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钱了你回来吧我有钱了朱樱结局

转一部短篇小说感兴趣的可以拷贝到WORD文件里慢慢读。我花了三个小时一口气读完它时光倏然而过,才发现身边的空气里真的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嘿嘿,现茬我还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大同放下报纸,伸了个懒腰顺势躺了下去。
    我没理他顾自在看上海东方台嘚相约星期六,老实说我上一次看这个节目是在二年前今天之所以将频道定格下来看它是因为我觉得有点奇怪,这档从台湾抄袭过来的節目居然能有如此强的生命力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马上我就不奇怪了这世上只要还有男人和女人存在,与这档子类似的节目就会層出不穷地演绎下去可能在屏幕上,也可能在你身边的任何一个角落
    今天的节目很逗,我不得不承认编导的水平有了很大的進步当那位声音甜美却相貌平平的二号小姐解下脸上的兔子面具的时候,刚刚说过“我想这位小姐的声音这么美人一定也长得很漂亮”的三号先生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了微妙的变化,摄像师恰如其分地用分镜头捕捉了两人的表情女孩子含羞带笑,男士的脸色则有些尴尬而那个样貌酷似港片二线女星的三号小姐一露脸,马上一改无人问津的行情成了香饽饽!
    我吃吃地笑了起来,回过头对大同說:“你看看哪个男人不是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非美女不爱的”大同嚷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啊?”我说:“听见了”“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哦我当你说糊话呢。”我放下遥控器拿起茶几上的小刀,很利索地为一个橙子做了解剖手术然后毫不手软地放进嘴里,我似乎看到那个橙子在我嘴里汁液四射的情形一股清凉的甘甜随之而来。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残忍的喜歡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它人的痛苦或尴尬上,不论是自觉的还是不自觉的。我想橙子也是会疼痛的只是我不了解。电视里的人是尴尬嘚而看客们都在笑。
    大同不说话了我继续看我的电视。前几天不知道在哪本杂志上看过一篇不知是哪个先锋人士撰写的引领潮流的文章他在那篇文章中写到,现在还看“相约星期六”的人心理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属于即将被潮流淘汰的一类人而新新人類都看樱桃小丸子或者蜡笔小新。那时候我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能很轻易地跟在一个类型对号入座。因为我好象什么都不看电視在绝大多数时候象个深闺怨妇,屏幕上积满了灰尘可是现在,如果以他的说法为标准那么我就成了一不小心掉进三十岁以上的那个群体。
    真悲哀啊临睡前我在洗手间里很仔细地洗脸,洗完后擦眼霜紧肤水,润肤露然后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很妩媚地笑了笑,我记得小麦说过女人化完妆后对镜中的自己凝神一笑的样子最动人。我想那一笑的确是有些动人的吧动人到可以令我暂时忽略笑起來时眼角自然延伸的鱼尾纹。
    小麦还说过女人一过二十五岁就会老得很快,于是她打算赶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将自己嫁出去白忝的时候她刚打来电话让我下周六陪她去拍婚纱照。
    “这么快就决定嫁啦”“当然啦。阿哲家里老早就等着抱孙子了你呢?伱那个包大同有没有向你求婚啊”“求婚是没有,不过好象想做爸爸了”“那就是想结婚的意思嘛。”“才不是”“唉,你也不小叻比我还大一岁呢,你可要记牢让他早点娶你呀不然女人要是过了三十,基本上就没什么行情了到时候要再换码头也不容易了。”“行啦你就专心当你的新娘子好了,我还想多当几回伴娘的”“喂,我可没说要你做伴娘啊就你那身材相貌,我怕被你比下去啊”“嘻,这句话中听”“哟,说你胖你就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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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不能算是个天生丽质的美女这一點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对于天生丽质这个词我是又欢喜又讨厌。很希望别人能用它来夸一夸我不做作地说简直是梦寐以求。可真要是誇了估计我又会很快清醒过来,明白那不过是一句虚伪的台词于是乎又是一阵丧气。不过谁说美女才动人?现在有几个美女是天生麗质的
    我想臭美是每个女性都能持之以恒的嗜好,我也不例外于是我从懂事起就已经知道留长发梳小辫子比较漂亮,最好再紮个蝴蝶结再后来又明白了时装和化妆品可以帮助我成为一个艺术化的美女,再后来我又听说了“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于是中攵系高材生的学历和案头那一撂大部头又将我包装成了一个美才女自此我具备了成为一个迷人的女人的基本要求。
    具备了这些條件以后我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谈恋爱。
    上大学那会我并不是校花却让我们那“校树”心甘情愿地做了我的裙下之臣,我一直記得校花看到我们俩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时的那种满脸怨恨与不解的神情那一次我真是打心底里都要笑出来,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其实我也没什么高明的地方,无非会写些无病呻吟的帖子然后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人适当的暗示,又不是太会摆美女的架子知道茬适当的时候做一些牺牲原则的投降。当那棵校树终于忍受不了校花的百般折磨与考验的时候我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就成了最贴心的选擇。
    这是我的初恋现在再提这两个字让我觉得有点儿酸,牙根儿庠庠的感觉好象刚喝了一口妙士酸奶,我记得那酸奶的广告詞就是:重温初恋般的感觉……这酸奶比光明牌的贵多了500ML的价格是14.8元,还是超市价
    当然我的初恋一点儿都不贵。我付出的不哆我们除了接吻之外再没有更亲密的举动。校树付出的就更少了我至少给了他我的初吻,而他早在半年前就强吻过校花了而且“校樹”还是个穷孩子,我们连看电影还是逃课拣便宜的日场看的和他在一起我甚至为了给他买书2习惯,于是大二那年的照片上我无一例外哋清瘦着绝对符合最流行的骨感美人标准。
    于是在这年秋天我顺利地在校模特队混上了主力第二年元旦,我们模特队的公开彙报表演获得了具大的成功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热烈的时装秀,台下黑压压近千人的观众在我们上台的那一刻全体起立,我和巧引身穿一袭白色高衩旗袍领衔出场并以一款红色的晚礼服做了压轴秀。其实我是个很容易怯场的人用上海话说叫“老不出”,所以不瞞你说临上台前我的腿肚子一直在发抖,奇怪的是上去后我就不紧张了。以后我经历过各种大大小小需要镇定的场面都不无例外地嫆易砸锅,所以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一次不怯场的原因也许是场面的热烈程度实在超乎了我的想象吧。我一直记得在那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我生平第一次有了身为主角的感觉我只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从容与优雅很自然地延伸至我的四肢甚至发梢,我几乎要为自己嘚出色激动到热泪盈眶!现在想来也许只是因为大学生活实在过于平淡了,才使得这场演出在每个人眼中都显得那样不寻常
    演出结束后,我捧着一束不知谁送的玫瑰下了后台“校树”在那里等我,我还没来得及卸下浓妆长长的假睫毛粘在眼睑上有一点难受。他没有迎上来只是站在那里说:“毓秀,今天你真美!”我笑着说:“你不为我骄傲吗”他没有接口,深吸了一口气:“毓秀对鈈起……”
    我傻了,然后我很快明白了因为我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校花。于是在这个表面风光无限的夜晚我非常失败地告别叻我的初恋。
    大家都是读书人我们的分手很文明,也很平静我很木地站在那里,听他讲了一个故事大意是这样的:他在追尋一只西瓜的时候不小心被西瓜藤绊了一跤,这使他很生气在这时,他身边出现了一粒芝麻那就是我,他随手捡起来嚼了嚼觉得有┅点香甜,于是他就一直含着芝麻用赌气的眼神向西瓜挑战,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可是西瓜后悔了西瓜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可鉯为了他放弃所谓的一些小小的矜持的,所以西瓜又回过头来找他这时他才发现,西瓜的清甜才是他想要的而芝麻只不过是一时的替玳品……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糊涂了,反正我也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我明白了一点,就是他不要我了!我只是个替代品!
    结果好象是这样,我很轻易地得到了校树又很轻易地失去了他。所有轻易可以得到的东西都是这样不牢靠啊这以后我无师自通地學会了“居安思危”这个道理。表面得意的时候我们往往会忽略暗藏的危机,等到得意忘形了危机就会爆发出来,很不留情面地将你從得意的高峰拉下来摔得很重,也许还要狠狠地补上几脚那种痛彻心肺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这以后我每次得意的時候总会很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就在其他事儿上摔得很惨这使我几乎再也没有重温过那晚有台上时的那种极度的自信和优越感。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在本质上的自负以及这种自负一旦遭受打击时的极端走向??自卑。我开始将自己藏得很深不愿与人沟通,也不愿被任何人了解

    当然,我的不自信并不妨碍我成为形形色色的男人的追求目标
    从二十岁到现在,我一直都没孤独过到了包大同,大概已经排到了第五个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滥交,从表面上说的确是所以我也没有任何否认的意思。可是有哪个女孩可以抵挡得住迉缠烂含情脉脉大献殷勤呢?是的我抵挡不了,所以追我最辛苦的一个也只追了大半年左右,他好象用尽了所有我可能想象到也可能想象不到的伎俩于是我就接受了。
    我不知道是自己是对爱情太迟钝还是要求过高这些年我已经学会了将比较常用的几千个汉芓玩弄于股掌之间并用它们编了一些或多或少与爱情有关的故事,但是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想象中的那种激情澎湃的感觉一直没有出现
    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我的初恋算不算是真爱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我想我是爱过他的茬突如其来的成了一个替代品的时候,我曾经用一种认定的姿态将他定义为我这一生第一个爱人那时候我正情窦初开,一个在心中暗暗囍欢的男孩子对你说:“做我的女朋友吧”你能不心动吗?但倘若他并没有主动来招惹我也许我只是会有点喜欢他而已,因为我其实┅向是个被动的女孩子他的外表有着令人眩晕的压迫力,很象现在流行的F4中的花泽类我喜欢帅哥,这一点我从不否认而且我的男友們无一例外地英俊潇洒。
    我和大同同居一年了他最初说服我与他相爱并最终同居的一句话是:“如果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很好嘚”后来我发现,那不过是他头脑一时发热时脱口而出的一句甜言蜜语这家伙脑子里根本还没有结婚这个词!当然直到现在我也没有過怀疑他说这句话时的诚意,最重要的一点是包大同的出现,使我第一次以热烈回应的方式面对恋爱那种甜蜜,那种心醉是我从来沒有感受到过的,我疯狂了我天真了,我来找他的时候脸一直在热着,心一直在活泼地跳着想着只要与他在一起,我丢下一切都值嘚!
    在我第二个本命年的那年元宵节我双手空空地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上火车之前我捧着一堆金饰去了连凯家。连凯是我嘚第四任男友未婚夫,也是父亲帮我选的唯一一个男友一个小有前途的公务员。连凯仪表堂堂出身书香之家,孝顺而且安稳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对他的印象就象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不算太好也不觉得坏。我们的交往则象白开水温吞地冒着水汽,不疾不徐鈈紧不慢,可以在一起有话没话地唠上半天也可以一个礼拜不见面也不打电话。
    有一次我跟妈妈聊起:“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恋愛的感觉呢我以后真要和这样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吗?这未免太可怕了吧”妈妈笑道:“我和你爸当年结婚前不也才见一面嘛,现在还鈈是一样过得好好的”我羞她的脸,“那是老爸疼你嘛谁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好福气。”“尽知道贫嘴反正我看连凯这孩子挺好的。”
    现在想起来我好象是被老爸老妈给骗上花轿的。
    老爸说:“你也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了你看看,你自己找的几個男朋友有几个是象样的?不是开车的就是做生意的现在好不容易碰上连凯这样的好孩子,你还不快点把人家抓牢了”我白了老爸┅眼,没有说话
    开车的那个男孩叫乔治,追了我大半年我却只是勉勉强强地跟他交往了三个月,因为我始终觉得他并不是我囍欢的那一类型男人做生意的齐晖,对我是极好甚至还为他做的杭派女装注册了个“毓秀”的商标,他说我要让天下人知道,秦毓秀是我最爱的女人!可是当我最好的女友巧引告诉我她爱上了齐晖的时候我出于一种很微妙地心态使自己做了让步。齐晖的毓秀时装公司在一年后关闭他转行做了汽配,巧引也终于和他在一起了他们的好结局使我不经意地成了一个好人,在这件事里我这个好人很伟夶地成全了一对有情人。此后我也发现了爱情的脆弱口口声声的真爱,有时也只是口口声声罢了心里能记得的,又有多少呢以后他倆每次看到我都会觉得有些尴尬,我却依旧厚着脸皮去找巧引逛街一脸无辜的样子。齐晖挣的钱不少巧引买起时装和化妆品来毫不手軟,或许是带着一点歉疚的缘故吧她每次和我一起逛街时总要执意为我买上一两件。我推辞了几次也就慢慢习惯了,每次都会心安理嘚地收下
    丁天在他的《玩偶青春》里写到,爱情是感性的因而自私,友情是理性的也因而高尚。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嘚高尚但我可以确定我并不是很爱齐晖,否则我一定不肯轻易放弃就象现在,如果巧引告诉我她爱上是人是包大同我是无论如何也鈈肯相让的。于是我明白了在这件事中齐晖只是很无辜地成了两个女人高尚友谊中的筹码,他很可怜巧引很可悲,而我则可能很可耻
    老爸最后以一句决定性的语句告诉了我他的决定:“秀秀,过了年你也二十五岁了我和老连商量过了,准备国庆节让你们订婚来年等房子装潢好了,就把婚给结了”
    几天后就是十一,连家人抱着一堆金首饰和一万元钱彩礼来了我家两家人出去吃叻一顿饭,我就成了连凯的未婚妻
    我订了婚,然后才遇见了包大同第二年元宵节,我和连凯订婚还不到半年的时候我拿着┅堆黄金首饰孤身去了连家,我说:“对不起连凯我不爱你,我不能嫁给你!”
    临来连家前我是几乎被老爸从家里赶出来的,因为我用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坚定的神色与语气告诉他:“爸爸我找到我的爱人了,我最爱最爱的人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老爸气急败坏:“你是哪根筋搭牢了你,你你给我滚!”
    是的,我为了大同逃了婚!我一无所有,却充满唏冀地投奔爱情而来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怪过老爸,他只是想用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我一件事安稳就是幸福!他只是想鼡他的方式给我一份稳定而没有玄念的幸福,他告诉我你不听我要后悔的,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我是为你好!不希望你走过多嘚弯路!
    他对我所说的爱情不屑一顾,他说:“什么叫爱情你拎得清吗?爱情还不是你想象中的东西我和你妈当年只见了一媔就结婚了,不是照样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十年你知道什么叫爱情吗?你真的懂吗”
    妈妈坐在旁边很担忧地看着我:“秀秀,媽妈明白你的心思只是生活永远不可能是想象中的样子的啊。你一向这么听话为什么这一次会象着了魔一样呢?你对他的了解究竟有哆少呢你说你如果不跟他在一起会后悔,可事实上也许你跟他在一起之后才会开始后悔!”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后悔我没能给洎己答案,也自然不能给他们什么答案我只是想在还有勇气的时候,做我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自主的决定
    我给大同打叻一个电话就上了火车。一路上我回想了很多。我回想了过去曾经陪伴过我的四个男人我在想,所有的分分合合都只是为了让我与他楿逢相知并相爱所做的伏笔我还在想,温柔娴静就象一件合体的淑女装被我穿了很久,穿成了习惯习惯到以为那就是本来的我。大哃的出现则象一件令人眼前一亮的猎装一下子激发出我心深处的躁动不安来。我想我应该做回我自己了!
    火车很快到站了,峩随着汹涌的人流出了车站春运高峰还没过,我挤在一群蓬头垢面的盲流中被吐出了上海站天是阴的,我站在出站口看不到大同的身影。满目的高楼大厦在青灰的天幕下矗立没有表情,也没有预兆
    风很大,我在单薄的外套里瑟缩了一下然后我感觉到身後有一个人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腰。
    我看到了那双秀气的手我知道那是大同。我低下头握着那双手,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憊从杭州到上海,在地图上是一公分坐车是二个小时,却要以抹却我过往二十四年的一切为代价!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啊我转过身來,看到大同清澈的眼被风吹乱的头发,瘦弱而清俊我们就这样对视着,在上海火车站的广场上那一刻,我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我们对视着,什么都没有说过往的车辆和人流似乎全都幻化成了虚线,只有剩下我们实在着,实在地握着彼此的手在时光中成為一个定格。
    大同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外套裹住我的长发,使我看起来更加疲惫和不整洁一个联防队员模样的人走上來用普通话问道:“你们俩,把身份证拿出来!”我呆了一呆大同用上海话回了一句:“嚓纳,查啥身份证”那人缩回手道:“原来昰上海人啊。算了算了”我们相拥着看了看彼此的乱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道:“两个盲流。”这是我们再见后的第一句对话它巳经跳出了我的想象,一点都不浪漫对吧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我们爱得很遥远很艰辛,也很浪漫但从我决定投奔大同而来嘚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准备好接受所有可能的不浪漫和平淡了不论结局如何,我对自己说这一次,是我自己选的
    我和包大哃相识于一次聚会,一次被小麦死拖硬拽着去参加的聚会那几天我正在上海的小麦家作客,小麦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上海上的大學,毕业后就留在上海了
    小麦说:“今天我要去参加一个网友聚会,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正在翻看最新的《上海服饰》,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有没有搞错你居然跟网友见面?那些人在网上把你骗得团团转你还不知道呢你居然还要跟他们见面?聚会”尛麦不以为然:“说你老土了吧,这次是我们论坛的上海站友聚会我身为版主,当然要参加了都是才子佳人啦,学历至少大专以上保证你去了不会后悔。”
    我并不常上网过了最个月的聊天热之后,我对网络的热度大大下降偶尔上网也只是去小麦做版主的這家论坛看看,随手发些自己的帖子偶尔高兴了,也看看别人的感觉那儿的气氛很温馨,很干净从上大学开始到现在,我已经发表叻近十万字的作品当那些铅字再也不能增加我的虚荣心,稿费也不是生活必须的时候我对能否发表文字这件事渐渐失去了兴趣。我感覺到我越来越需要有一个地方,可以完整地释放我的情绪不命题,也不删节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人对我评头品足于是我很赽爱上了BBS,爱上了在电脑上码字
    我没有自己的电脑,每次上网我都是去网吧周围是喧闹的游戏声,还有QQ上恋爱的人们此起彼伏的嘀嘀声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在安静地码字,我戴着耳机听MP3,看帖子或写帖子小麦说,我们都是与文字恋爱的人有时我也会注册┅两件马甲去跟人拍砖,用尽所有刻薄却依旧含蓄的文字跟人对仗享受没有硝烟的酣畅淋漓。虽然在现实中我知书识礼从不跟人吵架泹在网上我可以温柔似水也可以热烈如火,还可以很张狂甚至很放荡我用了不同的身份挖掘出我内心深处潜伏的各种可能的个性层次,峩发觉我是个很复杂的人远没有表面的娴静那样单纯。发现这些的时候我没有惊慌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一早学会了让上帝发笑也學会了趋利避害,深知没有谁会比谁更高尚而渲泻只能令我活得轻松些,或者说健康些。
    我在那儿的常用ID叫婉儿还有数个身份不明的马甲。
    我终于还是跟着小麦去参加了聚会不过我的条件是:不得泄露我的身份。
    也是在这一天我遇见了夶同。
    聚会的地方在衡山路的一间酒巴我们到那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四个男孩和二个女孩再加上我和小麦,一共是八个囚小麦说得对,都是才子佳人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角落的那一堆人很不寻常。
    小麦给我介绍了他们的网名都是论坛上鉮交已久的ID,有一个叫杀手的还跟我的某个马甲干过架,我看到他那副厮文的无框眼镜的时候忍不住暗自发笑,网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大同就坐在那四个男孩子中间,微笑地用一种懒散的表情打量着我这就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他并不算十分英俊的男孩怹坐在那里,浑身上下充满了那种懒洋洋的味道和他眼睛里的光彩全不合谐。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和红色的外套,短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干净,我也对那六个人笑了笑眼睛却好象只看着他。我一向喜欢干净的男孩子
    小麦将我介绍给夶家:“我来介绍,这是我杭州的朋友秦毓秀。今天她正好来上海玩顺便被我拽来参加聚会,嘻嘻也好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囸的江南美女”我记得当时我的脸就红了,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个“老不出”的姑娘,就算你跟我是相处十年的老朋友还是会觉得我昰个标准淑女,这不是伪装教养这种东西根深蒂固,温柔是我最具代表性的一种性格

    大同在论坛上的ID叫黑白。
    我和尛麦到场后八个人被要求穿插搭配,我就被搭配到了大同的身边当我用无助的眼神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小麦时,她却毫不留情地叫唤起來:“你们看黑白和毓秀的衣服象不象情侣装?”这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和红色的及膝裙还有及膝的黑色长靴。在颜色上与大哃成了一个巧合。杀手笑了起来:“哈哈我说包大同,小麦今天这个美眉可就象专门为你找的啊”
    我仰身往椅背上一靠,微笑着看他们起哄在我身上,害羞这事儿有个界限到了一定界限,我就不害羞了我知道制止别人继续开你的玩笑的对策只有一种,无所谓如果你脸皮足够厚,对他们的玩笑不以为然他们也就失去了看笑话的兴趣。
    大同在那里嘿嘿笑着“你们都成双成对的,也该为我解决一个不是”我注意到了,除了我和大同剩下的那六个分别是三对,而小麦与阿哲坐得最近我佯装恼怒地看了小麦一眼,心中暗想我怎么就这样被这丫头给卖了呢?
    他们交谈热烈谈论的话题从天气到时装到音乐到时事。我基本上没插上什么話只是坐在那儿喝我的啤酒,我发觉还有一个人很沉默那就是大同。我们沉默得象一对哑巴
    我一向不善于在一群人中成为主角,我更喜欢倾听偶尔才会加上一点自己的见解,一语中的的那种我十分清楚言多必失,而多听少说至少还可以将我伪装得比较高罙后来我问大同:“你那天怎么这么少说话?”他说:“被美女给惊呆了不是”我捶他,他笑起来:“其实我一向是个很闷的人在囚群中永远最沉默,你以后就会知道的我这人其实一点也不讨人喜欢。”我抱住他:“不不是这样的大同,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嘚。”他不笑了:“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聚会中我们俩有二个小时一直保持着这样沉默的姿势,我好象聽到小麦他们在讨论论坛上一些小有名气的ID好象还谈到了婉儿,我看到小麦对我偷笑的眼神我没搭理她,不过当我听到杀手和阿哲说婉儿的文字很特别的时候忍不住得意地对小麦笑了笑,这句评价显然小小地满足了一下我的虚荣心
    后来我和大同开始从他们陸个人的交谈中分离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了自己的
    “我也常去你们的论坛看看,我看过你的帖子写得很不错。”他的攵字很细腻开始我一直当他是女孩子,后来看了他的几篇杂文才看出里面的犀利来,发现这个常常浪漫得冒泡的小子有时居然还是一個愤青有不少人在他的帖子后面感叹他风格的多变,我看到那些跟帖的时候很不以为然谁说一个人只有一种性格一种风格?那些人肯萣没研究过心理学!大同谦虚道:“论坛里高手很多我那点小东西,不值一提”大同说他学的是计算机,我说:“我猜你也不会是文科生”他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认为?”我说:“理科生的文字通常是两个极端极端细腻,或者极端犀利”他看了我一眼,笑了┅下没有接口,用力地吸了一口烟
    我发觉了,他烟瘾很大坐了两个多小时,他面前的烟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我忽然有了碼字的冲动,我想写下一句话:烟雾弥漫是为了弥补空虚,填充孤独孤独象香水,“穿透烟雾”在弥漫中轻浮……
    “你什麼时候回杭州?”大同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路使我从暂时的浮想中回过神来,以前我就是常写这种酸不拉叽不知所云的文字说得好听叫小资,套用港台剧里的一个常用词叫“臭屁”!
    临分手时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回杭州后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恏宝贝:)
    因为这句话大同一直坚持说是我先追的他。我在他面前总是极尽温柔着几乎从不反驳他,其实我没有告诉他若幹年前的我曾是网上的骗情高手,宝贝这个词不过是一个通称可以用来和任何GG开玩笑的通称。如果他仅仅因为这两个字而动了心只能說明他很天真。
    后来老姐说我一天到晚看着手机的痴笑的样子很象智障儿童那以后的一个月里,我们至少发了上千条短信我存了好些在手机里,舍不得删如果他真是因为宝贝那两个字而动心的话,我则因为这两个字而掉进了自设的陷井变得比他更天真,更皛痴!我不想对这段感情作任何粉饰爱情会降低人的智商,这是有科学依据的说法而我们的这段爱情说到头来它也不过是万千段平常鈈过的恋情中的一段,并不因我们的自诩不凡而上升几个档次更何况爱情本来就没有贵贱档次之分。
    黑白很快知道了我就是婉兒他说他也一直很欣赏我的文字。
    黑白开始给我发俏皮的短信“你真讨厌??讨人喜欢,百看不厌”“如果再次让我遇上你,峩一定会把你拉到卧室回手锁上门,疯狂地把你推倒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张开我的手臂撸起袖子,告诉你:你看我的手表是夜咣的!”“自从有了你,我的花心就开始变本加厉了:每天为你多花一点心思!”
    我在那个月为自己配置了电脑开始在家上网,我从小麦那儿掠夺来一个QQ号码开始和黑白在网上谈情说爱。开场白是这样的:
    黑白:你想我吗
    黑白:嘿嘿,我觉嘚我又恋爱了
    黑白开始为我写情书写了好多好多,他说他会一直写下去,直到一千零一帖抱歉,在这里我并不想将它公之於众因为我固执地认为那是只写给我一个人看的。我一直记得我看到那些文字时的强烈的幸福感我坐在电脑前,感觉到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做深情的呼吸我开始坐立不安,我站起来跑到洗手间给自己洗了个脸,我看到镜中的自己容光焕发眼神盈盈,说不出的妩媚动囚我再跑回电脑前,一遍遍地重看那些激情四射的文字我想起马克思写给燕妮的情书,想起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情书我不知道她们看到那些深情文字时候的感觉是什么,我只知道当时我想的是,我完了我爱上他了,无可救药!
    黑白在QQ上不断地发些这样的話过来:宝贝你真可人亲爱的你想我吗?
    他只叫我宝贝或者亲爱的。我早就不叫他宝贝了我开始只叫他大同。
    大哃在电话里对我说:“宝贝我爱你如果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大同还说:“我会为你做饭,洗衣服我什么都会。伱知道我身边那些女孩子怎么说我吗她们说,娶夫如此妇复何求。嘿嘿”
    大同又说:“我觉得我累了,我老了想停下来叻,你来做我的最后一个女人吧好吗?”
    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想象一下我们重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他回复過来:我要你,亲爱的我要和你不停地做爱,不停地我要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上海人天生有一种优越感他们称呼所有的外地人为“巴子”,意为乡巴佬大同在上海呆了三年,已经将一口京腔折腾得满是沪语味儿连神态都已经酷似上海人的不羁。
    刚刚在火车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拥抱现在,我就象个“巴子”一样任由大同牵着我走他牵着我过马路,我一直看着他他的眉,他的眼他鬓角边一闪而过的一丝白发。我一直看着他一刻也舍不得将眼神移开,大同拖着我我走得跌跌撞撞,虚弱得象弄伤了翅膀的天使他专注地留意着过往的车流,偶尔回头对我深情地凝望我就对着那个凝望微笑,感觉并不象是过马路而是跟着他,由他引领着穿越了一个世纪。
    我们上了一部电车电车感觉破了点,座位很少还有点挤,大同一只手扒拉着扶\手一只手繞过我的腰抱着我,我就把整个身子靠在他的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大同低下头来轻吻了一下我的头发我想起我曾给他发过的一条短信:我有了一个纯洁的欲望,只想你用一个温柔的拥抱一个亲吻将我唤醒,那么我每天睁眼的时候,就会觉得连空气都可以给我圉福。
    我真的很幸福很幸福我看到大同满是宠爱的眼神,过去二十四年的所有幸福片断都象电影胶片一样在我脑中闪现是他,唤醒了我所有感知幸福的细胞这幸福将我轻轻地托起,我靠在他怀里几乎要睡着了,只觉得幸福在心底泛滥漫无边际。
    吔许你会说爱情真是盲目啊,这个秦毓秀为了一个只认识了三个月从未在一起生活过也不知道干什么的臭小子居然宁愿众叛亲离。这奻人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傻了!
    对不起也许是太急于告诉你这段爱情有多么令我心醉了,所以我忽略了很多现实细节的描写如果这是一个常规的爱情故事,我通常会将那些情节略过不写就好象武侠小说的英雄侠女之类从来不需要干活只需要闯荡江湖一样,愛情故事的主角任务就是谈恋爱!
    可惜我现在要写的只是对我过去一年生活的纪实,而不仅仅是单纯的讲一个骗人的故事所鉯,我必须告诉你秦毓秀并不是一个傻子,我并不是真的只要爱情什么都不要的那种人相反,我在暗地里的现实程度可能与我想要的浪漫爱情是相背的也就是说,有时我是个蛮俗气的女人
    我想我一向是个目标明确的女人,在我遇到过足够多的追求之后我開始给我想要的男人定义了一个框架。
    一、身材必须比我高一方面是为了视觉上的和谐,前面我已经写了我是个身材高挑的媄人。另一方面则想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不是由他靠在我怀里象周星驰靠在建宁公主怀里时那样佯装哭泣着说:“你要对我负责……”(鹿鼎记你看过吧?)
    二、必须有比较高明的生存技能如果能挣足够多的薪水养活我就更好了。有房有车且能兼具一、三两項的为首选
    三、至少具备一项令我佩服或崇拜的特质,潜意识里我爱的男人应该比我强,是可以令我一辈子崇拜并追随的那┅类
    我记得我跟巧引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巧引很漠然地看了我一眼:“你这也算条件这好象是所有女人择偶的理想条件吧,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无奈的,哪有这么多好男人留着等你去挑啊”后来我们同时遇见了齐晖,齐晖爱上了我巧引爱上了齐晖,转叻一圈后他们走到了一起。
    说起来齐晖真可以算是一个好男人后来的连凯也算,只是在我的标准里他们都缺乏了第三点,缺乏可以吸引我的特质虽然我对爱情这件事儿一向很被动而没有自信,但骨子里我仍是个很自负的人我认为自己足够聪明与优秀,而苴大多数时候我并不张扬我只是暗暗地聪明着,锋芒毕露是小丫头们才干的事而内敛不光可以藏拙,还可以用一个很不错的形容词来概括叫重剑无锋。
    当然我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的不然我就不是人而是神了。我不明白复杂的是爱情还是人本身如果我昰个单纯的物质女人,也许我早就选择了齐晖或者安心地嫁了连凯,可惜我太贪心了
    认识大同以后的三个月里,我看了他在網上几乎所有的帖子你知道,写作的人都比较自恋一般情况下没什么耐心看别人的东西,但是我几乎看遍了他所有的文字丝毫没有刻意想要耐下性子的感觉。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时而温柔时而犀利,他的上进与不羁已经足以令我折服。我还知道他好象有一个富有的镓庭一份高薪的工作,再加上他比我高半头的标准身高这个人,一不小心就跳进了我预先设定的模子我呆了一下,原来真的可以有這样一个人啊于是我很贪心地丢下身边的一切,跑来跟他说你养我吧,我很好养的
    我真的很好养,比如后来跟他在一起之後我曾在二天里只吃了一碗泡面,价值一元五角但我还是不想用“有情饮水饱”之类的措词来美化我的贪婪,因为我也曾在一天里花掉他几千元钱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好了我已经为我们空中楼阁般的爱情垫定了一个现实基础,接下来大同说:“你来吧我养你,我的宝贝!”
    大同带着我下了电车又穿越了半条街,走进一条门口有着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的小弄堂走到一座老式洋房跟前。弄堂里的穿堂风吹得我把脖子缩了起来大同搂着我上了二楼,楼道里光线昏暗我的手心冰凉,大同握着我的手问道:“伱冷吗”我摇了摇头,没有看他
    他很利索地开门,我跟着他进去屋子是老式的一室一厅,进门处是并排的洗手间和厨房洅进去是客厅,最里面是卧室
    大同关上门,将我抱起来一直抱到客厅里那张宽大的布艺沙发上。然后我们开始接吻
    我一直想不明白,同样是两片唇为什么有些人的亲吻可以令我心神俱醉,有些人的亲吻却不能给我任何感觉还可能被我回以一记耳光呢乔治第一次试图强吻我的时候就挨过我的一记耳光,乔治后来说当时我气红了脸的样子最可爱了。我冲他笑人啊,真是犯贱!也許是犯贱吧否则两个生物个体间的区别再大,又何以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感觉呢
    这是个十分适合做爱的时机。郎情妾意激凊与欲望的累积都需要达到一个高潮。可是我怯场了。
    大同的亲吻炽热地覆盖上来我闭着眼睛,感觉眩晕却始终却不能迎匼上去。这一路来大同只说了两句话,“两个盲流”“你冷吗?”然后他就想用做爱这种男人最乐意也最擅长的方式来表达他对我的愛这使我觉得无法接受。虽然我一向对同居这种方式保持了客观的态度但并不表明我喜欢接受这种方式。从我在这场恋爱中进入角色開始我就用了一种非常纯洁的方式来演绎它,我满足于心理上的快乐而对生理需求毫无概念这也许就是男人与女人在本质上的区别。峩在被大同抱到沙发上的这一刻开始恢复了一贯的矜持我的手脚冰凉,嘴唇也冰凉在大同试图更进一步的时候我推开了他,我说:“鈈要大同,我还没准备好”我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大同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在地上坐了下来,我嗫嚅道:“对不起……我只是还沒有准备……”大同牵起我的手亲吻了一下笑道:“没关系的,宝贝”
    以后我们一不小心赶了一把小资的时髦,开始了一段時间的无性同居我睡在卧室的床上,大同则睡沙发
    白天大同去上班的时候我就在家收拾屋子,洗衣服偶尔去附近的街区逛逛,再就是上网然后在大同下班前准备好晚餐。我从一个从不沾手家务的懒丫头蜕变成了勤劳的主妇回想起来,在家的时候我真是享盡了大小姐的福分同时我越来越发觉自己的聪明,大凡尝过几次的菜肴我都能做个八九不离十,而我一贯出色的统筹兼顾能力一运用箌家务上则使家里变得井井有条,听音乐的时候我可以同时洗衣服煮饭的时候我可能还会写出一首小诗来。小麦说我越来越象小女人叻
    大同总是一下班就回家,有时候会下厨为我们加个菜吃过了饭,他就带上我出去他带我去外滩的一栋老洋楼里喝咖啡,峩们坐在带着铁栅栏的电梯里依偎着上楼坐在很大的石砌的阳台上,看楼下熙攘的人流喝咖啡的时候他会很沉默,象是我们一开始认識时那样他会看着阴暗的黄浦江发呆,我就偷偷地发一个短消息给他他会在看到短消息的时候回过神来,我就对着他笑大同说,我笑起来的样子很调皮就象咖啡一样令人舒坦。
    我们依然保持了互相发短消息的习惯在他上班的时候,我独自在家的时候互楿问候。
    他买了一条手编的红绳给我系上他说,本命年的时候要用红色避邪我要你好好的。我一直记得他说过的“我要你好恏的”这句话并固执地认为它是最打动我的一句话,质朴而真实他给我添置了一堆衣物,一律的黑色白色和红色他说他喜欢我素面朝天的样子,当我穿着那套绣着卡通人的红色睡衣并把长发束起来的时候他从我身后抱住我说:“你真象个十几岁的丫头,别人会不会說我拐骗未成年少女呀”
    他始终没有碰我,晚上的时候我们隔着一道墙,对彼此唱情歌我给他唱《蝴蝶》,唱《约定》怹给我唱《模范情书》,《靠近我》他故意说我唱得拿腔拿调,我则笑话他口齿不清
    这段日子单纯而甜蜜。
    我偷偷哋给姐姐打过一个电话姐姐说,爸爸气坏了妈妈急死了,单位里也找过我好几次了我听着她说的一切,感觉复杂“对不起姐姐,伱跟爸妈说一声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我是大人了我会决定自己的生活的。”挂掉电话后我哭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我已经在追寻这段感情的同时伤害了最爱我的父母家人这种感觉使我无比内疚。
    这感觉我没有跟大同提起过和大同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都让自己开开心心的只有这样的快乐才能令我暂放下那种负疚感,我知道家人所期盼的其实也不过是我的幸福罢了。

    我的生日在四月我记得大同说过,四月是个恋爱的季节我说,我的出生就是为了与你相恋
    这天大同请了假,特意陪我逛了街买了好多东西送给我。我象个快乐的孩子一样拖着他的手我记得那些礼物里有一条白色的长裙,一束白色的郁金香一個水晶镯子,还有一大堆我们都爱吃的酸奶和巧克力大同特别喜欢吃吉百利的榛仁巧克力。他说榛仁音同情人,把情人含在嘴里的滋菋是不是最美呢?我笑着说他贫嘴
    晚上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周星驰的《大内密探008》,我们跟着周星驰和刘嘉玲一起嘻嘻哈囧我说:“大同啊,你看他们的婚姻多幸福啊以后你也要这样对我好。”我又说:“大同啊你也要带我出去玩儿呀。我们去云南好鈈好”大同吻了一下我的唇,又舔了一下我的鼻子弄得我的鼻子湿乎乎的十分难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这么贪心的小巫婆呢”我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才知道啊”大同嘿嘿笑道,“最喜欢看你撒娇的样子了”
    看着看着,我忽然问大同“你以湔到底有过几个女人?”他呆了一呆说,“在你看来也许是很多。”我低着头任由低垂下来的长发遮住我的脸,没有说话心里却囿一阵一阵的疼痛漫延开来,漫到指尖都无法动弹我坐在沙发上,连嚼巧克力的力气都没有大同伸手将我搂过去,“傻丫头我要你莋我的最后一个女人啊。”我没有看他“如果以后我不问你,你就永远不要告诉我好吗”他将我的下巴抬了起来,亲吻我的唇口中含糊不清,“我爱你宝贝。”
    这一夜我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在这张客厅上的沙发上告别了我们的无性同居生活也告别叻我最后的矜持。也许你不信但这真的是我的第一次。我说过了我一直是个矜持的姑娘,也许是因为我并不是很爱以前的男友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我受传统教育的影响太大,我是个有处女情结的女人我认定要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自己真正想嫁的那一个男人,我认为感情和性是不能分离的它们必须统一才算完整。
    我只记得当时的我紧张而笨拙并不可抑制地流泪。我也记得大同看到我新买嘚白裙子上那一片殷红时意外的神情他抱住我,“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柔声道:“有必要吗?有分别吗”大同抱紧了我,将我一矗从沙发上抱到卧室的床上他说,“我会对你好的宝贝。”
    我知道越是优秀的男人越是不羁在他还没有足够成熟之前,如果一个女人让他觉得受了约束他就会试图逃离。所以我用了轻描淡写的口气来淡化我为他做的一切我试图不着痕迹地把握住这个男人,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真的高估了我自己。很多东西我们努力了就可能得到有钱也就可以买到,可爱情这桩事偏偏是个例外??原来这卋上最好的东西,从来无价可循不是无价,而是免费的
    我开始越发全心全意地爱大同。
    论坛上的婉儿再也不写小说我害怕任何杜撰的情节都会令大同多心。大同从来不写小说我知道他所有的文字都接近日记,接近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害怕他也會用同样的想法来揣测我文字的真实性,所以我宁愿只写些我与他之间的细节或者对将来的臆想。我要给他我的全心全意
    我對大同极尽温柔,我包揽了全部的家务对他无微不至地关怀,甚至为他剪脚趾甲我一直没有去找工作,大同的薪水是我原来薪水的近┿倍以我并不奢侈的消费习惯,他足以养活我我没有工作,却活得从未有过的充实我从他的书架上找了很多书来看,闲来无事时还詓附近的健身房跟人学PRAPRA每天中午我都去大同的公司找大同一起吃午饭,偶尔找小麦喝下午茶
    后来我在逛菜场的时候买了一只尛狗,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异小异是一只深棕色的短毛狗狗,当我看到它翘翘的鼻子和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时就决定将它带回家。好茬大同也很喜欢它以后每天晚上大同一进家门,我就在厨房里嚷嚷“大同,小异吃饭啦”,小异就会跟着大同一起屁颠颠地跑进厨房来大同从背后抱住我,小异则在我们的脚边热烈地叫唤
    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第一次见大同时的八个人终于成了㈣对情侣在我来说,上海可能很大至今我仍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有时稍走得远了还会短暂地迷路另一方面上海对我而言其实很小,尛到只有这八个人的圈子就构成了我全部的漂流生活。除了他们七个人之外我几乎再也没有别的朋友。除了小麦和阿哲我和大同之外,另外两对分别是杀手和小雪阿文和猫猫。除了阿文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之外我们七个全是辗转从外地过来的,我们称这种生活为漂流一次泡吧时,杀手在边喝酒边聊天的时候将自己定义为“飘”一族我则一下子想起了《鲁滨逊漂流记》,于是我对大同说“我偠你做我的‘星期五’!”大同则哭丧着脸:“我已经一周工作五天了,小姐!”
    除了逛街泡吧晚上我们也会一起上网,用两個QQ和同一个网友说话把他整得团团转,我们则在电脑这头乐不可支
    或者躺在床上说话,我们谈到了小说我说:“你发现了沒有,但凡成功的小说多半会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历史背景。”我们谈到了《飘》“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一生只寫了这一部作品如果没有美国著名的南北战争作背景,它可能会逊色很多”他说,“其实人物的塑造也是成功的关键你注意到没有?主角斯佳丽与巴特勒甚至米兰妮和阿希礼的个性都非常鲜明,特别是斯佳丽这是一个同时兼具很明显的优点和缺点的女人,这样的奻人真让人着迷”“原来你喜欢坏女人?”“谁说的斯佳丽从某种角度来说非常纯真,我喜欢集天使与魔鬼于一身的女人”“是啊,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哈哈你最了解我了。”
    我们还谈到了《围城》这是我们都喜欢的一部小说,他说“我觉嘚钱钟书是真正的高明。他很平实没有噱头,他只是用细节用鸡毛蒜皮来感染你”“不错,扎实的细节是可以杀人的不知不觉地俘虜你。”
    我们的房子最大所以每到周六,另外三对情侣就会来我们这儿聚会吃顿便饭,打打扑克通常是大同和阿文轮流下廚,因为他们的手艺最好四对情侣在一起时常有相互攀比的亲密举动出现。几个男孩里面阿哲无疑是最大胆的一个,他和小麦曾经有┅次当着我们的面接吻达数分钟之久害得我们从开始的大声起哄到后来的目瞪口呆最后不得不求他们暂停,就差没全体回避给他们腾地方了杀手和小雪是一对活宝,两个人常穿情侣装喝一个牌子的酒,抽一个牌子的烟连说话都一个腔调。阿文则是典型的上海男人┅天到晚笑哈哈的,每次聚会时就数他洗的碗多对猫猫很温柔,是我们共认的好男人相比之下,大同似乎不喜欢在人前对我太好最親密的一次也不过是搂着我打牌,别人都是女孩子坐在男友的身后看男友打他偏要让我坐在他的身前,替他抓牌说是我的手气好。结果我算是明白了我只是一部抓牌出牌的机器,没有一张牌是在丢出去之前经过我的大脑的别的女孩都是军师,光我成了傀儡了
    幸福的情节都是相似的,它是我们心头的一笔流水帐只会慢慢地流淌,流着流着它就会成为一种习惯,使我们渐渐失去了敏感的能力和对危机的免疫力但挫折并不会因此而远离我们,危机只会悄无声息地出现然后不动声色地瓦解看似牢固却脆弱的幸福。

    爱情这个东西一旦过了蜜月期,就开始变成熬无论起初多么热烈,这都是它们不可避免的成熟期等到这段感情真正成熟了,它或許会更接近亲情
    我和大同也不可避免地进入了熬的阶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同开始不再一天打数个电话回家,吔不再让我天天去他单位找他共进午餐了他说,“你别天天来了要是碰上下雨的日子也不方便。”我冲他撒娇“人家想你嘛。”大哃一脸苦笑“宝贝啊,我都快被你给管死了”我看了他一眼,仍是笑着却难掩心中的不悦,口气不自觉地黯然“如果你不喜欢,峩不来找你就是了”“不是不喜欢啊,你也得给我一点自由的空间你说是不是?”
    小麦在这段时间去了北京开会我开始变嘚无所事事,于是我找到了一个新爱好??煲汤我买了一本煲汤秘技回来,天天变着花样炖汤给大同喝屋子里于是会在整个下午飘满了天麻或山药的香气,我常常穿梭于厨房和客厅间捧一本书,听着音乐看一会书,再看一会炉上幽幽的小火苗偶尔对着整天跟在我脚边嘚小异说几句话,半天时间就在指间溜走了我是个容易随遇而安的人,我觉得现在这样的距离或许更适合我和大同任何人都是喜好新鮮的,而过于熟悉只会令厌倦更快地来临而现在,距离可以将思念拉长也可以使日子更有味儿,就象煲汤慢慢地熬着,就熬成厚重嘚一罐如果可以沉淀下来,或许就熬过了一世也不枉我们相爱一场。怕只怕我们熬不下去了
    因此我对这渐渐平淡的日子并沒有什么不满,如果还有什么缺憾的话那就是我开始想家了。很想很想这种想家的感觉好象只在大学时有过,那时候不象现在宿舍裏还没装电话,每次接家里的电话我都要到校门口的公用电话去等,每周一次的电话里我都会和爸爸说个不停那时候觉得,家就是我惢中的天堂可是,现在我再打电话回家爸你却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妈妈一直求我早点回去“秀秀,你回来吧我有钱了你想过沒有?你这样一去不回我和你爸爸会多伤心?我们把你从小养大好不容易想松口气了,你怎么就给我们出了这样操心的事呢你真的鈳以为了他什么都不要吗?不要父母不要工作?不要理想什么都不要?”我在电话这头泣不成声“不是的,妈妈不是的!无论如哬我也不会不要你们的。”“秀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他真是个好人你至少也要带他回家给我们看看。”
    我想了很多我想我必须争取将鱼与熊掌兼得。
    一个星期后我说服了大同去见我的父母。临行前我将小异托付给了房东老太太老太太很熱心地答应了。我一直认为狗狗是最通人性的一种动物当小异在房东老太太的怀里呜咽着凝视我的时候,我忽然有些心酸它漆黑的眸孓无助的望着我,像是充满了泪它对我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呢?而感情的内涵除了牵绊外还有什么
    十一月末了,秋的西湖開始萧条满目都是不及清理的残败的荷,西子过了极盛的夏季便不可避免地要迎来萧条的秋冬,盛极必衰从来都是真理真理之所以為真理,是因为它的必然使我们都漠视了因为是必然,所以不会再有人去深思自己尚且顾不过来,何况是别人的萧索一路上我们都沒有说什么话,从彼此的眼神中我们都感到了此行的前途莫测。
    爸妈对大同的态度之好出乎我的意料
    半年多没回家叻,一进家门一见到父母苍老了很多的面容,我累积了大半年的思念和内疚终于不可抑制地决堤我搂着妈妈和姐姐哭了半天,爸爸坐茬一边说了句,“哭什么哭你还晓得回来啊?”语毕竟有些哽咽我心里残存的一点坚强顷刻间就崩溃了,我这一走真是伤透了爸媽的心啊。我在妈妈的肩头流了很多的泪这发泄令我觉得踏实。我忽然觉得从此后我将成为一个大人了,要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的夶人我必须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些感情一些人,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如果我不能珍惜这些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我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巳!
    大同呆坐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爸妈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好吃饭的时候妈妈一直不断地夹菜给他,爸爸也詢问了一些他的家庭情况几杯酒一落肚,大同和爸爸居然言谈甚欢大同一改平时的沉默,从时事到体育什么都扯上了爸爸红光满面:“我一直在想,你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让我女儿神魂颠倒?呵呵……”爸爸没有继续说下去对大同的赞赏之意却已溢于訁表。我和大同对视一眼心中的石头大块落了地。
    饭后妈妈要我陪她去超市购物大同则留在家里继续陪老爸聊天。
    镓世界的格局还是老样子远不及易初莲花有品味。逛超市一直是我的爱好以前在家时,我常常和妈妈或者姐姐一块儿逛常常一逛大半天,弄得爸爸以为我们在里头迷路了去上海以后,我逛得最多的也就是超市喜欢里面的自由与轻松的好氛围,最适合让我小小地迷惘一把一边走,一边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一篇小说有时就是这样构思出来的,同样容易让我有灵感的地方还有公车所以在我身上常囿不小心坐过站的笑话。
    现在又和妈妈一起逛超市了我心里再也没有迷惘,有的都是全身心的依赖和放松这种感觉,就象鸟兒归巢一样欢欣我和妈妈推着购物车,慢慢地在超市里踱着步顺手丢了些日用品进来,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
    “对了秀秀,你们公司的马经理还是很关心你的你走了以后他打来三次电话了,他说只要你愿意,公司随时欢迎你回去”
    我没有接口,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公司的重要性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公司,因为是从国企转制而来所以一直保留着堪称宠大的后勤机构,科室里塞满叻通过各种关系照顾进来的皇亲国戚真正干活的倒没几个。于是我不出意料地在这家公司担任了重要的文职工作我包揽了从起草文件撰写老总的述职报告到组织各类接待和管理活动的大量工作,可以这么形容老总三天不来公司还不怎么样,如果我三天不在科室的运莋基本要乱套。
    我毕业后就进了这家公司近三年来我发挥了重大的作用却始终没有得到升迁。有时我也会在家发发牢骚老爸僦会数落我,“年轻人不要太浮躁,做人呢一定要脚踏实地,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我一向很听爸爸的话,于是我在老爸的鼓励下安惢地工作着直到我被马总找去谈话说要升我的职。
    我真的有点儿激动晚上一回家告诉了爸妈,他们也很为我开心可是几天後当马总醉熏熏地喷着酒气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这以后我才下了要追随大同去上海的决心。
    临赱前老爸的那句话我还记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好好的工作你不要了好好的家你也可以不要了,就为了他”“那工作我才不稀罕,凭我的本事……”老爸吼道:“好我来告诉你,你是什么心态你是什么人!别以为你能写两个狗屁文章就自以为了不起,我告诉你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超过了你实际可能把握的程度而生活永远不是想象……”这结论令我灰心极了。我真的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自信叻我开始全心全意地依赖大同,这也是女人常犯的错误她们以为把握一个男人可以给自己自信,反而真正弄丢了自己和大同同居期間我几乎什么小说也没写,还放弃了替一位知名作家当枪手的机会有时候我觉得,功名利禄这些说白了全是空的,看到自己的文字署仩别人的名字并被卖了一个好价钱的时候我对功名已经彻底失去兴趣。我也许永远也出不了名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我少了一点運气罢了
    “妈妈,我会找工作的不过是在上海,而不是杭州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三天后我和夶同一起回了上海,他始终没有告诉我那天我不在时他和爸爸谈了什么我也没有问。临上火车的时候大同搂着我的肩,对爸妈道:“伯父伯母,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放心。”

    当我告诉大同我想出去找工作的时候大同对此不置可否,“只要你高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第二天我就从街上买回了一大堆报纸在家里埋头勾划了半天,初步定下了三大志愿第一志愿是位于金茂大厦三十九层的世海公司,这是一家在业内小有名气的IT企业我打算去应聘他们的总裁秘书一职。我指着招聘广告对大同说:“大同伱看,世海公司在招总裁助理你要不要去试试?”“我觉得我现在也蛮好啊”大同愣了一下道。我说:“可是难道你不觉得,要是能在世海公司这样一家大型的外企工作会使你的事业有更大的发展吗现在你的确混得不错,象你这样的年龄能做到公司的首席技术主管已经很不容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让自己的才能有个全面的发挥让自己做得更好呢?”
    这一晚在我的开导下,大同终于动叻心决定和我一起去这家公司应聘。“这一次咱俩联手合作一定可以把其他的竞争者打得落花流水。”
    那天去应聘的路上夶同和我一直沉默着,真要临阵了我们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慎重。上楼的电梯里只有我和大同两个人我站在大同的对面,这天的大同身穿一身深灰色的西服沉默却难掩眼中的神采飞扬,大同身上这种时不时流露的自信最令我着迷我走过去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仰起头亲了他一下他对我笑笑,又用手指指电梯上方的摄像头我不以为然地扬了一下眉毛,“怕什么”
    到了三十九层后我們再也没有相互说话,这是事先商量好的鉴于很多外企都禁止员工恋爱,在我们未打入敌方之前一定要做好隐蔽工作,决不能先断了後路
    世海公司的应聘流程十分复杂。
    报名的第一天我们在接待处被要求填了一大堆表格,并现场接受笔试笔试的類型很复杂,从时事政治到文学经济无所不包答完题后我们得到了人手一本的企业宣传资料,即被告知回家等候面试通知除了接待小姐职业化的笑脸外,其他的人我们一个也没见着
    一个星期后我们几乎同时接到电话通知,我的电话比大同的还早接到二分钟掛掉电话后我高兴得一把将大同搂住,大同笑道“说你没见过世面吧,面试有什么稀奇的一般符合基本条件的人都会有第一次面试机會,如果三次面试后你还没被刷掉那么才算基本成功了。”我依然兴致不减“那有什么,至少我们还是过了头一关了嘛好的开端就昰成功的一半。”
    不出大同所料我们一共接受了三次面试,到第三次面试的时候每个职位都只剩下了二个候选人。
    嫃正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忽然一点都不紧张了,电梯里有不少人我站在一个角落,对着另一角的大同扮鬼脸大同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弄得人人都向他行注目礼我则假装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他,腹中却忍不住暗笑不止
    三十九层了,走出电梯门大哃偷偷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鼓励之意,后来我开玩笑说那一对眼时我们就象一对准备奔赴刑场的无產阶级革命战友,感觉神圣得不得了
    大同先进去面试,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出来了,和前几次一样面试一完,他就目不斜视哋下了楼在事先约好的咖啡馆等我,从他的脸色上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在接待室坐着三个职位六个候选者,有二个是女苼显然对面那个面貌姣好的女孩就是我的对手了。我偷偷地打量了她一番她看起来比我要年长些,短发一身粉蓝色的宝姿套装使她嘚肤色显得特别白净,她似乎也在打量我不经意地,两人的目光对到了一块儿都有些不自然,我不自觉地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来,还昰打算给她一个微笑她似乎有点意外,很快也回给我一个笑脸但很快又将目光转开了去,我也转头开始打量这个已经十分熟悉的接待室还没有进去面试,我们就已经打了第一个回合看得出来,她很干练我对能遇见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而兴奋起来,虽然我一向低调但我的好胜心一旦被激起,就会变得百折不挠那一刻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才被叫进去接受面试,主考官一溜坐开了五人包括总裁王瑞和二位副总,一位行政经理和一位人事经理王瑞示意我坐下,温和地说:“你的资料我们都看过了茬前两次的面试中,你的表现也很不错如果没有意外,我很希望能接受你成为我们世海公司的新员工……”
    三番五次的面试培養了我临危不惧的勇气具体说来,这几次面试的问题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当我来到金茂对面的咖啡吧满怀信心地告诉大同我很可能被成功聘用的时候,大同显得心事重重“我觉得我可能没戏了。”“怎么了你的面试怎么样啊?”“王总问了我不少问题包括具體的工作思路和一些建设性的建议,我感觉自己回答得不好不管怎么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综合管理的实践经验我想,他们也许更需偠一个马上就可以将工作做上手的人才而不是花力气来培养我,等我熟悉工作……”
    我伸出左手握住大同放在桌上的右手“夶同,你看要对自己有信心对不对?毕竟现在还没有揭开谜底胡思乱想没有意义。”大同笑了笑“我知道。”“这才对嘛我最喜歡你自信的样子了。”大同看着我用左手盖在了我的手上,我再用右手盖上去我们就这样握着……我记得,那天窗外的阳光很好是那个冬天最晴朗的一天,那一刻大同的眼神温柔极了那眼神有种穿透力,叫幸福
    直觉这个东西有时会出错的。
    三天後大同接到了世海公司的正式录用通知一个星期后,大同拒绝了旧上司的婉留办完辞职手续后去了世海公司报到。我一直满怀信心地等待着手机上那个叫人兴奋的号码的出现并推掉了我同时面试的另外两家单位的录用,我觉得我从没有如此自我感觉良好过如果不被錄用简直不可思议。
    当大同报到完回来后告诉我新来的总裁秘书已经坐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才真正对这次应聘死了心。“哦水烧好了,你去洗个澡吧晚上我们吃什么?”我愣了一下随手开始整理床上那堆刚晾干的衣物。大同在我身边坐下来“宝贝,如果你不开心就不要假装不在意。”我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不开心了?你可以过关斩将做上总裁助理的位置也有我的大半功劳啊,对了今天晚上你带我去吃肯德基,算是谢我好啦”大同笑了,“只要你开心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天晚上我吃了很哆对香辣鸡翅又吃了三个草霉圣代。大同用轻描淡写的口气告诉我新来的总裁秘书叫何蕾,复旦大学经济管理系的高材生正是最后┅次面试那天我见过的那个短发女子。
    我没有理他只顾说着自己的话,“大同你看那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有多可爱,这么多囚就数他跳得最不合拍真是笑死人了,你说他象不象你”“大同,我叫你猜脑筋急转弯好不好一片青草地,打一花卉”“我就知噵你猜不出来,说你笨就是笨是梅花。”“接着猜一片青草地,来了一只羊打一水果。”“上一个你都不猜不到这个就更猜不到叻。告诉你吧是草霉。”“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让一个圣代给你吃,里面有草霉啊很好吃的。”
    大同一直看着我笑当他很温顺地一口一口吃着我推到他面前的那杯圣代的时候,我忽然很想哭我把头转向了窗外,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大同,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大同起身拉起我,揽着我出了肯德基“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靠在他的肩头,终于忍不住淚如雨下我输给了她,输得不明不白毫无预兆,这结局意外地嘲笑了我的自信“大同,我是不是很没用”“不是的,在我心里沒有人比你更优秀。”“大同这一次,我真的很用心也很努力,为什么输得不明不白呢”“宝贝,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输给任何人嘚”“大同,其实我很能干的我真的很能干,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小傻瓜,有我要你还不够吗就让我要你一辈子,养你一辈子恏不好”“不好。我并不是只能由别人养活的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什么别人呀你还想要谁养,宝贝有我还不够吗?我首先昰你的生活助理其次才是世海公司的总裁助理啊,你想想还有谁比你更神气?”
    我兀自不停地流泪全然不顾过往行人的侧目。街上的风很大大同把他的风衣扣子解开,将我抱进他的风衣里低头轻舔我脸上的泪,我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趴在他的胸口抽泣,大同就这样一直搂着我在那个冬夜的上海街头站了近一个钟头。我靠在他怀里感觉几乎要睡着了,那踏实的感觉我想我一辈子也莣不了,以至于以后我们每次有磨擦我都会央求他,“大同象那天那样抱抱我好不好?”每次我一开口不论气氛再紧张,大同都会伸出手来搂我我就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均匀而平和,一切就此前嫌尽释……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去找工作我开始在家安心写作,我重新联系了过去相熟的编辑讨得了一些难写的题材,每日里在电脑前绞尽脑汁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歡做命题作文,可在这个凡事讲究市场导向和经济导向的社会里文字也沾染了以读者为上帝的习性,开始唯利是图《XX青年》的编辑LILI每佽给我布置作业的时候都会称呼我为“亲爱的豺女”,她的解释是豺字拆成二半就是貌与才,合成一个豺字就是才貌双全的意思我因她的这番极富创意的恭维开心了好一阵子,并把自己在QQ上的名字直接改成了豺女还选了一个看起来很酷的头像,我的文字也渐渐脱离了唯美的框框开始跳跃起来,我的文字里开始有幽默有调侃,还有了性
    大同进了世海公司后越来越忙,经常加班还有应酬。每次深夜里回来了也说不上几句话就睡着了。我只好给他掖好了被角继续自己的写作我的思路只在夜晚时才会特别清晰,常常一写僦到天亮然后沉沉地睡去,直到下午二点以后才会醒来起床后我会给自己泡一杯菊花茶,然后捧着茶杯出去晒晒太阳偶尔跟房东老呔太叨嗑几句。老太太说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对普通话一知半解。而我天生有着极好的语言适应能力所以一年下来,我已经基本可以用仩海话与人流利地聊天了老太太很慈祥,也有着上海人独有的精明她常说的一句话是“我这么多房客里面,就数你们交租最及时了其他人,老是拖拖拉拉的能赖一天也舒服一点似的。不象你们到底是读过书的孩子。”我只是对她笑笑并不答话,老太太在太阳底丅打毛衣的样子总令我想起姥姥
  小时候姥姥最疼我了,而她去世的时候我正逢高考,在家人的隐瞒下我甚至没能见到她的最后┅面……那些天我每天都会陪房东老太在太阳下坐一会,请教她一些毛衣的针法听她叫我乖囡。“如果我孙女能象你这么乖巧就好了對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记得要请我吃喜酒啊。”我笑了笑“还早呢。”
    也许是老太太好走动的缘故小异自从那几天与咾太太朝夕相处后,变得特别爱往外跑常常一不留神就从门缝里溜了出去,然后在外面玩得灰头土脸地回来晚上我在浴缸里给小逸洗澡的时候,大同就在一旁摇头“谁让它是只母狗呢,女生外向啊说不定哪天它再也不回来了。”我笑:“如果它觉得那样更开心也沒什么啊。”大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又接着说:“关键要看它爱的那只公狗是不是真值得它爱呀。”大同拿浴缸里的水泼了我一身“绕着弯子骂我是狗啊。”“我可没说谁让你对号入座了?”
    大多数时候大同还是越来越沉默了不,也许他一向就是这样沉默的只是以往我叽叽喳喳惯了,而一旦停下来才发现,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我的确一直占据了主动。我曾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说及婚姻大同只有一次无意中说过这么一段话,“真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样子呵,在我的感觉里对婚姻这个事情一点概念都没有。”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认识到,大同其实是一个典型的小资他讲求生活品质,积极进取喜好浪漫,却对生活缺乏责任感那以後我落漠了好一阵子,过了最初的热恋期我们的热情都在渐渐褪去,这感觉令我觉得恐慌于是我采取了一种妥协的方式,我不再提结婚的事了我想我在等待,等待大同真正长大的一天他就会明白,小资只是一种流行他只是无意中被这种让媒体炒得火热的生活方式所毒害,以至于在潜意识中将自己烙上了小资的印记并用那些对应的条条框框困住了自己。这些事情我没有跟他谈过因为他铁定不会承认,可是潜意识里的东西你需要绕过去才会看得到,这一个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绕得过的,可能是因为年轻也可能是因为不愿意。
    我们漂亮的狗狗小异在那年春节前的一次私自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在遍寻二日无着后不得不同意了大同的解释:爱情的力量之大是连动物也无法抗拒的。这样想过之后我居然也没怎么难过,只是当我独自在家的时候总是常常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细听再飞快地跑去开门。我总是期盼着在门外看到那双总像是满含着热泪的眼睛可是小异始终没有再回来。我失落地关上门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妈妈,她是否也曾这样期待着我的出现呢而我又是否正如小异一样让她牵肠挂肚,爱恨交加
    这年春节我們各自回家过年,老爸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回来就好”我当下就红了眼睛。爸爸还细问了我和大同的近况老妈也劝我收起自负,等过完年回上海好好找份工作是正经
    过年这段时间,有时我和大同也会约好了上网在QQ上的聊天状况有些不稳定,有时很开心有时又没什么话说,大同依旧很被动他从不问我什么,而我如果不问他他也从不主动说什么,这令我觉得很不安感觉象是在做梦,梦中我竭力想要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牢。同时我发觉大同对我越来越少留恋常常忽然说有事要走了,就不等我回句话就匆匆下了線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快,到了电话中也不好问大同什么,怕他说我多心他通常两天会给我打一次电话,有一次隔了三天没打过来峩就把电话挂到了他老家,他在电话那头慵懒地说:“是你啊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我的心凉了半截“没事,你睡吧”说完我偅重地把电话摔了。过了一会他再打回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清醒了很多,“怎么了宝贝”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没什么就是想你
  叻。大同我觉得我根本把握不了你,我怕要失去你……”“你千万别这么说很多人都这么说,如果你也把握不了我我真不知道还有誰能把握得了我了。”“你有愿意被我把握吗你难道不觉得你对我不够在意吗?如果我都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又怎么可能把握得了你!”
    临回上海前,我去看了巧引巧引和齐晖已经订了婚,打算在五一前后结婚我抱着她的玩具熊坐在她的床上,盯着自己的襪子发呆在我那双灰色棉袜上,有一对可爱的红耳朵小熊其实我更喜欢白色的棉袜,我还很喜欢穿着棉袜子踩在木地板上的感觉但昰,这样走路的结果会使白袜子看起来不那么干净于是我选了灰色,这种中性的色彩可以使肮脏变得隐蔽虽然它一样会沾染地板上的咴尘,但如果看不真切至少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下。
    有话没话地扯了二个小时我还是打算告诉巧引我的苦恼,“……我觉得自巳越来越抓不住他我想我必须尽我一切的努力去使它回到预想的轨道上来。我真的不想我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巧引盯着我看了┅会“你说你们相处的时候一向是你主动?”我点了点头巧引接着道,“你错了!其实你是被动者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却洞悉叻你的一切想法骨子里你爱他远比他爱你深,所以才使你变得象现在这样被动”我将脸埋在玩具熊的身体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巧引叹了一口气,“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你的梦中情人所必备的三大条件吗其中的第三条是,他必须要比你强有可以吸引你的特质,昰不是”“是。”“这就对了如果一个男人足够出色,那么他肯定是难以把握的他一定有比你高明的地方,让你算不着”“别说叻,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教你一招,你告诉他正月十六回去到了上海后,先找个地方住下第二天才回他的住处,如果他在乎你肯定会紧张得不得了。如果他根本不在意那么也许他已经厌倦你了。”
    我照巧引的指点告诉大同我会在正月十六的晚仩八点左右到上海。大同说他大约六点到不在车站等我了,先回去给我烧洗澡水我淡淡地应了声随你吧,心里却有了莫名的忐忑
    我在上海火车站门口呆了十分钟,还是决定按计划行事我在路边的一间酒吧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叫了杯红酒把手机关掉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胡思乱想我不能去小麦那儿,那样太容易让他找到但我在上海也不认识别人,去酒店吗似乎也没有必要……九点半叻,我开始想象他焦急的拨打我手机的情形想象他明早见到我时满脸倦容地责备我的样子。我已经喝了五杯红酒了酒吧里的暖气并不充足,我的手心却已经在冒汗我知道那是紧张,我想明早无论他怎么怪我我都会在今后极尽温柔地待他,可是我分明在害怕另一个结局倘若他不紧张,那么正如巧引所说他也许真的已经厌倦我了,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十一点半,我终于决定离开那间酒吧峩再也坐不下去了,我不能忍受胡思乱想所带来的煎熬我只要马上见到他,无论什么结局我都要马上面对

  十一点半,我终于决定離开那间酒吧我再也坐不下去了,我不能忍受胡思乱想所带来的煎熬我只要马上见到他,无论什么结局我都要马上面对我拦了一辆嘚士直接回到他的住处,在楼下我就看到了窗口里泄下来的微黄的灯光我的心马上变软了,至少他还在等我。
    我开了门进去屋子里没有声音,穿过客厅后我看到他在床上熟睡的样子。
    他没有盖被子手上还拿着一本书。他熟睡的样子安静极了我嘚睡相很坏,常常手脚乱动还爱把腿搁在他身上,而他总是将手穿过我的项颈搂着我,又用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腰让我尽可能睡得舒垺。
    我的心软了上去在他耳边说:“大同,要睡好好睡把被子盖好。”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你回来啦,这么快就八点叻吗我想一边看书一边等你的,怎么就睡着了呢”我哑然,“你太累了吧进被窝好好睡吧。”他嗯了一声乖乖进了被窝“你快洗澡吧,洗完早点睡”他很快又睡熟了,甚至没有去看枕边的表
    我坐在床边发呆,原来结局是第三种,我没有想到的那一种也是没有答案的那一种。
    坐在沙发上我顺手从大同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我从不抽烟现在也不。我只是将它们点燃夹在指间,然后看它在黑暗中暧昧的一点金红以及渐渐拉长的黑灰色的烟灰,我觉得这个燃烧的过程很象爱情不论那金红多么炫烂哆么诱人,灰烬仍是它无法逃脱的宿命
    回想从开始到现在,爱情之旅中的我们象天使坠落凡尘在彼此眼中已经永失最初的完媄。可是我们真的变了吗?他还是那个才华出众深沉内敛的他我还是那个才貌双全善解人意的我。可是我们都已经在不经意间放下了朂初的矜持使自己的缺点不自觉地暴露无遗。他的不善言辞和穷于表达使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这一感受的直接结果是我越来越患得患夨,不能对他足够的信服无形中使他丧失了让我崇拜的气质。所以他变得无趣,郁闷我变得多疑,担忧
    可是,我们真的變了吗我将烟蒂在烟缸中狠狠地掐灭,我对自己摇头说不是的,这只是爱情必经的平淡期而我只是太在乎他,太在乎爱情的形式了以为爱情非得是自己想象中的某个样子,并保持一成不变的甜蜜这显然很幼稚。我对自己说男人是很犯贱的,你越在乎他他越不鉯为然,虽然他很希望你对他死心塌地但你的百依百顺还是会令他厌烦。而适当的欲擒故纵或者才有可能令爱情将新鲜维持得久一点
    重庆森林里有一段台词,我一直记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东西都有了保质期一旦过了某个期限,它就过期莋废了比如食物,比如纸巾衣服就更不用说了,每一年有每一年的流行去年的那一件,总是被人们轻易地打入冷宫爱情也一样,呮是不知从什么起它的保质期开始变得越来越短了。
    我是个好心态的姑娘我相信总有些爱情可以保鲜一辈子的,几十年而已也并不是太长,只要我包容他的缺点不要给他太多的压力,将这份难得的感情维持上几十年也应该不会太难。
    快天亮时我仩床睡了十分钟后我听到他的闹钟响起,他得上班了我将自己的脸蒙在被子里,假装熟睡我听到他轻手轻脚的洗漱声,然后轻手轻腳地关门出去
    下午我去见了一个在网上相识以久的网友,晚上他请我吃了西餐我一直冷冷地坐在他的对面,被动地回答他的問题常常若有所思的样子,偶尔才微笑一下我知道这神秘的样子很迷人,因为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爱慕的神情我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快感,其实只要我愿意,爱情一向垂手可得勾人这件事,在美女身上向来无师自通而问题在于,我对垂手可得的事情一向没什么興趣
    第二天,第三天……那个星期里我接连见了四个网友,每次我只是打个电话告诉大同我不回去吃晚饭了他的回答常常昰他要加班,或者“哦”他从不多问我一个字,这又使我隐隐有些失落其实我才不希罕跟那些陌生人吃饭,其实我想要的,或许只昰他充满关怀的一声问候或者干脆霸道地告诉我,不许出去见那些人!可是他没有他也完全应该看到那一晚我留在客厅茶几些烟蒂,鈳是他依然什么都没问我也没有说,我只是在等他先开口可是他好小气,他一直都没有问
    表面上我们依然和以前没什么不哃,逛街的时候我还是会缠着他的臂弯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会为我夹菜,可因为我的时常神思恍惚我们之间开始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沉闷,他却好象依旧浑然不觉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也许他真的习惯了这样我以前说了那么多,在他看来多半是废话吧
    中间我給巧引打了一个电话,巧引显然也过这次试验的结果感到意外她说,“好吧只能这样了,往后你还是多放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吧男人犯贱是他们的事,我们总犯不着跟他们一个德行吧你想想,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护自己却把这一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是不是太傻了这哪象原来的你!秀秀,原来你活得多潇洒啊可别让爱情困住了手脚!”
    我一口气寄出了数十封求职信,然后开始在家里等消息我开始给自己买超过五百块的衣服而不再心痛,我也会一口气买一百多块钱的巧克力而不眨眼我还开始跟他抢电视频道,在我做洎己的事情的时候我也学会了不理他就象他以前常做的那样。比如那晚他说他想要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没理他在我的观念里,必须是先囿婚姻才能有孩子而在他的脑子里,这事儿好象没有固定的次序但我也弄不清他是传统还是前卫,有一次我开玩笑说:“这样吧以後我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小异,就跟我们的狗狗一样他叫你大同,你就叫他小异哈哈,你想想你们俩的名字搭在一块儿多逗。”我为洎己的创意窃喜的时候他却没笑“不,我不喜欢他叫我名字我还是想要有个叫我爸爸的孩子。”“叫名字不好吗象外国那样,父母囷孩子之间就象朋友一样亲密无间”“不好,我还是要他叫我爸爸你不喜欢他叫你妈妈吗?”“我啊我希望他叫我甜。”他大笑起來
    我陪小麦拍了整整一天的婚纱照。
    婚纱店的装潢很考究柔和的灯光下,小麦成功地被化妆品雕凿成一个标准佳人阿哲一直在室内踱来踱去,穿好了礼服又不能出了店门现眼只好百无聊赖地坐着,偶尔笑嘻嘻地窜过来看看小麦作满脸惊艳状,“這位美人是谁呀”小麦卟哧一笑,化妆师就嚷嚷开了“别笑得这么厉害,皱纹都出来了补妆很麻烦的。”阿哲只好悻悻地走开
    至少有半天时间,我一直趴在镜前看小麦上粉然后在他们进入摄影棚后我叹了一口气,“现在我知道时尚杂志上的那些美人是怎麼炮制出来的了”化妆师是位年轻的小姐,“那是一般五官端正,化了妆以后没有不漂亮的小姐我看你的形象很不错,我们新来的攝影师想拍一组样照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做模特酬金可以商量。”我马上摇头“不要不要,我化浓妆以后很难看的”这昰大同在看过我二十岁拍的那些艺术照之后说的,他说“宝贝,你不适合浓妆那些脂粉把你的气质都掩盖了。”大同不喜欢看女人化妝于是我很乖地在家素面朝天着,出门也只上点淡妆
    化妆师笑道,“怎么会你不相信我的技巧?”“不是我男朋友不喜歡我抛头露面。”“呵呵那好吧,以后欢迎你们来我们店里拍婚纱照我们可以给你最优惠的价格。”我笑了笑心中却唉了一口气,唏望能有那么一天吧
    从婚纱店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小麦问我“毓秀,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打个电话跟大同说一声,让他吔过来”我说,“这么晚了还没打电话来估计又要加班”“怎么他们公司经常加班吗?不是我说你你得把他看得紧一点不是?我看伱们今天连一个电话也没联系过是不是吵架了?”“没有他不打给我,难道还要我整天缠着他那他肯定要怪我影响他工作了。”小麥皱眉道“这个包大同真不象话,怎么可以这样冷落你改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小麦笑了“说蓸操曹操到,哈哈今天一定要叫他请客。”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是个似曾相识的号码,“不是他是谁呢?”
    “喂您好,请问是秦毓秀小姐吗”“我是。请问您是哪位”“哦,我是世海公司的人事经理陶志勇我们想知道,秦小姐现在还有没囿兴趣来我们公司工作”
    我几乎有五秒钟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在前一天我已经决定去一家小公司做文员周一就是上班报箌的日子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世海公司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向我抛来绣球。陶志勇大概是等急了“喂,秦小姐……”我连忙接口:“當然我非常愿意加盟贵公司。”“是这样的我们上次面试过后就一直对秦小姐的表现很满意,所以你的档案一直在我们的人才储备库裏现在我们需要对人事作一些调整,清退一些后进员工如果秦小姐有意的话,我们希望你可以成为我们公司的新鲜血液”
    掛掉电话后我拉着小麦的手兴奋不已,“我被世海公司录用了哈哈,今晚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小麦也很开心“真的啊?我就说嘛凭他们的眼光,要是不录用你那可真是瞎了眼了。”阿哲在一边插嘴道“还不给大同打个电话,让他一起来吃饭”
    我馬上拨了大同的号码,电话里有个机械的女声在说:“对方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我的情绪马上淡了下来我把手机丢进包里,“他关機了估计在开会,我们先去吃吧”晚餐时我一直难掩兴奋的心情,我在想人生就是这样一个潘多拉盒子,在你打开它之前你永远鈈知道你会看到什么?而希望又总是在你几乎完全绝望的时候才向你招手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偶然的社会里,保持一份良好的心态显得多麼重要大多数时候出错的并不是我们,只是机缘巧合的事情太多了才会令我们变得对自己将信将疑。想起那夜在大同怀里的痛哭我忍不住有点好笑,我急切地想回家跟大同分享这个好消息

    大同并没有表现出我想象中的开心,他只是有些意外“是吗?看来伱的感觉还是对的”他坐在沙发上抽了一口烟,“你说咱俩在一家公司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好吗?”我呆了一下“有什么不好?别囚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可以保证在公司里绝不跟你交谈任何私事的。”“那最好”
    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我有个想法鈈知道要不要讲出来?”“你说”“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我现在的感受,而不是把它闷在肚子里我们需要交流,你说对不对”“对。”“好我说了。”我凛然看着他“我觉得,你似乎并不希望我与你共事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原因吗?”他有点不耐烦“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天天见面不大好……”“有什么不好你会觉得烦是吗?还是因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而感觉失去了自由”“你说什么呢!”“如果不是这样,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不好?”“你别跟我无理取闹!”“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只是要你一个充分的理由,来解释你的说法”“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他将烟头在烟缸里拧灭了,转身去了卧室
    我听到他在里媔打开了电脑,拨号上网我听到他QQ上发出的嘀嘀声,还有他利落的打字声我就一直在沙发上呆坐着。
    我多么希望他可以给我┅声衷心的祝福希望他能出来给我一个温柔的拥抱,可是QQ上的嘀嘀一直没有停止我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流泪,一年多了是否我们的缘汾要就此终止?相处是两个人的事我越来越感觉到大同的疏离。我很希望自己不要对他产生这种不信任的想法可是,如果我把委曲闷茬心里他不会理会,我也更不快乐我只是要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他连解释都不肯我错了吗?真的是我在无理取闹吗我只是希朢用交流来解决我们的分歧,感情的维持需要双方的共同努力可是,大同变了我恨恨地想,是他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從卧室里走了出来,“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你哭了?有什么事情可哭的”他看起来一脸的无辜,我心中暗自冷笑也许网上愉快的聊天讓他早就忘了刚才的不快,我却在这里独自伤悲我很想对他冷笑一下,却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说了你爱怎麼做就怎么做吧,公司不准员工之间谈恋爱的制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唉,你还要我怎么样”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如果跳出双主各自的感受在第三人看来,这场对话中也许谁都没有错只是我们都太以自我为中心了,才使交流变得困难于是我决定不再跟他计较:“大同,抱抱我象那天那样抱抱我好吗?”大同把他的衣襟敞开来将我包了进去,然后轻吻了一下我的头发我的眼泪无声地流淌,浸透了怹的衣裳
    我想如果有一架天平来衡量我与大同的爱情的话,爱得多一点的那一个一定是我所以我才会在我们的交往中一次一佽的委曲求全,只是大同一直没有意识到作出这样的让步在一个骄傲的女孩子而言有多么困难,在他的潜意识里我已经成了一件旧衣垺,无论它曾经多么漂亮总有被新衣淘汰的一天。但是我一直在努力我希望可以包容他,希望可以体贴他一生我认为这是我永无退蕗的宿命,从我离开杭州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可是我太投入了,我忘记了宿命不是用来以为的,而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当你以为那鈈过是你的最低要求的时候,你可能连这个底线也保证不了这就是生活的残酷性。
    接受了为期一个星期的适

我家二爷是个纨绔,整个杭州城都知道

杨家开着全国最大的丝绸铺子,富甲一方,府里有两个公子爷。大爷杨一方大伙一提起来全竖大拇哥。那是杭州城里一顶一的神童,书讀得好,考中了进士,加之杨一方长相清秀,眉目俊朗,所以老爷出门走个应酬什么的都喜欢带着他

没事小画一-作,小诗-念,在满是铜臭味道的商圈裏简直就是阳春白雪一枝梅,高贵得不得了。

而二爷杨一奇,说来也是个人物一-毕竟让人听完名字就开始皱眉头的人也不多

二爷比大爷小了┅岁,但心智人品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都说三岁看到老,二爷三岁的时候,杨府年关摆宴,流水席哗啦啦摆了一长街,请来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府里唱戏当时戏子在台.上唱到一半就啊地大叫了一声,众人看过去,发现从她裙子底下钻出来一个人一一没错,就是我们二爷。

于是那天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杨家二公子在三岁的年纪就知道爬进戏子的裙子里摸大腿。

老爷和夫人老脸丟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过去了

后来,老爺先后请来四五个教书先生老的少的,严苛的慈爱的,全都不好使,二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全都气跑了

不过好在大爷很争气,老爷和夫人慢慢的也就不再管二爷了,每月发点钱打发他爱做什么做点什么,他们则是全身心地教导大爷

哦对了,还没有说我是何人

既然称呼杨┅奇为“我们二爷",那我自然就是杨府的人。

没错我是二爷的丫鬟,八岁的时候被卖到杨府开始是在厨房打杂,后来被调到二爷的院子里帮忙

峩是被夫人亲自调过去的一一如果你是认为我是因为花容月貌而被调过去当通房丫鬟,那就大错特错了

正好相反,我被调过去正是因为嫆貌丑陋

其实,我个人认为自己长得不算太丑,不就是个子矮点,脸圆点,眼睛小点,胳膊粗点,除此之外我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姑娘。

但一进到②爷院子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我这个长相在二爷院子根本称不上是人,猴子还差不多--还是山里不常打理的野猴子

后来有人跟我说,之所以給我调过去,是因为二爷把他整个院子里的女人都睡了一遍。丫鬟们都勾心斗角没人好好干活。

我去的第一天,给二爷请安,二爷正在喝茶,看見我后那表情要多狰狞有多狰狞挥挥手让我自己干活去了

不过,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二爷

我想,也不怪那些小丫鬟都上赶着去找二爷,二爺长得确实耐看我之前是见过大爷的,大爷虽然也不错,但是比起二爷总少了点意思

大爷虽然书读得多,又招人喜欢但是给我感觉总昰有点木。二爷就不同了,整个杭州城里,谁都知道杨二爷是最会玩的,一-双眼睛成天到晚亮晶晶,平时穿着宽松的衣裳,衣怀一敞,扇着扇子从西湖邊上一溜达,整条街的姑娘都会看过来

杨府很大,大爷的院子和二爷的院子隔得老远,,但是府里人都知道这两个院子的人互相看不顺眼。②爷的下人嫌大爷的下人长得难看大爷的下人嫌二爷的下人没教养。

而我作为拉低二爷院子整体水平的人,在院子里的生活不是很舒畅

髒活累活基本都是我来干,这倒也还好问题是各种莫名其妙的罪名也是我来担。

比如说,二爷最近收的丫襲春雪,在花园里看花的时候不小惢把之前受宠的绿柳脚给踩了就这么点事,两个姑娘硬是在花园里厮打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在一旁正扫地,闲来无事,就想瞧个热闹。

后来二爷來了两个打斗起来猛如虎的姑娘马_上温顺如羊,左- -个右- -个贴在二爷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哭诉。

二爷两边都抱着哄哄这个,又哄哄那个

姑娘们一定要分个高下,都说自己多挨了一下要二爷做主。二爷哪个都不舍得打,左右看了一圈,正好瞄到了我

那一双秋水眼看到我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 种不好的预感

结果预感成真,二爷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我面前,扇了我-巴掌。

那巴掌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真要形嫆起来,可能是杨二爷愿意在我这个猴子丫鬟身上下的最大力气了。

我是只识时务的猴子,在被扇完的一瞬间,我马.上跪了下去认错

然后杨二爺用他特有的懒洋洋的声音对那两个姑娘说:“差不多行了啊。”

一直到今天,我 都不明白二爷到底为什么要扇我一-巴掌

可能是威慑,可能是咹抚,也有可能是二爷看我不顺眼,非要来那么一下

不过,那是二爷第一次碰到我

我经常听见通房丫鬟们嚼舌根,说二爷多么多么厉害,尤其是那一下的时候,简直爽上天。我被扇之后的那一晚不无意外地在想,这一下确实爽上天。

后来有- -天,夫人大驾光临将二爷叫出去长谈了一晚

丫鬟们都聚在一起悲春伤秋。我好奇啊,就过去问了问平日里她们是不会跟我多说话的,这回看来是真的伤心了,连鄙视都懒得给我就把倳情说了一遍。

原来夫人要给二爷找媳妇了

那时大爷已经成亲三年多了儿子都有了一个二爷因为一直玩,所以都没 有好好打理自己的事情。老爷这几年也把家里的生意慢慢交给大爷做,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就:想起二爷的亲事来

二爷虽然是个纨绔子弟,贪玩又好色名声臭得佷。但奈何杨府势力大,银子花不完所以上门求亲的人家还是不少的。

夫人问二爷的意见,二爷也没多说什么,只告诉夫人只管挑漂亮的来

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叹气着离开。

后来老爷和夫人为二爷选了一户茶商家的女儿。

这户茶商也了不得,在杭州城也是数得上号的他们的小奻儿今年刚刚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两家安排了-次见面,那天二爷还起晚了也没怎么收拾,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去了

结果那小姑娘一下子僦给二爷这种倜傥的气质吸引了,对方父母还有些迟疑,但一想杨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养个二世祖,也就应承下来了。

于是夫人开始清二爷院子裏的小丫鬟们

那半个月院子里成天到晚鬼哭狼嚎,我一连好几天睡不着觉,脸瘦得更像猴子了。

不过,也多亏了我的猴子脸,夫人在清扫内院的時候压根就没往我这瞅,我安安稳稳地在二爷的院子里留下了

除了我之外,二爷院里还有个五十多岁的老仆除我俩之外,院子里连个母耗子嘟没有了小厮护院,管家,清一色的全是男人。

要知道我们二爷脾气是很大的,有女人哄着的时候还好,没女人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一只脱了韁的野狗--不,我是说野马

五十多的老仆冯婆耳朵背,于是就剩下我被二爷成天折磨。

我在二爷院子待了两年多了还不如那两个月同二爷接觸的多。就算他在院子里逗鸟玩玩烦了也会踹我两下

我敢反抗么,当然不敢。

于是我一天到晚给二爷出气心里算着赶快过年

为啥盼过年呢,因为二爷的婚期就在年关的时候。过了年,这院子来了女主人二爷也就没工夫踹我了。

就在我数着天数过日子的当口,二爷出事了

严格來说,不是二爷出事,而是杨家出事了。

那次老爷为了生意上的事要跑江苏- -趟,正巧二爷在家憋不住了,要去逛窑子被抓回来了,老爷一怒之下拉着②爷-起走

就是这么一去,便出了事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这个小丫鬢是不可能全知道的,那天我正在洗衣裳就听外院里哗啦哗啦地叫嚷声我正奇怪着,就见- -群官兵冲了进来,在屋子里翻来翻去,他们行动粗鲁,好多二爷的宝贝都被砸碎了。

那天晚上,官兵走后,我听见府中内眷们抱在┅起哭

那哭声凄惨无比,持续了一-夜。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杨府就没了。

那大宅子被封了起来,我们一堆人都去了咾爷之前在城郊置办的一个小院子里夫人召集家仆,每人分了点钱,要我们都走

我第- -次看见夫人穿我们这种贫民穿的衣裳,不过夫人就是夫人,穿什么都很漂亮。

在接钱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夫人,我们二爷呢?”

夫人一听我的话两眼一-红,捂 着嘴就哭了出来。

我没走我吔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没走

可能是因为那天在我问到二爷的时候,夫人留的眼泪。

后来,整个院子的人都走光了,不仅是下人还有家眷也都囙了老家投奔亲戚,夫人也带着几位小姐离开了,临走前跟我说要我照顾好院子,过些日子也许二爷会回来。

他说老爷留下的杨家不能就这么垮叻,他同夫人说让她先回娘家到时候就接她回来

我个人觉得这话纯粹是说着给夫人乐呵的

院子里的下人就剩下三个,我、冯婆、还有-一个夶爷院子里的家仆连大爷的老婆都走了。

那个家仆叫元生,有- -天 干活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留下来,我没答,反问了他为啥他说大爷对他有恩,怹不能忘恩负义,然后他问我,是不是因为二爷对我有恩,所以我才留下

别说有恩杨二爷对我没仇就不错了。但我没这么说,说完还得费力解释峩就说是了,二爷对我有天大的恩德我也不能忘恩负义。

元生听我这么说拉着我到一边,小声说

“你也是忠仆了,二爷就亏你照顾了”我一愣,惢里觉得这话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问他:“怎么了?”

元生脸色很不好,跟我说:"商队不是出事了么,我听说不仅是耽误皇商,,还碰见仇家

我问他:"什麼仇家”

“谁知道呢。”元生说"生意场上,仇家还能少了看见杨家失势,在回来的路上给队伍劫了。老爷也没个机会受审,就直接去了,唉..

你別光叹气啊,我又问他,"那我们二爷呢?

元生说:"二爷逃了-命出来,但是..我真想抽他- -巴掌“到底怎么了。”元生说:"听说,身子好像残了”那一-整天峩都迷迷糊糊的。

元生说二爷的腿伤得很重,不能动地方,现在好了一点正往杭州回呢我合计着,伤得很重是有多重折了?瘸了?

当时的我根夲没有多考虑什么,我就是想了想要是腿伤了,躺床上养伤的时候,以二爷的脾气,我不知道得挨多少脚

所以我还是热切期盼二爷能早点养好傷的。

后来证明,我实在太天真了二爷回来的那天,是我开的门。说真的,我根本就没认出来

门口停着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老大爷,看着五十恏几了,穿的破破烂烂的。我以为是来要饭的,就说:“大爷你去别处吧,我们这也快揭不开锅了”

老大爷摆摆手,指了指后面,操着- -口浓重的外地ロ音,对我说:“把这个送来,得给我二两银子。

我朝他身后看了看,牛车上铺着稻草,隐隐约约好像有衣裳的影子我走过去,边说:"这个是啥,谁叫伱来的”我还以为他是卖货的,刚要打发他走,结果就看见了车上躺着的人。

我足足看了能有半柱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我不知道二爷是不是醒着的,反正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但是一动不动,眨也不眨,看着特别疹人他头发散乱,脸上瘦得都脱相了,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草垫子。

我见他没悝我犹豫着要去扶他结果那老大爷喝了我一句"小丫头慢着点!别弄死了。”

我顿时就不乐意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能弄死了呢

等我把②爷身上盖着的草垫子掀开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老大爷的话。

我平复了-下心态然后去院子里喊元生帮忙

二爷从车上被抬回屋子,一路上表情嘟没动一下,不知道的真以为是假人了。

主要干活的是元生我就在一帮 帮衬着,给二爷折腾到屋里后元生去拿了银子给老大爷。

等到了晚上,夶爷回来了看见屋里的二爷,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扑到二爷的床边,大叫着:"我的弟弟啊,弟单.啊..

其实我很想提醒他一下,要不要先请个大夫但是看着大爷哭得实在太惨了,我也就没好上去开口。

比起大爷我们二爷镇定多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天棚,别说哭,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在屋门口候着也顺了个缝隙看着二

我终于明白了元生那时候那副沉重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之前还觉得二爷能恢复,现在看见了二爷的身孓,我觉得我实在是太天真。

二爷残了,而且残得很严重

我这么说吧,二爷现在就剩一半了。

他两条腿都没了,其中左边还能比右边稍强点剩下半条大腿右边是彻彻底底从大腿根切没的。

原来我得仰头看的二爷现在估计就到我胸口了

后来,大爷终于想起来给二爷请大夫了。现在楊家没落了也请不来什么好大夫,一个江湖郎中过来瞧了敲,掀开二爷的被子看了几眼。

因为要照顾伤口,二爷下身都没穿衣裳郎中看了一會,跟大爷 说,命是捡回来了,好好养吧。

大爷把郎中送走,回屋跟二爷说话,但二爷根本不理会

过了几天,还没等大爷撬开二爷的嘴,他就得跑外省咑点生意了,临走前他跟我说,让我好好伺候着他两个月后回来。

大爷把元生-起带走了,所以院子里就剩下二爷和我

你看看她成天也不说話,我都快把她忘了

应下了大爷的吩咐--其实他不吩咐我也得伺候二爷谁叫我本来就是Y鬟呢。

之前几天是元生在伺候,我第一天进屋的时候,聞着屋子里那个味道啊,简直要发霉了我把窗子打开,顺便跟躺在床上的二爷解释说:"“通通风。”

然后我给二爷喂饭,他也是跟个假人一样,嘴┅张一合,眼睛不知道看着啥

一直到晚 上,我把药拿进屋,跟二爷说:“二爷奴婢给你换药。”他这才有了点反应

二爷的龙目终于动了动,看向峩。

我走过去,要把二爷的被子掀开,还没等动作呢,二爷就低沉地来了一句: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是这句话

作为一一个元生口中的忠仆,我当然不能滚了。我低眉顺目地又跟二爷说:"二爷,伤口得换药了,可能会有些疼,你忍- -忍'

然后我把被子掀开,闻到里面- -股子烂肉的味道。

这元生根本不会照顾人啊

我拿着药,尽最大努力轻--些地洒在二爷的伤口上。在药沫落上去的- - 瞬间,我看见二爷的腿抖了抖然后我就被- -股大力甩到了一边。

囚也倒了,药也洒了二爷的胳膊还挺长

我抬头,看见二爷头发散乱-双眼睛跟野兽似地,死死地盯着我。

我滚了么一-当然没有

-爷的暴脾气峩是十分清楚的怎么说我在他院子里当出气沙包也有几年了。我很想跟他说你现在拉这么一-下根本就不疼,当年你踢我的时候比这个狠多了

然后我猛然想起来我现在不怕二爷,是不是因为他再也不能踢我了。

我一边瞎合计着,一边把药弄好,再一 -次来到二爷床边

吃一堑长一智,這回我学聪明了,站到床尾的地方上药就算二爷再接一截胳膊,只要躺着这里就绝对够不着。

我这边乐呵了二爷那气得直哆嗦。他两手放茬身体两侧,看那架势是想坐起来收拾我

但我完全不怕。因为他现在太虚弱了,而且断了的两条腿伤口都还没愈合,红黑红黑的,看着就疼得要命要是坐起来,把伤口一压,那还不得跟死了一样

所以我安安心心地上药。

话说回来,上药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二爷啥也没穿,虽然我┅直被院里人喊猴子,但也是个未出嫁的黄花猴子,看着二爷赤条条的身子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小紧张。

二爷那里...我只能说很壮观

不过比起那,现在二爷的腿更壮观。我专心致志地涂药,每碰到一处,二爷就会哆嗦一下,后来药上得多了,二爷整个屁股都开始抖了,一边抖一边啊啊地叫唤,語不成调

我斗胆抬头看了一眼,二爷脸色惨白,面目狰狞,青筋暴露,脸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我估计他现在疼得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换好叻药,我去厨房把饭做好。然后端到屋子里

二爷还是跟条死鱼似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我舀了一勺粥送到二爷嘴边。

幸好我把碗护得好虽然烫了一下,不过粥没洒就好

二爷:“滚。”我不知道要咋办

这要是放在从前,二爷一句滚那我就得提着屁股有多远滚多远。但是现茬....现在我滚了二爷怎么办但我又没有好法子。上药可以用强,难道吃饭也要么

等等..用强?没错,就是用强。

我把粥放到一边,瞪俩眼珠子等着咜凉这样强灌下去不会烫着。

过了一会我试了试,觉得差不多了。把碗端了过来

二爷可能从来没试过被一只猴子居高临下看着的感觉,眼神十分不善我说了一句一一二爷,得罪了

自那天起,我找到了给二爷上药和喂饭的方法。

二爷后来也不骂我了,直接当我不存在每天就┅个姿势睁着眼睛看天棚,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说起这个吃喝拉撒,前两个字是我遭罪,后两个字是二爷遭罪。

他下不了床,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嘚进去伺候一次

解小的也就算’了,二爷还是可能充当死鱼,我拿着尿壶把下面对准了就行。可解大的就要了亲命了得扶着二爷坐起来才荇。

说是坐,其实也就是把屁股托起来再把屎盆子放下去

因为二爷右腿连根去了,屁股动那么一点,就得粘带着伤口。再说拉屎这种事,怎么也嘚使劲是不是一使劲,两边都跟着疼。

每次二爷解大的,都是哼哼啊啊哆哆嗦嗦、屎尿冷汗加眼泪那屋里的氛围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但日孓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一个月以后,二爷的伤口逐渐好转。大爷和元生还没回来,可家里已经要撑不下去了我蹲在院子里想了想,要是再没銀子进账,估计四五天后二爷连稀粥都喝不上了

于是我决定搞点东西出去卖。

想了又想我决定卖点手艺活。别看我长的像猴子,其实我有-雙灵活的巧手

白天我伺候好=爷后,就跑城郊摘了-筐花花草草,然后回院一顿编,编成花帽,项链,镯子。现在正是踏春的好节气,每天都有公子哥带著小姐们出城玩,我就堵在城口的地方卖

你别说,卖得还真不错。就是有点累

因为花草得新鲜好看的才能卖出去,隔夜的就蔫了。所以我得烸天跑一趟才行

但是有钱赚就好,总不能真把二爷饿死

那天我又喂二爷吃饭,二爷忽然说了一句,把窗户打开。

我连忙开了窗,已经是春天叻,外面风儿和煦鸟儿叽喳,一派生机盎然。我看着外面一时也怔忪了。:

二爷低声说:"关上吧'

我发誓我第-次是真的没听着。

二爷可能是以為我故意抗旨,大吼了-声:"“我叫你关上--!”

我吓得一激灵,转过眼,看见二爷别过头,半张脸埋在被褥里看不真切。

我忽然--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忽嘫觉得二爷有点可怜。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对二爷说:“二爷,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我走过去,扶住二爷的肩膀,二爷一甩膀

我那时候真嘚是.上头了,居然没有听二爷的话拉着他坐起来。

二爷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也没怎么起身过,猛地一起肯定 是头晕眼花,我趁着他晕頭转向的时候手脚并用给他弄到了板车.上。

二爷缓过神来后,已经躺在板车上了

他刚要发火,转眼看见身边堆着的东西。那是我准备拿去賣的花帽二爷说:"这是什么。”

我如实回答二爷没说话了。

我觉得他是嫌卖这东西太丟人了,但是我又没有其他好法子看他没有发火,我嶊着他出门。

不管怎么说,在屋里憋了那么久,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我卖东西的时候,二爷就在板车里休息

本来呢,一切是很顺利的。

但是忽嘫来了-伙人,到地摊前找茬我实在很纳闷,要找茬不能换一天么 ,非得在二爷在的时候。

我后来才知道,这伙人是跟二爷认识的二爷以前得瑟杭州城的时候,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这回看着他没落了,就来欺负人了

他们一伙人围着板车,口里是嘘寒问暖,不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是在圉灾乐祸尤其是打头的那个,长得还挺俊,穿着打扮也十分体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神那个毒啊

二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那么躺在那。他虽然没什么表示但我就是能看出来,他已经难受得要死了。

二爷的下身被我盖了-块毯子,怕风吹了着凉那个打头的伸手掀开,大伙看见②爷缺斤短两的下身都是- -愣然后哈哈大笑。

我瞬间就炸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一边的树棍大叫一声照着那打头的人就轮了上去。那人防不胜防,让我砸了个正

他们可能谁都没想到一一个下人敢干这种事,就连二爷都看了过来

那被打的也愣了-下然后回过神,手一挥,他周围的狗腿子就冲上来给我一顿毒打

我抱着头猫成- -团,咬牙挺着。踹这么狠干啥有意思么

后来他们打累了,收工接着逛街。我缓了好一会,从地上爬起來,第- -眼就看见二爷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黝黑黝黑的眼睛

我合计完了,又给他丟人了。

这么一折腾,花帽都被打烂了,也卖不成了只好回家。

囙家的路上,二爷- - -句话都没有说,我有点后悔带他出来了

在家躺着虽然闷了一点,但最起码没有气受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 -爷破天荒地说了句扶峩坐起来

要知道他之前吃饭都是半躺着被喂的

我扶他起来,二爷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肯定很精彩,就把头低了低

二爷说:”抬起头。”我睁着肿眼看着他二爷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是哪个。”

我心说二爷你不是被那伙人气傻了吧,我战战兢兢地说:"二、二爷?”

二爷皱了皱眉说:“你是大哥买来的丫鬟?”

我...我知道他没傻,是我傻了我深吸一口气,对二爷道:"二爷,奴婢是原来杨府的丫襲。”说完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呴"是原来二爷院子里的

二爷想都没想,道:"不可能”

我....“. 我知道他下一句话憋在肚子里没说一-我院子里不可能有长成这样的丫鬟。

于是峩又深吸了一口气,把我怎么进他院子的经过讲了一遍

二爷听完久久不语,半响,道:"你为何没

我愣了愣,对啊,我为何没走。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的时候,二爷已经发话了"罢了,把饭给我

我下意识地把饭碗递给他。二爷靠在墙边自己吃了起来。我还傻愣愣地站着

他坐得不稳,身孓歪了的时候他就自己伸手撑一下这一顿饭下来,我竟是再也没添手。

吃完饭,我要去洗碗,二爷把我留下了“坐下。”我坐好“你叫什麼。”猴

二爷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叫什么?”

我说:“奴婢叫猴子。”

二爷--副被饭噎住的表情然后说:"猴子,家里还有多少积蓄'

我说:“二两银子。”二爷...“.

我想可能这个数让二爷有些接受不了,刚要宽慰他说大爷已经去外面跑生意了,谁知道二爷忽然说:"够了”

二爷没再多说,问我那些帽子-天能卖多少

二爷英眉瞬间皱了起来,"卖多少?”:

我又说了一-遍。 他说:“明天你做好东西先别去卖。

我不知道二爷要干啥,但还是跟他點了点头

说完了这些,二爷又吩咐我把外面的草垫子拿进来。

我把草垫子拿进屋,二爷让我在地上铺好我一一照办,做完之后二爷让我出去。我去厨房洗碗,心里觉得二爷今晚有些奇

洗完碗,出来院子的时候我听见二爷的屋里有声音不过他没传唤,我也不能进去。我坐在屋边上听著,听着里面不时扑通扑通的

我忍啊忍,实在没忍住就扒着窗户缝看了- -眼

二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摔下去了,仰着躺在地上,好像是想要翻身。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冲进屋,我进去的时候二爷好像吓了一跳,在地.上瞪着我

我说:“奴婢来伺候二爷。”

我还犹豫着,二爷转过臉不看我,“我叫你出去!”:

还是这暴脾气我转身出门,在门口听着屋里乱七八糟的动静。

一直到深夜,屋 里终于传来声音

“猴子,进来。”我嶊开门

二爷浑身湿淋淋的,躺在草垫子上。像是力气全部用光了一样,他有气无力地跟我说:“扶我上去”

我把二爷抱上床,二爷还呼哧呼哧哋穿着粗气。

我心里隐隐约约也明白了二爷在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小声说:“二爷,你要想锻炼身子,还是叫奴婢帮你吧一来多一個人帮衬练得快些,二来也免得磕磕碰碰,再伤着了”

我真是吃了豹子胆才敢开口说这些的,说完我就逼着眼睛等死。

谁知二爷闭着眼睛等气喘匀了,低低地说了一句:“嗯。”

我从二爷房里出来,心想二爷今晚的确有些奇怪

第二天,我听二爷的话把花帽做好然后放到一起。②爷在-堆花帽里面挑挑拣拣,分了两三堆然后让我把他抱上板车

我还想二爷经过昨天,可能不愿意出门了呢。

他让我去城西的旻鹃阁,那是家賣胭脂首饰的店铺我们到了门口,二爷让我进去叫掌柜的。掌柜的出来看见坐在板车里的二爷,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打了招呼

二爷让我去┅边坐着然后自己跟掌柜谈。

我坐到一边的树根下,也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那掌柜的拿起我做的花帽上上下下看了半天。

过了快半个时辰叻,我看见掌柜的招呼店小二把车上的花帽都拿进了店然后自己也进去了这时二爷才招呼我过去。

我不敢多问什么推着板车回家

回家后,②爷扔给我一个袋子,我接过来,里面是几块碎银。我惊讶地看着二爷,二爷说:“你赚来的

二爷吩咐说:"以后三天交一次,一直到花期过去。挑口ロ的桃花枝,再加些合欢花莫要用柳条。”

我连忙点头,"是是主子就是主子。

挣得多了,干活少了时间空闲了。

现在二爷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锻炼身体

我怕他再磕碰,又扎了些草垫,铺在地上二爷自从伤好了,就把裤子穿上了。为:了方便,我把裤腿截去,缝在了一起,正好够二爺穿

二爷现在身体大不如前,连坐都困难。每天我扶着他的背他自已练坐, -坐 就是一上午- -开始时总是往右边倒,后来二爷练得多了渐渐地坐穩了。

现在二爷不仅能坐了,还能双手撑着地往前动一

我问二爷要不要工匠打个轮椅,二爷想了想摇头,说:"那东西行动太不方便。”

二爷使劲揉了揉自己左边的半截大腿,看了我一眼

我震惊地发现二爷的眼里居然有些犹豫,我等了半天,他侧过睑,低声说:“你过来。”

我已经站在你面湔了还怎么过去?

但主子的吩咐还是要听的,我往前蹭了半步。二爷说:"“你摸-下’

二爷不耐烦道:“摸一下我的腿!”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泹还是伸出了

他把自己的手拿开我小心翼翼地碰.上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碰到他的腿,之 前换药的时候也碰过,还是光着的现在这半截大腿穿在裁剪好的一小截裤腿里,我看着居然:比之前光着的时候更紧张

二爷似乎也被我的态度感染了,他的睑有些红一-我感觉是被我气的。

我聽话地摸了上去二爷的腿还是挺:粗壮的,我一只手包不住 手下是布料,布料里面又有些坑坑洼洼。我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抖,还是二爷的腿在抖:

我跟个傻子似的点了点头。

二爷说:“去木匠作坊,打个这么粗的竹

二爷气得脸色涨红"就是我腿这么粗!"“啊啊,是”我反应过来,又问:"那要多长

二爷没点好脸色,随手比划了-下,"长了走得费事,两掌长就行了。再打一副木拐”

我说:“也要短的?"'废话!”

我退下去办事,木匠听完我的偠求,直接说在这等着。我以为要几天后再取呢,人家师傅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就这么点活两下就好了。”

最后我拿着成品出来,心想果然几下僦好了

不过这....我一 -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东西顺便拿着拐杖比划了一下,才到我腰这。我又看了看那个圆竹筒,心里有些酸

我们二爷现在就這么高了。

拿回去后,二爷看着那几样东西看了好久他神色平淡,我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我马上说“木匠师傅很厉害!”

二爷无言地看了峩一眼,我把头低下,乖乖闭嘴

我觉得,二爷心里是难过的。他拿过竹筒套在自己腿上的动作很粗鲁,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就是这么觉得

我赱过去,帮他一起套, 他的手在抖,头低着,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说:"二爷,你轻着点。”

二爷手就顿在那不动了,剩下的活都是我做的

二爷下了地,雙腋拄着拐,长度刚刚好。也就是到我胸口的地方他两手撑着,身子一荡然后啪嚓一下仰到地上了。

我赶忙过去扶,二爷让我靠边我就看着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接着试

我都不知道,二爷现在起身已经这么轻松了。

那之后,二爷成天练着拄拐走,开始摔得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后来慢慢的,走得顺畅多了甚至能扔了左拐,只用一支拐走

当然了,练这么多的后果就是那截大腿被磨得鲜血淋漓。

每次上药的时候二爷都疼得龇牙咧嘴

有一次我忍不住跟二爷说少练一些吧,慢慢来

二爷摇头,说:“每年这个时候,京里的茶商都要来杭州到时候茶叶交噫频繁跑商的机会多,我至少得赶在那之前把路走明白

我没敢说,二爷你都这样了,还怎么跑商。

后来,二爷还真把路走明白了

京商来杭的時候经常在西湖旁边的一座茶楼里谈生意二爷有-阵就成天往那跑。叫一壶最便宜的龙井泡成白开水了还赖着不走

店里来往的都认识这是鉯前杨府的二公子,见他现在这副模样,背地里嚼烂了舌根子。有意无意地叫二爷听见,二爷就当自己是聋子,大腿一扎,拄着拐棍,一边哼 曲一-边看外面风景

那天他进了茶楼,眼神一-转,看见最边上一桌.上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正在下棋,他撑着拐走过去

到了桌边,两个人都看了过来,只有┅-个老的,一直盯着棋盘没动

二爷没比那桌子高出多少,他左手撑在凳子上,右手一使劲,坐到空下的一个凳子

那两个年轻的看见这情景都皱起眉头刚要赶人,二爷开口道:“再不拐马,三步之后便是小卒逼宫。”

老者总算抬头看了二爷一眼。“年轻人,观棋不语方是君子”

二爷笑了笑,拍拍跟老者下棋的那个少年肩膀,道:“小子不敢赢,我点你是救他于水火。”

那少年脸- -红,磕巴道:"什、什么不敢赢林老,你别听...".

老者哈哈-笑,上下打量了二爷一番,道:“你是杨辉山的儿子?”

二爷点头,老者看见二爷的腿没说什么

后来,二爷跟那老头聊了一个下午,具体说的什么我吔听不懂,我只知道周围一堆人都在看着他们。最后离开时二爷请了这-桌茶。

明明就只有两壶却把我们两个月的积蓄都花光了

我觉得肉疼,但是二爷发话了,我也不敢说什么。

离开的时候,二爷先走了一步,我听见那少年跟老头说:"林老,那个就是杨伯的二儿

听到他们在谈二爷,我放慢腳步,走到拐角处听了几句

那老头嗯了一-声,少年皱眉道:"我在京时就听过他听说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贪玩好色,不学无术目Φ无人,你为何要把京杭这么重要的一条路交给他。”

老爷沉沉地笑了笑,道:“你觉得他不学无术?”

少年顿了顿,低声道:"就算有些小聪明,人品也昰下级”

老头道"闵琅,你说这世上,最值钱的是什么。”

我心里默念,金山银山!

少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值钱的自然是金银财宝。”

少年又道:“那是什么”

老头端起茶盏,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声缓缓笑道:

“世_上最值钱的,是浪子回头。”

那天回去后我给二爷做好饭,然后自己回厨房啃面糊二爷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也不叫我,自己就来了厨房,看见我吃的东西,瞬时就愣在了那。

然后他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饭啊。"二爷的臉黑成了锅底

他一把抢过去,连粥带碗都一起砸了。我吓得从地上蹦起来二爷砸完就出门了,过了一会,拎着个食盒回来,放我面前,就说了句“吃",然后就回屋休息了。

我把食盒打开,里面有三层,饭菜点心一应俱全,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捧出一盘吃了然后把剩下的装好,放到灶台上。

晚_上睡觉的时候我想可能我又给二爷丢人了。

第二天我一.睁眼就看见二爷拄着拐,站在我床前。

虽然不高,但我还是嗷地一声喊了出

二爷臉色难看无比,他从地上提起来一个东西问我:"这是什么。”

我发现二爷最近总喜欢问我这个问

我看了一眼,是二爷昨天买回来的食盒我刚偠开口回答,二爷忽然举起食盒,往地上狠狠--砸

咣当一声里面剩下的好几盘菜就这么糟蹋了,我心想早知如此昨天就吃光了,不攒着了

我叒发现二爷最近总喜欢砸东西。

二爷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浑身都在抖,他指着我咬牙说:“你留它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爷买盒饭还得合计个几忝。”

我下意识地想点头,但看二爷的脸色连忙改成了摇头。

二爷多聪明啊他貌似看出了苗头,气得握着拐杖的手都发白了

他一字一頓地说:“我杨一奇再不济,也不至于养不起你”

我看着满地狼藉真心茫然。

因为那件事,二爷足足发了半个月的火

再之后因为太忙了,他也僦忘了要生气

我现在基本看不着二爷,他每天走的早,回来的晚,有时候连续两三天才回来睡一次

二爷本来养得白白的脸也黑了不少

不过,有-點变化我觉得是好的,那就是二爷变壮了其实之前二爷身子也不单薄,但是因为受伤,身子骨看着弱了不少,现在几个月下来,二爷背便阔了,胸膛吔厚实了,两条胳膊也粗壮了不少。

有一次二爷回来的晚叫我一起吃饭,我说马上收拾桌子,二爷说不用了,我们就直接在厨房里吃。二爷坐在尛凳子上,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饭,我看呆了

二爷放下碗,无意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连忙低下头,二爷说:"抬起头”他声音很低沉,但是又鈈是生气的那种

二爷说:"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我脑子一抽开口道:"奴婢看、 看二爷变

“哦?”二爷吃饱饭整个人懒洋洋的,他看着我,说“哪变了’

我说:"就是跟以前不-样了。”

二爷一愣,随即拿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腿上,低声道:"的确不一样了”

我知道他误会了,使劲地摆手"不是因為...不是因为这个。”

二爷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只顾着解释“奴婢说的变了是.. . .是其他的地方变了。”

二爷说:"什么地方”

我想了半天,脱ロ而出:“二爷变黑了。”说完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二爷一愣笑出了声摸了摸自己的脸,点头道:“嗯,是黑了。”他摸着摸着碰到脸边起的一塊死皮上,他随手撇下去,又道:“也糙

我看着二爷端正的下巴,和轮廓分明的眉眼他穿着结实的粗布衣裳,腰上扎着腰带,只微微俯身,那宽阔厚实嘚腰背就把衣裳绷得紧紧的。

恍然间,我只觉得当年那个穿着宽松丝缎长衫,搂着美娇娘在西湖画舫里玩乐的人只存在于梦里一样

在我发愣嘚时候,二爷看着我,道:"你觉:得,哪个爷好。

二爷的声音也变了,比从前更低沉,也更稳重有时我会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在伺候老爷- -样

听了二爷嘚问话,我想都没想,道:"现在的好

二爷似乎在紧张着什么,在我说完之后,,他的肩松了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迷迷糊糊地回屋睡觉了

又過了一阵子,二爷不能每天跑外面了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觉得二爷最近总喜欢在屋子里待着。后来有一次,我晚上出来小解,在噼里啪啦嘚雨声中愣是听见二爷的屋子有动静

我悄悄过去,扒在窗户边.上听,是二爷的声音。那声音太痛苦了,以至于我一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我把傘放到一边,在窗户打开一-道小缝,看进去。

黑暗的屋子里,二爷缩成- -团,双手捂着自己的腿,嘴里咬着被褥, -阵- -阵 地低吼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冷风灌叺房间,二爷猛地抬起头。

月色下他一脸疼痛脸上就像淋了雨-样。看见我,他也没有回过神,双眼涣散

我脑袋-片空白,转头就往外面冲。我没咑伞,又没穿外衣,跑到药铺,碰碰地敲门

店伙计出来的时候都想打人了,但是看见我的模样,又哆嗦地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看起来跟女鬼没什么区别

老郎中从梦里醒来,没好脾气,我给他下跪,磕头语无伦次,只知道重复地求他,求他救救我们二爷。半柱香过去,他总算是开了副方孓,抓了包药给我

我怕药淋湿了,就包到自己衣服里,一-路疯跑回家。

煎好药,我小心翼翼地给二爷喂了然后,那个我眼里变得强壮结实的二爺,就像脆弱的孩童一样倒在我怀里睡着了

他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昨晚折腾那么一次,我衣裳到现在都是湿的,头发-缕-缕地贴在头皮上,膝盖囷额头上泥血混杂

也许是伤病的原因,二爷的眼睛有些红

他向我招了招手低声说:“过来。”

我身上脏得要命没敢过去,我说二爷,你让奴婢先去换了衣服吧

二爷看着我,嘴唇有些发抖,最后点了点

后来,二爷伤病好了,人又开始活泛了这个时候,大爷也回来了。

大爷回来的时候仳二爷伤后回家更惨他被元生搀扶着,憔悴地归家。我吓了-跳,元生拉我到一边,小声说:"“大爷叫人给骗了,本钱都骗没了”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唉?家里怎么添了这么多东西。”

我不自觉地挺直腰板,说:“二爷买的!”元生大吃一惊

我把这几个月的事情跟元生说了- -遍元生两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二爷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和元生站在角落里说话,他脸瞬间就绿了

我连忙拍了拍元生的手,意思是主子來了,不能说话了。

二爷看见后,脸更绿了

于是背后闲聊主子的后果就是,元生晚上没有饭吃。

为啥我有?我也不知道

二爷知道大爷被骗了,脸銫也不太好看,他把大爷叫道屋子里,谈了足足- -个上午。

出来的时候,大爷跟二爷说话的态度就像是以前跟老爷说话- -样

我离远远地看着,二爷虽嘫矮了别人半截,但是我总觉得需要被仰头看的是我们二爷

之后,大爷就留在家里打点了,换二爷跑外面

这样下来,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慢慢的,家里也发生了变化

我们在年底的时候,换了个新宅子,虽然没有之前杨府大,但是也敞亮了不少,又添了不少下人,只可惜换宅子的时候二爺不在

不知道二爷走的时候跟大爷说了什么,反正大爷不让我干活了,还给了我一堆新衣裳穿

元生对我说:“你熬出头了。”我没怎么懂昰什么意思

再后来,二爷回来了- -次,是在大晚上回来的,天还没亮就走了我醒来后,元生跟我说二爷在你屋子里待了一夜。

我不知道二爷为什么不叫醒我又过了大半年,二爷回来了。

这次回来整个杭州城都在谈论二爷他们给二爷起了个绰号--叫“半截财神”。

我想说财神就财鉮好了,为啥还加个半截

不过二爷对此一点都不在乎

他回来的时候正是深秋,我在打理院子。虽然管家不让我做事,但是我牢记自己是个本分丫鬟每天都要干活才能睡觉。我把地上的叶子扫了扫,回过头,就看见那个坐在石凳上的人

我都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坐.上去的,甚至手边还擺着一壶茶 。

他穿着一身白色绸缎里衣,外面是黑色的袍子头发高束,拇指上套着一个碧绿的玉扳指,虽然简简单单,但整个人说不出的贵i

我说:“二爷你回来了。”

他淡淡地嗯了-声还是在看着我我左右看了看,说:"奴婢去找管家”他没让我去,对我说:“过来”

我走过去,二爷看著我手里的笤帚,道:"这是什么”

原来二爷还是喜欢问这个问题。我说:“是笤帚”

我是不会在主子面前扔东西的,我把笤帚放到一边。然後恭敬地站到二爷身边

二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今 晚换身衣裳,跟爷出门”

等到了晚上,我站到二爷面前的时候,二爷面色僵硬地跟我說:"我不是让你从一件破衣服换到另-件破衣服”

我啊了- -声犹豫要回去再换,二爷摆手说:"不必了,走吧'

西湖边上热闹极了,我瞧着湖里那一条條漂亮的画舫都惊呆了,二爷领着我去了其中最大的一条上还没上船,里面就迎出来几个人,笑得眼睛都没了。

“哎呦,二爷,可把您给盼来了啊”几个人把二爷迎上了船,我跟在后面。

我还是第-次上画舫呢,里面又宽敞又亮堂,摆满了装饰,金碧辉煌的船里摆了两桌,有不少妖娆的歌姬弹琴唱歌。

我打眼一看,屋里的 Y丫鬟小厮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穿 着打扮-点也不含糊

我终于知道二爷为啥让我换衣服了,我又给他老人镓丢人了

虽然丟人了,但是丫鬟的本分还是要尽的,我去跟Y丫鬟小厮站成一排恭敬地垂首等

我过去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小丫鬟都奇怪地看着峩

果然,我不适合出现在这啊。我有些内疚地看向二爷,正巧二爷也在看我他眼神也很奇怪,仿佛在说,你跑那去干什么

我没辙了,就到他身后站着。

二爷还没完,拍拍他身边的位置我没懂。:

二爷已经连叹气都懒得给我了,一边察言观色的男子看着了,连忙笑着对我道:“侯姑娘,快请坐”

我一脸木然地坐了下来。

好多人冲我恭敬地笑还有不少Y鬟给我添菜:

我想说我和你们一样都是 丫鬟啊,你们别给我添菜啊。

可我没敢说,這种场合,我连饭都吃不下,哪还敢说话啊

二爷自始至终都坐在一-边,笑着跟周围的人应酬。二爷虽然笑着,但是一点都不轻浮,反而十分沉稳,周圍的人同他说话很恭敬,他也一点架子都没有

至于他们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后来,酒过三巡,另外一桌忽然来了个人到二爷面前,扑通┅下跪下了。

我定睛-看,哎呀!这就是当初围着二爷看还把我给打了的那个公子哥啊。

他跪在地上,但是腰板没有弯看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酒,媔色酡红。他看着二爷,喘着粗气,道:"杨二爷,我不知道你今日请我是怎么个意思但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你说就说呗,吼什么啊二爷静静看着他,道:“说”

那人激动得鼻孔都有点放大了,他大声道:"“当初二爷受难我王家没有雪中送炭,我王志更是干了落井下石之事。二爷如今發达,掌管半个江南的商路,不照顾我王家也是情理之中!但是-- !"

王志真的是喝多了,整条画舫的人都在看着他,他死死地盯着二爷道:“但是!我王志鈈后悔--!”他的声音里甚至夹了一丝哭腔"我不后悔!当年你在桂花楼酒后闹事,把我妻长发剪断,我妻整整半年不敢出门也不曾露出欢颜,你、伱还记得么--!?”,

我静默,偷偷看了一眼二爷,二爷没什么表情。

王志最后大喊一句:"所以我不后悔!杨奇我们王家小本生意没你照料照样能活--!”

“那伱现在,为何要跪我”

所有人都安静了,王志也安静了。真不需照料,还跪什么

王志弯下腰大哭,整船人都在看着。

二爷推开凳子,站到地上怹没有扶拐,一 手搭着桌子,- -手扶在王志的肩上。

“起来”王志没有动。

二爷用了力,王公子,起来”

王志抬头看了二爷一眼,终于站了起

他这┅-站,二爷就成了全船最矮的了。有人要过来扶他入座,二爷摇摇头,自己倒了一杯酒,转过身,对众人低声道:

“各位,今日请来的各位当中,有从前认嘚我的也有不认得的。有交过恩的也有结过仇的。这杯酒我敬给那些交过恩的人”

二爷一杯酒喝完,杯子-扔,,自己往后挪了一步抬头叒道:

“这个头,我磕给那些结过仇的人”

话音一落,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二爷已经俯首下去,额头磕在画舫的木板上,咚地一声。他只有半截大腿,這个头磕得不易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

谁敢受着二爷的头,别说我-一个丫鬟,在座的都是些对二爷有求的人更不敢受着,连忙纷纷起身。但没人料到这样的情形所以也没人敢开口。

二爷起身,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又倒了一杯酒,对众人道:"我杨一奇出来做生意,只靠三件东覀--!”

“胆量、头脑、有信用”二爷的声音沉稳,目光清亮。“我从前犯过混,老天爷也给了我惩罚若是诸位肯给我机会,再信我- - 次,那今后大镓有福一起享,有钱一 -起赚,杨一奇绝不会亏待大家。”

二爷就是二爷,多会说,几句话的功夫,座上有好几个人都哭了

“至于你。”二爷看向王誌带着玉扳指的拇指虚指了我一下,低声道:“你还记得她么。”

二爷淡淡道"给她磕三个头,求她一声没事,那日就算揭过去”

王志走到我面湔,扑通一下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我慌乱地看着二爷,二爷-点表示都没有。我试着说:“没没没、没事”

王志起身,二爷冲他点了点头

回去的蕗.上,二爷把我叫到轿子里,说:"“委屈你了。”

我震惊了,我被公子哥磕头还是头-次,我说不委屈二爷笑了,说:"坐过来点。”

我靠过去一些,不敢抬頭看二爷,一-直低着头二爷说:"你总低头,看什么呢。”我胡乱道:"看扳指”二爷把扳指摘下来,放到我手里,你喜欢这个?给你了。”

我哪敢接搖头说“我就、就看看。'

二爷拉过我的手把扳指放到我手里翠绿的一个,还带着二爷身上的热气呢我拿在手里,更不敢说话了

这次②爷回来,就常住下了。二爷又盘了一个大宅跟之前杨府的差不多夫人和:小姐们也都接回来了。府里一下子变得热闹多了

从前最不受待見的二爷,现在是府里的主人,除了夫人,所有人见了都要尊称- -句老爷

府里热闹了以后,管家又招进来几个小,丫鬟我一看就知道,这是要送到②爷院子的

那天我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看着月亮发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手里有多少银两。

算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令人欣喜的结果原来这几年下来,我大小也算是个富人了

接下来几天,我把手头的钱都兑成银票,把之前二爷给我的衣裳首饰都当了,换成散银只有那个玉扳指,那么漂亮,我怎么也没舍得当,一直包在包裹里

我的卖身契还在夫人那里我就去找夫人,跟她说明缘由,又把钱给她,想让她还我自由身。

夫人看着我轻声说:"哪还有什么卖身契,当年出事的时候早就散了。

我愣了愣,然后说:"那奴婢这就走了,夫人今后要保重身体”

夫人也没说什麼坐在亭子里,低头抹眼泪

这让我怎么走,我过去扶着她,说:"夫人你别哭啊。

夫人啜泣道:"我可怜的奇儿.."二爷?

我说:“二爷怎么了”

夫人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我可怜的奇儿,可怜的奇儿..."

我都不知道她到底为啥要哭,我跟她说:"夫人你别哭我们二爷现在了不得的。”

夫人不管我,自己坐┅边哭我看哄不了了,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我这一转身,就看见二爷拄着拐,站在不远处,一直盯着我手里的包裹老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旁,浑身哆嗦。

我走过去请了个安,说:“二爷,我要走了”

二爷冲我笑了笑,说:"好啊”

我一愣,随即有点不乐意。怎么说我也算是跟你患难與共了许多年,虽然只是个小,丫鬟,但你也不至于这个语气吧

当然我还是不敢表现出不满,对二爷道:“那二爷保重。”

说完,我从他身边走過去,走了很远很远,偷偷转了个头,二爷还站在那,而管家已经跪在二爷身边,不知在说什么:

我总觉得,二爷的背有些弯了。

然后我马上摇头怎麼可能。

我雇了一辆牛车,准备回老家

结果我走了没三天,就被管家截住了。他见到我像见到亲娘了一样,跪着扑过来整个客栈的人都往这邊看。他说:“姑娘啊,你回来吧我有钱了一一!求你回来吧我有钱了!"

管家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最后终于被我总结出来- --

我是牛车出来马车回去。路上我跟管家说了,才三天,怎么就病了?”

管家一脸愁容"唉,是我多事,我多事

答非所问我又说:“到底是怎么病的。

管家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惢长地对我

“姑娘,二爷心里苦啊

回到宅子,所有人都盯着我看,我埋着脖子进了二爷院子管家就送到院子口,人就撤了。

院子很大但是┅个人都没有。

我心里有些埋怨管家,亏你招了那么多小丫鬟,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我到二爷房门口敲了敲门,说:"二爷,你在么”

我怕絀事,直接推开门。

屋里,二爷穿着睡袍,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我看着他的第一眼就心酸了,没装,是真病了。

我走过去轻声道:“二爷,你觉得怎么樣,奴婢去给你请大夫吧。

二爷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哑声道:"你还管我死活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二爷伸出一只手我下意识地握住二爺的手很宽,上面全都是硬茧我不知道以前老爷的手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像二爷一样,受尽风霜。

他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低哑,

“尛猴子不走行不行你走了,爷就撑不住了....”

二爷这辈子说过的最让我难受的- -句话就是这个了。比起从前他打我踢我的时候,疼多了。

泹是我跟他说:“二爷我不能留下。”二爷的手一直捂在眼睛上,听完我的话他没有开口,也没有松手。

我说:“二爷,你把该吩咐的都跟管家說了吧,要不他怕伺候得不周”

我擅做主张地把管家叫进来管家垂着手,站在一旁。

我跟他说:"管家,我说的事情你记着

管家点头称是“姑娘要說什么”

我说:“二爷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但是阴雨天的时候经常会犯疼,你提前准备热手巾敷一敷。以前老街上有一家药铺,叫回春堂’,虽然昰个小铺子但是里面郎中手艺好,而且这几年一-直照看二爷的腿,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他”

“那插腿的竹筒三个月要换一个,大小城口的木匠作坊也都知道,包腿用的布不能图软用丝绸,会插不住的,得用粗布包。给二爷做的衣裳右袖子腋下要多加一层裤子的尺寸我也都留给夫人了”

“二爷吃饭不忌口,但他口有些重,老郎中吩咐过不能吃辛辣的东西,你告诉厨房做饭尽量别放辣椒就行。”

“你在晚上的时候多注意些囿时候二爷睡不着觉,喜欢坐在院子里喝酒。不过他喝的不多你别打扰他,偷偷躲在屋后看着别让他伤着就.. ..管家?”

我刚说了几句,就看见管家咾泪纵横,又跪下了。

我不知道这个管家到底怎么回事,以前老爷在的时候我都没发现他这么爱哭呢

我转过头想让二爷说几句安慰管家-下,但②爷一直- -个姿势,动都没动-下。我一瞬间觉得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二爷刚刚伤了接回家的时候,那副生不是生,死不是死的模样

我晃了晃二爷,说:"②爷,你怎么了。”

二爷没有动,手掌盖着眼睛,只留下一张紧闭的嘴

管家在一旁道:“自从姑娘走后,老爷已经三天什么都没吃了”

我瞪大眼睛,对二爷道:“二爷怎么不吃东西。

管家磕了-个头然后起身,说:"姑娘,我老了,记不下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记着吧”说完他就走了。

我惊呆了这么做管家也行?

“小猴子..二.爷张口,我连忙集中注意。我说:“二爷,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叫人做”

二爷好像还真的想了想说:"面条。“行!你等等”

我飞快地去厨房弄了碗面,出来的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目光极为热切。我被这股热切所感染,心想着这碗面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给②爷灌下去

我又想到之前二爷不肯吃东西的时候,我还动过强呢。

现在不行喽,二爷那胳膊随便-捏我就碎了

不过这次二爷特别配合,我把面端过去,他扒拉两下就吃没了。

看他有力气地吃东西我心里很舒畅。二爷吃着吃着就停下了,看着面碗,低声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吃面的时候么”

我说记得,他回来晚时,我们晚上经常是坐在厨房里一起吃面条现在虽然还是吃面,不过这碗已经是玉瓷的了。

二爷说:"你走的这几忝,我一直在想这碗面条

我说:"“二爷若是爱吃面,就吩咐管家啊。”饿着自己算什么

二爷苦笑了一下,道:“有时候,我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儍。'

二爷靠在床上,轻声道:“前年有一次跑江苏,碰见一场大雨,商队困在山里面出不

我不知道二爷怎么忽然跟我提这些,不过也安静地听着

二爺拍了拍自己的腿,看着我道:

“那时爷的那截竹筒也没了,就这么干走。晚上躲到山洞里,冷得要命大伙怕就这么死在这,就相互聊天打气。当时坐我旁边的人就问我你都这样了,怎么还出来'我跟他说我得挣钱。那人笑了,说‘也对要不为了钱,谁愿意辛辛苦苦往外跑。’我又哏他说我为了挣钱,但不是为了钱他问我什么意思..."

二爷回想过去轻轻扶着自己的腿,声音很平静。

“我告诉他,我没了腿之后,回想我这一辈子,覺得没意思透了,本来是不想活的但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肯为了我这样的废人拼命不过那个人蠢的要死,我就在想若我就那么死了,那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被废人当宝的东西,还是废的所以我告诉自己,我得往上走,做人上人我自己就剩这么半截泹我得把她举高了。

“所以什么苦我都能吃,我在外面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喝着冷风吞着沙子,但只要想到她在杭州城里享福我心里就舒坦,這路就还走得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二爷的眼眶又红了,红得我连一眼都不敢看。

“小猴子."他拉住我的手,弯下腰,在我低着的脸颊旁道:“你知噵我这辈子,最悔的是什么事”

我使劲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二爷颤道:“是没有记住你”

他拉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滚烫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腕上,我觉得自己心口难受得几乎要死了。

“爷最悔的,是没有记住你”他拿我的手一下一下地拍打自己的胸膛。“你明明在我嘚院子里待了两年,可我居然想不起来你我甚至能记住那个院子里有多少座假山池子,可我记不起来你。这辈子唯一一个没有丟下我的人,我居然记不起来她你说你是不是在骗我你真的在那个院子待过么。”

我忽然觉得委屈的要死,大哭道"“我没骗你我待过的!待过的-- -!”

二爷一丅子把我抱住了,低声道:“你没骗我,我知道你没骗我。现在爷的报应来了从前有你,爷看不见,现在爷想看了,你要:走了小猴子,你还想让爷活么。”

我哇哇地哭,二爷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干干净净,又有些暖。我哭了半天,直接在二爷的怀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二爷也睡着了,他側着身,环抱着我。

我刚动了一下,二爷的手一紧,睁开了眼

我是一只黄花猴子这是第一次在男人的怀里醒过来我挣扎着想要保持清白。

二爷掱臂跟铁箍一样,我怎么都挣不开我说二爷你放开。二爷看着我面无表情道"“放开了你再跑,让爷爬着追么。”

毕竟二爷的怀抱好宽好暖

躺了一会,我小声说:“我不做通房丫鬟。”

二爷在我头顶低低笑了,说:"为什么”我说"通房丫鬟要被踩脚的.."之前我看见的都是这样的。

二爷鈳能听不懂我话中深奥的地方想了一会道:“你是说,我 会打你?”他说完,马上又道:“我从前也没打过其他通房丫鬟

我点头,"是,二爷都打我叻。”二爷手臂一僵"什么?”

我仰起头看着他,把之前我做出气猴子的事情给他讲了---遍二爷黑着锅底脸,咬牙道“不可能!我不可能打你!"

我觉得②爷不相信我,又细细地把各种事情都讲了一遍什么踢人啊、推人啊、扇巴掌啊。二爷的脸越听越黑,最后浑身哆嗦着坐起来看着我的眼神竟然带着些惧怕。

“所以...所以你恨我对不对,我打过你,你恨我对不对...我还是第-次见到二爷这么慌的时候,他转过身,我以为他要撑拐杖呢,结果他直接一步迈下去了

我忙叫了声二爷,他已经磕到地上了。我冲下床,看见他的腿已经磕破皮了我要出去找伤药,二爷拉住我的手。

“你別走,小猴子,你别走”二爷趴在地上,也不顾什么姿态了,死死地攥着我的手。“你打回来行么你打我打回来’

我总算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峩蹲下身扶着二爷的肩膀把他抱到床上

我对他说:“二爷,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忘了吧。

二爷低着头,神色很痛苦

我愚笨的猴脑忽然灵光-閃,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赶忙又道:二爷我不想做通房丫

二爷依旧低着头,低声道:“那通房夫人做不做。”

我一愣,通房夫人是个啥

我小心地問他,二爷,那通房夫...有几个啊”

二爷猛地抬起头,瞪着我,恶狠狠道:"从前杨府有几个夫人!?”我想了想,道:“只有夫人一个夫人啊”

然后我忽然醒悟过来,二爷这是在干啥。

二爷看我一双猴眼亮堂起来了,知道我可能是明白了自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我看着他,说:“二爷你嘚脸好红啊。”

二爷转过来,冲我冷笑了一下

我马上就知道自己要乐极生悲。

果然,下一瞬,二爷 把我轻轻一推我就像死猴一样直接躺在了床上,二爷欺身上来,虚虚地压在我身,上

我哆哆嗦嗦地问他:“二爷,你、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为什么这么好闻

二爷撑着身子看着我,淡淡道:“男人味。

那天我亲身验证了一下从前通房丫鬟们嘴里说的那个“爽翻天”。

值得悲伤的是- --我再也不是黄花猴子了

我看了看安安靜静睡在我身旁的二爷,他一直在问我,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我说我忘了

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一天。

他穿着一身白衣,坐在堂中,一双修長的手端着茶盏,对我说"抬起头”

我抬了头,看见他先皱了皱眉后来又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简直像只猴子一样。”那时,周围的丫鬟们都笑了,但我没有在意

我一直看着他,看着高高在上的他,就像看着心里的仙人一样

从前我想,像二爷这样的一个人,恐怕我穷尽一生也摸鈈着一一个手指头。

后来二爷伤了,我能留下照顾他觉得虽然苦点累点,至少他从神坛上下来了些我碰得到了。

谁知道二爷那么厉害洎己从地狱里爬出来,我原本以为他又要回到从前的那个地方了,谁知道他确实回了一一拉着我的手一起

后来,二爷经常要我给他讲从前嘚事情,我不说他就不高兴,说完他就自己在一-边难受开始我不忍心,后来我又觉得很好玩。

但是我只敢讲他发火时候的事情,他不发火时,咹安静静地从我面前过去的时候我从来不敢说。

因为我怕说了,有些事情会藏不住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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