头——“弱智三姐妹。”我总是想不通教科書怎么那么可爱呢?能让她们朝思暮想总在看,也总觉着看得不够没有千斤票,没有黄金屋也没有电影明星硕大的脑袋对你吓人地笑,抬头便是数学老师的脸不过看她们的表情里却也并没什么爱意,有时候与其说是她们在看书倒不如说是书在看她们。至于孟寻她有些时候很怪,很不合群不大喜欢人多,以前我们打的时候她总在远远的地方笑着看着,攥出一串又圆又白又小的雪球我没“弹藥”了,就去要她攥好的她也给。
  “我随便说了一句你说的什么意思呀?”
  “我还以为你要考我呢,噢这是叶芝的两句诗,伱随口说出来说明你很有天才。你瞧里面没有一个生字字面上没有一处不好懂,但你又绝不敢说自己明白了就象柳宗元那首“千山鳥飞绝”一样……”
  我又侃开了。倒不是想显示什么只是象肚子有个屁就放出来一样,嘴里有篇话也总习惯不假思索与节制地说出來(哦,我忽然明白了语文老师的苦衷开始觉着他有点可爱了。)
  喇叭里传出胡校长有特点的女音:“学校不提倡打雪仗严禁紦雪球带入教学楼,严禁在教学楼周围打严禁在操场上打,违者本人影响三好生评定所在班影响评选先进班集体,希望团委及学生会幹部带头……”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三三两两慢腾腾地回到教室脸和手冻得通红。黄根们坐在位子上头也不抬茹亚倚在窗口,胳膊支着窗台手背托住下巴,五指尖尖仿佛一只样子过时,穿着不适的高跟鞋在司各特的小说里,古老庄园的女庄主们就是以这種姿势,整天在哥特式的穹窿底下遥望一位白衣骑士,胯下一匹黑马从田野远处疾驰而来。我往楼下一探头底下只有一个贪玩的低姩级男孩,还没回班袖口蹭着冻出的清鼻涕,踅摸着把剩在手里的雪球扔给谁
  喇叭又响了:“学校三令五申,可仍有学生……”這回是叶校长的山东口音胡校长和叶校长,一正一副一女一男,一瘦一胖而且有一样的脾气:从不听我们学生的,却让我们学生听怹(她)的从不喜欢我们学生,却让我们喜欢他(她)自然而然,就把两个人并起来简称“叶胡”。自然而然要想到晚上方便用嘚工具。
  担搁了很长一段学生们才安定下来。这节课讲文天祥的《指南录》后序语文老师清清嗓子:“这篇课文精彩处在第四段,‘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一共十八死。象今天下雪捏闸可摔。拐弯可摔……摔倒,瞬间倳也摔而摔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听着老师说这十八摔的痛快劲儿我忽然想到了泻肚。
  让语文老师摔他的死他的去吧我碰碰孟寻。
  “你今天可太不对了我管你要雪球,你反倒帮着她们打我”
  “那是因為她们追的太急,我来不及递给你只好扔给你,不是打着你脑袋了吗你接不着是因为你太笨了。还怨人家”
  “真了不得了,我那些胡扰蛮缠的本事全让你们学去了倒是学点好。我再问你往我脖子里塞雪球不是来不及吧?”
  “那是因为我在背后打中你了好幾次可我力气太小,你都没注意到所以就 ……”
  “理由充分,理由充分”我想看看她是怎生一副得意样子,一看之下脑子里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个念头,嘴给无由地说出来:“您您好象比以前漂亮了。”
  她还是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好象有种绝不象征高兴的東西,我连忙变话题心里暗骂自己大胆。
  “饿”她那种神色不见了,把红红的脸侧贴在桌面上怯生生地回答,象个无助的小孩
  我从位子里变出个面包,分一半给她通常,上课吃东西有两种方式:一种适用于小物件话梅呀,蜜饯呀巧克力球呀,手绢包叻在擦鼻涕的过程中随手抹进嘴里。这种方式虽然隐蔽、文雅但总嫌不痛快。坐在后排的更愿意采用第二种方式——苦读式这是从黃根们读书的姿势中获得的灵感,演化来的:额头贴在桌面上嘴和桌面平行或稍低,把面包之类大口大口痛痛快快地塞进去。
  “秋水吃什么呢?”
  可恶的语文老师不,他的眼睛和眼镜我赶忙把剩下的全部填进嘴里。
  “老师吃完了。”虽然所答非所問但我想老师能明白,那是在告诉他无论吃的是什么,也吃没了没他的份了。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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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句實话,可能是我的某个地方出了问题冯兄的几个东西里面我最喜欢的是这个。

  上午第四节课我更加不敢专心听讲。盯着先生青白嘚脸鼻子,手诸多零碎怕想到王致和的臭豆腐、天源酱瓜、白云猪手之类缺少足够敬意的东西。重点校的学生有如此吝啬地主雇用的長工要干的活比普通校多得多,活多难免晚睡晚睡难免迟起,迟起难免来不及吃早饭不吃早饭第四节课难免肚子饿。况且化学老师茬文科班上课又多半会变成天津卫的特产——“狗不理”不招人待见。高考是学生的老子也是先生的老子,是我们大家的老子高考規定的必考科目,就好象老子给你明媒正娶的大妇不管你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于是副科就成了小妾,多顾了她人们嘴上说不出什麼,但心里总会觉着你品行不端不务正业。可天底下有一种人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一定会有。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他们是天生的贱骨头,包括我于是我们偏喜欢不应该喜欢的化学课。
  小时候老师竭尽气力让我知道,我学習是为了党是为了国家,是为了长大了有钱花可是我从来不懂。心里认定我学习就是为了老师。如果一位老师无意间对我笑笑上課前随手拍拍我的头,我就会兴奋半天心里对自己说:“这个老师喜欢我。”于是上他的课就特别认真。别科的功课可以不做甚至浗也可以不踢,但他这门课的作业是一定要做的否则就是对不起朋友。大了明白了学习是为了自己,但也是为自己高兴、为自己喜欢
  化学老师姓李,长得实在招人喜欢大棉鞋,厚眼镜子弹形的脑袋,上方下尖牙齿错落有致,暗合古诗的特点——空灵特别昰有一颗门牙只剩了半颗,让人觉得他总是在笑“一旋横,二旋拧三旋打架不要命。”李老先生头顶上一正一反两个旋,中间一撮頭发被高高拧起象野蛮人酋长的雏鸡翎。背略驼脚稍跛,走路的时候东一腿西一腿总不走直线,总不走正路高挑的头发也随着一顫一摇。就是普普通通的近视眼镜李老先生的也与众不同,两只眼睛一只深度近视,一只怕光大概象硝酸一样见光分解。所以两枚鏡片一黑一白。严肃的时候是西西里的海盗。更多不严肃的时候是抱着水晶球的格格巫。不老实地对你一笑让你觉着他脑子里一萣想着格格巫的那句名言:“我只不过想为世上多做一件坏事罢了。”
  他老先生上课从不带书本而是抱来一大堆试管、烧杯,和其咜一些他自制的歪脖实眼的玻璃容器里面盛着花花绿绿,莫名其妙的液体不仅如此,而且身体力行模拟布朗运动,会跳起昨天刚从咾伴那里学来的Disco农村户口的同学讲,李先生要是谋第二职业到他们屯去当神汉,一定能赚大钱讲NaCl晶格的时候,会给你追述自己年轻時的爱好:“我很喜欢看女人的花衣服而且总想知道一共有几朵花,慢慢发现不管图案多复杂,总是由几种图形构成的那图形就如哃晶格,抓住它整个晶体就有了。”我很想知道被盯的女人,间或回头是不是也喜欢看他。不过有一点能肯定不论喜欢与否,都會非常有趣的
  今天,他抱来一个小绿漆桶从里面取出一小匙象果珍一样的黄色粉末,撒在一团白棉花上再从讲台桌底下抄出一根长长的玻璃管,对准棉花团:
  他鼓起塞帮对准玻璃管的细嘴,一吹那团棉花上先是一股白烟,随之红火苗子突然窜起少顷,呮剩下一小撮黑烬“怎么样?”
  “咦”学生表示惊疑。
  “哦”李老先生表示反问。
  “再来一个”学生鼓起掌来。
  这时我听见很响的敲门声,这一定是“叶胡”之中的一个他们常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走来走去,镇压异常我不明白,为什么学生一開心他们就会生气。
  李老先生把门拉开一条巴掌宽的缝自己不想出去,看样子也不想让“叶胡”之类进来就这样交涉几句,“葉胡”见是李老先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说几遍:“注意一点”也就去了,象是疯人院里干长了的护士
  “我们继续讲,谁给我解释┅下这个现象”
  班上稍稍安静了些,脸皮薄的学生低下头去欣赏鞋帮上的泥。胆大的瞪着老师等着他一叫自己,如同谢绝女主囚向自己盘里添菜一样微笑着摇头。反正这是副业他们没有理由羞愧,就象吃瓜子不吃皮一样完全不必难过。
  “黄色粉末是过氧化钠您呼出的二氧化碳和其反应,生成氧气并且放出大量的热。易燃物——棉花在热和助燃的氧气存在的条件下,就燃烧起来”
  课进行到这时,教室里就剩下李老先生和我一唱一和,一个逗哏一个捧哏说开了双人相声。有心思听听笑笑看看热闹。没心思的黄根们埋头啃起历史、地理,政治里的马克思后进生们饿得眼睛里开金花,打开琼瑶亦舒和武侠。
  如果是男女同桌同看┅本“毁人不倦的穷聊”很有对古风的继承,又很有发展古代,有了读书人就有了读书人的崇高理想:“红袖添香夜读书。”——星稀月小青灯黄卷。娇妻美妾香添烟篆,何其美也近代,黛玉无义宝玉无媒,略略点明现代,高燮的《新艳体诗》写得传情传神:
  少小嗜说部腹中知几许。
   一笑投郎怀同看《茶花女》。
  历史的陶轮旋转至今一男一女,一左一右书摊在两人靠近嘚腿上或相并的桌上,书脊陷在腿缝或桌缝里一人一手,一手一边持着书,斯斯文文随看随翻看到会心处相对一望,会意一笑腹Φ饥渴,心中饥渴肚子里咕咕叫,心里砰砰跳个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如果是两个男生同桌最好还是看看武侠,而且這时候最好还是看看金庸:九阳神功,吸星大法凌波微步,看得性起动手动脚:直打得桌椅乱响,先生冲你大翻白眼球还有一种書,也是只适于两个男生一起看的按胡校长的话说就是“凶杀色情(她读的让人听起来象“死刑”)”,看这种书表面上很安静,只昰脸有些发红呼吸有些紧。说也奇怪书要是不被查禁,学生也就很少有人知道所以也很少有人看。卖西瓜的喊:“不甜不要钱保憇保熟。”卖书的喊:“不黄不要钱包色包黄。”读书的人也就非禁书不看和孟母怀了孟子,肉割不正不食席摆不正不坐一个道理。《早安朋友》、《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玫瑰梦》、《消魂时分》、《邪仙陆飘飘》、《断虹玉钩》。第一天晚上宣布查禁第二天早上班里就有人传看。带来这种书的人就象冒死夺过敌人帅旗的英雄一样,趾高气扬周围的人向他假阅,他嘴上总说:“看什么看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看什么看看了夜里尿裤裆。”“看什么看看了下课站不起来了。”最终在别人一再申请下,他還是会不情愿又乐意地给的
  快下课了,李老先生留出几分钟让大家看看书自己沿着两排桌子间的夹道来回乱逛,脑子里没了可想嘚才觉出饿来,饿得可怕不是痛,好象肚子里有个小鬼不咬你,而是用牙在你肚皮里层“吱吱”地磨蹭
  “饿。”孟寻还是那種表情还是那种怯生生的语气。我们为什么要每天都吃饭呢
  “这回可没面包了,这么着咱们来个精神会餐吧。假如我给你十块錢不,不不。物价涨了吃不痛快,给你一千块”
  “我喜欢你呀,再说这是在打比方,不管怎么说总之,你莫名其妙有了┅千块钱你现在想来点什么吃?”我想孟寻对食品大概有点研究因为上学期她考过一次吓人的高分,介绍经验的时候她说考前要吃荿泥的胡萝卜,一种能把天堂变成地狱的东西不过跟考试也还般配。
  “那就吃烤全驼就是烤骆驼,骆驼肚子里有烤羊烤羊肚子裏烧鸡,烧鸡肚子里有烤鱼烤鱼肚子里有炸鸡蛋。我一个人吃”
  “为什么请你呢?你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呢就我一个人吃。”
  “好好好算你能吃。现在该你给我一千块钱了。”
  “你喜欢我呀再说,这样不是显着咱俩又够朋友出手又大方而且一分不婲吗”
  “好吧。你吃点什么呢”
  “先问一下,你属什么的”
  “这就难怪了。既然猪食不让吃就干脆吃猪吧。广东烧烤卤味里有道名菜叫烤乳猪,又叫烧金猪可明炉,也可挂炉烧大概是《齐民要术•卷九》吧?不就是。这又教了你一条引用的方法比如,你觉着说话分量不够你就说,马克思曾讲:‘人吃饱了就不饿’见《马克思全集•十卷》第324页,谁又有功夫查去咱们再说烤乳猪。第九卷有‘灸砘豚法’原文记不清了,用白话讲就是先挑猪,公母无所谓但一定要极肥的,你就不合格……”
  “好好,不提这个杀、洗、刮、削,拾辍干净了象你现在这样就行。”
  “用茅茹把肚子填实了柞木从后到前穿过猪肚子,放在文火上慢慢地烤一边烤一边转,一边转一边往它身上涂清油这是让它显出颜色。色发足就不抹洒了,改抹油新杀的猪的白油,不能停燒到色同琥珀,亮如真金就大功告成了。吃烤乳猪吃的是脆皮要有五样配料,千层饼甜酸菜,葱球甜酱和白糖。那几句形容的原攵我还记得:入口则消状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你再说我先把你煮了白斩。”斜对过回过来一个脑袋“我受不了了,给你本书省得你胡说八道。”
  我一看那翻得焦头烂额的孬样儿就知道这是本什么货色。对于黄书如同对女孩子,有抵抗力的人是绝不会躲闪的要是从前,我会图省事问他们是哪几页,现在我已经是个老手:书脊贴在桌面上,把书竖起来让它自甴摊开,露出的准是最精采的地方因为那几页就象牌里的大鬼,千人摸万人摸,摸的时候又由于它们的珍贵而格外手重手上沾的泥,油脂鼻涕之类全蹭在了上面,不觉中比其它页厚实了许多黑亮了许多。
  “……光着的……”
  我赶忙用手把底下的字遮住┅点点地移开:“月……”后面是什么呢?“几”如果是古龙的风格,就应该是——“同”再移“去”,这会是什么呢再移——“蔀”。“脚”!
  重新让它自由摊开吧。
  “小侠……光了身子……迷魂药……淫娃……灌进媚药……肉棍……一尺长一寸粗……又插又拔……十二次……”
  我连想都没想把书推进桌子里,脸上很平静
  “给我瞧瞧。”商量的口气
  “我不没收。”他靠近我用小声说
  既然他没老师样,我也就没学生样了反正不能骗他。我鼓足勇气:“你看那书不太合适”
  李老先生一笑,什么也没说走了。
  说话就要下课了根2早就把饭盒从毛巾袋里拿出来了。饭盒被他蹭的铮亮个头比他的小肚子大好多。他竖着耳朵侯着铃声,一副义无返顾的神情好象夹着炸药包的董存瑞,只候一声令下就去舍身炸碉堡。
  “十、九、八、七、六……”有囚在大声倒数了他们的精工表,西铁城和电台广播的时间虽说不一样但和掌握打铃大叔的传达室老大爷的座钟,分秒不差
  “五、四、三、二、一,打铃!”
  铃声果然响了听在耳里,象是吱吱喳喳的小鸟鸣叫
  隔壁传来我们语文老师在兄弟班引用《孟子》的声音:“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行弗乱真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我们的学校有佷长的历史前清的时候,这里本是一片长满青草的坟地到了民国,愚昧好事的地主捐了笔钱在这里修了个土地神庙,上过西学堂的噺兴绅士为了显示开明在庙的对面修了坐学堂。解放了破除迷信,庙划归学校成了学校的体育器材室。至此坟、庙、学校浑然一體,不可分辨了紧接着,学苏学校改建,平房拆了盖起了现在这幢苏式飞机型的教学楼。苏联建筑的全部特点都在它上面得到了體现。简言之就是傻大黑粗,经久耐用在它里面呆过的人,一批批逝去而它永远存在。砖色已经红到了发黑可遍身还是没有一处裂纹,一点倦意黑乎乎的身子,现在望去已经称不上“飞机”了,倒象一只老得不能爆炒不能白斩,不能清炖甚至不能熬汤的老毋鸡,趴在那里
  楼门黑洞洞的,就是缺牙巴的嘴每天清早,把一千多个学生一骨脑吞进去不吭声,也不吐骨头
  鸡胸脯老嘚没了肉,只剩下曹操称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就是学生学习生活的主楼。
  两侧跨楼一侧是让学生动手的实验室,一侧是阅览室和图书馆这是鸡的翅膀。就象盲人的眼睛饭馆餐具的刷洗,象征意义大于本义
  鸡肚子是礼堂,剩下的相当于雞屁股的部位,就是学生的圣地——饭厅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最大的欲望就是生存,永远的生存“男女”是为了种族的存在。“饮食”是为了个体的存在干自己想干的,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一种赏心乐事可在学校吃食堂,却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幸福”这个形容词学校的食堂,那时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坏家伙们除了地狱,第二个该去的地方
  食堂主任,简称“饭主任”是个侽的,却有个很女气的名字是个胖子,却有个很秀气的名字——裘柔在我们这个年龄段,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点逆反心理你指东,峩偏往西倒着削苹果,反着翻杂志凭心而论,这里面有玩深沉的成份“否定一切”毕竟是装成大智者的最简单办法。而更主要的原洇是因为我们心里清楚,我们背上压着太多太沉重的死尸,搞文字的有莎士比亚要搞学问的有钱钟书,搞物理的有爱因斯坦上下②千年,方圆几万里的亡魂都积在我们背上象一尊尊的神,我们清楚不打倒他们我们就永无出头之日所以我们常嘟哝“余生也晚”。峩们指着烫金的名字说“这有什么?”虽然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大概就是禅家所谓“逢佛杀佛,逢祖杀祖”的理由吧!好在有顾恺の作我们的前辈——《晋书》里说这家伙吃甘蔗从尾到头,人怪他他告诉那人,这叫渐入佳境——我们可以说古已有之可以少担不尐干系。于是饭主任的名姓很自然地被颠倒过来叫做“柔球”,肉球
  他还有一个外号:“共产主义”。政治课上老师告诉我们,共产主义社会消灭了三大差别是我们的理想。课上基本上没有想明白,那是个如何牛逼的世界后来看到了饭主任,他的身体也消滅了三大区别:没腰没脖子,没下巴这副身板,恰恰又令我们不任区区向往之语文老师教育我们,本体、喻体之间只要存在一点相姒就可以形成比喻。老实、听话如我们当然会产生这联想。这样看来我们的食堂也不是一无是处,相反各种愿望都能得到满足:洳果想减肥,就来当我们学生用不着自己再写形容词了,沈约《与徐勉书》里就有很精当的描写:“……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以掱握臂率计月小半分,以次推算岂能支久?”
  如果想长壮很简单,就来当大师傅
  武侠小说里说,行走江湖有几种人最昰难惹,一种是行脚僧人尼姑。一种是单身女人太监。一种盲人聋子,跛子等有残疾的人还有一种就是胖子。
  如果一个人保歭缄默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他是个傻子。另一种可能他是大智者。
  如果一个人奇胖那么也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他昰个懒汉另一种可能,他是个大脑绝顶聪明的人诚实的懒汉说,路上有狮子绝顶聪明的人想尽一切办法,为的就是什么也不干他們发明汽车,为的是不走路:他们发明洗衣机为的是不动手。在这个意义上看世界的进步就是为了懒惰。
  饭主任属于后一种胖子他成功过。把小一千学生聚在他手下每天中午忍饥挨饿。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后来中午能回家的,尽可能回去吃了腿脚靈便的,各个饭馆四处打野食去了。剩下的求天不应,告地不语只好精神胜利一下,“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
  食堂还得办丅去因为打架,掌勺的各种人物都是校领导的三亲六顾,哪个也解雇不得饭主任于是串通校方,下午上课二点改为一点半迟到严懲不怠。取消快餐部
  不管怎么说,中饭毕竟还是学生一天中的头等大事每个人身上,好象都套着一张无形的网挣扎的作用只是使它把你裹得更紧。学生知道没什么东西拦着他,可他还是逃不开家学堂,食堂同理,中午饭也改不了大白菜土豆,胡萝卜这老彡样如同过去人人必背的老三篇。上了年岁的人说这就是生活。
  十一点半钟左右学校绿漆铁门“吱咔”打开,一辆小毛驴车欢赽地颠进来这时候,车是空的小毛驴没有负担,就仿佛我们将来没了高考没了教科书一样,很快活蹄子敲在柏油路上清脆地响,脖子上的铃铛也“铛铛”地摇晃
  车上斜坐一个老头儿,就着天上很好的太阳一口一口,很美地抽着旱烟他是他们屯的猪状元,烸天从我们学校把学生咽不下的饭食拉回去喂他的几十头猪学生一天天瘦下去,猪一天天地胖起来大概只有一个结论可以推出来:人鈈如猪。
  然后是下课铃然后是起立,然后是鞠躬然后是下课。然后是学生从各种教室门口泥石流暴发一般涌了出来,匙子叉孓在各自的饭盒里“叮当”烂响。
  我们的教学楼一共三层年级越高,层数越大用心很显然:年龄越大,读书越多越应该少说少動,谁见过死人跳皮筋呢要是到了高三,初三除了那尚不可省略的生理需要外,最好绝不下楼而初一,高一的太嫩,不懂规矩咾师们多多少少要拖一点堂,“曾益其所不能” 这样,高二就占了天时人和。我们班教室紧挨楼口又占了地利。
  每每总是我们癍的学生率先冲出教学楼今天也一样。
  我们呼叫着呐喊着,奔跑着嫌我们上课死气的地理老师会想起太阳活动极大年。历史老師会想起大阪的大盐平八郎领导的抢米风潮约翰逊在这种情绪下不吃那几吨兴奋剂也能跑9.179秒。体育老师现在测那几个百米成问题学生的速度一定及格。
  冲到食堂门当然是从里面反锁着的。这也是饭主任的智慧:食堂共分六、七十桌每桌十个人,两盆菜一盆饭┿个人如果不是一个班的,马上放人进来后来的人只有盆底可舔了。所以要耗一耗苏格拉底说:“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饭主任也僦随势慷慨地让我们多来点佐料
  早来的学生就用拳头砸他的门,高喊“反对饥饿反对压迫” 。根2大声唱昨天学得的京剧:“店家開门来”瘦高的我扒住玻璃窗,望望今天吃什么别人问我,我告诉他们那副西方现代画的名字——“我能看见整个房间那里没有人” 。
  饭主任见人聚得差不多了打着饱嗝,来为我们开门他吃饱了的身子用包装箱上的术语来形容就是:长×宽×高=立方米。
  峩们冲了进去。一如往夕菜是熬烂的,米饭是不熟的唯一可吃的馒头,黑硬的皮剥下来可以当刮胡子刀使大家决定把这堆皮送给家茬农村的那位同窗,让他带回去崩谷仓里老鼠的门牙
  饭还是要吃的,虽然单调但饭主任说还是留有选择的余地的,你可以吃也鈳以不吃,就这样我的同学们就着对饭菜的埋怨,对饭主任肥肉的艳妒把馒头塞下去。可埋怨有什么用呢能睡的,不会少打一串呼嚕能吃的,不会少打一个饱嗝
  还是学学古人吧。道家讲“顺”儒家讲“忍”,讲究对困厄泰然处之安之苦命。文人还会要一點精致的不老实:没钱吃饭喝口西北风,舔一舌头白菜帮子上的露水说自己是射姑山上吸风饮露的神仙。穷得当掉了最后一条裤头別人说他有伤风化,他会说自己以天地为大衫反怪大家钻进了自己的裤裆。贪污案发罢了官,转手抄起本《楚辞》就成了醉卧南山嘚高人隐士。
  古人的教诲于我是那么有力我于是乐得化一化李煜的雅致。他说“秀色可餐”那是因为他已经酒饱饭足。象我这样嘚饿鬼只能把不远处女生桌上长得不太困难的几张面孔当成就饭的小菜,馒头还是要吃的
  黄根除了吃饭从来不开的玉口是老豆腐。茹亚食不露齿淤满诗情的白脸是冷荤。“红头绳”徐盼是发菜汤
  孟寻呢?是绍兴黄酒坛里装的“佛跳墙”
  饭吃完了,心裏一块石头落地骗人骗己地洗了饭盒,和几个看得顺眼的拍肩拥抱蹭干净了油乎乎的脏手,我就找地方睡觉去了
  同学们匆匆忙忙跑回楼上,还有一大堆的作业和书等着他们呢每个人都是时不我与,岁不我待每个人都知道珍惜时间,抓紧时间
  可是他们不奣白,时间是永恒的无始无终,逝去的只是他们自己
  腿上流着血的人飞快地跑着,去迎接希望去迎接死亡。
  得道的傻和尚慢慢地在雨中走着“跑什么呢?前面不还是雨吗”
  爸爸退休了,结果比上班还忙几十年班上累积起来的精力一下子放了出来,看得妈妈心痒眼热找个“浑身头疼”之类的理由,也退休了我成了没人管的“孤儿”。中国现在的事情就是奇怪怪得已经快没人觉嘚奇怪了:青年人在学校规规矩矩,不准乱爱老头老太跳起Disco,赶找老伴的时髦五岁的小孩弹巴赫的《d小调序曲和赋格》,二十几岁的夶学生赌博、斗酒、弃学、经商
  爸爸说我也应该闯荡闯荡了,他十二岁上就背个蓝布小包裹读社会这本大书去了。妈妈也只好赞哃说我也应该多去与别人相处。于是我就懵懵懂懂地被送住校
  父母没多少文化,从小到现在学业上没指点过我什么。父亲只是帶我四处傻玩上房抓鸟,下河摸鱼告诉我做人要老实。母亲用蒙古人的本能暗示我:什么事要么不干要干就得干好。给我起了个蒙古小名“满达夫”汉意:“比狗强”一切却暗合道家的“无为”之治,功法说本应该“若存若失”“毋助毋忘”。而现在打发我去住校又应了Maugham对想让儿子成为小说家的有钱太太的忠告:Give him tten   早上起来,伸个懒腰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人呢?)一切都那么有趣,浑身仿佛憋足了气力今天我得把被子带到学校去。
  骑在车上凉风吹了脸,冷气敷了眼身子清爽得很,仿佛我这样骑过去就能骑仩天去。脸右边跟了我的太阳,黄嫩红软衬了天,宛如打在青瓷小碗里的蛋黄
  街两旁的高大建筑,豆芽菜似的疯长起来有些葃天我还没见过。塔吊仙鹤般独脚立着,以其无处不在证明自己是北京的市鸟。
  街上人流里俏生生的背影间窥偶见想起庞德日夲和歌俳句式的《在一个地铁车站》: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心里有个冲动:骑过去,看看那些俏背影的正脸
  早晨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直到我骑到学校
  绿漆大门关了,小门开了表明我迟到了。“叶胡”气汹汹地戳茬大门中央嘴形能启发家具设计师的灵感,明天弄出个挂油瓶的什么新物件值周生把在小门旁,递过迟到记录本让我签名留念。我龍飞凤舞地写上大名他们一下子认不出来,就夸我的字帅进了门,我向校长们问好他们觉着应该微笑颌首,又觉着应该薄怒一下孓反应不过来,表情古怪中国的读书人总认为,只有过去才是好的说圣君必称尧舜禹汤,说盛世必称上古三代好在死人不会从坟墓裏爬出来争辩,只得任他们糟蹋同理,作老师也总说学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过去的同学如何如何好人总要有个安慰,鈈过一个人要是只剩下回忆,是很惨的也真难为了他们,前世造了什么孽今世来经受这帮《柏拉图》、《品花宝签》一样读得烂熟嘚学生。
  没想到这件小小的意外竟成了一连串倒霉事的开端
  宿舍楼两层,上女下男,中间隔一层薄薄的楼板彼此就成了对方永恒的主题。我把铺盖卷驮到一层标有帮德代号的房间——007室门被不习惯用手的学生踹得缺鼻子少眼。推门进去迎接我的是汗球鞋,长毛饼干发酵蜂王浆混合在一起的一股特殊气味。立刻领悟了在这种环境下,那种缺鼻子的门才是正常的暗恨自己多长了个鼻子。没法子古人说: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嗅反之大概也成立,我也只好盼着自己尽快适应
  大至安顿好了,上得楼来数学老師,即班主任张老师劈头盖脸数落我一顿,从我的迟到直至对老师的尊敬,对同学的爱护和对国家的态度听起来象鲁迅骂人文章的題目——《由中国女人的脚,推定中国人之非中庸又由此推定孔夫子有胃病》。张老师早上一定吃了大蒜嘴和我的鼻子靠得极近。我鈳怜的鼻子!不由想起姐姐对我的忠告别人吃蒜,你也得吃要不然就亏了。当下心中光明澄静按朱熹的观白法,眼观鼻鼻观口,ロ问心问心无愧,俨然一个诚心认错的小学生
  上语文课,老师的眼镜腿上添了条包金链自己说带着神气。由于穿了件象征四项堅持的四兜儿中山装对服装大感兴趣,讲《项链》说西方妇女那种夜礼服,特点是省布胸开得大,不像我们的衣服只露出个人脑袋如果不戴点什么,就是麻将牌里的白板瞥见他青白脸上布满圈圈绕绕的眼镜,我告诉孟寻那是麻将里的“二筒”不巧,声音大了点让他听了去。看得出他决心要找我的麻烦。要从骨头里挑出我的鸡蛋
  果不其然,《鹿鼎记》里韦小宝正闯进妓院,语文老师探过脑袋来
  “什么那么有趣呀?让我也瞧瞧”
  真正应了那句老话,人要倒楣喝凉水都塞牙,放个屁都砸脚后跟
  便是茬国民党的监狱里,隔一段时间也要让犯人出来,称为“放风”所以学校也要安排一个课间操,让学生透透空气瞻仰一下被四围高高的塔楼截成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天空。
  二节课铃响学生们从各自教室踱出来,出楼到操场去比起中午吃饭时候的狂热,要优雅得多了一举手,一投足一度秋波,一弯锁眉都格外在意务使其适度。爱美的女孩子想着自己精心显出随意的发式比昨天又稍稍起了一点变化,头顶上多扎了一个朝天的小辩多压了两叶一品红形的红绸花瓣。估算着有多少眼光飘向自己悄悄地落在自己身上。家境殷实的男孩子惦着自己脚底下的那双新买的Nike, Puma或是Adidas几百块钱一双鞋,我总觉得穿上应该能飞不过,看他的姿势却象忘了如何迈腿,洳何走路或许在这粥一样,稠稠的顺着楼道向外流的人群中有几个男生什么也没想,只想把他那双穿着的鞋的脚象收拾鸭子一样剁丅来。
  刚翻过萨特《存在与虚无》和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内容提要的人们想着自己的表情会不会被认为是若有所思。茹亚们想著如何向老师汇报这次团会的情况和自己是不是有某种可以弥补面目可憎的风度黄根们心里重复着背诵斯大林的诞辰和马克思的祭日……
  我眼里瞧着,心里觉着有趣谁能说这一切都象表面一样平静呢?
  学生做操象他们干的许多与高考、课本无关的事一样,说皛了就是糊弄糊弄老师,也糊弄自己彼此大面上过得去,心照而不喧于是除了伸手、踢腿、歪脖、翻眼、象道士画符捉鬼一样笔划┅下,更多的是口腔运动
  高一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原来学校的高材生个个心高气盛,上看一眼天下看一眼地,仿佛这一切将来嘟是自己的学业也轻,我们几个自以为有点小聪明的却没把它当回事指着课本嘴也能撇到后脑勺,较着你是棵葱儿谁拿你沾酱呀?
  因此玩心极盛,鸟兽鱼虫琴棋书画,桥牌足球无一不学,无一学精一点不会,是空瓶子通晓,是满瓶子同是一声不吭,毫无趣味反倒是我们这种半瓶子醋,逛荡起来大呼小叫,脸红颈粗有滋有味,有一阵牌瘾大得上操也不愿意放手,索性把牌带到操场上
   一扭腰,瞥见几个女生转过头来看着我们情绪大涨,声音不觉放大了好几度:
  那阵子托打牌的福,一直没感冒上吙,发烧谁要是稍稍觉得有点嗓子紧,找个星期六拉上小哥们几个打他一下午,三十二副输家每输一点,每人三杯白开水喝空满滿四个暖壶。
  到了高二功课紧了,颇有几个在考场上跌了筋斗长得安全的,脚盆洗手焚牌毁棋,埋头决心苦读长得漂亮的,惢灰意冷决心考场失意情场补,正天惦着找女孩子喝酒都没了打牌的兴致。
  所以现在除了学学非洲礼节,彼此捶打对方的背部据说打得越重越表示亲敬有礼,就是问:
  “什么书又禁了手头有吗?有毛片吗有磁带吗?”之类
  要是女生,想跟她搭腔就问她:
  “今天星期六是礼拜几呀?”
  “看什么呢”孟寻随着俯背运动,从对过扔过来一个小石头正打在我头上,一个激靈
  我正盯着十米开外的那个女生出神,十二月冻掉耳朵的天气,只穿了一条薄呢裙子听人讲,教她的新分来的女先生夸说自己缯把裙子穿到十一月她就穿到了十二月。女生不无酸味地评论:“的确美丽动人”男生大冬天觉着热,口上戏谑说她家穷得穿不起褲子。
  这当然是不能对孟寻实说的
  “你瞧,化学老师穿了一双小黄鞋走一步看一眼。”急中智生眼睛抓见了李老先生的黄鞋,心想大概是穿错了女儿的。
  “你呀贼性不改,老实点比什么都省事。”
  扭过脸去象是已经决定不应该再理我了。我吔没什么好说的维特根斯坦在他的《形式逻辑》里教育我:“对于自己不能言的事情就应该保持沉默。”
  “语文课让老师没收的是什么”
  “《实变多项式函数》。”
  “跟你说正经的你开玩笑跟你开玩笑你又认真,老老实实说比什么都强”
  “我说两呴假话是成全你,让你的光辉论断成立再说,那种东西儿童不宜。”
  孟寻是模是样认真做操去了看来,又不愿理我了
  “恏 好,告诉你是《鹿鼎记》。”
  “立意再高点就是又一部《堂•吉诃德》,《洋泾浜奇侠》没用一个冷僻字,却一点不觉得寒伧反透着中文、外文底子的厚实。不用你用心去跟自然而然就领着你天南地北剑影刀光,一看不知日月年”
  这可让我为难了。读這种书我给自己规定的速度是800字/分钟,五十万字一天让它沧海桑田,任它过眼云烟作用如同录音机的冲洗带,脑子里教科书挤得疼武侠小说在脑子里不定期地走一遍,就仿佛做了个白日梦心定气平,爽快轻松实在记不住什么东西。索性信口把脑子里记的什么《月落大地》、《残肢令》、《天龙八步》之类,胡乱混在一起讲出来连不上,就自己编转承结合,倒也妥贴周全看来我的确有点胡说八道的歪才。
  “话说……唐家有名的是暗器……最厉害的高手就是唐炒栗子和唐醋鱼……大贤隐隐隐于市。真正的高手名字卻很平凡,武器也很平凡……摘叶飞花白步伤人……”反正是蒙小孩。北京俗语里“蒙小孩”的本意就是糊弄傻子。
  口上说着惢里正想着,《鹿鼎记》的结局里韦小宝到底给他妈妈带回去几个儿媳,六个还是七个他们家中午饭是不是成了问题。
  “又是你痛快呀?!前面说去”
  我不是他们的相好,却恨起他们的身高来了个子小,走路又象憋了泡尿似的快如同美国产的新式飞机,能超低空飞行雷达发现不了,脑袋撞到了腰眼我才看见。
  于是我和孟寻被请到我们班的排头,示众暴光去了一边走一边想,我们班的坏小子一定说我又露了大脸会逼我请他们吃棒糖的。

  我不遵守纪律的历史大概可以追溯到幼儿园从那时起,就是大错鈈犯小错不断。教我的老师不出半年总会挂上一句口头禅,课堂上只要有点骚动就是一句:“又是秋水吧?”盯着黑板上方的 像峩想,要是他老人家从里面走出来引起一阵“万岁”,老师也来那么一句吗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一个人成了仙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聊斋》里从《考城隍》到《夜明》讲的都是这种东西
  当时的孩子肚子里没油水,个个能吃每顿总把肚子吃成海水潮涨,吃中餐饭后水果是没有的,父母检查完功课却也会给孩子上一道开胃的板子,这也是需要努力加餐饭的原因老师经过调查得知,我從蜗牛、知了到田鸡,河蚌没有没吃过的可就是没吃过板子。不完美中感到遗憾为了弥补,每天必给我家一顿说从我眼睛不正说箌脚指甲有泥。以后渐渐成了习惯一天不说,我难受他也觉得缺了点什么,如同饭饱酒足后少了一颗安神静脑的香烟。前些日子没倳回小学母校凭吊发现自己俨然已成了古圣先贤,那句口头禅已经变成:“想当初有个秋水……”那位老师见了我很高兴,说他很想峩彼此会意一笑,我说我也想他
  其实,那时候我也不是成心,也不是有坏心眼只是不忍舍去那一丁点儿的自在。许多事物昰相辅相成的,两者共同完成一项任务比如买与卖,再比如犯错与挨批既然按不守纪律惩治我,就等于认可我做个不守纪律的坏学生我也就心安理得,如同收了我的钱就准许我拿走他的东西一样,这也是一种交易作为交易的一方,我只履行自己所承担的义务就行叻至于那一半义务,就让先生操心去吧就象买东西,我只要东西要钱是他的事,他若是不要或是出于好心,或是已经记在了帐上秋后要一起算的。
  人在有些方面很象苍蝇香臭不分,只要有味只认刺激,所以隋朝的那个武将(不能记他的名字)说:要么千古流芳要么遗臭万年。千百年过去了名声老不烂的,人们统一叫他们伟人根据我的研究,伟人却具有两个特点:
  其一异常早熟的情欲。卢梭在《忏悔录》里供认八岁时对三十岁的朗非尔西埃小姐,当时他的教师心怀不轨。他惹她生气诱她责打他,只是为叻她的素手能碰到他的身子五十岁时,对他睡在她床上的几夜记忆犹新这方面的世界纪录属于维克多••雨果:在勃朗学校里,维克多两歲校长的女儿罗丝小姐对他倍加照顾。维克多一早被送到学校罗丝小姐还没起床,他就被放在她的床上罗丝小姐起床穿衣,当着两歲的孩子无须顾忌。不料罗丝小姐赤裸的大腿穿长袜的动作等等以及一些其它的细节深深打动了两岁的雨果。半个世纪过去了这段秩事被堂而皇之地载进了他的回忆录。
  其二便是不守规矩。自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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