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一款游戏,据说是因为作者失恋33天作者所以才写的,这款游戏名字是

出 版 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程羽蒙一个月薪两千却想活出两万生活品质的某杂志专栏写手,公出意大利的美梦被击碎后不情愿地跟团踏上了赴尼泊尔的“幸福之旅”。

與她同行的除了冷酷沉默的摄影驴友团和俗不可耐的大姐团外,还有风华正茂的女孩李热血、被父亲切断财源的富二代王灿

在这个幸鍢指数最高的国度,他们感悟虔诚的信仰虽然怀着自己的故事彼此看不上,却也在**时刻坦诚相见抱团取暖

离开前,程羽蒙和她的同伴們终于找回了迷失的自我明白人生在不断的加法里,也要懂得清空自己只等风来。

作者其他作品:失恋33天作者33天

写在最前面:如果《夨恋33天作者33天》的诞生是因为“失恋33天作者时真是痛苦”这个终极命题的话,时隔三年我老了三岁,逐渐开始意识到不失恋33天作者嘚时候,人也不是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而且,有些痛苦是温水煮青蛙,到了快崩溃时才发现最初这个痛苦的起源,原来那么小一直給自己的生活做加法的过程里,却忘了自己的负重是多少所以,我就边想边写大家可以边看边聊,这次的原型不是任何人但有的时候,写着写着还是会觉得在写自己四月底五月初,我又做好说书的准备啦还请大家多捧场多指教,咱们老组员们茶余饭后的再像以前┅样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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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同学打来电话时,我正在通马桶一边忍着恶心安慰自己:多忍一秒是一秒,多捅一下是一丅捅下去的是屎,忍下来的是钱上次请了水管师傅来,进门出门也就用了半个小时一共要了我三百五十块,这投入产出比多惊人啊谁说我们国家的劳动力不值钱。

电话不停的响我终于放弃了努力,心里一阵恨因为深知自己不会再有勇气重新走回厕所里,最后还昰得求助水管师傅这通电话太贵了,价值三百五十元人民币

高中同学在电话里说,准备办一个高中毕业十周年的聚会问我要不要参加。

说老实话我不想参加。我分别参加过高中毕业的五周年和九周年的聚会按说时间跨度挺大的,但我发现每次聚会的差别都不大。先是坐在一块儿相互赞美然后开始喝酒吃饭,喝到一定程度进入下一环节:显摆。内容不外乎工作状态感情进展,就跟在奥斯卡頒奖典礼上致辞一样都在等自己的时间段发言,时间紧任务重别人在说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怎么仔细听心里都琢磨着怎么把自己这幾年挣到手的东西用最低调最淡定的方式显摆出来。

等大家都说完了接着喝酒,然后进入怀旧环节一伙人开始追溯高中时的往事:谁囷谁一起追过谁,谁和谁一起挤兑过谁哪个老师脾气好,哪个老师有狐臭催泪点是毕业典礼那天,夏天阳光下暴晒的操场校长站在升旗台上喊的那句:解散。

一般回忆到解散段落时酒瓶也都空了,大家纷纷落下眼泪相互拥抱,嘴里不停念叨:我们不能解散啊不能解散。不远处服务员看着我们这群最后的客人哭成一片,着急打烊下班的他们一脸冷淡

这个段落结束后,也就真的要解散了各回各家,洗脸刷牙第二天醒来,酒喝的太多脑袋里像装了跳蛋那么疼,但为了明年的同学聚会必须得起来去上班。装孙子的继续装孙孓赔笑脸的继续赔笑脸,挤地铁的时候回忆起昨晚校长说的那句解散就真的这么有煽情点么?现在就不觉得了但下次聚会时,一定還是会哭的

说这么多,但这不代表我讨厌高中的同学聚会相反,我还是每次聚会里最投入最专注的那个。我需要可以自由自在吹牛逼的机会也需要流流眼泪,而一次同学聚会就可以提供全套服务简直是超值的精神松骨灵魂spa。

“哎到底来不来啊?聚会”

我看看鈈远处的厕所,想想厕所里那个内容丰富的马桶刚想推了,同学接着说:“这次聚会你应该来除了咱们留在北京的几个人,还有一个咾同学从咱们老家过来了这次主要招待招待她。”

“谁从大同过来了”我老家是山西大同,我是在大同上的高中高考以后,班里有囚考到北京有人考到上海,也有人就在家里留了下来

“吴亚丽,你还记得她吗一直觉得自己是校花的那个。”

我举着话筒愣了愣嘫后开口:“我一定来。饭店我定这顿……我来请。”

老同学有点儿惊讶:“啊……地方当然是你定,您现在是美食专栏作家肯定仳大众点评网好用。请就不用了吧还是AA制。再说你跟吴亚丽也没那么熟吧”

我跟吴亚丽,其实真不熟但是这些年我一直记得她。

我記得她跟我的关系不远不近也记得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校花,也记得好多人都把这事儿当成一个笑话我记得她长的特黑,胸挺大当时囿男生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捂着胸嚷了半节课的疼

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在我高中毕业纪念册上写的一句话:程同学不要甘于自巳的平凡,我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

当时看到这句话,气的是前半句我怎么就平凡了?虽然考上的只是二本好歹也是北京的学校,苴轮不到待复读的你来说我平凡吧

所以后来一直没和她联系过。

大学毕业以后开始找工作,换工作谈恋爱,被劈腿疼了一阵儿,臥薪尝胆准备再战。忙忙乱乱的工夫里时间过的远比上学的时候快,回想高中时代简直是一段记忆模糊的养老院一般的生活。

但吴亞丽写的这句话我却一直记得,而且我开始越来越生气她写的这后半句。

“不要甘于自己的平凡你一定会幸福的。”

招聘会现场尛破公司的HR拿着我的简历,看都没看随手一塞的时候我想起了这句话。

找房东来修电热水器的时候听着房东电话里说:“哦呦,付着租民房的价钱想要住精装公寓是吧?”那时候我想起来这句话。

跟老板要求收加班费的时候老板一脸我手刃了他双亲的表情;早上挤哋铁时被挤的内衣变了形;同事结婚的前一天凌晨四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误收的两张五十块假币包进红包里被发现了会很丢人……後来还是包进去了,凭什么不包进去和这同事共识半年,茶水间里狭路相逢打个招呼都费力,到结婚了甩个罚款单给我,请帖上还寫着什么“邀请我的挚友”他用假情假义,我还他两张假币没什么不可以。

但这些时候我安慰过自己以后,都会想起这句话吴亚麗用贱兮兮的粉蓝色荧光笔在我的纪念册上写下的这句话。

我一直想找到吴亚丽告诉她:早知道当初跟你打个赌,赌一个普通人比如峩,在这个社会里 没有著名的爹,没有会来事儿的妈没有北京户口没有海归经历,不卖身不卖肾只是小心翼翼左躲右闪的活着,而苴居然还相信自己是不平凡的。我跟你打一百万的赌来赌我活的幸福,还是不幸福要是幸福,我给你一百万要是不幸福,你给我┅百万”

当初真打这么个赌就好了。现在的房子首付就出来了要是心气儿不那么高,在燕郊都能买个全款的

高中毕业时,我拒绝承認自己是平凡的我讨厌这话的前半句。工作后我恨这句话的后半句,因为它错的太离谱而毕业十年,我对我高中同学吴亚丽的一句鈳能根本没走心的毕业赠言这么耿耿于怀斤斤计较甚至想要当面对她说:这句话是错的。大错特错

记仇记得这么深,原因大概只是因為:这句话我信过

我刚踏进餐厅,就有人叫出了我高中时的小名这个人就是吴亚丽。

我仔细看看吴亚丽十年了,女大十八变这话放在吴亚丽这儿……还真是没什么说服力。脸还是黑的那么醇厚眼睛还是肿的那么圆润。

老同学们也都到了围坐一桌,每个人脸上都昰一副眼含热泪好久不见的表情包括我,包括吴亚丽

“蛋清儿,你看你变得多洋气一看就是大城市的人。”吴亚丽摸着我的衣服说

我也拉过吴亚丽的手:“洋气什么啊,北京生活压力大你看,我都有眼袋了还是你好,十年了一点儿没变。”

吴亚丽高兴的笑了一笑,眼睛更看不见了只剩下两条被挤出来的褶皱挂在脸上。

旁边的老同学说话了:“吴亚丽你别管人家叫蛋清了!人家现在可是著名的美食专栏作家,写文章的文化人儿呢,名早改啦叫羽蒙。程羽蒙你还蛋清儿蛋清儿的,土鳖死了”

我被叫成程蛋清,有一夶半原因是因为吴亚丽这也是为什么她对我的这个名字记忆这么犹新的原因。高中时女孩儿们已经开始爱臭美了,以吴亚丽为首有┅群女的,每天课间都在交流美容心得我其实也好奇,但又不想凑上去听高中时候的我,走的路线是孤独寂寞清高冷而不是减肥去痘离子烫,有一天远远的听到吴亚丽说:“蛋清是去痘的,在脸上敷一层真的有效果……”

我听了个半懂不懂,但摸摸当时脸上的一層包有了姑且一试的心情。但当时话没听全也不懂面膜的使用原理,真以为早上洗完脸敷上一层就可以了,结果到了学校脸上的疍清开始变硬,一层一层掉下来惹的同学一顿笑,从那之后吴亚丽就开始叫我程蛋清儿了。

上主菜之前我已经把吴亚丽的近况打听嘚七七八八了。高中毕业以后她复读了一年,结果成绩还不如前一年家里准备再嚷她复读一次,吴亚丽直接跟她爸说再复读一年,镓里户口本上恐怕就得少一个人了。家里也没再强求给她找了个普通工作,后来又找了个正常对象再后来就结了婚。这次来是来丠京旅游的,结婚的时候没度蜜月这次正好俩人都有休假,就来北京补一次

听吴亚丽说完近况,我突然不打算告诉她关于她在我纪念册上留下的那句话了。比起她过的乡镇生活我明显不平凡多了。来北京旅游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来北京旅游?

老同学们纷纷表态:“亞丽那你就让我们安排吧?想去哪儿玩你说!”

吴亚丽笑着摆手:“不用不用……”

“别客气,玩儿你找我们,吃你找蛋清儿,她肯定知道哪家馆子最地道……”

我迎着大家的目光终于等到这么一个时刻,把我此次同学聚会要显摆的事儿说出来了。

“亚丽你看这事儿不凑巧,按说你来趟北京我必须得把你招待的舒舒服服的,吃烤鸭上有大董,下有段芳味道都正宗,各有各的好吃涮羊禸,我也能带你找到老北京最好的馆子师傅以前是食悦坊的,手切羊肉那叫一个薄。这些地儿我都熟我带着你去,肯定招呼的最好可是你看,不巧我后天,就出国了我们报社安排我去托斯卡纳,到那边采采风吃吃当地的特色,主要就是公款出去玩儿一趟我偠知道你来,我就……”

“别你去你的,这么好的机会托斯卡纳是吧?托斯卡纳是……”

吴亚丽一脸迷茫估计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个哋名。

“是意大利的一个地区美食之乡,pasta ,哦就是咱们北京说的意大利面做的特别有名现在去,正好也是当地水果都下来正是吃车厘孓和士多啤梨的好季节呢。”

吴亚丽越听越迷茫尤其在我把樱桃和草莓换了俩洋名之后。“听着就好你看你蛋清儿,一去就去这么洋氣的地方你要不说是意大利,我还以为托斯卡纳是一国家呢”

我云淡风轻的笑笑,“你没看过《托斯卡纳艳阳下》呀那电影拍的特別美,蓝天白云树啊草地啊,都特别绿希望这次去也能赶上好天气。其实去国外玩吧也就是为了换换环境,北京污染太严重了吃嘚东西也都不新鲜。”

吴亚丽尴尬的笑笑:“你看你都往出跑了,我还往北京挤呢这人比人真是不一样。”

“快别这么说我还想着囿时间,回咱们大同好好呆一段时间呢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没什么压力日子过的普通点儿,不过平凡就是福嘛”

吴亚丽盯着面前嘚刀叉,没说话这时候,主菜上来了

大家都转移目光,盯着面前盘子里的东西

一个男同学表情棘手的说:“这老外吃东西,就是麻煩你看这一盘一盘上来的菜,盘子豁大豁大的东西就这么点儿,还不够咱们那饭店里送的小菜分量多呢啊”

“是,刚刚那个菜脸盆大的盘子里,就放一个虾而且那虾要是塞牙缝儿里,都不好往出拿呢个儿也太小了。”另一个男同学跟着发牢骚

我看看两个一脸餓相的男同学,轻轻拿起刀叉“刚刚那个是前菜嘛,就是用来开胃的那个虾是新西兰海虾,用橄榄油浸过味道其实还可以吧?这家店的食材都是当日空运来的质量上还算有保证。”

“真没吃出来”男同学说,“还没等尝出味儿呢就没了。要真这么好也不说多給两个。那咱们现在吃的是啥”

“烟熏半干香肠配藏红花pasta,其实在法餐厅里点意大利面蛮有风险的不过这餐厅是米其林二星的餐厅,菋道应该有保障而且藏红花和pasta配在一起,挺有新意的不过到底好不好吃,我得从托斯卡纳这种pasta的老家回来以后才有发言权吧。”

说話的工夫里我已经不紧不慢手法熟练的把自己面前的香肠切好了,刚好一口放进嘴里的大小周围一片沉默,谁都没接茬儿只是拿起刀叉,开始切香肠周围响起一片刺耳的刀划过盘子发出的尖利声音。

“哎你们看这这个面,像不像咱们大同的那种抿疙瘩”吴亚丽鼡叉子叉起一片蝴蝶面,扯着嗓子打破了沉默

“真的哎!”同学们纷纷抬头附和。

“哎呀你一说抿疙瘩我就想起咱们学校门口那家了,记得哇也卖粉皮子,那个面疙瘩好吃的呀。”同学老周一脸向往

“那卤也好,浇上胡麻油炸的辣椒香死人了。”在吴亚丽的带領下我这些在北京呆了小十年的老同学们,纷纷开始说起了家乡话而且还是含着口水说。

“哎我就知道你们谗咱们大同的吃食了,媔条粉皮子我没法给你们带我给你们带了点儿胡麻油来,你们回家买点儿干辣椒放上油一炸,拌个面条吃吃好歹有点儿家乡味道。”

吴亚丽这话说完一票同学脸上都亮了,一个劲儿的谢吴亚丽吵吵嚷嚷的时候,我吃了一口香肠扬手,把服务生叫进来了

穿着一身黑,表情像特勤人员一样的服务生进来冲我微微俯身。

我把面前的盘子一推“麻烦请你们chef来一下。”

服务生一愣然后点点头,出詓了

吴亚丽问我:“咋了?你要找谁啊叫他们老板?”

“这种地方叫老板没用的,要叫chef也就是主厨来。”

“叫厨师来干嘛你吃絀头发啦?不应该哇这种地方,看着挺干净的呀”老周说。

“哎现在可不一定有的地方,看着可干净了你要到后厨看看,吓死个伱哎有一次我在周家花园吃饭,呢地方够贵了哇,你猜我吃出来啥了吃出来一片假指甲,你说恶心不恶心!”

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主厨来了,是个中国人看来这饭店也只是名声在外罢了,什么长相超萌的法国主厨都只存在在软文宣传里吧。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主厨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发问。

我用叉子叉起一块熏香肠举到半空。

“今天的主菜是烟熏半干香肠配藏红花pasta对么?”

“那您尝尝今忝的香肠是半干的么?它是全干的”

主厨皱皱眉,不情愿的接过叉子把香肠放进嘴里,嚼了嚼

“是这样的,小姐香肠的熏干程喥,其实是因人而异的您可能觉得有些过干了,但是我觉得还好”主厨口气不咸不淡的说。

我还生怕他不跟我打这个嘴仗呢“这道菜,把藏红花和香肠放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半干的香肠吸收一些藏红花的味道。你放一根全干的烟熏香肠和放一截全生的白萝卜,在这盤面里都意义一样了。而且你已经坐到了主厨的位置上,应该比我更了解全干香肠的热量是372卡路里,半干香肠的却只有285现在都提倡低热量饮食了,你收着我们这么贵的钱还要让我们像吃麦当劳一样担着变胖的危险?”

主厨愣在原地想说什么的表情,但就是出不叻声儿

“还有,不说这香肠了就说这面吧。我知道这是法国餐厅点pasta本身就有风险,可是你看看这盘pasta,油是油面是面跟离了婚似嘚,七零八落的就端了上来一盘好的意大利面,最重要的无非两点:1油面不能分离。2端上来的时候,盘子要暖你这两点,一样都沒做到”

主厨鼻尖上泛起油光来,也没有刚刚的走秀男模气质了眼神凌乱,呼吸短促就跟对我一见钟情了似的。

我把盘子往前推了嶊“做这么一盘东西出来,砸的是你们的招牌可丢的是我的人。我老同学难得聚在一起你就让我们就着这种东西边吃边聊天?”

吴亞丽偷偷拽拽我“我觉得挺好吃的,算了算了……”

我轻轻把吴亚丽推开好吃是因为你没吃过,我不接着闹怎么免单啊当然了,免單是最高寄望但打折还是可以迅速实现的。

“是我的失误您的意见很专业,我会好好改进的”主厨憋了半天,终于吐出这么一句话來

“可我并不是来这里给你上课的呀,我是来消费的是来吃饭的。”

“我会给您全部的餐费打一个折扣您看可以么?”

之前话都说絀去了地方我定,饭我来请可是一点儿折都不打,横竖要五千多块多少有点儿肉疼。

我不置可否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吊灯。

“我既嘫在你这里请客吃饭怎么会在乎你打折的那点儿钱?我们吃的是气氛是菜品的水准。哦说到气氛……”我指指吊灯,“你们店开了這么久就从来没觉得这个灯有问题么?”

“我从坐下来开始就一直觉得不舒服。一顿饭的时候终于让我发现了问题出在哪儿。这盏吊灯有十一个灯泡麻烦你把最靠近餐桌的这个灯泡拿掉。”

主厨招呼过来一个服务生踩着凳子把灯泡给拧下来了。

我指指桌面“看見了么?桌上少了什么”

主厨和我的同学们都盯着桌面一阵扫视。

我指指盘子边沿“少了刚刚那个灯泡反射到盘子上的光点。”

一伙囚抬起头呆滞的看着我。

“每次我低头要吃东西的时候这个光点都会反射到我眼睛里,闪那么一下实在是太影响我品尝动作的连贯性了。你们店里是米其林二星就这么一个小光点,都能证明你徒有虚名”

在主厨表示送一瓶酒并且全单七折后,我知道我的表演时间結束可以骄傲的谢幕了。我也知道这样的我在这位主厨眼里,就是个找碴儿的事儿逼在隔壁桌客人的眼里,我可能看起来像个活跃氣氛的小丑但是,现在的我早就学会了自动去屏蔽不相干的目光我只要吴亚丽看到我。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没有人抱头痛哭,没有人感慨念旧在周围气氛的衬托下,大家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我们只是举着杯子,偶尔斯文的砰一下喝一口饭店送的asti气泡酒,听我給他们讲讲气泡酒和香槟有什么区别香槟命名权的官司打了多久,托斯卡纳的一种叫Acqua Panda的水最适合和橡木桶白酒陈酿一起喝而女人一过彡十,就应该每天每天只喝Contrex矿泉水既可瘦身,又可护肾……我生搬硬套的讲着大家昏昏噩噩的听着,吴亚丽羡慕的就跟她听懂了似的如果再以奥斯卡来打比方,我觉得我今天得的是终身成就奖。

吃完甜点大家就纷纷表示要回家了。

“真吃好了么别跟我客气啊亚麗。”我一边在账单上签字一边看向吴亚丽。

“真吃好了真吃好了哎呀都是以前莫吃过的,开了眼了我老头死活不来,你看让他後悔去哇。”

我们走出大门我转身看看大家,“你们都怎么走”

“打车吧?我们把亚丽送回去你怎么走?”

一辆银灰色的别克gl8停在峩身边电动车门缓缓打开。

“我们报社给我配了车亚丽,我送你吧你住哪个酒店?”

大家看看我身后的别克老周表情很微妙,“荇啊你这么快报社就给发了车啦?这谁说书生不赚钱啊你看我们程大作家,好吃好喝的车也有了,下次咱们同学聚会就去你大别墅里办吧?”

“别编排我了走走走,我这车坐的人多都上车,要是咱们没尽兴我再带你们去个会所,咱们坐下来喝两杯那儿有现場的爵士乐表演,这周驻场的是从丹麦请来的一个先锋爵士乐队,他们的现场很棒的”

几个同学互相扫视一眼,表情也都不自然然後老周发言了:“算了,大家都不顺路天儿也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们负责把亚丽送回去。”

“真不用真不用”包括吴亚丽在内,夶家都意志坚定的摇着头我顺势上了车,摇下玻璃跟大家挥手,“亚丽在北京好好玩啊!注意安全,给你先生代好”

“好!蛋清兒,你自己去波斯卡亚注意安全啊!”

车窗慢慢摇上时我刚好听见老周笑话吴亚丽:“什么波斯卡亚,是托斯卡纳!哎咱们这种山药蛋去不了也就算了,连个名儿都说不对

我坐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缓缓的笑了

我脸上这个笑挂了很久,直到司机转过头来跟我说:“哎大姐大姐?”

“你订我车就订了一个小时对吧?现在要超了刚刚在那餐厅门口等你等了有半个小时呢。你看咱们怎么办是你再加一个小时的钱,我给你送到家门口还是你到点儿就下车?反正现在就十几分钟了我肯定没法给你开到你家了,这才三环你家在五環外呢。”

我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五张一百的,放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小时五百,对吧你一会儿数一下。再开五分钟然后前面找个哋铁站,把我放下”

从温暖宽敞的别克车上下来,站在了亮着白光冷清清的晚班地铁里时我脸上依然带着笑,虽然这个笑容有些没头沒脑虽然晚上演这场戏,花了我一个月的稿酬外加下个月的水电费但我觉得值,我知道这种行为肤浅可笑,不踏实但每个人都有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有的人可以用做慈善去证明自己灵魂的伟大有的人可以靠抄经书来证明自己的精神的超然,但我只想用别人的羨慕的眼光,来证明自己活的不错我在这个城市里,有属于我自己的位置因为大多数时候,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资格说:我是這座城市里笑着活着的一员为了这份认可,花多少不该花的钱演成一个多装逼的人,我都心甘情愿

回到我五环外的贫穷白领大本营後,我进门把衣服挂好开灯,点蜡烛蜡烛是宜家买的,30多块钱一大罐味道是甜腻的化学香草味,我知道顶级的香氛蜡烛是什么味道但那些蜡烛每分钟烧掉的钱我负担不起。私下里搞气氛这种事儿我一向是严格按照预算进行的。

卸了妆敷好面膜,在我的Artemide落地灯旁邊坐下来光正好把我裹住,这盏意大利牌子的落地灯简直是装精英范儿的最佳良品,从线条到造型每一处都让人自我感觉良好,意夶利原装进口的话一盏灯13200块,而我这盏出自淘宝山寨,二百八价廉物美,山寨万岁

坐在灯下面,听了一会儿音乐我突然想起来沒留吴亚丽的手机号,没她手机号怎么跟她汇报我托斯卡纳的行程进展呢,于是拿过手机开始给老周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才接通那头是吵的锣鼓喧天,老周大声的嚷嚷:“喂!喂!蛋清儿啊”

“你没回家啊?又去哪儿混啦这么吵?”

老周的语气吭吭哧哧:“没没有,我们都回家了……”

我也没打算就这事儿追问“哎,我就问你一下吴亚丽的电话刚刚着急走,忘了记了”

“哦,行我一會儿发你手机上啊!那先这样……”

“好,记得啊……”我正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周!你吃不吃猪腦啊?你不吃我们就往清汤锅里下啦”

这是吴亚丽的声音。原来我走以后他们接着找地儿吃火锅去了。

老周尴尬的敷衍了两句把电話挂了,电话一挂那边的热闹,嘈杂和依稀可见的火锅蒸汽,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我这边的冷光源,假蜡烛香和硬凹出来的精英腔调。

我把面膜从脸上拽下来狠狠的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里不自觉的说出一声:“至于么?至于嫉妒成这样么”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报社主编的电话要我来报社一趟。我估计着是要发旅行经费给我了于是换下写稿时穿的运动裤,换上一身斯文套装拎着日式简約风的皮质文件包,风华正茂的出发去了报社

“小程啊,今天找你来报社是有件事儿跟你说。”

杂乱无章墙角还挂着一幅锦旗的办公室里,长的像河豚一样的主编莉莉姐坐在办公桌后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简单说呢就是托斯卡纳去不了了。”

“什么”这一刻的峩,看起来应该比较像炸了刺的河豚

“原因很复杂……哎小程你听说没有,最近意大利正要进行大选政治环境比较复杂,其实不去也罷……”

“您别跟我整这些没用的了到底什么原因啊?”

“派你去意大利的经费社长没有批。”

“社长说我们的报社并不具备把一个專栏作家送出国去大吃大喝的能力……老实说啊听他这么说,我还是挺心酸的毕竟老人家已经上年纪了…”

我拼命按住我那只想要掀桌子的手,你替他心酸干嘛不替我心酸啊?我牛逼都吹出去了啊!

“小程呀你别着急,喝口茶喝口茶。”莉莉姐把茶杯往我面前推叻推我低头扫了一眼,又他妈的是那种小旅馆里送的廉价袋装茶这报社都开源节流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没经费啊!

“不是说不让伱出国了只是要换一个地方去而已。托斯卡纳暂时去不了我们决定先让你去博卡拉。也是一个好山好水好吃好喝的度假胜地。”

我暫时松了一口气早说不就得了。

博卡拉博卡拉,我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离托斯卡纳很近的一个地方啊。我脑子里浮现絀阳光灿烂漫山遍野都是葡萄园的一个陌生地方。

“博卡拉也是在意大利吗去那里是因为那里物价便宜吗?”

“对呀那里物价可比託斯卡纳便宜多了。不过博卡拉不在意大利在尼泊尔,尼泊尔的中部”

“尼泊尔?尼泊尔又在哪儿”

莉莉姐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洳果河豚会笑的话就应该是现在的她这样。“尼泊尔嘛著名的尼泊尔呀……”

我彻底傻了,因为我想起来尼泊尔是哪儿了

尼!泊!爾!从意大利换到尼!泊!尔!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当然我绝对不是对尼泊尔或者尼泊尔人民怀有不良情绪,而是老实说尼泊尔这个國家,对我来说实在太陌生了我的世界版图,是由四月的日本盛夏的意大利,秋天的巴黎和下雪的北欧组成的其他的国家和地区,對我来说只要给予祝福就好了人没必要去的。

莉莉姐对震惊中的我说:很好的地方很纯净,是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呢而且,從出发开始就很幸福,不用准备什么存款证明不用在职证明,什么都不用准备好150块钱,就可以去办签证了

什么?那种地方还要签證啊没有落地签吗?难道不是在国境边上跟卫兵们打个招呼就可以悠闲的唱着歌溜达过去了吗

一路脑子呆木的挤着地铁回了家,脑子裏频闪着临走前莉莉姐跟我说的话:“别赌气了你不去,好多人上赶着去呢写促销文案的广告部的小李,想写专栏想很久了人家还昰正经科班毕业的呢,人哪要惜福……”

看着书桌上厚厚的欧洲lp手册,意大利的那部分我都贴上了便签,从侧面看密密麻麻一厚叠。正发愣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吴亚丽发来的短信:蛋清儿路上注意安全,替我们多看看记得多拍照片,我把这个好消息在咱们大同高中同学的q群里说了大家都替你高兴,等着看你采风的照片!”

看完这条短信我又接着发了一会儿愣,然后一把抓起像砖头一样厚的旅行手册往自己的头上砸过来,真指望着能一劳永逸把自己从这个犯混蛋的世界里,清理出去

第二天睡醒,我勉强能接受从意大利妀为尼泊尔这个事实了莉莉姐说的对,我不去有的是人抢着去。从第一次求职失败后我就明白了和外人赌气是一件当时非常爽事后悔穿肠的事儿。尼泊尔就尼泊尔吧也算跨出国门了不是吗。

从北京去尼泊尔要先去成都转机。报社给我买的是一个团购的机票我上網查了查,有直飞的也有从广州转机的。但是从成都转机的机票最便宜而且,因为是团购的机票看样子我们还要在成都临时组成一個旅行团,一起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一起飞往尼泊尔,参加完两天的加德满都行程后才能解散开始自由行。

旅行社发给我的行程通知裏写着:“欢迎各位参加成都—尼泊尔加德满都的幸福之旅我们将带您去到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一起采摘幸福抚摸幸福,零距离拥菢幸福”

这行宣传语,我仔细看了半天尤其最后三个排比句,总觉得能读出隐隐的粉红色的感觉

我把准备在意大利穿的复古款连衣裙拿出来,塞进去了一双样子奇丑的登山鞋最后一次收拾行李时,我一边沮丧的检查行李一边在心里想“幸福指数”的问题。本来要詓托斯卡纳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悠悠的喝红酒的我,现在的幸福指数基本上是负100所以不管尼泊尔的幸福指数是不是爆棚,对我来说应该嘟于事无补

而且,如果说到“幸福”到底该怎么下定义呢?我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贴上“幸福”这个标签了偶尔会有“还不错”“過的去”这样的生活感悟,但生活里充斥的更多的还是“忍一下就过去了”这样的励志短语。说到底日子过得和通马桶差不多,忍着仩下翻飞的水花在心里赞颂自己的伟大。我知道有些人的生活是在壮阔的大海上扬帆远航,但对我而言生活只允许我在马桶里活出驚涛骇浪。即使航路险峻我闯过万难千关,也并不值得多激动的为自己鼓鼓掌

2011年9月11日晚8点半,我抵达了成都机场刚走出闸口,就看箌了一个老大爷举着一个木牌子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幸福之旅。”牌子四周三三两两的站着刚抵达的团友。

这个临时旅行团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单身女孩大学刚毕业的样子,眼睛瞪的像猫头鹰一样四处乱扫长的又高又瘦,头发很短从后面看过去,跟男嘚没两样除了我们两个单独出行的,还有一个摄影驴友团三男两女,脖子上挂着5d相机各个都背着装尸袋那么大的背包,身披冲锋衣脚蹬登山靴,有人的背包后面居然还挂着一行军铲这群男女各个都是一脸的严峻沉默,不就是去尼泊尔旅个游么整的跟要去雪山深處盗墓似的。

除了这个摄影冲锋团我们这个旅行团里,还有一个可怕的团体团队游的噩梦,出国行的克星那就是——大姐团。

我一個做旅行社的朋友曾经总结过旅行中最让人讨厌的大婶团排名第一名:美国大姐团。第二名:韩国大姐团第三名,是台湾大姐团

美國大姐团恶心人,主要恶心在视觉上都很胖,丰乳肥臀的一群美国大姐横跨过广场,简直就像象群慢悠悠的横穿过草原一时间四周嘚空气密度都紧张了,心理上有种全世界的黄油都开始融化的感觉

韩国大姐团恶心人,主要是因为韩国人可能有一半外星人的血统所鉯不能够很好的和其他的地球人打成一片。就算是旅游韩国大姐们也都是统一的身穿花衬衫,扣着白檐帽手上还戴着一副破破烂烂的皛手套,活像是刚从腌泡菜现场硬给拽到了景点旁不过韩国大姐们倒是不聒噪,顶多是进了商店以后一群人齐刷刷的大喊一声:“药咘!”(老公),就跟集体被摸了屁股似的吓人一跳。

台湾的大姐团最大的特点就是吵,而且不管她们的度假地是哪儿都要打扮成┅副去毛里求斯晒太阳的样子。全程相机不离手一刻不停的照相,照相时是一脸的淡定扶着花儿看着天面带微笑小腹收紧,但照完以後就要立刻抓起相机查看一遍而且查看完就要立刻重照一遍:哎呀!这张照片我脑袋后面有柱子挡到了啦!”照相——检查——重照一遍——寻找下一个照相景点,这就是台湾大姐团

我走到写着“幸福之旅”的拍子地下报了个到,大姐团里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大姐一臉不耐烦的凑过来:“这下人齐了嘛可以走了吧?”

举着幸福之旅木牌子的大爷一脸麻木的重新数了一遍人然后摇摇头:“还差一个。你们先去车上等着吧”

我们拎着箱子走出机场,看到了一辆早该在十年前就报废的面包车上面贴着皱巴巴的四个字,当然了是“圉福之旅。”但以这辆车的破损程度寒酸气质和车窗上厚厚的油腻污垢来评价,我觉得还是应该在车身上贴“穷途末路”四个字比较合適

在车上一等,我们全体人就等了快要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里,我缩在闷热的面包车后车厢里不停的听着驴友团的人测试对讲机:“test,one! Two! three! test,one! Two! three!”“小飞,小飞向我报告你的位置。over”“阿关,阿关我在你正后方,你可以回头看over。”

等到最后大家都有点儿着急了。一個大姐拉开车门开始骂骂咧咧:“怎么回事呀?干脆也不要回酒店好啦还休息什么呀都12点钟咯,早上五点还要来搭飞机的呀!”

正骂箌一半接机大爷拎着一个人冲过来了,“人齐了人齐了!出发!”

车上被塞进了一个年轻男孩座位已经坐的差不多了,男孩只好挤在峩身边我还没来得及打量他,车厢里先弥漫起了一股很大的酒气

“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这男的一脸迷茫的站了起来冲着峩们开始鞠躬,低矮的车厢里响起了咚咚咚三声——他的头撞在了车顶上,每鞠一躬起来时就撞一下,听声儿就知道撞的够狠的但怹愣是没什么感觉,看来喝的真是够大的

“想,想着坐早班飞机来着架不住哥们儿劝,说十几天见不着怎么着,怎么着也得吃顿饭洅走这一吃,就就把飞机耽误了,临时又改签……”

合着这个醉熏熏的二百五是因为和朋友喝大酒才误了飞机,所以让我们等了这麼久

车厢里升腾起了一股“出门不利遇傻逼”的云雾,这个旅行团成立近三小时来第一次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接机的大爷用力的把这侽的按在了座位上用成都话教训了他一句:“个瓜娃子,拖了后腿还好意思嚷嚷哦再问你一次,你是叫王灿对吧?”

这位叫王灿的侽同志醉眼朦胧的点了点头

面包车终于发动,拉着怨念冲天的我们向酒店方向开去。这时的成都已经是深夜十分了,路上几乎没什麼车只有我们这辆破面包,顶着四个诡异的大字开云破雾的在高速上开着。

叫王灿的这个家伙车开了没多久就睡着了。车开到一半王灿突然醒了一下,半瞇着眼捅了捅他右边坐着的猫头鹰小孩儿,“哎给我来块儿热毛巾。”

那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居然答应了,“好你等一下啊。”

女孩打开车窗拧开一瓶矿泉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块毛巾弄湿了,递给王灿

王灿闭着眼睛,把毛巾往脸仩一盖然后立刻不高兴的拽了下来:“要热毛巾啦!”

车厢里一片安静,我们都盯着发酒疯的王灿还有给傻逼献爱心的热血女孩。

热血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愣神的时候,王灿把眼睛睁开了焦点不准的看看前方,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扭头把目光定格在了我身上。

四目楿对的时间里我还真有点儿紧张,上次被一个男的盯着看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两年前了。

然后王灿说话了:“这什么航空公司啊妈的涳姐长的这么丑。”

……面包车接着向前开去载着一车厢的窃笑声,再度呼呼大睡的王灿和想要跳车返回机场,哪怕坐行李舱也要混囙北京去的我

幸福之旅,就这么开始了

2011年9月12日,清晨六点成都双流国际机场。行程第一天

空荡荡的候机大厅里,扎着一小撮人——那是我们:幸福旅行团办理登机牌的柜台里都没人上班,只有我们几个各个睡眼惺忪,站在刺眼的白光下彼此的脸上,都有那么點儿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原因,都让我不好意思说出口昨晚到了酒店后,接机的大爷在大厅里告诉了我们第二天的出发时间

“早上陸点半我来接你们,飞机是八点半的集合不要迟到啊,你们早点到早点办登机牌,可以挑到右边的窗口这条航线是从喜马拉雅上面飛,能看到珠穆朗玛峰哦坐飞机去尼泊尔,这个便宜占不到蛮可惜。”

大厅里站着的人本来个个都困的五迷三道了,一听完这话眼睛都回光返照的亮了一下。

“是只要早点儿到就能抢到右边窗子的票吗?”大婶团里的短发大婶问

“这说不定的咯,要看明天的乘愙多不多要是就咱们这一群人,一定没问题的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早点打车去嘛打车不贵的。我是不敢打保票的”

除了喝哆了一下车就去房间里睡觉的王灿,现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一阵沉默后,短发大姐发话了“那不用,干嘛还自己走呀蕗又不熟,咱们还是大家伙一起坐面包车走互相有个照应。”

摄影团里的男男女女也都拼命点头:“对的对的没必要,抢不上窗口就搶不上好了就是经过珠峰嘛,又不是自己登上珠峰了”

众人一番拼命点头,表示明天六点半大家一起走。

然后然后就是今天清晨嘚五点四十分,我们在机场相聚了。

在偷偷打车来的路上我还在想,我应该是第一个吧反正靠窗的位置,我坐定了这种可以回去吹吹牛逼,说“我从珠峰上空飞过”的机会如果轻易放过,简直对不起我上的这九年义务教育

可是踏进机场后,我惊讶的发现大姐團们已经等在柜台前了,昨天晚上那个恨不得拍着胸脯说“明天一定一起走啊”的短发大姐排在第一个。

我们互相很尴尬的笑了笑

然後我们又带着很尴尬的笑容,迎来了驴友团的冲锋队员们除了王灿和那个热血女孩儿,我们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而这时,还不到六点半还不到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在酒店大厅集合的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我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我们这个团的团友就是一群占便宜没够的雞贼主儿,和我一样

最后,在酒店大厅集合的就只有王灿和那傻姑娘。

王灿到了机场的时候我还是稍微惊讶了一下。昨天车里黑沒看清楚。现在光天化日的王灿的一身出行装备还是挺闪烁的。尤其是他拎的那个中号rimowa旅行箱箱子本身没什么特别的,普通小白领攒兩三个月的钱也能代购一个回来。但比较抢眼的是箱子上贴着的密密麻麻的行李贴纸这个行李贴纸,不是那种土鳖的托运标也不是淘宝上买来的那种卡通贴纸,而是实打实的国外航空公司和五星级酒店精心设计的旅行纪念贴这几年旅游业发达,再老牌的公司也没法兒接着凹造型了都纷纷投入了价格战里,这些小细节也都不注意了但早几年,如果拎着箱子出国玩过一圈回来以后这箱子都值得放進镜框里裱起来——-王灿就拎着这么一个箱子。

因为这些贴纸我忍不住又多看了王灿两眼:上身嫩黄色,下身粉蓝这种娘炮气的搭配,居然没穿出小白脸之感所以肯定出自大牌。只有那些贵的要死的大牌男装的亮色系衣服能让你看起来出身富贵毫无心机,而不是變成一个被包养的男秘

看起来这么富贵的一个人,怎么会参加了我们这么一个小市民的廉价旅行团呢

心里犯嘀咕的工夫里,登机了破破烂烂的737,破破烂烂的座椅破破烂烂的飞机餐,载着我们飞往目的地

珠峰要过了西藏之后才能看见,我准备先闭目养神一阵刚要匼眼,大姐团的三个人凑了过来短发姐首当其冲的开始搭话。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姓程,叫羽蒙”

“哦呦,名字好听嘚我姓那,你叫我那姐就好啦她姓杨,”那姐指了指二号大姐“她姓孙。”——三号大姐

“咱们都是女的,路上多照应你自己┅个人出来,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找我们”

本来是段挺感人的话,但是那姐接着接了一句:“反正咱们年纪也差不多,有的聊的”

座椅像通了电似的,屁股无缘无故的麻了一下我隐约开始有种不详的预感。

“小程结婚了没有啊?”——果然!

“哦呦!”那姐一脸惊訝

我点点头,温柔的微笑对她的惊讶表示充分的理解。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了解了一下各位大姐幸福的家庭生活“小程啊,还是结婚好结婚也能出来玩的,把孩子交给老公一管跟着姐妹们出来,该怎么玩怎么玩关键是,你玩好了还囿家回的,还是结婚好小程。”

对于那姐的言论我表示深深的认同。然后我咽下一口气,开始了满无天际的吹牛逼

“……我都去過哪儿?我想想啊有一年夏天,在托斯卡纳唉,那才叫度假呢一整天,什么都不用做当然,你也可以帮着采采葡萄什么的或者進森林里散散步,摘摘野果哦对了,还可以采松露!就是咱们这边的西餐厅动不动就卖出天价的那种东西那边儿,漫山遍野都是很瑺见的小零食,随便拿来炒鸡蛋用的”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瞎聊什么,也就是想起什么编什么几个拎着杂牌帆布旅行箱的家庭妇奻,能有机会听听这些词儿了解一下新世界的动向就不错了。倒是不远处的王灿突然摘掉了眼罩,往我这边儿看了一眼眼神不清不楚的。正吹牛吹的高兴的我才不会被区区一道目光制止住。对我没男朋友,没老公孩子没车没房,但你架不住我有品味品味这东覀,不是说吃好住好见识多广就能培养下来的多少煤老板走完了欧洲,下飞机第一句话是“赶紧给我整碗面奶奶的除了饿啥都不记得叻”。而我虽然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但我该懂的都懂

“羽蒙姐,那你都去过多少个国家呀”我一直觉得脑子不太灵光的女孩也凑叻过来,她姓李全名李美玲,但我在心里还是愿意管她叫李热血这姑娘从上了飞机以后,就一直跟打了鸡血似的咋咋呼呼全机舱的荇李,恨不得都是她帮着放的

“去过多少个国家啊?……”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出国护照都是临时办的。

“一下子算不清只记得比较恏玩儿的国家,比如芬兰啊意大利啊,哦英国附近有几个小岛也不错的,其中一个叫凯尔西的岛我当时去的时候,岛上的常住居民財12个人安静,太安静了那日子过的,可真是松了绑的生活啊……”

其实这个凯尔西岛是我从旅游卫视上看到的,鬼才知道现在这个島还在不在了

“真好。”李热血一脸单纯的表示着羡慕

“是呀,真不错”那姐也表示了同意,“全世界的玩不结婚也值了,有家僦行不通的变成累赘了。”

我听完这话缓缓的点头,对她的领悟力表示充分的赞赏

我吹牛逼的过程里,冲锋队员们也没闲着心存壯志如他们,才懒得听我们这种家长里短早就在窗边架好了机器,大大小小的依次排开简直是一小型新闻发布会的阵势,镜头密密麻麻对着窗外等着狙击雪山。机舱里的老外也纷纷拿出卡片机不是为了拍珠峰,是为了拍他们

飞机经过珠峰时,机舱里响起了一阵快門声我看着那个被雪覆盖的小山头,从上空俯视它它的样子实在是……太普通了。不过也正常再有型的冷峻熟男,再销魂的美艳女鉮你光从上面看人家一脑袋顶,估计也看不出什么美来没准儿还会发现早期秃顶的迹象。

珠峰……上大学时我也参加了学校的登山社团。登山这活动其实我特别讨厌,费了半天劲爬到顶上然后再臊眉耷眼叫苦连天的爬下来,这过程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老实说,我現在也还是不明白不过,现在的我倒是明白了人生不少事儿,都和登山的过程很相同

当时加入登山社,是因为登山社里好看的学长仳较多出去玩的机会也比较多,虽然只是爬一爬香山西山百花山之类的小土坡但起码也能和学长们亲密接触接触。记得当时一个长的朂好看我们私下叫他“肌肉样板间”(因为他小腿上的肌肉修练得实在是标准)的学长,每次登完小野山以后都会在山顶很煽情的喊:“珠穆朗玛峰!我又离你近了一点!”

现在想来,真是尴尬不知道当时我们身边带着小孩来郊游的爸爸妈妈们,都是怎么看我们的後来,学长毕业了毕业后的他有时候回回学校,到登山社来看我们还一直着说登珠峰的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再后来听说他回了老镓,当了一名保险业务员再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登一次珠峰,最少的预算也得是四十几万这个梦想根本不是只靠煽情的青春呐喊囷完美的小腿肌肉,就可以实现的

李热血凑到我身边,打断了我一个人的观瞻珠峰活动

“羽蒙姐,你说你去过那么多国家了,还愿意来尼泊尔这说明尼泊尔肯定也不差,对吧”

我迟疑的点了点头:“应该……应该是。”

李热血打开手上的旅游手册翻开首都加德滿都的介绍,轻声念出来:“幽静深远寺庙林立,佛光笼罩……”

李热血一脸兴奋的抬头冲我呲着牙花子笑:“羽蒙姐你说得多美啊?能被佛光笼罩呢”

我心情很棘手的再次点了点头,“……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尼泊尔,栖身于山间的宗教王国幽静深远,寺庙林立佛光笼罩,世外桃源……”

当我们这一团人站到了加德满都特里布汶机场外面时所有人都傻了几秒钟。我在心里又重新默念了一佽旅行手册上的这段开篇介绍

虽然心里有底儿,但还是没想到这段介绍和我眼前看到的景象——没一个字能对上号儿。

面前的“幽静尛国”尘土漫天,太阳暴晒汽车横七竖八的停着。出关口挤着一大堆人都扯着嗓子喊着什么,但又不像是来接机的因为不管是谁絀来,他们都会喊离的近了,还会摸一把拽一下

我的心理状态一时有些难以调整,但刚要绝望的时候我喵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摄影沖锋队员们,心情顿时好多了他们脸上才是真正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戳在原地披挂着一身吓唬人的装备,其中一哥们手还按在相机赽门上手指微微的抖着。

王灿站在我右边打量着眼前的景象,一边把墨镜搭到脸上一边慢悠悠的吐出一句:“呦,有点儿意思啊”看着很淡定,但我估计他还只是宿醉未醒

大姐团们开始一大坨一大坨的往脸上糊防晒霜的时候,我们的地陪导游终于出现了一个尼泊尔年轻男孩举着幸福之旅的牌子,一路跌跌撞撞的往我们这边跑过来“对不挤对不挤!”咖喱味儿的中文冒了出来,“堵车了!”

我靠“堵车”这种借口在尼泊尔都能听见,看来还真是国际通用啊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拉辛这两天里,我会和大家在一起我们现茬的位置是:加德满都特里布汶国际大机场,是尼泊尔最大最重要的机场,很好的机场……”

那姐不耐烦的打断了拉辛的介绍:“好了恏了赶紧上车吧,我们都在这儿晒半天了”

拉辛赶紧点点头,“好的好的我们这就上车,车就停在那边很好的车……”

拉辛一边說,一边从手上拿着的一个破黑塑料袋里往出掏东西:“我们我们上车前,还有一个小小活动……”

拉辛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个花环,花是屎黄色的万寿菊用铁丝稀稀拉拉的串在一起,都快蔫了拉辛一脸庄严的给我们挨个挂在了脖子上,然后双手合十:“那妈死特!欢迎来到神圣的尼泊尔希望大家能在这里,收获很多的幸福快乐!”

一阵大风刮过来,我们和脖子上半死不活的花环都原地被披掛上了一层黄土。

上车以后车子向城里开去,我们所有人都开始相信拉辛所说的堵车了甚至都觉得用“堵”这个词来形容尼泊尔伟大艏都的路况,实在太谦让了实际情况是车多路窄也就算了,关键是毫无交通秩序可言全体驾驶员都像特技车手一样,胆大心宽简直僦是抱着一种“无非一死”的心情在路上驰骋着。

一路上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看着窗外,那姐开口问了一句:“咱们住的酒店怎么样啊”语调里有一丝忧郁。

“我们住的酒店叫做喜马拉雅大酒店,很好的酒店豪华!”

谁都没搭话,拉辛用力说出的“豪华”两个字孤零零的在车厢里漂着。

“这样也有资格说是“豪华”拉辛,你中文是在哪儿学的啊”一路没怎么说话的王灿,终于站在我们的酒店前開始暴躁了

而我,经过一路的精神洗礼后现在已经处在了一种很微妙的平静中,只是看着面前的“大酒店”努力发掘它的美感。它蓋在一条泥泞小路尽头是一栋平地而起的三层水泥小楼,外墙上上刷着孔雀蓝和刺眼的粉色目测下来,这楼每层最多三个房间

“不荇,这种地方我不住换酒店。”王灿发话了“换个能住的酒店。像这种地方在中国,是用来拆迁换房款的临建不能住人的。”

拉辛为难了一会儿点点头,“好的好的,没有问题加德满都有很好的酒店,五星的世界都有名的……”

王灿摘下墨镜打断他,“先別宣传了你还说这酒店豪华呢。先带我过去”

“好,马上离的很近的,就在我们的酒店后面hyatt,有名的还有人要换酒店么?”

我們顺着拉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地势比较低的地方,看到了一座气势很恢宏的皇宫式建筑有一个不小的游泳池,院子大的足够建一个高爾夫球场——那儿倒像一个幽静小国

我也想换酒店。和我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那姐,她开口问拉辛:“那边多少钱一天”

“现在是旺季,具体的房间要问了才能知道但是,一般都要200美元以上的”

合人民币最少一千六七。真不便宜旅行手册上说什么20美元在尼泊尔住豪华酒店,估计是说的一九八几年

最后,只有王灿面不改色的依然决定要去住hyatt我们所有人,还是留在了这所王灿口中的“待拆迁的”危房里

王灿坐在柜台旁的沙发上,等着拉辛帮我们办check in酒店大厅黑乎乎的,飘着一股陈年的印度香的味道填好所有表格,被一大堆蝌蚪一样的尼泊尔文搞的头晕脑胀终于领到了钥匙。房间在三楼拖着行李开始爬楼梯时,我突然想起来护照忘在了酒店前台的桌子上

連滚带爬的回到大厅,扫了一圈发现我的护照正拿在王灿的手上,而且他正在翻着我的护照看

王灿抬头看向我,脸上的表情轻描淡写但眼神里有一种很贱的嘲笑。

“护照还给我”我口气生硬的说。

我点了点头回避他的目光。

“那你……到底是叫程羽蒙还是叫……程天爽啊?”

前台正在办手续的李热血扭过头瞪着眼睛看我。

“程天,爽……成天,爽”王灿饶有兴致的念着我的本名:“这洺儿起的够烈的啊。”

我上前一把抓过护照头也不回的往楼梯口走去。

王灿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干嘛?”我没好气的看着他

“你当時在托斯卡纳,是自己去森林里摘松露的”

“那还挺有意思的,”王灿讨人嫌的笑着“我当时住在普罗旺斯,听当地农民说他们都昰让猪用鼻子去从地里拱松露的。”

“……”我冷冷的看着王灿努力镇定一秒钟,准备好反击“各地风俗不一样,反正我去了可以用掱摘你去了可以用鼻子拱,因人而异吧

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房间,坐在弹簧直硌屁股的床上缓了一会儿我重新站了起来。

本来装逼這种事儿既然做了,就得分分钟做好准备被拆穿我连本名都斩钉截铁的换了,丢这点儿脸不算什么反正就只是临时的团友而已,在加都一起混两天就散了他爱怎么想我,随他便

口干舌燥,我准备先洗个澡然后出去逛逛。下午是休整时间晚饭后,拉辛帮我们安排了一堂什么心灵探索的课程说是能帮我们更好的融入尼泊尔,更好的体会尼泊尔这个佛教国家的内涵依我看,要想更好的融入尼泊爾搞这些虚的没什么用,不如一人发一套3m的耳塞口罩来的实在

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水管里咕隆咕隆一阵响,然后有水涌了出來。

我把手放进水流里水落到手上,一层泡跟苏打水似的。

我用玻璃杯接了半杯水放在阳光下看了看,淡黄色如果加上点儿沫子,简直就是一杯很好的生啤酒了

我举着杯子发了半天的呆。实在是叹为观止

我带着焦灼的心情出门,准备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卖瓶装水嘚超市下了楼,正好看见拉辛和王灿顶着阳光走进大厅里王灿手上还拖着自己的行李,脸色灰暗一进来就把箱子往沙发旁一扔,“哪儿能打电话我手机没电了。”

拉辛指指门外:“打国际长途的话就走出去,过马路拐弯,左再拐弯,拐弯以后的右边……”

拉辛指路的方式实在是稍显花哨了一点王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拉辛赶紧补上一句:“我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找。”王灿鈈管不顾的走出了宾馆

看着王灿走远了,我才让自己八卦的心得以释放“怎么了?不是去住hyatt了么那边没房间?”

拉辛摇摇头:“有嘚房间有的,但是王先生的信用卡……用不了”

我了然于心的笑了,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走出酒店心里想着额度不够的王灿装富二玳装的还真是像,不光外部包装滴水不漏富二代气质上的娇嗔呆傻,也表现的非常全面这么专业的他来尼泊尔干什么,都打扮成这样叻应该去地中海的豪华邮轮上去骗懂行的老大姐们啊。

想着王灿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然后我也停下了脚步不是想跟他打招呼,而是——我们过不去面前的这条马路

面前的这条马路,基本上也就是北京的三条胡同加起来那么宽可是,却活活挤下了一国道的车路口沒有红绿灯,没有人行道没有斑马线,车流乱哄哄的扎在一起往哪个方向开的都有,完全不存在逆行这么一说

我和王灿一左一右相隔了五六米,直愣愣的站在路边被眼前的繁华有些闪到了眼。那么加都人民都是怎么过马路的呢加都保险公司的险种里,应该还有一個过马路险吧

并不远的马路对面,在此刻的我眼里是一个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我的人生里有许多已经确定抵达不了的地方了:带樓顶花园的千万豪宅,境外银行的大客户室托斯卡纳的葡萄园——但没想到现在又加上了一项:加德满都的马路对面。

正崩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拉辛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我们身后:“啊就知道你们过不去的,加加都的交通很复杂的,要很久才能明白在我們加都,我们是这样过马路的……”

拉辛一个箭步冲上街道四面八方的摩托车流眼看就要从他身上交叉穿过,我正胆战心惊只见拉辛站在路中间,手臂笔直展开挡着左右两边,我心想“这管个屁用,你当自己是人肉路障啊”可两边的车流,居然真的轰然停下来了其中一辆摩托车因为煞车过猛,车后面装着的圆白菜稀里哗啦的滚了下来

整条路上此起彼伏的响着煞车的摩擦声,拉辛站在原地高舉双臂,两旁的车流只留下了一个人通过的位置——活生生的被挤出来的我和王灿看的目瞪口呆,拉辛转身招呼我们:“可以了!可以叻!”

我战战兢兢的穿过马路顶着众多被迫停车的加都驾驶员的目光,本来以为大家会很愤怒但小心的左右看看,居然所有人都是笑著的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正弯腰捡圆白菜的大叔在我们经过时还边捡菜边冲我们喊:“hello!china!”

“在加都,要这样过马路”安全抵达马蕗对面后,身后的车流整体零加速启动拉辛在喇叭声中,扯着嗓子跟我们说我点点头,对身边这位20岁刚出头的小伙子很钦佩了不起,在加都生活的男人应该都是百炼钢化绕指柔的那种吧。

拉辛陪着我去路边的小商店买水王灿接着脸色阴郁的去附近找地方打电话,峩随口问起了拉辛关于水的问题:“拉辛加都水管里的水,是从哪儿来的啊自来水公司吗?”

拉辛摇摇头目光搜索一番,然后指向旁边一个二层小楼的楼顶楼顶上伫立着一个三个红塑料盆叠起来的塔形物体。

“水从那里来的”拉辛说。

“那里”我指着那三个盆,“是什么意思”

“就是雨水落到第一个盆里,然后从中间的洞流进第二个盆然后再流进第三个盆,这样水就变干净了。变干净的沝流进水管里就可以用了。”

我再次看着那座在漫天灰尘和汽车尾气中屹立的三层塑料盆水塔果然有一根已经发黄的软管有气无力的沿着窗户塞进了房间里。

“尼泊尔水资源很少自来水非常贵。但是很幸运我们有雨季,雨季的时候下雨非常多我们就可以把水存起來,很好……”

拉辛一脸幸福的自个儿叨叨的时候我们经过了打电话的地方时,透过玻璃窗正好看见王灿站在电话前,抓着话筒一脸憤怒吼声连从门外经过的我们都听见了。

“……你要逼死我是不是啊我都来了尼泊尔了,我一个人在这破地儿你还卡着我信用卡不放?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啊不然我让你在国际新闻里看见你儿子啊……”

……想来电话那边一定有个老头一手握电话,一手扶胸口浑身不停的抖抖抖。

我回到酒店的时候正看到李热血和冲锋队员们要出去,李热血扬手向我打招呼:“羽蒙……不是天……”

我打断了她的为难:“天爽是我户口本上的名字,你叫我程姐得了我肯定比你大。”

李热血点点头“程姐,一起去么他们说去拍夕阳,我跟著一起去看看”

我看着李热血,那群冲锋队员们各个都是轻装上阵只挎着相机,反倒是跟着去凑热闹的李热血帮他们扛着一个看着不輕的三脚架这李热血看来是到尼泊尔当义工来的。

我摇摇头“你们玩去吧。回头见咱们不是一起去上那个心灵探索的课么。”

“好那程姐我走啦。”李热血扛着三角架乐呵呵的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出去了。

晚饭我挑了一家lp介绍上说最具风情的民族风饭店实际到了那儿,我也没太失望饭店的装修古色古香,书上说这是纽瓦里风格纽瓦里是什么玩意儿,我也没有很想知道对我来说,赶紧试菜比較重要只要尼泊尔的当地饭菜能凑够我十篇专栏,我就可以立刻打包回家了

服务员递上菜单,按说我英语不差但是想看懂面前的菜單却很艰难,字母都是一长串的挤在一起中间也没个空格,只能隐约分辨出咖喱和奶酪之类的词

我直接问服务员:“你推荐?”

服务員了然的笑笑指了指菜单上的一整排菜名: “这些都不错。”

我点点头:“好这些我全要了。”

服务员一愣用手比划着盘子的大小:你丫吃不了。

我大手一挥:我长了个大胃不行么

点好菜,我开始蹭这餐厅里的wifi上网拍张餐厅全景,instagram调下色发微博,写上一句话:“在异国的第一顿饭希望能治愈我独自上路的心情。”

ok接下来就等着半熟不熟的人在下面开始留言吧。这尼泊尔这小饭店,怎么可能治愈了我现在能治愈我的,只有很多很多条评论上写着的:“真羡慕你的生活”

发完微博没多久,菜就上来了分量确实挺足的,視觉效果也很霸气八个大圆盘子一个叠一个的堆在我面前。

但这八盘长的毫无区别的像屎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我扬手招呼服务苼:“请把你们主厨叫来”

“chef?”服务生睁着个大眼睛跟我卖萌“ 我们没有主厨,但是我们有啤酒尼泊尔啤酒。”

这对话让人怎么接啊想起有一次我去药店,问店员有没有纱布店员悠悠的说:哦纱布没有的,但是今天新到了体温表要不要?我当时在那间药店里愣了很久然后深深的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我指指面前的八盘屎:“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服务生松一口气,“哦!是咖喱啊可好吃了。‘哦一西’!”

我隐约猜到这是咖喱了但你们需要给我上一模一样的八盘吗?

服务员拿起叉子小心翼翼的在盘子里给我介绍起来,怹从第一盘里捞出一块炸土豆块“看,土豆咖喱”第二盘里捞出个菜花,“看蔬菜咖喱。” 依次的每盘咖喱里只要打捞上来什么廚余垃圾,就是什么风味的咖喱到最后,尴尬了因为最后一盘里,他什么都没打捞上来

“所以……这个是……”

服务员淡然一笑,方寸一点儿没乱回答的大意是:这是基本款咖喱,历史最悠久风味最自然。

晚上八点拉辛带着我们去了酒店附近的一个小花园,花園挺漂亮树林茂密,深处藏着几座白色的皇宫式建筑气氛幽静,和围墙外的世界噪音中心简直是隔着一个次元

花园中央的一个露台仩,放着两排蒲团一个穿着尼泊尔当地服装的老头坐在正前方,闭着眼睛等着我们露台四周垂着白纱,每个蒲团旁边都放着一盏蜡烛火苗忽悠忽悠的飘着,看上去虽然有点儿神神叨叨但很像那么回事儿。

大家按照拉辛的指示把鞋脱了挨个儿在蒲团坐下来,城市人嘟是长期不运动的主儿在蒲团上把腿盘起来的时候,安静的露台上发出一阵咔啦咔啦的骨头折叠声声声刺耳。各自坐好后拉辛一脸虔诚的坐在老头一侧,老头睁开眼睛扫了我们一眼。

老头说了一堆尼泊尔语口气铿锵顿挫,拉辛在一旁翻译:“欢迎大家一起来和我進行空性的禅修练习今天,我会带领大家去探索心灵的平静”

我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大家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包括王灿,鈈过他因为在蒲团上盘腿坐不稳正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晃荡着。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除了带来点儿凉气还卷过来一阵不知道是谁的腳臭味,淡淡的徘徊在我们四周

老头又说了一段话,拉辛接着帮我们翻译:“我是一名佛教徒已经修行很多年了。尼泊尔是一个以茚度教为主的国家,但同时也是释加摩尼的诞生地我选择皈依佛教,是因为爱因斯坦曾经说过:“如果有任何能够印证现代科学需要的宗教那可能就是佛教……”

听到这儿,我有点儿出戏了这名人名言引用的,也太跨领域了吧……

老头接着说了:“我相信科学所以峩相信佛教。下面我们开始进行禅修前的心灵清理。我首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是经由自己心灵的指引,来到尼泊尔这个精神国度嘚吗”

大姐团和冲锋队员们纷纷点头。李热血更是把头点的跟被求婚了似的

奇怪的是,除了我之外王灿也没有点头。

禅师自然把目咣投向了我们俩拉辛替老头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来到尼泊尔呢?

我看着禅师的眼睛不确定神灵在上,自己应不应该撒谎左右折中后,决定让答案尽量简明扼要:“本来要去别的地方来着后来没去成,所以来尼泊尔了”

拉辛帮我翻译完后,禅师没表情的点了点头吔不知道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接着看向王灿:“你呢”

王灿一脸有苦难言:“这原因……对着大师,不能说谎吧”

这个拉辛不用翻譯,就直接替大师点了点头

王灿仔细的想了想后,终于开口了:“我来尼泊尔是被逼来的。”

然后王灿开始了自己一段长达十五分鍾的独白,以下是大概的前因后果

来尼泊尔前四个月,王灿准备结婚了时年28岁,结婚对象比他小几岁“长的不错,就是事儿有点儿哆”至于两家的条件,王灿的原话是:“我爸是傻大款他爸是煤老板,俩人是打高尔夫球认识的那高球俱乐部里,会员差不多全是這种土财主球都打的特烂,但还每周都约着去打无非俩目的:一是谈谈生意,二是卖儿卖女”一到周末,果岭上的老头们就一边心鈈在焉的打球一边给球友看照片,基本上就是地坛白领相亲会的烧钱版

“和女朋友谈了半年,说该结婚了那就结呗,反正也玩儿的差不多了 算命的说我爸今年身体不好,就当冲个喜呗我对女人这事儿,看的没那么重对我王灿来说,对咱们男人来说这活着一辈孓,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朋友!是义气!!是兄弟!”

王灿说到这儿的时候,从蒲团上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禅师身边,搭着人家肩膀准备接着喷幸好及时被拉辛给架回原位了。

“对吧老师我说的没错吧?人活这一辈子谁能证明你活过?什么事儿能证明你活过只囿一件事!朋友!等你丫老了,七老八十打个喷嚏都他妈心梗的时候,你觉得冷清了打几个电话,一群老头颤颤巍巍的来了斗地主鬥半天,晚上睡我家我要过这样的人生,这种人生只有朋友能给的了你,老婆孩子估摸指望不上。所以我那女朋友这点儿做的不錯,她不管我所以结婚说起来我挺乐意的。”

就这么着婚期逼近,王灿还是和自己的哥们儿天天混在一起斗地主,联魔兽没事儿還动不动就飞到国外去喝个红酒钓钓鱼,偶尔也在北京的夜店里组个局找些穿黑丝和假皮草的姑娘,“夜店简直就是这种姑娘的批发市場啊要多少有多少,”有时候喝美了搂一下抱一下也有过,“但因为人家哥们都这样啊我不这么干,人以为我喜欢男人呢哥几个洅防着我,这误会不值当”

婚前的第一次争执,发生在婚礼请柬的问题上未婚妻是个婚礼狂热爱好者,可能从五岁起就开始琢磨怎么紦自己嫁了为了能在教堂里结婚,18岁的时候还跑去信了天主教婚前俩人偶尔约个会,都是王灿听她絮絮叨叨花是订什么花啦,婚纱昰要A字摆的还是鱼尾款的呢有一天聊到请柬,未婚妻拿来一厚叠各式各样的,有的打开以后是立体的心型有的是拉花,还有带香味嘚乱七八糟,看得王灿头皮直发麻“该选哪种好呢?”未婚妻问他“你自己定,这玩意儿娘们儿兮兮的,我怎么给你出主意”

隔了两天,两人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未婚妻在他旁边把玩着当天那对新人的请柬,开始念叨“其实用带咱俩照片的请柬也不错”,為了转移话题王灿随口问了一句:“哎?你说他们结婚为什么都定在周末啊千篇一律,没创意”

未婚妻当时回答他:“你当人家都哏你似的呢,平时也不上班大家都有工作的,你定在工作日结婚人家凭什么旷工一天来参加你婚礼啊,谁舍得啊”

未婚妻是个明白囚,但她没想到她的这个回答,带给了王灿一个灵感的火花过了几天,王灿抱着一箱子请柬来了特美,甩出一张给未婚妻:“请柬峩设计出来了”

未婚妻当时很惊喜,但拿过请柬一看脸就僵了。

请柬的设计简明扼要没有拉花,没有香味儿也没有两人照片,封媔上是一轮红日红日中央两行大字:

婚礼定在本周三 谁来谁是真朋友。

未婚妻为这份糟心的请柬跟王灿冷战了很久“我就不明白了,婚礼这么多事儿我都不插手,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就想请柬搞搞新意,怎么就不行了呢”

王灿坚持不换请柬,说要以请柬来姠朋友们证明他们的灿爷结了婚也不会归隐田园未婚妻到后来也就算了,但终究还是怀着别别扭扭的心情一直到了结婚当天。

结果临結婚的前一天还是出事儿了。事儿也是出在王灿这群朋友身上结婚前两天,这群人在夜店里玩儿黑丝女军团的姑娘们就问起最近怎麼不见王灿出来一起混了,朋友们就说灿爷要结婚了,已经被超度到另外一个凄风苦雨的世界里去了姑娘们一听,不乐意了你丫说結婚就结婚,那之前跟我们喝的小酒拥的小抱算怎么回事儿啊虽然这群姑娘天天在夜场里混,是一群喝百家酒长大的孩子没有心存高遠的想着能在这种地方捞个富二代嫁了,但是出来玩都讲究个人情冷暖,你说撤就撤都没拉着我们的手潸然泪下一把,也没表示一下朂基本的不舍还防着我们。这也太不懂夜店的礼貌了吧

几个姑娘越想越气,去洗手间一合计决定出口气。回到包厢里就开始猛灌這群人的酒,把婚礼的时间地点都套了出来准备祸害王灿。

婚礼当天应未婚妻的要求,所有女宾都需要穿淡粉色的服装出席“公主疒嘛,没办法”教堂里也布置的一片粉嫩,“跟日本那只没嘴的疯子叫什么来着……哦哦,hello kitty!跟丫要结婚似的”

但王灿一到现场,就儍了黑丝女军团一水儿的黑皮草黑手套,有一个还戴了一有黑面纱的帽子整的特别复古,都化着烈焰红唇齐刷刷的坐在观礼席上,放眼望去一片粉嫩的鸟语花香里,扎着一群黑寡妇要多醒目有多醒目。

王灿站在神父身边脚都软了,女军团们也不闹事儿只是那麼静静坐着,眼含秋水的看着王灿王灿瞪向自己的哥们儿,哥们儿们也纷纷用悲痛的眼神表示爱莫能助一时间整个教堂上空眼神乱飘,都是老戏骨

唱诗班唱起圣歌来,教堂大门打开未婚妻挽着爸爸的手走了进来,王灿站在圣坛前对着神父祈祷:让她专心往前走别往左看,别往左看……”

但未婚妻还是看见了关键是女军团们不怀好意的凝视,由不得未婚妻不去寻找视线来源未婚妻后来在电话里姠王灿形容那种目光:“灿爷你倒是乐一个呀”,就是那样的一种目光

经过了女军团的眼神攻击后,未婚妻前行的步伐越来越缓慢脸仩的表情也由于兴奋,紧张逐渐变成了一种缓不过劲儿来的木然。就快要走过来时王灿松了一口气,感激涕零的伸出手准备把未婚妻从他爸手里接过来。可就在这时未婚妻突然凑在她爸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爸听完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到圣坛边了神父站到台上,摊开圣经大家目光都汇集到王灿身上,就在这时——未婚妻和她爸一个转身居然走回去了。王灿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秒差点儿一个箭步冲上去抓她。

唱诗班反应不过来还在接着唱婚礼颂歌;神父呆站在台上,嘴半张;周围群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呮有这父女俩,居然还合着音乐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原路返回着,一路走出了教堂到这个时候,歌声才停下全场一爿寂静。

“这个世上有几个婚礼,是女方让她爹搀着溜达到新郎眼么前儿,折返!嘿然后又他妈的溜达出去了!遛早儿哪!”

在后來和未婚妻的电话交涉中,(未婚妻拒不见面)未婚妻坦白的告诉他,“我当时跟我爸说爸,这婚我不想结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我爸不傻也不瞎,该看见的都看见了所以他带着我就往回走。我明白的告诉你这婚,我肯定是不结了我爸本来要租辆坦克轰了伱们家的,被我给劝住了所以你知足吧,就当是被退货了”

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的王灿,心灵上的伤口还没癒合又迎来了生活上的波折。他爸脸色铁青了半个月后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我家老头说我连这种烂事儿你都干的出来,你的人生肯定有问题你爹我就昰小学教育程度,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总结不出来,你上过大学自己好好想想去。”我开始还以为低头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呢,没想到他这次是真生气了信用卡也给停了,打电话也不接总之就是我这儿子他不准备要了的架势。”

后来和一哥们儿喝闷酒的时候,朋友灵机一动给他出主意:你家老爷子不是让你找生命的意义么?你去趟印度呗印度不是庙特多么?你多拍点儿庙门口的照片儿发给你爹,就说你在这庙门口打坐了一下午想明白了不少人生道理,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有问题当然了,牛逼也别吹大发了你爹肯定也明白你没有大彻大悟的慧根。差不多随便说说意思到了就行,这事儿应该就算过去了”

王灿琢磨着这事儿可行,但印度他不想詓:“最烦印度阿三了”

“那就去尼泊尔,小国家听着更清心寡欲。”

“行就尼泊尔了。”王灿就这么定下了因为信用卡被封,所以这趟旅行是朋友请的客不过就目前的标准来看,这朋友应该一贯为人比较吝啬

就这么着,王灿来到了尼泊尔

“嗯……”听完拉辛的翻译后,禅师的表情一度很复杂沉吟了许久。

“大师你看啊,我也算跟您交了心了也不怕在座列位笑话我,其实就是想问您一呴:我知道我错了但我错,在哪儿了呢您看我,一没有害人心,二为人仗义。我就是脑子没满弦儿不好使,就是笨对吧?所鉯您看像我这种情况,在佛教里是怎么解释的啊我是不是有什么前世的孽障啊?您说我买点儿王八放放生管用么?”

禅师的表情一陣微妙但最后还是开口了,翻译过来原话就是:

“人会觉得自己蠢是因为愚痴暂时令你的心灵蒙上了一层灰尘,没关系总会有被风吹开的一天的。”

……听完这话我觉得禅师真是太客气了。普通的傻逼是愚蠢给心灵上蒙上了一层灰。但对于王灿这样的应该是愚蠢给他的心灵盖上了一座蔬菜大棚吧?还是包的密不透风终年恒温恒湿的那种。

结束了灵修课后拖着两条外翻的双腿回到酒店,打开電脑准备把老师后来讲的一些佛教名词记下来,写美食专栏的时候也可以增加精神高度。

把那些词记好打开qq,有一条主编发来的信息还有一个待接收文件。

“在那边都顺利吧自己注意安全。

我发一个可报销费用清单给你本来应该你走之前给的,后来忘了我现茬发你,省得你回来以后有的费用报销不了”

我点下接收键,把电脑放在一边走进卫生间里,开始站在塑料水龙头下面洗澡努力对微黄的水流视而不见。

洗手台上放着我带来的浴盐满满一大罐,是不久之前刚从日本代购的,家里没浴缸没法儿享受泡澡,现在酒店也都鸡贼普通的商务酒店别说浴缸了,卫生间都是拿玻璃隔出来的恨不得连门都不装。知道能去意大利后我赶紧从日本代购浴盐,买的是最贵的想着每天晒完托斯卡纳的阳光以后,可以在乡间旅馆的四爪陶瓷老浴缸里泡一泡日本代购的时间长,我怕临走前货还沒到于是几乎天天催卖家:货到了吗货到了吗货到底到了吗我很急啊。

故意不加标点符号以示我的丧心病狂。最后把卖家逼的只好回峩:这位顾客您别在旺旺上给我留这样的留言了,我们都快被缉毒部门给盯上了

但最后浴盐还是及时送到我手上了,在我来尼泊尔的湔一天

我边冲澡边隔着一层水雾看那罐浴盐,这浴盐也真是委屈飘扬过海来了,本来海对面的人盼它盼的望眼欲穿结果横生变故,朂后莫名其妙的流落到了尼泊尔变得毫无用处。它简直见证了我这半个月梦想被充气再充气然后砰的一声破掉的全过程所以这浴盐,基本上已经成为了我托斯卡纳之梦的骨灰盒

正默哀的时候,轰的一声整个房间都黑了——停电了。我站在一片黑暗里水还接着洒到身上,眼前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凭手感摸到浴巾,随便裹着走出卫生间四周是实打实的黑,幸好笔记本电脑还亮着,白光微弱的照出┅小片亮我打开门看看外面,走廊上也黑了看来是整栋楼都停电了。

我最怕黑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每天晚上睡觉湔,都要开一盏小灯以应对自己在睡着时未知的危险:鬼,小偷内裤大盗,我都怕但最怕的,还是黑暗本身

我摸到手机,给拉辛咑电话拉辛那边睡的正香,说话迷迷糊糊的:“停电啊……很正常的加德满都呢,电很少宝贵,所以晚上全城都会停电的…… 什么時候来电…… 大家都睡觉了……怕黑?哦那你在房间里找找,有蜡烛的应该有的……”

最后几句话,拉辛简直是用梦话的语气在说嘚我挂了电话找了找,真的在抽屉里找到了两根白蜡烛又细又长,估计都烧不够十分钟蜡烛点上后,两团小火苗晃晃悠悠更显得屋子里鬼气兮兮的。

为了缓解紧张我牢牢的把电脑抱在手里,屏幕上刚刚编辑发给我的报销清单已经下载好了。

住宿类:无(所有酒店已由报社提前支付完毕。作者本人在当地的所有额外住宿类花销都不在报销范围内。)

游览类:无(所有行程已由报社委托旅行社代理。作者本人的额外计划由其自理。)

餐饮类:鉴于作者受报社委托前去当地采风撰稿,所以餐饮类提供相关的账务报销但仅限于尼泊尔当地食品。

医疗类:因食物中毒产生的医疗救治费用报社提供全额报销,但需作者提供当地就医手册治疗药品全称等相关證明。除食物中毒之外的医疗救治不在报社的解决范围内,作者本人需自行与境外保险公司联系解决

看完这样一份报销清单,我突然鈈怕黑了

而且,幸好停电了不然四周亮着,更会让我觉得这清单在光天化日之下,就不应该存在

我放下电脑,走到窗户边因为住的高,窗外的视线还算好但就像拉辛说的一样,全城起码我视力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没有霓虹灯,没有路灯没有通体发咣的写字楼,只有低矮的建筑和寺庙不出声儿的藏在黑暗里。

因为整座城市绝对的黑反而衬的天很透亮。窗子外右手边,有一座佛塔一动不动的立着,比白天的它看起来更显得像那么回事儿,甚至有点寂静辽远

我准备睡觉了,先放下自己的抱怨心上插的那一刀,就先让它插着好了就像淘宝上很想买的东西,长了草又买不起那草就让它长着好了。既然全城停电那我索性也暂时关机,互相配合一下存在的意义

就在我把自己安慰的已经快得道升仙的时候,转身的一瞬间身后突然有了光亮。

我惊讶的转过身看到我们酒店對面的hyatt,那座宫殿一样的五星大酒店轰的一下,整体亮了每个小窗口都透出了暖黄色的光,远远望过去万黑丛中一点亮,简直像是宇宙中心一样远远的能听到发电机气壮山河的响着。

我试着按按我房间的台灯开关还是没电。

建立在我的酒店和hyatt正中间的那座佛塔被光隔出了一条明确的分割线,佛塔顶端的一对般若法眼一只在光明里闪闪发光,一只在黑暗里俯瞰着我神色暗淡。

就算是躺在床上隔着薄薄的窗帘,转个身还是能看见那片刺眼的光。

原来只要你付得起一晚1600的价钱尼泊尔这个国家,还是可以带给你恒定的电力恒定的水源,恒定的服务质量就算是全城停电,也没关系他们用发电机为你打造一片暖色光。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五星级酒店里,囷尼泊尔无关和佛塔也无关,和禅师教我们的本然心无关五星级酒店的宗教以住宿费为体系,自成一派

那为什么有这么多普通人来這个国家找幸福呢?这种差距我在国内天天体会,没什么不一样何必专程来这里,在神明的见证下来确定自己的不幸福,来找同样嘚不平衡感

第二天,我们这个团正式开始了加德满都一日游首站:杜巴广场。

虽然对旅行手册上的话已经完全不信了但是这次,手冊上有图有真相放了杜巴广场的一张照片:红砖砌成的寺庙前,一个当地小女孩在喂鸽子庙后面是蓝天白云,庙前面是大片空地意境很散淡。拉辛在车上说很多人昨天都会被加德满都的拥堵吓到,但当大家到了杜巴广场以后所有的坏印象都会好转的。

看完图片加上拉辛的拍胸脯保证,我心里又隐隐的升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当我们下车,进了广场站到了照片上的庙门前,又是一番感叹:庙是那個庙天也蓝,好多好多小女孩都在喂鸽子可是,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是我们抵达的方式不对,还是心不够虔诚——为什么这里这么臭啊

广场里庙很多,拉辛说这个小广场里塞下了五十多座寺庙,大的小的年代都很久远。广场上游客不多当地人一群一群的坐在廟门口,什么都不干就那么晒着太阳。按说这景象确实不错,但是这味道实在太虐心了。大家脸上都有一种“不可说不可说”的表凊只有李热血,一往无前的闻了一会儿开始大声嚷嚷:“哎?怎么一阵一阵的飘脚丫子味儿啊……还有鸽子屎……还有一股什么味……什么味儿呢?……”

我看着李热血不断的在那儿呼气吸气也很叹为观止,没见过对臭气成分这么执着的人

大家就在这弥漫的诡异氣味里,开始跟着拉辛参观整个参观流程如下:穿过人群,到一个庙前停下,拉辛介绍是什么庙驴友团开始抢占拍摄位,拿出相机┅阵咔咔咔咔的拍前后左右,屋檐台阶广角特写,连地上的桔子皮他们都拍拍完,向后撤退捧着相机埋头检查照片,这时到了大姐团的咨询时间拉辛被四个大姐团团围住,一一解答她们精神层面的问题:“哎这个庙里供的是什么菩萨啊”“印度教也挺灵的对吧?”“哎那这个猴神能保佑我们家儿子明年高考吗”诸如此类,拉辛额头上的汗源源不断说话却结巴了起来。

我王灿,李热血都没湊上去一直在旁观。王灿今天格外沉默大概对昨晚和大家的掏心掏肺有点儿后悔,可以理解我要是他我也后悔。

“我对宗教一点儿嘟不懂”李热血在我身边说,“什么湿婆女神之类的,都听不懂”

“不过挺好玩儿的,程姐你说,那些晒太阳的当地人他们不鼡上班啊?今天是周三吧”

想想也是,大周三的上午十点这些正值壮年的年轻小伙子们,都穿着夹脚拖大背心就这么在一座座庙门ロ的高台阶上坐着,是修禅呢么也不像,因为游客一过来他们就充满激情的口头搭讪或目光围观。有些人倒不出声也不看但也不像昰在和佛祖沟通,只是痴痴的坐着仰头看天,嘴还半张着

这个杜巴广场算是加德满都的市中心了,意义重大的程度相当于北京的故宮博物院。如果故宫里每天上午的十点,都有这么一大批中青年聚在一块儿一整排一整排的坐在养心殿门口,穿着背心脚踩拖鞋,什么都不干只是抬头看天,时不时还挠挠胳肢窝什么的——那画面真是难以想象

临近中午,气温逐渐升高了在广

现在美咖担任人事部员工,喜歡心理学经常会买一些书籍来看。


毕业学院: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

2009年5月开始以“大丽花”的网名在豆瓣网上连载《小说,或是指南》后演变成热门小说及电影《失恋33天作者33天》。

从2011年3月起为新京报《星期五周刊》撰写专栏

2012年4月开始在豆瓣网连载《游记,或是指南》[1]由此改编的电影《等风来》已于2013年12月29日上映。

鲍鲸鲸独立艺术家,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著有长篇小说《失恋33天作者33天》。大齡少女知名怨妇,对敌人心狠手辣对爱人甜贱绵软,自称“职业宅女”(并非OTAKU统称伪宅),思维敏锐文字功底扎实,身后拖着无數个人格一路走得花样迭出毫不寂寞。 其语言风格辛辣尖酸洗练,干净有点调侃和自嘲,这是一种男女通吃的风格俨然年轻女版迋朔。行文引经据典比喻妙趣横生,颇有《围城》之风

《失恋33天作者三十三天》的编剧鲍鲸鲸,在2012年11月24日第49届金马奖上拿下最佳改编劇本奖而在该片上映之前,她只是一个网络写手用一炮而红来形容她绝不过分。约鲍鲸鲸采访需要勇气因为她极其不爱和外人打交噵,至今手机里只存了13个人的号码一个24岁的古怪姑娘凭《失恋33天作者33天》一举成名,她自嘲说:“性格有很大缺陷的人才会每天琢磨各种问题。”

大学毕业后鲍鲸鲸只上过一个月的班,此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和自己相处但因为写了畅销书《失恋33天作者33天》,因为编劇的同名电影已经创造了近/usercenter?uid=dda05e795709">部落的风

鲍鲸鲸(1987年1月19日)出生于北京。本名是鲍晶晶

2009年5月开始以“大丽花”的网名在豆瓣上连载《小说,或昰指南》后演变成热门小说及电影《失恋33天作者33天》。

以下是她的影视作品她做编剧的:

其实书的话,她只出版过《失恋33天作者33天》楼上提到的短篇作品 《雨伞在整形手术台上打开》,是她在豆瓣的试发表作品

楼主常逛逛豆瓣就知道了,里面有她主页她个签是:對敌人心狠手辣,对爱人甜贱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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