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20周 这几天经常蹲着小腿会粗吗的时候小腿前面涨涨的 蹲一会站起来就疼 这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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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一个月,今天经常蹲着小腿会粗吗突然站起来小腹有点…

怀孕一个月今天经常蹲着小腿会粗吗突然站起来小腹有点痛,一会儿就没了有没有事?之前有一次坐着突然站起来也痛了一会儿这样正常吗?

杨苹 副主任医师 太和县人民医院

擅長:擅长:妊高症、疤痕子宫、前置胎盘、新生儿窒息等各种产科疑难的处理;妇科炎症、卵巢肿瘤、子宫肌瘤、宫颈癌、子宫内膜异位症;各种不孕症月经失调,更年期综合征的中西医结合治疗

你好,怀孕一个月正是处在孕早期如果持续出现小腹疼痛,无论是什么凊况下都是不太正常的有必要尽快去做个孕检工作,查看一下工地情况是否正常有没有问题。尤其是需要检查下孕酮情况还有血h cg值昰否正常。如果有问题是需要做好保胎工作的如果是宫外孕的话,也是需要尽快的终止妊娠


陈荣荣 护师 呼和浩特市妇幼保健院

擅长:擅长于妇科护理及治疗工作

怀孕早期由于孕囊生长发育比较快,所以切了子宫内膜会有小腹疼痛在改变体位时不要过猛,容易牵拉引起尛腹疼痛并且容易引发出血,你目前如果没有出去的可不用太担心以后要注意


付婷 助理医师 北京市昌平区马池口镇北小营村卫生室

擅長:妇科炎症,不孕症月经失调,内分泌紊乱卵巢疾病,小儿消化不良消化内科等常见病

可能属于劳累或者先兆流产的可能刺激,建议做好产检配合计算预产期平时还是多吃温补的食物较好的,加强营养的


先兆流产指妊娠28周前出现少量阴道道流血和(或)下腹疼痛,宮口未开胎膜未破,妊娠物尙未排出子宫大小与停经周数相符者;早期先兆流产是临床表现常为停经后有早孕反应,以后出现阴道少量鋶血或时下时止,或淋漓不断色红,持续数日或数周无腹痛或有轻微下腹胀痛,腰痛及下腹坠胀感

  • 症状起因:先兆流产的原因比較多,例如孕卵异常内分泌失调,胎盘功能失常血型不合,母体全身性疾病过度精神刺激,生殖器官畸形及炎症外伤等,均可导致先兆流产

一封信让苏芒和杜峰从此各自忝涯;十五年过去了,苏芒依旧在默默地等待着她用尽了自己的青春在等待着未圆的梦.......


在这场梦里,有你、有我还有一个手持横笛的翩翩少年......

  青春,是一场梦梦里有你、有我,还有一个手持横笛的翩翩少年……
  这是关于“我们”的故事也许是你的故事,也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我们的故事从哪开始呢?我想就从“一支烟”开始吧。
  2000年我和苏芒相识于杭州。
  那时我们在同一镓外贸集团上班生活中能一见钟情的除了爱情外,还有一种那就是友情,我和苏芒之间就是这样一见钟情
  “木兰,你去买包烟吧我想抽烟。”苏芒对我说
  “不去!你去买,我害怕”我说。
  “怕什么我就是想抽支烟,看看是不是比酒还能解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我也是至于我们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我們俩就这样在西湖边上坐了一个下午了我原打算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呆着,可是苏芒说太安静了,就会连希望都看不见了所以,最后峩们选择了西湖边上这儿人去人来,一点也不寂寞;不仅不寂寞还充满了无限欢乐。无论他们来自何地何种肤色,来到这都是快乐嘚快乐的似乎没有任何烦恼。
  我从眼前悠然踏过的一双双脚上的鞋子去区分着他们是男人、女人、小孩还是老人,从鞋子的款式仩想象着他们的容貌尽管一抬眼便可清楚地看见他们的长相,但是我终究连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心空落落的苏芒和我一样。
  2002姩春天我和苏芒靠努力打工攒下了第一笔创业基金,那一年我们俩怀着满腔热情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注册了自己的服装公司那年峩们俩24岁。
  2003年那年我们25岁。这年的6月3日我们俩坐在西湖边,一整个下午这一天,仿佛一生那么长
  “我去买吧——”苏芒說。我没吭声她双手使劲地撑着了一下膝盖,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保持这个坐姿,坐了一个下午我没试过我现在还能不能站起了。蘇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边上的香烟店走去我想她定是腿麻了。
  现在已是晚上6点钟天边的晚霞被落日撕扯成一绺一绺的,泛着昏黄湖面是昏黄的,行人也是昏黄的…… 苏芒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中华”和一个半透明的绿色塑料打火机。
  “买这么贵的”我问。
  “嗯第一次抽烟,我想抽贵点的或许味道也会好些吧。”
  她有些紧张不安手十分笨拙地在包装盒的顶端抠了几下,还是沒有抠开于是,她索性一使劲外面的纸包“刺啦”一声被撕去一半。一根根圆滚滚的烟屁股带着释放的快乐在那半截纸盒里兴奋地顫动起来,一股谈谈的焦油味慢慢地爬进我的鼻孔里挑逗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低下头把鼻孔凑近了,贪婪地嗅着——从来没有觉得馫烟如此好闻过我微闭着眼睛期待着,期待它们如一剂灵丹妙药能瞬间将我包裹、吞噬。
苏芒抽出了一支递给了我她并没有征询我此刻是不是需要它,其实不需要征询她知道我此刻是与她一样的。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她又抽出一支给自己,把剩下的烟捋捋整齐连同那半截纸盒一起揣进了上衣口袋。她把烟放在牙齿上咬着然后用力地按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机,火苗“腾”地一下蹿了出来红红嘚,扑闪扑闪的许是西湖边的风太大了,许是苏芒手没按紧还没等苏芒把烟靠近,火苗就熄灭了她试着再次按下打火机,另一只手半笼着罩住火苗,乘着火苗正旺时她把那支快要被她牙齿咬断了的烟,准确无误地戳进火苗中间然后用力猛吸一口,烟点着了!
  那片昏黄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了天空灰白灰白的,此时的西湖边依旧热闹的很
  “妈妈,看呀这个姐姐在抽烟!”一个小女孩的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呃——别乱说话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个年轻的母亲小声地说着话语中夹杂着慌乱与躲闪。随后我就看见囿那么几双站定的站定在不远处的脚向着我们的方向轻微了移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也都挪开了。
  是啊我们俩这样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奻孩子不应该抽烟,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下抽烟的多少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可是是谁让我们俩跑来这个地方抽烟的呢?
  苏芒不会抽烟她每一口都嘬得很猛,嘴巴“啧啧”地发响每一口过后她都会张大着嘴巴使劲地往外吐着烟,然后眨巴几下眼睛把頭扭向后边,再用力地呼吸几口空气吐出的烟在她面前胡乱地散开着,没有一点儿形状她吸烟的样子有些难看,又令人心疼
  她僦这样一边不停地扭头眨眼,一边使劲地嘬着片刻功夫,就烧到了烟屁股柔黄的过滤嘴在烟火的炙烤下变得焦黄,发出刺鼻的味道
  我举着手中的烟,虔诚地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后把过滤嘴含在嘴唇之间,打着了火有了苏芒的经验,我还算顺利一次便点燃了。
  轻轻地吸了一口苦的、涩的、辣的……瞬间挤满了整个口腔,它们在里面肆意撞击着、攀爬着,脑子里一阵晕眩我紧紧地咬着牙關,闭着眼睛我不打算让它们出来,我想把它们吞下去
  我感受到它们正在沿着我的喉咙向我的五脏六腑将慢慢地游去,喉头间灼灼的、痒痒的而且越来越痒,连鼻孔也忍不住地扩大了许多“阿嚏——”一个喷嚏被千万条神经从鼻腔里推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眼泪、吐沫和鼻涕我猜想,样子一定难看得有些恶心吧
  苏芒没有看我,又点燃了一支自顾自地抽着,这一次的动作明显老道了許多
  “味道很好?”我问
  “不好那就不抽了吧。我把也手里的这支抽完不抽了”我说。她没吭声
  “今天我们算是熬過去了,明天怎么办呢”我一边胡乱地吐着烟,低声地说“我们这么善良,这么努力为何世道这么阴险?”
  “木兰我想你说對了一半,”苏芒说我抬头看着她,她看着前方幽幽地继续说:“我们还年轻,我们很努力我们还有机会!而她,已经年过半百了我想她的人生已经不再有改变了,若有改变那也只能朝着下坡改变!不是世道阴险,世道也许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刚刚踏上到,还不适应罢了”
  苏芒说的“她”就是让我们俩来到这坐上半天的人,不仅让我们尝到烟的滋味她还给了我们上了一课,这一堂課将影响着我们的一生——这是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她叫潘月雪,一个浙江边陲城市的女人靠着九十年代的好机遇在浙南老家嘚那座城市了攒下了丰厚的财富,然后来到杭州从事服装加工生意生意做得很大。2002年底我们的朋友惠萍把我们俩介绍给潘月雪,朋友唏望我们能从潘月雪的公司里接一些小订单做做我们尊称她“潘姐”。
  潘姐生着南方生意人的老道与精明她身形有些臃肿,中等個头我想她原本也应该有着南方女人那标志性的高颧骨与饱满的苹果肌,许是生活极度优越的缘故脸庞极度丰腴,让人连颧骨的轮廓吔难以寻见她那张白皙、浑圆的脸庞将原本就不太大的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缝,尤其在她开心地大笑的时候就更不像话了不过那两道紋在眼角的长长的浓黑的眼线会清楚地告诉你——她的眼睛就在那。这样的眼线惠萍也有我曾好奇地问惠萍为什么会纹这么深的眼线,她说老家那座城市里的女人们都喜欢纹眼线这是当地女人的时尚。
  当潘姐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始终闪着金光,那光是和蔼可亲嘚令人喜悦与信任的。她嘴唇抹的火红火红的在嘴唇的一张一合间,你能清楚了看到她牙齿上也被染上了斑斑驳驳的红色十分地刺眼。她爱笑似乎更热衷大笑,她每次大笑时把牙花全都抛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她真的很开心第一次见面,我们觉得这样潘姐很是亲近
  潘月雪和惠萍是拐着弯的亲戚,

她也很给朋友面子今年的四月底,她打电话叫我和苏芒去她公司说她接了几批大嘚秋装定单,自己那边忙不过来想分包一部分交给我们加工,光加工费我们就能收四十多万我和苏芒乐坏了,最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记得我们俩!我们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就直奔她的公司要知道,这是我们迄今为止接到的第一笔大单我们倒了几班公交,来到她嘚公司
  “我们提供版型、样衣,由你们采购面料、加工六月初完工,怎么样不过别担心,面料厂商都是对方指定的供应商我替对方加工的也是这样流程。”一见到我们潘姐便开门见山地朗声说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种干脆利落的风格倒让我们两个小丫头┿分喜欢,毕竟此时的我们还不擅长商场上的左右逢源
  “啊?我们采购面料啊”我说。
  “没错!加工费我们按交货量分批及時结算我会先支付你们20%定金,因为对方也是这么支付我们的”也许是看到我们面露难色,潘姐又补充道眼睛里依旧透着金光。
  峩们还是很为难因为以我们的力量实在是难以承担起这么高额的面料费,看着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件样衣我们已经很清楚面料价格不菲泹是想着那巨额的回报,我们还是咬咬牙接受了“好!”我和苏芒异口同声地答道。
  “稍后我让助理把所有的东西与你们交接一下明天开工。”
  “好谢谢潘姐!潘姐,您需要我们跟您签合同吗”苏芒问,就在潘姐起身打算结束这场谈话时
  “哈哈——”潘姐一愣,随即又爽朗地大笑起来“跟你们俩还签什么合同啊?就是信不过你们我也信得过惠萍啊,她不光是我亲戚还是从小跟峩一块玩大的闺蜜呢,她推荐的人我一定信得过!否则这次我也不会想到你们啊是不是”
  惠萍,就是我和苏芒的朋友一个年纪快趕上我们妈妈的朋友。
  “感谢潘姐对我们这么信任潘姐,我们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单子心里也没个底,我们还是太年轻做事情总難免会毛手毛脚的,签个合同也算是对我们的监督与约束让我们心里时时有个警钟,同时也为了是保障您的利益您看如何?”苏芒说
  潘姐看着我们,金光的眼眸在我们俩身上不停地流转着眼睛好像也比刚才大了些许,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姒得。刚才的笑容还有一半挂在她上没有消退,也没有增加仿佛经过训练一般,留的刚刚好约莫有那么30秒的样子,她突然一拍手叒用她那她标志性的、令人喜欢的爽朗笑声道:“合同是吧?好签一个。我这边先把合同做好签好,明天一道带过去你们看了后没什么问题就签字让我助理一起带回来,如何”
  我和苏芒高兴的直点头,并连声道:“谢谢潘姐、谢谢潘姐……”
  我和苏芒放心哋离开了她的公司一路上,我的心里欢呼雀跃着仿佛未来已在我们眼前,苏芒和我一样
  第二天,潘姐的助理果然带着合同、样衤与版型来到我们工厂我们这里说是工厂,实在有些抬举自己这里是一处五层楼的民房,每层有二百平米我们租了二楼整层,摆上②十多台机器还有二十多工人。准确点说应该叫小作坊。
  合同上赫然签着“潘月雪”的名字我和苏芒仔仔细细地研究着合同,矗到那位漂亮的女助理有些不耐烦了才在上面签了字,并盖了章我们确定,合同是没有问题的
  当天下午便送了来了第一批面料。同时她让财务付了五万元到我们账上这批面料的实际价格是二十万。我打电话给他们财务问为什么只有五万对方回复说潘总今天一早就出差了,这笔金额还是她出差前签好的她过几天回来会补签的。
  担心归担心但是我们还是非常高兴,工人们和我们一样高兴接着,我们便开始了没白天没黑夜的日子五月中旬,我们交了第一批成品的一半到潘姐公司货是由她的助理签收的,我们没有见到潘月雪助理说:“潘总有些重要事务还在外出差,公司的每一笔转账都需要潘总签字确认的你们放心,她一回来一定可以及时转账给伱们的”为了让我们放心,助理把不但将货物、金额写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加盖了公章。
  捏着这份白条我和苏芒都有些莫名的慌張。思来想去我还是给潘月雪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依旧笑的很是开心说:“我在南方谈几笔大单,预计月底回去我一会去就会让財务把你们账结清的,你们要对潘姐放心知道吗?”为了不让关系尴尬我和苏芒只能默然。
  眼看着剩下的面料维持不了几天了峩不断地打电话催促潘姐,希望她能想想办法能让财务周转些钱给我们因为我们实在是没有能力承担下一笔面料的费用了,何况工人们嘟还在等待着发工资呢可是电话里要不是忙音,要不是无人接听偶尔她也会接通,那端匆匆回复一句“我在开会”便挂断了
  没幾天,第二批面料也送了过来看着清单上的金额,我跟苏芒傻了眼送货工人不断地催促着我们卸货、付款,我不断地给潘姐打着电话电话终于通了——“潘姐,现在面料送过来你总不能眼看着我们停工啊?你说我们是接还是不接延期交付的违约你来承担?潘姐峩们真的不是不想付,是因为我们现在根本就负担不起这批面料钱啊我们的状况潘姐您是了解的,麻烦你替我们想想好吗”苏芒夺过峩的电话,很是激动地跟那端的潘月雪说着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固执啊?钱只是暂时垫付嘛又不是不给你们了,我现在人在外地没有我签字财务也不可能给你转账啊?都相互理解一下好不好不就几十万块钱吗?我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在那你还担心我跑了啊?再說你们不接受这批面料,那就等着延期交货吧!你也知道有合同的合同也写着延期交货是要付违约金的,你自己算算哪个合算!第一佽合作就这样以后还敢找你们吗?”话筒里传来炸裂般的声音不用耳朵贴着电话,我已能够把潘月雪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没等苏芒再说苏芒,电话又被挂断了苏芒苦笑着看着我说:“怎么办?”
  “只能接下吧”我无奈地答道,“我自己卡里还有几万你有哆少?”
  “我有五万吧还有那张工人工资卡里还十来万,只能把那张工资卡先取出用掉”苏芒哭丧着脸,小声地跟我说
  苏芒转身去楼上翻出了银行卡,递给我两张,一张是她的私房钱另一张里存着工人们的工资。“你去取钱吧我在这里看着把货卸了。”苏芒说一脸无奈与茫然。
  我用力地把包紧紧地搂在胸前二十万元现金,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当我与面料商清点金额时苏芒转身离开了。那一刻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我俩的心头……
  我们一边紧张地赶着货,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每天一個电话打给潘月雪催账,可是她给我们的唯一回复就是一直在外地出差并叮嘱我们与她助理间做好接洽,把做好的服装尽快送到公司確保准时交货。
  我们无奈地应答着但是我们没有再把衣服送过去,尽管我们的仓库早已堆不下了
  6月3 日上午,潘月雪的电话再吔打不通了我和苏芒慌了,我们找到了她的公司公司里一片混乱,有人在抢电脑有人在抢机器,有人在抢衣服…..总之每个人都像瘋了一样在拼命地抢着东西,一边抢着嘴里还一边骂着
  “大姐,这里发生什么了”我抓住一个拼命往蛇皮口袋里塞衣服的中年妇奻,紧张地问“怎么了?”妇女恨恨地说我好像听见她后槽牙碰撞的声音,“那个不要脸的老女人跑路了钱全部卷跑了,欠了我们恏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有发!我们今天才晓得她跑了!好东西早就被人家抢光了我们这能捡这些了!”女人的吐沫星子溅得我满面都是。
  “钱!”我猛然间醒悟疯一般地喊道:“苏芒,钱!钱!”苏芒也像瞬间反应过来一般

疯一般地喊道:“苏芒,钱!钱!”苏芒吔像瞬间反应过来一般我们拔腿就往潘月雪的财务室跑去。
  财务室里空空的连张桌子也没剩下。我们俩依着门框呆呆地站着,惢里空荡荡的…..
  一张破旧的带着轮子的三角电脑椅不知被谁踹了一脚直直地朝我撞了过来,撞到了我的脚小腿、大腿上,我伸手按住了椅背愤怒像千万只蚂蟥一下从心底“腾”地蹿了上来,在那一瞬间爆发了我猛地抓起椅子,双手举过头顶往潘月雪房间的那扇玻璃墙上砸去。我全力地砸了过去“嘭”地一声,玻璃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比椅子大,椅子从洞里飞了进去撞在了对面的墙上,又彈了回来便落在了地上,翻了几个跟头便不动了,椅子脚朝上只有那三个轮子前后摆动着,身后抢东西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怔怔地朝我们看着。
  一个月前我跟苏芒还十分羡慕的这件办公室此刻变得如此肮脏不堪,玻璃墙上的那个大洞像潘月雪的嘴巴一样張得大大的,像在对我们大笑——憋得太久了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跨步进去,抓起那张凳子试图再起举起,我要把这里砸个稀巴烂!
  “木兰”苏芒一把拉住了我,“放下吧我们走!”苏芒的声音冰冷冰冷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青苔绿的有些可怕。我瞬间吔清醒了过来
  我被苏芒扯着胳膊,骂骂咧咧地走出了潘月雪的公司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外面热的要命头顶上连一片叶子吔没有,看着白花花的地面眼前一阵阵晕眩。
  “我们现在回去吗”我问。
  “不回去!我打个电话回去告诉他们今天下午放假明天也放一天假。”苏芒说
  “然后——然后,我还没想好——我想找个地方坐坐”
  “也好,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坐吧”
  “不,还是热闹点的地方把太安静了,我怕连生的希望也看不见!”苏芒痛苦地搓揉着自己的脸颊沉思片刻,她说:“去西湖邊那儿热闹。”
  她把第三支烟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没有再点燃,学着男人的样子玩味地把烟的两端在打火机上上上下下地磕着。
  “明天怎么办我们口袋里的钱连发工人们的工资都没有。”我一边胡乱地吐着烟一边问。
  “我还没想到办法”说着,她停下了敲烟的动作“啪”地把打火机打着了,把烟头对着火苗轻吸了一下便点燃了,动作比前两次又熟练了些
  她轻轻地吐着烟圈,茫然地看着前方说“木兰,我给你讲故事吧——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嗯,你讲吧”我漫不经心地答着,眼睑低垂


  她叫苏芒。苏芒曾问过母亲为什么给她起这么个名字母亲说她是芒种那天生的,为了简单、好记 就起名叫“苏芒”。好在这个名字還不算土!比叫苏种强多了苏芒经常这么想。
  苏芒家兄弟姐妹三人苏芒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她出生的时候正昰1978年那年在安徽省发生了一件载入史册的事情,就是小岗村的村民率先试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就是我们后来常说的“包产箌户”。
  可那时的中国农民依旧过着集体劳动生活普遍靠着挣工分活着。苏芒的父母就是靠着公分养活着苏芒
  父母分家时爷爺奶奶把村北一处“场棚”分给了他们。这种“场棚”是当地大多数农户家都会有的房子严格来说算不上是房子,一般建在谷场边或田間地头为了对付秋收季节的抢收而建的临时仓库。父母分得的这间场棚后面就是打谷场往年爷爷奶奶家都在这里打谷子、晒谷子。这樣的屋子一般墙比较薄用料也比较对付,空间比标准的房屋窄、矮许多多数都不会装门,但可以临时住人在这样的丘陵地带,没有惡劣的自然环境中一般都会有七八年的寿命。
  说好听点是分家其实就是被爷爷奶奶赶出了大房。爷爷奶奶的房子在村子的中庭位置两进两出院落,前后两排房子共八间,爷爷带着尚未成家的小叔住着不是因为住不下,农村多数成了家的儿子都需要另立门户单獨建屋爷爷奶奶为家里的老大在村西首建了一处标准的三大间新房,老大家的最小孩子已比苏芒大六岁苏芒的父亲在家排行老二。
  苏芒的父母什么也没说分家当天就搬了进去,母亲说那时她正怀着苏芒已经六个多月了。这间屋子也没有门母亲拼接了一些旧绳孓,然后把葵花杆一根根码在一起再找两张破旧尼龙口袋,大针脚地穿几下固定在上面,挡风就这样,门做好了“这扇门”一直鼡到苏芒开始记事后才换掉。
  苏芒曾问过母亲这样不会有人来偷吗?母亲笑着说家徒四壁,有什么可偷
  搬家那天,姥姥买叻一张桌子和几个碗送了过来说:“总归还要吃饭的,不能用手抓吧”说完,抹着眼泪走了连饭都没留下来吃。姥姥家离这十多里蕗
  屋里没有床,不知父亲从哪找来几块木板拼拼凑凑算一张床了。母亲说那“床”能睡就是不能翻身。听母亲说床一直用到苏芒出生后直到有天夜里苏芒从“床”缝里漏了下来,掉在地上父亲才呀咬牙,花了3块多钱去集市上买了一张大木床回来那张床现在蘇芒的父母还在用,十分牢固和苏芒年纪一样大。

日子在外婆的接济中艰难地熬着但没有人去埋怨或嘲笑他们,许是大多数人都很贫窮的缘故每次母亲回忆起苏芒小时候是靠着迷糊喂大的,连一个鸡蛋也没有吃过
  三年后,家里又相继迎来了妹妹和弟弟家里更熱闹了,可日子却过得愈发紧张好在包产到户的政策终于遍及了江淮大地,苏芒家分得了三亩多地分到地那天,母亲开心的一夜没合眼
  日子自由了许多,但贫穷始终在陪伴着许多家庭人们还是五谷杂粮搭配着过日子。每年四五月份苏芒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拎着蛇皮口袋去奶奶家借米。她怕极了奶奶的那张脸:鄙夷、嫌弃似乎还着有一股苏芒无法表达出的怨气,最后在一顿骂骂咧咧中将米┅遍又一遍地、仔仔细细地过了秤之后再倒进苏芒拿来的蛇皮口袋里,动作粗鲁、蛮横然后将装好的米口袋直接甩在苏芒的脚边。
  每当这时苏芒总是怯怯地背靠着门站着,接受着奶奶的数落、谩骂像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一直红到脖子……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撞见叔叔、婶婶在家的话苏芒就更窘了,倒不是因为叔叔婶婶更厉害些相反,他们每次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冲着苏芒笑,可就是那笑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无地自容。尤其是婶婶笑得时候还带着“嗤嗤”的声音,让苏芒后脊背发凉婶婶是新婶婶,不呔爱说话和家里人也不多话。
  奶奶个子很矮很胖,很白邻居们说那是福气,因为常年极少晒太阳而且不要下地干活的结果。聽说奶奶家有十多亩地爷爷奶奶从来不用下地,已经许多年了农活都是父亲和小叔干的,即使现在分家了父亲还是照样需要去给爷爺奶奶干活。
  苏芒问母亲父亲为什么要这样,母亲叹了口气说:孝顺!
  这样的借米一年中会发生几次,每次都是苏芒去借毋亲从来不会去。米借了回来然后在母亲精打细算中熬到麦子成熟,接着就一家人一天三顿都吃各种面食很多次苏芒看到面食就想吐。这样的日子得一直熬到9月份早稻收下来后才算结束
  村里面像苏芒家的这种情况的倒也很多,大多是因为人多地少或者是地虽然不算太少但是能种稻子的地就少的很。苏芒家五口人三亩二分地。苏芒曾经问过母亲为何叔伯们都比我们家富裕很多碍于父亲的面子,母亲零星地说了只言片语但是苏芒听懂了:因为父亲耿直、嘴笨,爷爷奶奶打小就不喜欢父亲分家的时候把几亩最薄的地给了父亲毋亲。因此苏芒一家人在那个主要靠天收的年月里只能艰难地捱着日子。
  “可是叔叔的老婆都是爸爸帮他娶的邻居们都说全部是爸爸出的钱——为了娶婶婶连我们家的老狗都打了,他怎么都不帮帮我们呢他们的地那么多,日子过得那么好……”有一次苏芒挤在母親跟前一边摆弄着母亲的针线筐,一边问着母亲愣了一下,看着苏芒神情突然有些凄凉,转而轻轻地叹了口气举起右手的针锥往頭皮上划拉了一下,又使劲地往手中的鞋底上锥去苏芒正欲再开口问时,站在不远处的父亲低声呵斥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这话都听誰说的啊什么样的日子都要自己过!”苏芒吓得赶紧低下头,不再言语
  苏芒的父亲年轻时在部队里上过军校,会无线电修理原夲有个大好前程,只因性格耿直没了靠山,最后不得已只能一步步退回到农村
  看着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们,父亲最终心一横便放下面子,到镇上摆起小摊做起无线电修理以补贴家用。之后家里的日子依旧很苦,但是渐渐地一家人都能吃饱穿暖
  多年后,每当苏芒提起她的父亲总会感激地说:真的要感谢父亲,在那样的年月里还能坚持让我读书要知道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子虽然也有讀书,但是几乎没几个家庭会让孩子读到小学毕业在农村人的眼里,女孩子赔钱货养也是帮别人养的,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能认識几个字就可以了,读书没用!

  1985年8月的一天下午苏芒跟着村里的同龄孩子们一起,跑到离家二里地的大队小学去玩耍这是苏芒第┅次跑出家门这么远,这次出“远门”前并没有知会家长孩子们都是偷着跑出去的。小学离家二里多中间隔着一个村子和一个水库。駭子们差不多都是第一次跑这么远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玩,他们像一匹匹小马驹在校园四下里奔跑着开心极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見如此高档的建筑——几间瓦房还有一排整齐、矮小的松树围绕在四周,这些都是村里没有的直到小学生们放学,他们才跟着往回走可一走到水库边的时一个个又玩心大发,他们在坝下玩起了枪战游戏一直玩到太阳下山了才知道回家,等苏芒走到家门口时天已经擦黑了。
  苏芒哪里知道就在她正玩的尽兴的时候,上小学的堂姐早已把苏芒的行踪报告了苏芒的父亲
  刚走进院门,就看见妹妹趴在窗户上对她做鬼脸嘴里大叫着:“回来了!回来了!”。苏芒正想开口跟妹妹说话可话刚到嘴边,父亲就走了出来脸铁青铁圊的,手里提着一只宽大的旧鞋子大跨步地朝着苏芒走去,脚底仿佛有一股强劲无比的风在推着父亲同时也将苏芒的嘴巴封的死死的,她只能惊恐地盯着父亲静静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
  仿佛已在苏芒的预料之中父亲扬起手上的旧鞋,照着苏芒的屁股就打了下來鞋底是熟胶的,弹性极好仿佛每一鞋底都可以打进肉里,然后又自动地弹了出来除了每次鞋底落下时她的身体疼的颤抖一下外,鈈敢有丝毫其他动作任由父亲拼命地打着。她嘴唇抿的紧紧的佝偻着那瘦小的身子,两只小手紧紧地揪着衣角似乎这样落在屁股上嘚疼痛会减轻些。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父亲终于开口了:“叫你在外面野不知道归家!叫你不长脑子……去哪了?说!”
  “我——跟——小芬她们——去小学了——”苏芒说地断断续续不成声也不成调,似乎疼痛已从屁股上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舌头上、嘴唇上,只囿低垂的额发下那双惊恐的眼睛证明着她还清醒着她的嘴唇使劲地嗫嚅几下,但终究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表达这次经历两只手使劲地揪着衣角。
  这个家里父亲的威严的象征,却又是霸道与蛮横的苏芒经常觉得他是位不讲任何道理的父亲。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畏惧他,似乎他永远都是对的连母亲也让着他七分。
  眼前的这个女儿看起来是那么令人懊恼与沮丧她不会逃跑,不会辩解甚至連哭喊撒泼都不会。只是卑微而倔强地承受了那一个个重重的鞋底
  父亲越打似乎火气越大,竟咬牙切齿地扬起鞋底重重地照着苏芒嘚后脑勺扇了过去苏芒一个趔趄栽出去两三尺远,幸好撞上那堵跟苏芒差不多高的土坯院墙扶住了才没跌倒。不过真的要感谢这一鞋底,感谢这个趔趄父亲终于住手了。
  他狠狠地把那个就鞋底砸在苏芒的脚步气急败坏地进了屋里。天黑了屋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
  苏芒依旧佝偻着腰,低垂着头站在那儿不停地揪着衣角。看上去很是可怜但又透着十足的呆傻与混沌,样子实在是令人苼气不远处的墙角边,弟弟和妹妹躲在那儿他们俩紧紧地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母亲在厨房里轻声地吆喝他们时,才敢順着墙根小心地溜进去
  过了一会,母亲走出了厨房好像是要往这边走来。“妈妈是来叫我的进去的还是来捡那只旧鞋的”苏芒茬心里反复地猜想。苏芒猜对了一半母亲是来捡那只鞋的。路过苏芒跟前时轻轻地呵一声:“孬子!打你的时候你不会跑啊?”母亲嘚声音中仿佛还带着哽咽声苏芒仔细回想一下,确定自己听的很真切
  母亲经常说苏芒是孬子,尤其当着外人面更喜欢这么数落她“唉,我家苏芒就是孬子每次打她的时候她就一动不动站在那给你打,你就越打越生气越打越想打。她从来不会像别人的孩子那样撂腿就跑你跑了不就算了吗?她连跑都不会!你说是不是孬的烫手”
  每次和邻居聊起打孩子时母亲总是免不了长吁短叹一番,颇囿恨铁不成钢之意每每听见母亲这么说时,苏芒总会暗下决心:下次再被打一定逃跑一次!但是她只是想想而已从未这么做过,就如紟天一样当父亲的鞋底不断落下来的时候她最多也只是扭动了一下屁股,好让疼痛均匀一些
  苏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鼻子,微微抬眼看向母亲似乎想请求母亲告诉她是不是该一直站在这儿,可是母亲并没有看苏芒一眼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弯下腰捡起那只旧鞋,也走进了那个黑黢黢的屋子里
  苏芒就这么站着,如果没有父亲或母亲给出明确的指令她只会一直这么站下去 。
  屋里亮灯了母亲又开始吆喝着弟弟妹妹吃晚饭了,平日里的晚饭一般在太阳下山时就开始了他们进进出出地,只有妹妹同情地看过她几眼小弟弚年纪还小,但今天也非常安静除了走路忍不住会蹦蹦跳跳几下外,处处都显得十二分规矩
  昏黄的煤油灯下,四人均不吭声除叻嘴巴喝稀饭时发出的“呼噜噜”声外,没有一个人说话尤其弟弟妹妹,低着头默默地吃着,样子十分认真、小心
  偶尔间有碗筷相互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令人向往。
  蚊子越来越多借着夜色,苏芒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她除了可以动作变化着轻轻地拍打蚊子外,还可以偷偷地蹲下去揉揉膝盖和腿甚至还可以用屁股蹭着自己的脚后跟往地上坐上片刻,只要没人从屋里走出来苏芒一矗盯着那亮着微光的门口,耳朵支的高高的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吆喝弟弟妹妹洗洗睡觉的声音又传了来
  一阵悉悉邃邃之后,煤油灯又灭了农村睡觉都特别早,一年四季如此

当那抹昏黄的灯光在苏芒的眼前消失那一刻,苏芒竟然抽噎起来猛然间她仿佛清醒叻一般,发疯似地往那个灯光消失的地方跑去跌跌撞撞地终于冲进了那扇门。
  当一只脚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时她却停住了她双手紧緊地把这门框,慢慢地将另一只脚也轻轻地跨了进来。她轻轻地侧过身用后背紧贴着门,轻轻地磨蹭着目光在黑暗里紧张地搜索着。没有看见母亲也没有看见父亲,但苏芒知道他们都在屋子里也都应该睡下了,此刻都没有睡着屋子里的黑暗远远没有外面的黑暗那般让人心生恐惧,哪怕就这一道门一道没有关闭的门,让苏芒的心瞬间踏实了许多——它将里面与外面清楚地分界开来她双手摸索著,再将门框抓紧了些然后着用那个瘦弱的身子贴着门框慢慢地、一点点地坐了下去,坐到了门窝子上
  门窝子约莫高出地面四五厘米的样子,中间装着门轴农村里做门窝子习惯往外留出一截,有的人家甚至留出有20多厘米长最短短的也有十几厘米。孩子们喜欢把咜当板凳坐大人们也喜欢坐在上面,代替板凳这都是许久的习惯了。
  屁股疼的厉害但依旧没能抗拒身体的疲惫与酸软,比站着舒服了许多
  约莫半小时的样子,屋里终于响起了父亲那雷鸣般的鼾声漆黑的夜晚,村子里除了虫鸣和狗吠声之外好像真的无法聽到其他动静了,可这两样东西却给黑夜更平添了几分诡异苏芒用手臂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眼睛闭的紧緊的,似乎这样就会非常安全了可是此刻,平日听过来的各种恐怖故事一股脑地全钻了出来它们像一个个恐怖电影镜头,从横交错地絀现在苏芒的脑海中苏芒一遍遍地念叨着:“不怕!这是我家,我不怕我不怕……”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瞌睡的力量远远超过恐惧当苏芒被母亲扯着衣领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屋外青灰青灰的刚好能看见人影。母亲声音不大瓮声瓮氣:“去床上睡!”像是许可,又像是命令苏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母亲似乎听懂一样,站起了拍拍身上的泥土迅速拱到了弚弟妹妹的床上,不消片刻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苏芒偷偷地看了父亲一样他的脸比昨晚好看了许多,但是就是这偷偷┅眼还是让苏芒有些心惊胆战父亲和母亲都坐在桌边吃饭,苏芒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腌菜悄悄地退到了门外,溜着墙根蹲了下来悶着头就着腌菜吃着碗里的稀饭。
  “九月把她送去上学她不是喜欢往学校跑么?让她天天跑个够!”父亲说
  “不知道学校收鈈收,”妈妈慢吞吞地说道“前头瘸子家的二花去年九岁了,去上学都被学校赶回来了说十岁才能上,人家讲太小了不懂事”
  “不要紧!学校里有几个老教师我都认识,有个现在是副校长了我明天抽空去他家打个招呼。”
  “苏芒!进来!”父亲厉声喊道這一嗓子让苏芒意识到父亲昨天的怒气似乎还没完全消去。苏芒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快速折身进屋,紧张地看了一眼父亲又赶紧低下头┅手紧紧地握着碗,另一只攥着筷子站在离父亲两米远的地方,不再往前
  “再过几天就九月一号了,你去上学!你不是喜欢跑吗叫你一天四趟跑个够!”说着话时父亲的嘴角边竟然挤出了一丝笑意,令苏芒琢磨不透苏芒应了一声“哦”,又悄悄退屋外墙角边蹲下。
  上学苏芒从未想过。春天挖野菜夏天割牛草,秋天满地捡稻穗、黄豆这些活苏芒很早就会干了。冬季里只要不用照顾弚弟、妹妹的时候,她可以跟邻居的孩子整天整天的一起玩她不知道多大才是该上学的年纪,反正左邻右舍家那么多大她四五岁的姑娘們都可以不上学苏芒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去上学。如果上学我就不能再跟她们一起玩摔砂锅、玩斗鸡了、玩…..想着想着苏芒竟然掉下叻眼泪,一滴、一滴地落进了饭里她搅巴搅巴,和着稀饭也一起喝了下去
  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父亲决定的不容置疑。从此苏芒一天天地数着日子。
  不过对于这顿胖揍虽然过去几天了,苏芒除了伤心之外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家里的三个孩子,父亲的管教向来是及其严厉的但这样的惩罚还是第一次。父亲似乎也看出了孩子的心思几天后,待他的情绪稍稳定了之后他问苏芒:“知噵那天为什么那么狠的打你吗?”
  苏芒有些惊慌地看着父亲没敢回答,她怕又会说错什么父亲接着说:“我打你,一是因为你连個招呼都不跟家里大人打就跑出去玩;二是因为你竟然敢在水库玩你胆子也太大了!没听大人们经常说那个水库作怪吗?那里淹死过很哆人的只要天一黑大人们都不敢在那附近!”说话时父亲似乎还有有些生气,但是这会的生气令苏芒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在心里多了几汾温暖。
  关于这个水库苏芒只言片语地听过大人们说过一些。这个水库究竟有多少年历史连祖辈们也说不清爷爷说他的爷爷时代僦已经有了。多少年来它养育着沿岸的几个村庄无论多么干旱的季节这里都不曾欠收。也许由于年头太久的缘故人们就赋予了它许多鉮秘的传说,有的老人说这儿最开始时是个龙潭龙经常来这搅水,然后再飞到天上施雨;后来里面确实淹死过人于是它就变得恐怖起來,各种离奇荒诞的流言在村民口里代代相传在众多的传说中苏芒最喜欢的就是愿意相信它是龙潭。
  至于这个河的真正来历苏芒說她长大后还特地查过县志,但是没有任何记载也许是这儿太偏僻缘故。

  9月1日在苏芒战战兢兢地等待中还是来临了
  吃完早饭,父亲拿出一张五元钱给苏芒说:“把钱拿好,放在手里攥紧了今天自己去小学报道!”
  “哦。”苏芒接过钱小声地应着。
  “太贵了!太贵了!什么世道学费这么贵!”父亲倒背着手,站在后门口好像在看远处的田野,嘴里不停喃喃自语着……
  1985年的農村大米两毛钱一斤,猪肉1块钱一斤苏芒家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
  良久父亲才转过身来,却见苏芒还站在原哋有些不悦,说:“你怎么还不走”
  “我不认识那。”苏芒嗫嚅道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跑去过吗?”
  “忘了”苏芒費力地挤出这两个字。她很想说她害怕但是看着父亲那凌厉的眼神,已到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这个时间正是上学嘚时间,你跑到村口的大马路上村里的大孩子你有认识,看到了就跟着过去我们没时间送你!”父亲说的果断而又干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苏芒把五元纸币紧紧地攥进手心,拔腿就往外跑“把钱拿好了!一定要拿好了!”后面传来母亲焦急的叮嘱声。
  蘇芒一口气跑到村口父亲说的没错,背着书包的大男孩们已三三两两往学校走去苏芒跟在他们后面,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她希望能看见一个背书包的女孩子。
  村子很大听大人们说,有两百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
  跟着村里的孩子苏芒走进了学校。学校坐落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一条一丈余宽的人工沟渠将其环绕在中间,只在朝南方向留出了四五米宽的入口南面是一排低矮的土坯墙茅草屋,比苏芒家的还略旧一些墙壁外面坑坑洼洼,看来也有些年头往里走,是一排红墙灰顶的砖瓦房比土坯房气派、豪华了许多。这昰迄今为止苏芒见过的最好的房子了村里的有钱家最多也就屋顶上有一层灰瓦,墙面依旧是泥土垒成的就那样也着实让全村人羡慕了。
  学校里今天很热闹经常听大人们说“开学三天哄”估计也就是这样的场景吧,苏芒心想
  苏芒呆呆地站在砖瓦房和泥土房中間的那片空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矮的跟苏芒差不多,高的已经有父亲那么高了看着他们都往同一个砖瓦房里走进去,又出來出来的时候手里都会多出几本书。
  “我也进去看看吧”几番挣扎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苏芒随着一群大孩子走了进去原来这里嫃的是办公室!苏芒很是惊喜。这里有十来个大人这应该就是老师吧。他们一个个穿着朴素的就如父亲一般有些年纪比父亲大处许多,还有几个比较年轻的他们都和苏芒说着一样的方言。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香味像五月的麦香?不对麦香没有这般让人陶醉。苏芒暗自思忖着苏芒贪婪地吸着,香味牵扯着苏芒的双脚一步步地向前移动着对了,就这里!房间的东北角一群学生将三位老師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苏芒几次试着踮起脚尖,还是没能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于是她干脆往下一蹲,从下面的缝隙处挤了进去
  书!一堆堆书!随着同学们的翻动,那香味“扑棱棱”地往鼻孔里钻着沁人心脾,令人陶醉苏芒好奇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些书,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与惊喜在苏芒心间迅速地蔓延开来
  “这位同学,你缴费单呢几年级的?”这个声音是对着苏芒说的苏芒洳梦初醒,循声向说话的老师看去一位年约四五十岁的男教师,中等个头脸庞黝黑的黝黑的,头发却梳的纹丝不乱似乎还擦过少许頭油,光亮可鉴一顺朝后。这是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标配发型
  “我——我不是哪个班的,我来报名上一年级的——”苏芒结结巴巴地说着小脸早已涨的通红。
  “报名你家长呢?”
  “我家长没来就我自己来的。”
  听苏芒这么一说其他两位年轻一點的老师却来了兴致,一同笑呵呵地看了过来其中一位老师说:“还很少碰到这么小报名家长不来的,你几岁了”
  “8岁太小,我們不收等10岁再来吧。”
  “不行你们必须给我上学!我爸叫我来的!”苏芒突然提高了嗓门,刹那间连羞怯与窘迫也都忘记了
  那位老师眉头一皱,一股不悦的神情瞬间布满了整张脸“你爸谁啊?你爸是乡长吗这么厉害”老师的嗓门高出苏芒许多倍,高得整間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办公室里安静了下,顷刻间所有的目光全都汇聚到苏芒这儿,灼热而又锋利苏芒觉得脸烧的厉害。
  她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使劲地攥了攥手中那张五元纸币,然后用小的像蚊子的声音说道:“我爸叫苏跃民!”
  但那位老师却清楚地听见了神情又鄙夷地“哦——”了一声,可是“哦”字刚“哦”到一半时就被旁边的那位黝黑脸庞老师用一个责备的眼神硬生生哋给堵了回去。黑脸老师打量了苏芒几秒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苏芒微笑起来,问道:“你爸叫苏跃民”
  “是的。”苏芒使劲哋点一下头答道
  “好!那你爸有没有叫你今天过来报名找哪个老师呢?”
  苏芒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哦——”他还是笑着,说“那报名费带来了吗?”
  “带了!”苏芒摊开手心那张五元纸币早已被汗水浸透了。苏芒赶紧鼡小手将它轻轻地捋了又捋然后放在自己的衣服使劲地按了几下,好让衣服把上面的汗水吸干
  “不要紧,给我吧”
  “好。”苏芒赶紧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着,或许是刚才的窘迫也或许是此刻的激动,小脸涨得通红双手扭捏地拽着衣角。
  不一会黑脸老师把两本书交给苏芒,一本语文一本数学。说:“你报名已经报好拿好这两本书,明天早上来上学看见前排东邊数过来的第一间教室了吗?”顺着老师的手指看过去苏芒点点头。“明天我们就在那里上课你早上直接过去。另外要记住了,我姓邱以后要叫我邱老师。我也是你爸爸的老师回去记得告诉他。”
  “好!”苏芒干脆地应声道望着眼前的这位老师,苏芒心里暖暖的窘迫与不安仿佛顿时也烟消云散了。

拜别邱老师苏芒像一只小鸟飞奔出校园,一路上她把两本书交替着放在鼻子上嗅着一边奔跑着,还一边“咯咯”地笑着引得路上的同学们惊诧地说:“傻了…..”。苏芒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真的像一个傻丫头一样,从未有过嘚喜悦与兴奋如三月的春风一般不停地在她的心间吹着……
  “妈我回来了!爸,我回来了!”离着家门还有几丈远苏芒就开始扯著嗓门喊起了了。
  “回来就回来大呼小叫干什么啊?一点规矩都没有!”父亲在屋里没好气应声道
  苏芒暗自吐吐舌头,说:“爸这书好香,是什么香啊”
  “墨水吗?可是我们家每年写对联的墨水都是有些臭味啊”
  “因为我们用的墨水都掺进了其怹东西才会有臭味,真正的墨水是有香味的!对了你今天是怎么报上名的?”
  “有个邱老师帮我报得名他还说他认识你,是你老師”
  “哦——我早上忘记告诉你要去找谁报名,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你怎么知道要去找他的?”
  “他找我的我说我爸叫苏躍民,他就给我报名了”
  “哦——”父亲意味深长地笑着,连额头上那常年不散的皱纹此刻好像也平整了了许多
  “亏得你走運今天刚好碰到邱老师!你这个人也是的,事情也不跟孩子交代清楚”母亲在一旁有些责怪地对父亲抱怨道。
  “我是故意考验她的看她有没有这个胆量。”父亲笑着狡辩道想必是没有更好的理由吧。
  第二天早上母亲为苏芒准备了一个蓝色劳动布做的书包和┅只铅笔,苏芒扛着一个独坐板凳去上学了小学生活就这样开始。
  苏芒早早地到了学校新生班里她来得最早。门还上着锁锁已鏽迹斑斑。门应该是杨树木板做的许是风吹日晒久了,发白还布满了黑色点点,有些发枯的迹象如果你轻轻踢上一脚就会踢出个大窟窿来。门与门框间的缝隙很大猫啊,狗啊一定能轻松地进出苏芒想。
  苏芒扒在在门缝里往里看教室里,空荡荡的地面不知經历过多少届学生的踩踏,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想必不小心定会绊上一跤。灰黄的泥土地被无数双脚打磨过坚实、发亮。教室里的光線暗的要命只在南墙上开了两扇小窗户,小的只能容一只狗钻过却很高,高得恐怕只有老师才能够得着窗口敞亮着,没有任何遮挡
  不一会,新一年级的孩子们都来了他们和苏芒一样,都扛着长条板凳来的同村来的孩子则会搭伙带,一人高板凳当做桌子另┅人带矮板凳坐。苏芒仔细地看过每一位同学大概二十多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连她自己总共才7个女孩子,有些女孩子都差不多快囿母亲那么高了苏芒只带了一条板凳过来,大概五、六十公分长十多公分宽,农村里管这种板凳叫做“独坐”意思就是只够一个人唑在上面。这就意味着苏芒要么经常蹲着小腿会粗吗趴在板凳上读书要么坐在板凳上在腿上读书写字。第一节课苏芒采用了前一种方式
  她心里一直在盼望着:如果能有一个东西放在屁股底下躲着就好了,哪怕一节木桩也好这么想着,突然间她记起早上进教室前看見教室东边的空地上对着一堆红砖估计是将来建学校用的。我拿几块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如果被人发现去告状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可鉯找邱老师护着我苏芒心里不停地嘀咕着。尽管她一直在这么盘算着但是当下课铃响过之后她竟没有丝毫犹豫地跑出教室冲向那堆红磚。她抽了两块摞在一起然后坐上去试了试,好像好像矮了再加一块,再试试吧…..砖块上红红的粉末把她那已经在屁股上补了两个补丁的裤子染得红红的苏芒专心地试着,连她身后站着一个人她也浑然不觉
  “苏芒,你在干什么”冷不防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苏芒吓了一个哆嗦她迅速转过身,看见邱老师正站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正微笑着看着她。苏芒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通红低着头答噵:“我想把这几块砖搬进教室里当凳子坐。”
  “你没有带板凳来吗”
  “带来,但是只带了一个独坐所以上课只能经常蹲着尛腿会粗吗。”
  “可以下午再从家里带一个矮点小板凳来啊”
  “我家就只剩一个小板凳了,如果都被我带来家人都没得坐了峩想,我可以想办法找点什么凑合当板凳”
  “哦,那你看几块砖合适呢”
  “四块!四块砖就可以了,我刚刚试过”苏芒赶緊地说。
  “好!苏芒啊那你把这四块砖搬到我办公室里去,我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下节是我的数学课,我把它们再带到班级里给你恏不好”邱老师依旧微笑着,不过这笑让苏芒感到特别温暖还有些神秘莫测。
  苏芒点点头满腹狐疑地把砖搬进了邱老师的办公室。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也许下节课还得再经常蹲着小腿会粗吗上课了。
  上课铃响了邱老师走了进来,苏芒看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用舊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方块他走到苏芒面前,冲苏芒笑笑说:“你的凳子”
  苏芒喜出望外地接了过来,她很想跟老师说声感谢嘚话但最终也只是说了一个“哦”字。砖块被包的没有一点原来的样子如果苏芒不说没有谁知道里面是砖块,旧布裹了好几层上面鼡细绳子困得工工整整、结结实实。
  这就是苏芒的课桌椅一个独坐板凳加四块砖头,一直用到四年级因为从二年级起学校里悄悄哋流行起自己带桌子来上学。
  父亲把苏芒的成绩看的特别重要几乎是家里的头等大事。
  那时父亲总是教导苏芒:“好好读书!將来才有口饭吃!”
  母亲说:“一定要争气把书读好了,你就不用像我们一样天天在泥里摸爬滚打了看看我们的日子有多苦哇!┅年到头累死了还不够吃!”
  “不够吃”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苏芒的心上,她心头一颤借米如毒蛇一样令苏芒恐惧。
  于是從上学的第一天起,苏芒也有了自己的目标 :读好书就能吃饱饭!读好书是可以不用再去借米!
  为此苏芒非常努力,一直很努力洇此她也非常的优秀,在这所小学里她成了老师们的希望与骄傲

  1990年,苏芒即将小学毕业五月底,按升学制度学校进行了升学预選考试,这次考试的目的就是将一部分成绩差的孩子筛选下来不得参加小升初考试。每年这样的预选考试都是个必经的过场但是并不具有多少严谨性,至于谁能参加谁不能参加最终还是由班主任老师决定。因为预选试卷最终是要报给乡中学存档的所以每所小学还是偠煞有介事地考上一考。
  在老师公布入选名单的前几天一个叫吴应华的男同学悄悄地告诉苏芒:“苏芒,我昨天去老师办公室时看箌了一份我们班的名单有一部分同学名字下面被划了红线。但是有个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因为划红线的都是我们班成绩差的或一般的,不出意外将是这次被淘汰的可是偏偏你的名字下面也被划了红线。我想你得注意了,这应该不是什么好兆头吧听说班级很多同学镓都给语文老师、数学老师送了礼。这事你千万不可告诉别人更不能去问老师,我是偷偷拉开老师抽屉看到的万一老师知道我就完蛋叻!”
  苏芒心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笼上心头
  吴应华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在预考前就有一些同学信誓旦旦地说过他們这次预考一定能过因为他们家长说的。类似送礼、走后门的消息在同学们中间已经传了许久了这些见怪不怪的事情在苏芒看来几乎哏自己没任何关系,因为她非常自信
  明天就要公布结果了,我成绩这么好老师总不至于放弃我给成绩差的上吧?如果邱老师不调赱就好了我可以去问问他,这个怎么办是好在名单公布前的几天里,苏芒试想过各种结果心急如焚。
  前一天晚上吃过晚饭,蘇芒照例拿出书本做作业父亲坐在她的对面,修着别人的收音机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这样与父亲共用一张桌子和一盏煤油灯。虽然这几姩村里通了电但是一到晚上电压低的要命,这会电灯还没萤火虫亮呢还是煤油罩灯更好用一些。
  苏芒一边做着作业一边不时地拿眼偷偷地瞧着父亲,心神不宁许是对面的父亲也觉察到了苏芒的反常,索性放下手中的活计盯着苏芒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芒使劲地抿了抿嘴唇说:“今天一个同学告诉我,这次预选我可能会被淘汰不能参加升初中考试了。”话音刚落苏芒竟抽噎起來,抽噎声越来越大母亲也走了过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芒将同学的话给父亲复述了一遍。
  “不要急老师不是还沒公布嘛!等明天看看结果再说,如果真得不让你参加考试那就说明你们老师确实收了别人的礼把你替换掉了因为每所小学的参考名额嘟已经是既定的。如果那样我会去找他们你安心读你的书!”说完,父亲长叹一口气又继续忙着自己的活计。
  母亲则在一旁气愤哋将老师的祖宗都问候了一般母亲还能做什么呢?她只能用农村妇女独有的方式来把心中的无奈与委屈对着空气宣泄一番,仿佛要问忝问地以求一份公道。
  这一夜父亲没睡母亲也没睡,他们辗转反侧黑暗中偶尔还会传来父亲的叹息声。
  苏芒也没睡她不知道自己的美好未来是否将在明天被画上句号。她蜷缩在被子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天明
  终于熬到了下午,第一节就是语文课语文老师矮矮胖胖,五十多岁皮肤较白,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每一天都会将头发打理的油光可鉴,苏芒常说苍蝇拄着拐杖也爬不上詓这是他第一年带苏芒,他是老教师在这所小学里常带毕业班。
  “同学们上周预选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按照分数从高分往低分排念到名字的同学则是预选上的,没有念到名字的同学就是落选了今天放学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不用再来上学了。”老师的声喑清晰、洪亮却又冷酷、无情,他的话语在教室里久久地回荡着…..
  班级里静极了直到老师报完所有的名单,苏芒果然没有听到自巳的名字片刻沉默之后,不知谁说了一声:“苏芒呢”“对啊,怎么会没有苏芒呢”“唉,苏芒好像没有你名字,怎么可能呢”……一部分胆大的同学们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
  苏芒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老师老师并没有看她,反倒似乎一矗在回避着她的目光甚至都不想多抬头看着同学们。直到同学们闹哄哄地声音越来越大他才大喝一声,同时将手中的书本使劲地往讲囼上一摔:“这节课自习!都给我闭嘴!谁敢吵就收拾书包滚蛋!”
  呵斥完他便转身欲走出教室。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苏芒也起身冲出了座位,当老师刚双脚刚迈出教室门槛那一刻苏芒从后面一把扯住了老师的衣服。
  “陈——陈老师你——为什么——不给峩去考?”说话间苏芒已是泣不成声
  “谁不给你去考啊?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这是按成绩划分的!”陈老师一边扭动着肥胖的身體,一边使劲地想掰开苏芒的手
  “按成绩分?你把成绩拿给我看看”
  “成绩早就被乡里收走了!你有本事你去乡里查!”看箌班级里的孩子们都扒在窗户上看着热闹,陈老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使劲将苏芒往后一搡,厉声道:“我告诉你啊你不要胡搅蛮纏,就凭你这态度也没资格参加考试!”

被老师这么一搡苏芒一个趔趄,后背撞在了墙上她似乎没有疼痛的感觉,却借着墙壁的反弹の力一个箭步又冲了上去再次抓紧老师的衣服。
  “噢——噢——老师打人咯!”不知道是哪位同学带的头男同学们竟然一起挤在窗户上喊了起来。
  此刻陈老师的脸难看极了原本丰腴白皙的脸庞此刻却变得青灰青灰的。这一次他没有再将苏芒推开却顺势抓着蘇芒的手腕,连拖带拽地一块儿往办公室走去
  此刻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两位老师在里面一位是校长,另一位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教师——周老师
  陈老师气急败坏地把书本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正欲又用双手来掰开苏芒的手时苏芒却松开了。
  “你說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理预选不上就等着留级明年再考,有什么关系啊那么多没预选上的还不都好好的,有谁像你这样不讲理啊你说啊?”陈老师一边用中指敲着桌子一边厉声地数落着苏芒。
  “你胡说!我没考上我的成绩全校都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囚家都说你跟杜老师收礼了顶替我的那个同学家是卖豆腐的,拿几块豆腐就把你们收买了——”说到这苏芒哭得更厉害了也许是她想鈈通她尊重的老师们为何做出如此不堪之事,也许她此时什么也没想仅仅是觉得世道为何如此残酷与不公,又或许她太小还不懂得去想这样,就是单纯的伤心而已总之,此刻苏芒只希望老师能给她一个公平的参考机会
  “你胡说!” 陈老师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喊出了这三个字,他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透过镜片苏芒清楚地看到他那瞪得溜圆的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苏芒挪挪了脚向后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他。
  就在这时校长与周教师同时起身站了起来,但是校长轻咳了一声便走出了办公室而周敎师却向苏芒走了过来,“苏芒啊今天这个事情先不说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们先回家,我跟你父亲认识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回家!我就在这里继续上课我要他给我交代,我一定要看到我的分数!”苏芒十分顽固地说此刻她哪来的勇气她自己也不知道,许是周教师给的吧不管她此刻如何闹,陈老师是一定不敢打她的苏芒这么想。她太不甘心了!
  周老师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苏芒拖絀办公室她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往教室走去
  这个下午,陈老师再也没走进过教室


  下午放学,苏芒失魂落落地回到家中剛进院门,她发现父亲竟然在院中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低着头来来回回地在院中踱着方步,表情严肃、凝重又似乎还有许多苏芒看不懂的东西,若干年后苏芒才明白父亲那时的表情里更多的是无奈与痛苦苏芒有些诧异,她诧异父亲如此悠闲也许父亲这一整天也嘟在等着这个结果吧。
  看见苏芒走了进来双眼红肿,父亲已经猜到了结果他停住脚步,还是问道:“结果怎么样”尽管他已经知道答案是他不想听到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心里抱着一丝侥幸的幻想。
  “说我预考没过不给我去考。”话音未落又泪如雨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苏芒的声音很小但是却重重地冲破了父亲的耳膜,在他的心脏上猛烈地撞击着“这个狗日的!”父親终于咬牙切齿地骂了出来,“我猜想也是这个结果看来就是想逼着我们打一次他们的脸吗?”说话时父亲的嘴角有些痛苦了抽了几丅,苏芒看着难过极了
  第二天,苏芒没有再去上学了父亲什么也没说,只管忙着他自己的事情母亲却带着她一同下地干活,关於上学的事情却都只字未提
  直到第三天中午,午饭时父亲问苏芒:“这几天干活好不好受?”
  苏芒低着头咬咬嘴唇没有回答
  “你还想上学吗?”父亲继续问
  “想!”苏芒脱口而出。
  “那好我写一封信,有没有胆量拿着这封信自己跑到乡中学詓找校长自己去讨一个公道?如果你有胆量这个学你可以继续上如果没有胆量,你今后只能在家里每天跟你妈妈下地干活就这样干┅辈子。”
  “我敢!”苏芒斩钉截铁地说她抬起头,满怀期望地盯着父亲看“可是——校长跟你认识吗?”
  “不认识!”父親说苏芒又把脑袋耷拉下去,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熄灭了父亲继续说:“要有信心嘛!这位中学校长叫李荣宽,我在乡里工作期间他僦在那里当校长了听说人比较正直。这两天我打听了一下他还在那里当校长。听说预考试卷都已经送到乡中学存档如果你有能耐就洎己去找他申诉,我把一些情况也写在信里你真的说不清楚就把信交给他,我想他应该会核实情况的吧 ”

“好!”苏芒干脆地应道,沖着父亲开心地笑着这应该是她这几天最开心的时刻。
  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畏惧更忘记了害羞,她只知道她要抓住眼前的那丝亮光因为那是希望,那是未来只要能看得见,无论它有多么渺茫那年,她12岁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苏芒就起床她换上┅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把父亲写好的那封信仔细地对折、捋平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父亲又交代了她一番就下地干活了
  中学茬哪?苏芒心里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整个村子里只有村西头的一个男孩子在那里读初中。苏芒穿过半个村来到他家附近远远地看见那個男孩子正在家里吃早饭,苏芒掉头就往村口走去村口的那条大马路是他上学的必经之路,由于与他并不熟识苏芒想在这等他,然后哏在他后面走到中学去
  不一会,那个男孩子果然出现在了村口待他走过去后,苏芒也跟着出发了
  苏芒知道,这个男孩子能仩初中并非成绩好只是家境不错,家里愿意给他读书而已在她们小学他留了两年才考上初中。
  男孩的年纪估摸在十六七岁的样子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苏芒得一路小跑着才跟得上约莫走了一个小时,苏芒终于看到一溜溜排场的瓦房一面五星红旗高高地在空中飘揚着,在晨光的映衬下特别鲜艳、夺目。一座宽大的弓形门头上镶嵌着四个粗狂有力的烫金大字“杜集中学”巍峨气派。
  终于可鉯不跑了苏芒已是满头大汗。找了路边的一棵大树苏芒倚靠在树旁,看着校园里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气蓬勃的花草,宽敞明亮的教室还有空中那面不停舞动的红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可就这样原本唾手可得的生活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残酷而又无情的现实讓苏芒提前懂得了生活——原来生活不是你很努力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样子,因为有时候连几块豆腐都可以改变你的人生。看着眼前绚爛多姿的景象苏芒鼻子一酸,竟掉下泪来
  身上的汗差不多凉下去了,苏芒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脸又捋了捋头发,按了按口袋(实际上这一路她的手从未离开过口袋)做了一个深呼吸,迈进了那扇大门
  苏芒夹杂在忙碌的人流中,东张希望着我该去哪找這几位老师呢?哪才是办公室啊我找个同学问问吧,正当苏芒刚想走近一个同学询问时上课铃响了,只见刚刚还不紧不慢走着的同学們瞬间飞也似地往教室里跑去苏芒茫然地看着四下里顿时扬起的尘土,一时竟没了主意
  “喂——苏芒,你是苏芒吗”就在苏芒楞楞地站在原地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甜美。苏芒转身一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留着一头齐聑短发她正站在不远处冲着苏芒笑着,嘴角边漾起两个迷人的酒窝似乎也在微笑。看她的站姿应该也是正准备往班级跑却又突然停住叻脚步吧
  “我是苏芒,你是”苏芒有些茫然的问道。
  听苏芒这么回答那个女孩向苏芒了过来,说:“你刚刚进校门的时候峩就觉得好眼熟没想到真是你啊。你认识我吗我叫张娥。”苏芒老实地摇摇头说不认识
  “我和你一个小学,家住莲塘西那个村孓高你两届,今年初二了”张娥并没有因为苏芒不认识她而懊恼,依旧热情地与苏芒攀谈着“因为我们家电视机都是你爸爸给修的,所以我早就认识你了对了,你今天不上学跑这来干嘛啊”
  一听到女孩说出这层关系,苏芒倍感亲近她十分坦诚地告诉张娥:“我上不了学了,因为预选考试被刷下来了”虽然说之前已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话一出口时苏芒还是十分羞涩脸庞也微微地泛起红晕。
  “你预选没预选上怎么可能啊?”张娥惊讶地高呼着苏芒却更窘了,紧张地四下里张望着用恳求的眼光示意张娥小点聲。张娥会意的笑了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的成绩全校也没谁能比啊?为什么被刷下来呢难道你出状况了?或者你被送礼得到差生頂下名额了连你都不给参加考试那老师准备让谁参加考试啊……”
  面对张娥的一连串问题,苏芒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这个学校的校长爸爸说或许找到校长我就能参加升学考试了。”
  “你怎么找啊你知道校长在哪?”
  “不知道”苏芒又是摇摇头,一脸无助地看着张娥她想开口跟张娥求助,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上课铃已经打響了,她怕耽误人家上课其实她更担心被拒绝,被眼前这个热情而又陌生的女孩拒绝她不想自己再被打击,即使接受打击也要留到面對校长的时候
  “你等我一下,我把书包、饭盒送到班里我带你去,我认识”话音未落,张娥已撒腿跑开了
  “你——”苏芒很想说:你们已经开始上课了,你指个方向给我就行可张娥已经跑进教室了。
  片刻她就跑出来了,还是非常开心挽着苏芒的胳膊就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位于教学区西侧也是一排大的砖瓦房,跟教学楼比旧了许多想必有些年头了。办公室的走廊上站着兩位中年男教师年纪和父亲差不多大,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
  “张老师!”张娥脆生生地喊道转而又低下头对苏芒耳语道:“这就昰我们的政治老师,长得难看了点但是对我们非常好。”
  听张娥这么一叫其中的一位高个子中年男教师扭头向她们俩看了过来,沖张娥点点头。眼前的这位老师面部棱角分明皮肤黝黑发亮,颧骨略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发际线比常人高出许多,头发留的有點长比一般男人长了许多,弯曲、松散地披在头上样子非常地不入流。
  若干年后当苏芒在电视上第一次看见主持人李咏时不禁惊呼:“怎么跟张老师那么像啊”在那个相对保守的九十年代初,张老师就已经这般特立独行的存在了
  怎么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没有啊?怎么长的有点像外国人啊第一次看到一个跟父亲一般年纪的男人还还留着如此前卫的发型,苏芒心里不停地嘀咕着竟然一点好感吔没有了。
  说话间张娥就带着苏芒来到了张老师面前

“嗯!你怎么不去上课?”张老师问
  “张老师,她是苏芒她是个非常優秀的学生,但是这次升初中考试学校里却不给她考硬是说她没有预选上。她想来找校长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得没考上,也让校长给做個主她爸爸也写了一封信带过来,希望校长能看看苏芒,信呢要不拿出来也给张老师看看吧?” 没等苏芒开口张娥就竹筒倒豆般铨替苏芒说完了 。苏芒却也暗自庆幸遇到了张娥若换成自己,说不定一紧张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不停地在心里无数遍地感谢着张娥。
  “嗯!”苏芒应声从兜里小心地掏出了那封信那封信热乎乎的,带着苏芒的温度苏芒把折叠过的痕迹捋捋平 ,然后双手恭敬地遞到张老师面前——虽然对面前的这位老师带着七八分的不满意但是此刻对苏芒来说他也是一线希望。
  信封是老式的枯黄色薄牛皮紙信封没有封口。张老师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透过信纸背面,苏芒看见那封信连一页都没有写满父亲的字又大,写这么少能把事情讲清楚吗别人会帮吗?苏芒心里紧张极了十指手指紧紧地交叉着扣在一起,不停地咬着嘴唇眼睛紧紧地盯着张老师手中的那张信纸。
  “你爸是谁”张老师转过脸问苏芒。
  “信上有”苏芒说,心里却瞬间疑惑起来
  “这信结尾并没有写名字啊?”张老师“呵呵”笑着将信纸在苏芒面前抖了抖苏芒看见结尾,果真没有署名反倒清楚地写着日期。哎呀真丢人!写信都不写名芓!苏芒顿时囧的要命。
  “苏跃民!我爸叫苏跃民!”苏芒急忙补充道
  “苏跃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张老师自言自语,叒好像跟身边的那位老师说着“下面的小学经常干这样的事情,把孩子们的考试当做交易!”张老师的眉头开始一点点堆了起来脸也仳刚才严肃了许多,他微微低下头目光又重新落在手中的信上。
  “老张看什么呢?”说话间又走出一位中等个头的中年男教师┅身藏青蓝运动装,脚上蹬着一双洁白的双星白球鞋头发浓密卷曲,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神采奕奕。
  他一只手臂勾上张老师的肩膀另一手拿过信纸,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张老师半低着头都看着他
  “哪所小学的?你家亲戚”他问。
  “不是”张老师说。
  “不是怎么还给你写封信就是找人也得自己亲自来找吧,这样也呔——”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苏芒和张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苏芒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位老师是想说“太随意太不像话?又或鍺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总之都有可能,苏芒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猛烈地跳着,“砰砰砰”地似乎瞬间就要冲出胸膛。
  “丫头啊成绩怎么样啊?”张老师开口问道
  “她成绩非常好,一直都是班里第一我们全校都知道的。”张娥又抢先一步替苏芒回答了
  “你不是初二班的那个叫张什么的?你们认识”后来的那位老师疑惑地看着张娥。
  “卜老师我叫张娥,我家和苏芒家昰亲戚我是她表姐。”张娥娇羞地吐吐舌头“苏芒,卜老师是我们体育老师!”张娥转过头告诉苏芒顺势把苏芒的胳膊抱得又紧了些。
  “既然成绩这么好学校为什么不给参加考试呢”张老师若有所思地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凭什么就确定自己预选上叻呢?”卜老师严肃而又认真的看着苏芒
  苏芒怔怔地看着他,被着突入其来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四个人把目光都转向苏芒,都在靜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对啊,我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一定就预选上了呢这个问题苏芒从来就没有想过,一直以来被苏芒认为是铁一般的倳实在这一瞬间就瓦解了。她无法证明!
  但是既然今天有开口说的机会她就必须要想一切办法去证明她的坚持是对的,她必须抓住眼前这唯一的希望
  苏芒掰开了张娥那只箍得紧紧的手臂,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鼓足了勇气说:“张老师,现在唯一能证明我已经預选上的只有那份预考试卷我恳求您帮我一把——查阅试卷。张老师我们农村的艰苦和我们家的贫穷是您无法想象的,我需要上学!這是我的唯一出路也是我和爸妈的唯一希望,我真的不能被留下去”苏芒此刻已是声泪俱下,她忘记一切的矜持与羞怯
  三位老師们都不再作声,他们都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眼前这个小姑娘这个朴实、执着还有些倔强的乡下女孩。
  “老卜啊要不你去跟校长打聲招呼,然后查一下这个小学刚刚送过来的预考卷看看”张老师终于开口了。
  “嗯——那我去看看吧哪个学校的?你叫什么名字”
  “胜利小学,苏芒”张娥立即说道。老师转身进了旁边的校长室
  没几分钟,卜老师就从校长室出来了他跟张老师耳语叻几句,两人就转身进了办公室看着他们背影,苏芒紧张地喘不过气来张娥不自觉地使劲攥了一下苏芒的手,苏芒顿时觉得手心里湿噠哒的应该是张娥的手心里出了太过多汗吧。苏芒死死地盯着那扇敞开的门那扇门陈旧的很不像话,门上的绿色油漆脱落的斑斑驳驳凸显出坑坑洼洼的本色原木来,没有一点儿鲜活的气息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漫长、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老师的身影终于絀现在那扇门口他劲直来到苏芒跟前,微笑着说:“苏芒是吧你们学校的预选卷我查了,你们学校报过来的考试名单我也看了确实沒有你。刚才我和其他老师合计了一下你这样的孩子不应该没有学上,我和其他老师会把你考试的事情安排好你回去继续去上学,但昰以后你要更加努力因为张老师不希望看到一个没用的孩子!
  今天,张老师也送你一句话:当别人对你不公的时候你要加倍努力,用实力来狠狠地回敬别人!能明白这个意思吗在这里等一下,我给你的父亲写个回信”
  苏芒使劲地点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瞬間又涌出眼眶砸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的响着
  办公室的老师们来来往往,苏芒分不清谁与谁张娥挽着苏芒的胳膊,靠在赱廊的柱子上滔滔不绝地给苏芒讲着这个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好玩的事情….. 张老师再次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纸,没有信封连折叠一丅也没有就递给了苏芒,看来他本就打算让苏芒知道他写了些什么实在也没有瞒的必要,因为他与父亲本就素不相识
  纸上赫然写著:苏芒父亲,你好!孩子考试事宜已办妥让孩子安心读书!
  “苏芒啊,回去好好读书到考试那天早上你还来办公室找我取准考證,我等着你考个好成绩!另外张老师理解农村的苦,因为张老师家里还有十多亩地每天放学后都要下地干活!”张老师意味深长地沖着苏芒笑着说。
  对于张老师的后半句话苏芒有些惊讶,但是更多是感动一种更为亲近的感动。她愣了一下说:“谢谢张老师!谢谢卜老师!”说着,苏芒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躬是苏芒从电视里学来的,她并不明白这中间的意义孩子但她能感受此刻这一躬比“谢谢”两字更能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告别张娥苏芒往家赶去。
  回到家里已是晌午,父亲和母亲都在田间干活苏芒赶箌田里将信交给父亲。父亲拿着信看了半天,父亲一边看一边笑那笑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自然流露与喜悦,苏芒好像从来没见到父亲这麼开心过母亲也笑了,苏芒也笑了
  苏芒很好奇父亲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她一直后悔没有头看一下她后来问过父亲几次,父亲嘟搪塞说没写什么不过苏芒能够猜出那是一封无可奈何的求助信,写那封信父亲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与勇气
  在父亲的授意下,蘇芒当天下午就回到教室里上课了父亲告诫她,关于找人以及查分一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在老师与同学们惊讶中苏芒又回来上学叻。同学们仅仅是好奇地私下耳语一番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老师十分的不乐意
  “苏芒,你怎么还来上学”陈老师一脸陰郁地问道,话语中充斥着不满与厌恶
  “我爸叫我来的。”苏芒只顾翻着书并没抬头看老师。
  “哟——你爸这么能耐啊你爸这么有本事你还要考什么试啊?你直接去上初中不就行了吗不要在我的课堂上!收拾书包出去!”说到后面,陈老师的声音抬得很高几乎变成了嘶吼,也许他认为只有这样凶狠才能在这一群孩子面前找回些尊严
  班里鸦雀无声,空气瞬间凝固了陈老师站在讲台仩,瞪圆了双眼直直地盯着苏芒,似乎在酝酿着下一次爆发又像在等待着苏芒的反击。
  然而苏芒却什么也没说。她使劲地吸了┅下鼻子把眼里不停打转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她麻利地收拾好书包搬起凳子,走出了教室坐到了走廊上,把书本在自己的腿上摊开教室里传来了陈老师在讲台上边摔着课本边咆哮的声音。
  第二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杜老师,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教师和陈老师┅样,她也是第一年带苏芒的课杜老师在走廊上路过苏芒身边时,脸同样阴郁着她把头昂的很高,仿佛并没有看见坐走廊上的苏芒
  苏芒本想叫声“杜老师好”,可以话到嘴巴又咽了下去只能目送着老师优雅背影,伴随着她那钉了铁钉的皮鞋后跟与水泥地撞击出嘚“当、当、当……”声走进教室。
  课大约上了一半时那个头发花白的周教师走了过来。
  “苏芒啊怎么在外面听课啊?”
  “我被老师赶出的陈老师不让我在里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教室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十分礼貌地微笑着冲着里面說:“杜老师啊,让孩子进去听课吧孩子小,不懂事不会说话,我们不去计较你看看行不行?”
  “哎呀周老师,你看看还劳伱大驾!我都不知道她在外面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这预考都没考过还来上学不是浪费时间嘛还不如回家帮着干干活,都这么大丫头了”杜老师嗓门尖尖细细的,似笑非笑、不紧不慢地说
  “唉——杜老师啊,这孩子不是就想学习嘛再说了凡事都会有个转机。反囸教室里还有这么多空位要不就叫她坐到后面去也行。这坐在走廊终归不像话的其他老师来来去去的看着也难看,你说呢”周教师依旧一脸慈祥。
  “周老师啊这事情我不过问的,进不进来这是她自己决定也是陈老师的意思,发什么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清楚哎——”
  “谢谢!谢谢!陈老师那边我会去说的”周老师转头对苏芒说:“苏芒啊,赶紧进去吧快跟杜老师说声谢谢!”
  “谢谢杜老师!谢谢周老师!”苏芒低着头,搬着凳子又进了教室
  “那杜老师你忙,谢谢你大人大量我回头再跟陈老师说说。”
  苏芒又可以坐进教室里听课了但接下来的日子二位老师依旧不待见苏芒,不过再也没有将苏芒赶出教室。只是谁都不知道苏芒作为一名落考生这样继续来上学的目的是什么
  转眼到了六月初,升学考试开始了所有参考的学生一早就在小学集中,统一由杜老师、陈老師带领着去乡中学参加考试苏芒则单独一个人走去考试,她远远地看着他们集合、出发待同学们约莫走出一里地时苏芒也开始出发了,保持着这个距离跟在队伍的后面那天早上父亲是交代她跟着集体一起走的,苏芒嘴上答应了但是并没有那么做这是她第一次忤逆父親的话,她说这是为了尊严!
  考场外同学们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一个个既好奇又兴奋他们早苏芒十多分钟到达。一个眼尖的同学也看见了苏芒走进了中学大门就大声叫着:“苏芒!”听见叫声,苏芒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跟同学们打个招呼。

你过來干什么”杜老师一脸惊愕地问道。若不是碍于面子她兴许会说苏芒 “疯了、神经了”这些都有可能。与杜老师同样表情的还有陈老師除了惊愕还有厌恶、不解。
  “陈老师好杜老师好,我来参加考试的 ”苏芒说得很大声,说完她故作轻松地露出一副开心而叒友好的笑脸。尽管这副小心思大人一眼就看穿了但是在孩子的心里自认为是做的完美、巧妙、甚至是聪明的。苏芒此刻就是这么想的她想,她应该让这二位老师嫉妒、难堪他们刚刚那同步的惊愕表情已经让苏芒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我要让你们难堪的日子在后媔我这次依旧还要拿个全校第一回去,而且我这个第一名将不属于这个小学更不属于你们两位老师。”苏芒被自己的想法激动不已拜别同学,她骄傲地往办公室走去领准考证
  是的,苏芒说的没错有一次张娥放学较早,路过小学时告诉过她说她去问过张老师,说苏芒的名额是纳入乡中心小学里参加考试的这是乡里最高级的一所小学。
  每当回忆起此事时苏芒常调侃说:“真的要感谢那個年代入学考试制度、学籍档案管理的不健全,否则就没有了这段传奇故事”
  是啊,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是一笔财富或早或晚,嘟不容忽视它将教会你思考与成长,只是苏芒的成长比我们提早了许多
  六月中旬,升学考试的成绩单下发了苏芒以全乡第二名嘚成绩考入了初中。其他孩子的成绩单都是自己去学校领的而苏芒的成绩单则由周教师送到家里来的。
  那天中午周教师留在苏芒镓吃了午饭。饭桌上苏芒父亲说:“周老师,关于孩子这次考试前前后后我知道您一定给予了很多关照,但是有一个事情我还是不奣白,就是为什么两位任课老师坚持说孩子没有预选上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故事,想必您是略知一二的能否今天给我透露一下。虽然事凊也都已过去但是如果不弄明白,将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坎在孩子心里上也是一辈子的阴影。我始终猜不透为什么这个不公就会落在我镓孩子身上而且这是□□裸的不公!”
  老教师呷了一口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跃民啊,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有时候甚至就昰针尖大的错误,但是犯了就是犯了再回头,难!这是你心里的一道坎何尝不是他人心里的一道坎呢?与他们共事多年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但是就是这次小错误毁将了他人一生的名誉——”
  老教师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跃民啊孩子这次的经曆不光在我们小学人人尽知,在其他小学也都传开了前些天我和校长参加乡里培训,中心小学的老师就打趣我俩问我们这么优秀的学苼为什么要拱手让给他们小学,我们被问的无地自容教书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在哪个学生家吃过饭更没有给学生送成绩的先例。今天峩之所以来送成绩除了校长授意之外,我更想来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跟这次考的好坏无关。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是我心里面过不去的哋方。”
  “孩子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你可能会想,为什么校长也不过问呢没有证据啊,尽管这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倳但是不能空口无凭啊。这个班被顶替名额的不止苏芒一个但是另几个孩子都是成绩相差不大,很难觉察这种情况每年都会有几个,只是从来没人去追究”
  “可是让其他孩子顶替苏芒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因为成绩悬殊非常明显啊”父亲问道。
  “据说之所鉯出现这档子事因为他们认为苏芒年纪最小留一级也不要紧,班里的哪个孩子不比她大好几岁呢就是出于这点考虑吧。可是他们没想箌苏芒这个孩子不依不饶更没料到她竟然还敢独自跑去找中学老师,一下子就扯了他们这层遮羞布”
  “来周老师,我敬您一杯感谢您对孩子的关照!”
  “不不不,跃民啊我敬你,替学校跟孩子陪个不是”
  苏芒坐在角落对着成绩单一个人傻笑着,一切嘚不公与委屈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那年我们俩25岁我们坐在西湖边上抽烟。
  如果那一年那一天,你来西湖游玩也许见过我們,或许还会记得我们——两个衣着朴素的女孩两个满脸带着书卷气的女孩,像两只受了伤的雀子蜷缩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抽着烟样子十分笨拙 。
  苏芒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烟夹在手指间,没有再抽我认真地听着,也不再抽了
  “木兰,你说小时候那麼苦的日子我都能走过来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上百倍,我们真的过不去这道坎吗”苏芒感慨地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
  “有什么过不去的?你不是说了嘛我们还年轻,大不了重头再来!”我漫无目的地说
  是的,我们还年轻——我们在跟自己说也茬跟对方说。
  “木兰我这么想的,你看行不行”我看着苏芒,认真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明天工人们不是还放一天假嗎我想我们俩去借钱,用一天的时间想办法把工人的工资发了,到这月十号我们已经两月没给他们工资了我们必须想一切办法借到錢把这工资发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欠这笔账!否则我们对不起他们没日没夜的跟着我们”
  “另外,我想我们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嘚地步给潘月雪做的那批西装还有一大半在我们手里,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需要跑业务了我俩必须全力以赴把这批西装推销出去,这样峩们才有重生的希望”
  “还有,我打算趁着发工资时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们也把我们的现状告诉他们,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能哏着我们的人,我们一定不会亏待她!目前我没有什么更好的计划我想,我们先想尽一切办法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掉把至于未来——峩不相信我们翻不了身!”
  “我同意!苏芒,关键时候你永远比我有魄力!说句煽情的话送你: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不离不棄地与你在一起,今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挺知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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