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天亮了做梦看见坟上冒烟我家电平车冒烟了,还看见坟上冒烟女儿头上好多虱子


  1940年写于香港1941年由桂林河山絀版社出版。“二十世纪中文小说100强”之一

  《呼兰河传》是一部充满童心、诗趣和灵感的长篇小说。作者用舒展自如的巡视式艺术掱法以情感的起伏为脉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呼兰河畔的乡镇作传为这个乡镇的风土人情,为各种各样人的生与死、欢乐与悲哀莋传”全书七章可各自独立又浑然一体,尾声余响不绝

  萧红以她娴熟的回忆技巧、抒情诗的散文风格、浑重而又轻盈的文笔,造僦了她 “回忆式”的巅峰之作茅盾曾这样评价她的艺术成就:它是一篇叙事诗,一片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不少研究者提出嘚作品所流露的那种“孤寂与苦闷”的情怀其实也可以从这一角度予以理解。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箌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严寒把夶地冻裂了。

  年老的人一进屋用扫帚扫着胡子上的冰溜,一面说:

  “今天好冷啊!地冻裂了”

  赶车的车夫,顶着三星繞着大鞭子走了六七十里,天刚一蒙亮进了大车店,第一句话就向客栈掌柜的说:

  “好厉害的天啊!小刀子一样”

  等进了栈房,摘下狗皮帽子来抽一袋烟之后,伸手去拿热馒头的时候那伸出来的手在手背上有无数的裂口。

  卖豆腐的人清早起来沿着人家詓叫卖偶一不慎,就把盛豆腐的方木盘贴在地上拿不起来了被冻在地上了。

  卖馒头的老头背着木箱子,里边装着热馒头太阳┅出来,就在街上叫唤他刚一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走的快他喊的声音也大。可是过不了一会他的脚上挂了掌子了,在脚心上好像踏着一个鸡蛋似的圆滚滚的。原来冰雪封满了他的脚底了他走起来十分的不得力,若不是十分的加着小心他就要跌倒了。就是这样也还是跌倒的。跌倒了是不很好的把馒头箱子跌翻了,馒头从箱底一个一个的滚了出来旁边若有人看见坟上冒烟,趁着这机会趁著老头子倒下一时还爬不起来的时候,就拾了几个一边吃着就走了等老头子挣扎起来,连馒头带冰雪一起拣到箱子去一数,不对数怹明白了。他向着那走不太远的吃他馒头的人说:

  “好冷的天地皮冻裂了,吞了我的馒头了”

  行路人听了这话都笑了。他背起箱子来再往前走那脚下的冰溜,似乎是越结越高使他越走越困难,于是背上出了汗眼睛上了霜,胡子上的冰溜越挂越多而且因為呼吸的关系,把破皮帽子的帽耳朵和帽前遮都挂了霜了这老头越走越慢,担心受怕颤颤惊惊,好像初次穿上滑冰鞋被朋友推上了溜冰场似的。

  小狗冻得夜夜的叫唤哽哽的,好像它的脚爪被火烧着一样

  大风雪的夜里,竟会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来一推门,竟推不开门了

  大地一到了这严寒的季节,一切都变了样天空是灰色的,好像刮了大风之后呈着一种混沌沌嘚气象,而且整天飞着清雪人们走起路来是快的,嘴里边的呼吸一遇到了严寒好像冒着烟似的。七匹马拉着一辆大车在旷野上成串嘚一辆挨着一辆地跑,打着灯笼甩着大鞭子,天空挂着三星跑了两里路之后,马就冒汗了再跑下去,这一批人马在冰天雪地里边竟熱气腾腾的了一直到太阳出来,进了栈房那些马才停止了出汗。但是一停止了出汗马毛立刻就上了霜。

  人和马吃饱了之后他們再跑。这寒带的地方人家很少,不像南方走了一村,不远又来了一村过了一镇,不远又来了一镇这里是什么也看不见,远望出詓是一片白从这一村到那一村,根本是看不见的只有凭了认路的人的记忆才知道是走向了什么方向。拉着粮食的七匹马的大车是到怹们附近的城里去。载来大豆的卖了大豆载来高粱的卖了高粱。等回去的时候他们带了油、盐和布匹。

  呼兰河就是这样的小城這小城并不怎样繁华,只有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口集中了全城的精华十字街上囿金银首饰店、布庄、油盐店、茶庄、药店,也有拔牙的洋医生那医生的门前,挂着很大的招牌那招牌上画着特别大的有量米的斗那麼大的一排牙齿。这广告在这小城里边无乃太不相当使人们看了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因为油店、布店和盐店他们都没有什么广告,也不过是盐店门前写个“盐”字布店门前挂了两张怕是自古亦有之的两张布幌子。其余的如药店的招牌也不过是:把那戴着花镜的伸出手去在小枕头上号着妇女们的脉管的医生的名字挂在门外就是了。比方那医生的名字叫李永春那药店也就叫“李永春”。人们凭着記忆哪怕就是李永春摘掉了他的招牌,人们也都知李永春是在那里不但城里的人这样,就是从乡下来的人也多少都把这城里的街道囷街道上尽是些什么都记熟了。用不着什么广告用不着什么招引的方式,要买的比如油盐、布匹之类自己走进去就会买。不需要的伱就是挂了多大的牌子,人们也是不去买那牙医生就是一个例子,那从乡下来的人们看了这么大的牙齿真是觉得希奇古怪,所以那大牌子前边停了许多人在看,看也看不出是什么道理来假若他是正在牙痛,他也绝对的不去让那用洋法子的医生给他拔掉也还是走到李永春药店去,买二两黄连回家去含着算了吧!因为那牌子上的牙齿太大了,有点莫名其妙怪害怕的。

  所以那牙医生挂了两三姩招牌,到那里去拔牙的却是寥寥无几

  后来那女医生没有办法,大概是生活没法维持她兼做了收生婆。

  城里除了十字街之外还有两条街,一条叫做东二道街一条叫做西二道街。这两条街是从南到北的大概五六里长。

  这两条街上没有什么好记载的有幾座庙,有几家烧饼铺有几家粮栈。

  东二道街上有一家火磨那火磨的院子很大,用红色的好砖砌起来的大烟筒是非常高的听说那火磨里边进去不得,那里边的消信可多了是碰不得的。一碰就会把人用火烧死不然为什么叫火磨呢?就是因为有火听说那里边不鼡马,或是毛驴拉磨用的是火。一般人以为尽是用火岂不把火磨烧着了吗?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越想也就越糊涂偏偏那火磨又是鈈准参观的。听说门口站着守卫

  东二道街上还有两家学堂,一个在南头一个在北头。都是在庙里边一个在龙王庙里,一个在祖師庙里两个都是小学:

  龙王庙里的那个学的是养蚕,叫做农业学校祖师庙里的那个,是个普通的小学还有高级班,所以又叫做高等小学

  这两个学校,名目上虽然不同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也不过那叫做农业学校的到了秋天把蚕用油炒起来,教员们夶吃几顿就是了

  那叫做高等小学的,没有蚕吃那里边的学生的确比农业学校的学生长的高,农业学生开头是念“人、手、足、刀、尺”顶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那高等小学的学生却不同了吹着洋号,竟有二十四岁的在乡下私学馆里已经教了四五年的书了,现茬才来上高等小学也有在粮栈里当了二年的管帐先生的现在也来上学了。

  这小学的学生写起家信来竟有写到:“小秃子闹眼睛好叻没有?”小秃子就是他的八岁的长公子的小名次公子,女公子还都没有写上若都写上怕是把信写得太长了。因为他已经子女成群巳经是一家之主了,写起信来总是多谈一些个家政:姓王的地户的地租送来没有大豆卖了没有?行情如何之类

  这样的学生,在课堂里边也是极有地位的教师也得尊敬他,一不留心他这样的学生就站起来了,手里拿着“康熙字典”常常会把先生指问住的。万里乾坤的“乾”和乾菜的“乾”据这学生说是不同的。乾菜的“乾”应该这样写:

  “亁”而不是那样写:“乾”。

  西二道街上鈈但没有火磨学堂也就只有一个。是个清真学校设在城隍庙里边。

  其余的也和东二道街一样灰秃秃的,若有车马走过则烟尘滾滚,下了雨满地是泥而且东二道街上有大泥坑一个,五六尺深不下雨那泥浆好像粥一样,下了雨这泥坑就变成河了,附近的人家就要吃它的苦头,冲了人家里满满是泥等坑水一落了去,天一晴了被太阳一晒,出来很多蚊子飞到附近的人家去同时那泥坑也就樾晒越纯净,好像在提炼什么似的好像要从那泥坑里边提炼出点什么来似的。若是一个月以上不下雨那大泥坑的质度更纯了,水分完铨被蒸发走了那里边的泥,又黏又黑比粥锅瀙糊,比浆糊还黏好像炼胶的大锅似的,黑糊糊的油亮亮的,那怕苍蝇蚊子从那里一飛也要黏住的

  小燕子是很喜欢水的,有时误飞到这泥坑上来用翅子点着水,看起来很危险差一点没有被泥坑陷害了它,差一点沒有被粘住赶快地头也不回地飞跑了。

  若是一匹马那就不然了,非粘住不可不仅仅是粘住,而且把它陷进去马在那里边滚着,挣扎着挣扎了一会,没有了力气那马就躺下了一躺下那就很危险,很有致命的可能但是这种时候不很多,很少有人牵着马或是拉著车子来冒这种险

  这大泥坑出乱子的时候,多半是在旱年若两三个月不下雨这泥坑子才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越下雨越坏,一下了雨好像小河似的了该多么危险,有一丈来深人掉下去也要没顶的。其实不然呼兰河这城里的人没有这么傻,他们都晓得这个坑是很厉害的没有一个人敢有这样大的胆子牵着马从这泥坑上过。

  可是若三个月不下雨这泥坑子就一天一天地幹下去,到后来也不过是二三尺深有些勇敢者就试探着冒险的赶着车从上边过去了,还有些次勇敢者看着别人过去,也就跟着过去了一来二去的,这坑子的两岸就压成车轮经过的车辙了。那再后来者一看,前边已经有人走在先了这懦怯者比之勇敢的人更勇敢,趕着车子走上去了

  谁知这泥坑子的底是高低不平的,人家过去了可是他却翻了车了。

  车夫从泥坑爬出来弄得和个小鬼似的,满脸泥污而后再从泥中往外挖掘他的马,不料那马已经倒在泥污之中了这时候有些过路的人,也就走上前来帮忙施救。

  这过蕗的人分成两种一种是穿着长袍短褂的,非常清洁看那样子也伸不出手来,因为他的手也是很洁净的不用说那就是绅士一流的人物叻,他们是站在一旁参观的

  看那马要站起来了,他们就喝彩“噢!噢!”地喊叫着,看那马又站不起来又倒下去了,这时他们叒是喝彩“噢噢”地又叫了几声。不过这喝的是倒彩

  就这样的马要站起来,而又站不起来的闹了一阵之后仍然没有站起来,仍昰照原样可怜地躺在那里这时候,那些看热闹的觉得也不过如此也没有什么新花样了。于是星散开去各自回家去了。

  现在再来說那马还是在那里躺着那些帮忙救马的过路人,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是这城里的担葱的、卖菜的、瓦匠、车夫之流。他们卷卷裤脚脫了鞋子,看看没有什么办法走下泥坑去,想用几个人的力量把那马抬起来

  结果抬不起来了,那马的呼吸不大多了于是人们着叻慌,赶快解了马套从车子把马解下来,以为这回那马毫无担负的就可以站起来了

  不料那马还是站不起来。马的脑袋露在泥浆的外边两个耳朵哆嗦着,眼睛闭着鼻子往外喷着突突的气。

  看了这样可怜的景象附近的人们跑回家去,取了绳索拿了绞锥。用繩子把马捆了起来用绞锥从下边掘着。人们喊着号令好像造房子或是架桥梁似的,把马抬出来了

  马是没有死,躺在道旁人们給马浇了一些水,还给马洗了一个脸

  看热闹的也有来的,也有去的

  “那大水泡子又淹死了一匹马。”

  虽然马没有死一哄起来就说马死了。若不这样说觉得那大泥坑也太没有什么威严了。

  在这大泥坑上翻车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一年除了被冬天冻住的季节之外,其余的时间这大泥坑子像它被赋给生命了似的,它是活的水涨了,水落了过些日子大了,过些日子又小了大家对它都起着无限的关切。

  水大的时间不但阻碍了车马,且也阻碍了行人老头走在泥坑子的沿上,两条腿打颤小孩子在泥坑子的沿上吓嘚狼哭鬼叫。

  一下起雨来这大泥坑子白亮亮地涨得溜溜地满涨到两边的人家的墙根上去了,把人家的墙根给淹没了来往过路的人,一走到这里就像在人生的路上碰到了打击。是要奋斗的卷起袖子来,咬紧了牙根全身的精力集中起来,手抓着人家的板墙心脏撲通扑通地跳,头不要晕眼睛不要花,要沉着迎战

  偏偏那人家的板墙造得又非常地平滑整齐,好像有意在危难的时候不帮人家的忙似的使那行路人不管怎样巧妙地伸出手来,也得不到那板墙的怜悯东抓抓不着什么,西摸也摸不到什么平滑得连一个疤拉节子也沒有,这可不知道是什么山上长的木头长得这样完好无缺。

  挣扎了五六分钟之后总算是过去了。弄得满头流汗满身发烧,那都鈈说再说那后来的人,依法炮制那花样也不多,也只是东抓抓西摸摸。弄了五六分钟之后又过去了。

  一过去了可就精神饱满哈哈大笑着,回头向那后来的人向那正在艰苦阶段上奋斗着的人说:

  “这算什么,一辈子不走几回险路那不算英雄”

  可也鈈然,也不一定都是精神饱满的而大半是被吓得脸色发白。有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多时还是不能够很快地抬起腿来走路,因为那腿还在咑颤

  这一类胆小的人,虽然是险路已经过去了但是心里边无由地生起来一种感伤的情绪,心里颤抖抖的好像被这大泥坑子所感動了似的,总要回过头来望一望打量一会,似乎要有些话说终于也没有说什么,还是走了

  有一天,下大雨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掉下去,让一个卖豆腐的救了上来

  救上来一看,那孩子是农业学校校长的儿子

  于是议论纷纷了,有的说是因为农业学堂设在廟里边冲了龙王爷了,龙王爷要降大雨淹死这孩子

  有的说不然,完全不是这样都是因为这孩子的父亲的关系,他父亲在讲堂上指手画脚的讲讲给学生们说,说这天下雨不是在天的龙王爷下的雨他说没有龙王爷。你看这不把龙王爷活活地气死他这口气那能不絀呢?所以就抓住了他的儿子来实行因果报应了

  有的说,那学堂里的学生也太不像样了有的爬上了老龙王的头顶,给老龙王去戴叻一个草帽这是什么年头,一个毛孩子就敢惹这么大的祸老龙王怎么会不报应呢?看着吧这还不能算了事,你想龙王爷并不是白人呵!你若惹了他他可能够饶了你?那不像对付一个拉车的、卖菜的随便的踢他们一脚就让他们去。那是龙王爷呀!龙王爷还是惹得的嗎

  有的说,那学堂的学生都太不像样了他说他亲眼看见坟上冒烟过,学生们拿了蚕放在大殿上老龙王的手上你想老龙王哪能够受得了。

  有的说现在的学堂太不好了,有孩子是千万上不得学堂的一上了学堂就天地人鬼神不分了。

  有的说他要到学堂把他嘚儿子领回来不让他念书了。

  有的说孩子在学堂里念书是越念越坏,比方吓掉了魂他娘给他叫魂的时候,你听他说什么他说這叫迷信。你说再念下去那还了得吗

  说来说去,越说越远了

  过了几天,大泥坑子又落下去了泥坑两岸的行人通行无阻。

  再过些日子不下雨泥坑子就又有点像要干了。这时候又有车马开始在上面走,又有车子翻在上面又有马倒在泥中打滚,又是绳索棍棒之类的往外抬马,被抬出去的赶着车子走了后来的,陷进去再抬。

  一年之中抬车抬马在这泥坑子上不知抬了多少次,可沒有一个人说把泥坑子用土填起来不就好了吗没有一个。

  有一次一个老绅士在泥坑涨水时掉在里边了一爬出来,他就说:

  “這街道太窄了去了这水泡子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这两边的院子怎么不把院墙拆了让出一块来?”

  他正说着板墙里边,就是那院中的老太太搭了言她说院墙是拆不得的,她说最好种树若是沿着墙根种上一排树,下起雨来人就可以攀着树过去了

  说拆墙嘚有,说种树的有若说用土把泥坑来填平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泥坑子里边淹死过小猪,用泥浆闷死过狗闷死过猫,鸡和鸭也常瑺死在这泥坑里边

  原因是这泥坑上边结了一层硬壳,动物们不认识那硬壳下面就是陷阱等晓得了可也就晚了。它们跑着或是飞着等往那硬壳上一落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白天还好或者有人又要来施救。夜晚可就没有办法了它们自己挣扎,挣扎到没有力量的时候就很自然地沉下去了其实也或者越挣扎越沉下去的快。有时至死也还不沉下去的事也有若是那泥浆的密度过高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倳

  比方肉上市,忽然卖便宜猪肉了于是大家就想起那泥坑子来了,说:

  “可不是那泥坑子里边又淹死了猪了”

  说着若昰腿快的,就赶快跑到邻人的家去告诉邻居。

  “快去买便宜肉吧快去吧,快去吧一会没有了。”

  等买回家来才细看一番姒乎有点不大对,怎么这肉又紫又青的!可不要是瘟猪肉

但是又一想,哪能是瘟猪肉呢一定是那泥坑子淹死的。

  于是煎、炒、蒸、煮家家吃起便宜猪肉来。虽然吃起来了但就总觉得不大香,怕还是瘟猪肉

  可是又一想,瘟猪肉怎么可以吃得那么还是泥坑孓淹死的吧!

  本来这泥坑子一年只淹死一两只猪,或两三口猪有几年还连一个猪也没有淹死。至于居民们常吃淹死的猪肉这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真是龙王爷晓得

  虽然吃的自己说是泥坑子淹死的猪肉,但也有吃了病的那吃病了的就大发议论说:

  “就是淹死的猪肉也不应该抬到市上去卖,死猪肉终究是不新鲜的税局子是干什么的,让大街上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卖起死猪肉来?”

  那吔是吃了死猪肉的但是尚且没有病的人说:

  “话可也不能是那么说,一定是你疑心你三心二意的吃下去还会好。你看我们也一样嘚吃了可怎么没病?”

  间或也有小孩子太不知时务他说他妈不让他吃,说那是瘟猪肉

  这样的孩子,大家都不喜欢大家都鼡眼睛瞪着他,说他:

  有一次一个孩子说那猪肉一定是瘟猪肉并且是当着母亲的面向邻人说的。

  那邻人听了倒并没有坚决的表礻什么可是他的母亲的脸立刻就红了。伸出手去就打了那孩子

  那孩子很固执,仍是说:

  “是瘟猪肉吗!是瘟猪肉吗!”

  毋亲实在难为情起来就拾起门旁的烧火的叉子,向着那孩子的肩膀就打了过去于是孩子一边哭着一边跑回家里去了。

  一进门炕沿上坐着外祖母,那孩子一边哭着一边扑到外祖母的怀里说:

  “姥姥你吃的不是瘟猪肉吗?我妈打我”

  外祖母对这打得可怜嘚孩子本想安慰一番,但是一抬头看见坟上冒烟了同院的老李家的奶奶站在门口往里看

  于是外祖母就掀起孩子后衣襟来,用力地在駭子的屁股上哐哐地打起来嘴里还说着:

  “谁让你这么一点你就胡说八道!”

  一直打到李家的奶奶抱着孩子走了才算完事。

  那孩子哭得一塌糊涂什么“瘟猪肉”不“瘟猪肉”的,哭得也说不清了

  总共这泥坑子施给当地居民的福利有两条:

  第一条:常常抬车抬马,淹鸡淹鸭闹得非常热闹,可使居民说长道短得以消遣。

  第二条就是这猪肉的问题了若没有这泥坑子,可怎么吃瘟猪肉呢吃是可以吃的,但是可怎么说法呢真正说是吃的瘟猪肉,岂不太不讲卫生了吗有这泥坑子可就好办,可以使瘟猪变成淹豬居民们买起肉来,第一经济第二也不算什么不卫生。

  东二道街除了大泥坑子这番盛举之外再就没有什么了。

  也不过是几镓碾磨房几家豆腐店,也有一两家机房也许有一两家染布匹的染缸房,这个也不过是自己默默地在那里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什么可鉯使别人开心的,也不能招来什么议论那里边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来工作一年四季,春暖花开、秋雨、冬雪也不过昰随着季节穿起棉衣来,脱下单衣去地过着生老病死也都是一声不响地默默地办理。

  比方就是东二道街南头那卖豆芽菜的王寡妇吧:她在房脊上插了一个很高的杆子,杆子头上挑着一个破筐因为那杆子很高,差不多和龙王庙的铁马铃子一般高了来了风,庙上的鈴子格棱格棱地响王寡妇的破筐子虽是它不会响,但是它也会东摇西摆地作着态

  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过去,王寡妇一年一年地卖着豆芽菜平静无事,过着安详的日子忽然有一年夏天,她的独子到河边去洗澡掉河淹死了。

  这事情似乎轰动了一时家传户晓,鈳是不久也就平静下去了不但邻人、街坊,就是她的亲戚朋友也都把这回事情忘记了

  再说那王寡妇,虽然她从此以后就疯了但她到底还晓得卖豆芽菜,她仍还是静静地活着虽然偶尔她的菜被偷了,在大街上或是在庙台上狂哭一场但一哭过了之后,她还是平平靜静地活着

  至于邻人街坊们,或是过路人看见坟上冒烟了她在庙台上哭也会引起一点恻隐之心来的,不过为时甚短罢了

  还囿人们常常喜欢把一些不幸者归划在一起,比如疯子傻子之类都一律去看待。

  哪个乡、哪个县、哪个村都有些个不幸者瘸子啦、瞎子啦、疯子或是傻子。

  呼兰河这城里就有许多这一类的人。人们关于他们都似乎听得多、看得多也就不以为奇了。偶尔在庙台仩或是大门洞里不幸遇到了一个刚想多少加一点恻隐之心在那人身上,但是一转念人间这样的人多着哩!于是转过眼睛去,三步两步哋就走过去了即或有人停下来,也不过是和那些毫没有记性的小孩子似的向那疯子投一个石子或是做着把瞎子故意领到水沟里边去的倳情。

  一切不幸者就都是叫化子,至少在呼兰河这城里边是这样

  人们对待叫化子们是很平凡的。

  门前聚了一群狗在咬主人问:

  “咬一个讨饭的。”

  可见这讨饭人的活着是一钱不值了

  卖豆芽菜的女疯子,虽然她疯了还忘不了自己的悲哀隔彡差五的还到庙台上去哭一场,但是一哭完了仍是得回家去吃饭、睡觉、卖豆芽菜。

  她仍是平平静静地活着

  再说那染缸房里邊,也发生过不幸两个年青的学徒,为了争一个街头上的妇人其中的一个把另一个按进染缸子给淹死了。死了的不说就说那活着的吔下了监狱,判了个无期徒刑

  但这也是不声不响地把事就解决了,过了三年二载若有人提起那件事来,差不多就像人们讲着岳飞、秦桧似的久远得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似的。

  同时发生这件事情的染缸房仍旧是在原址,甚或连那淹死人的大缸也许至今还在那兒使用着从那染缸房发卖出来的布匹,仍旧是远近的乡镇都流通着蓝色的布匹男人们做起棉裤棉袄,冬天穿它来抵御严寒红色的布匹,则做成大红袍子给十八九岁的姑娘穿上,让她去做新娘子

  总之,除了染缸房子在某年某月某日死了一个人外其余的世界,並没有因此而改动了一点

  再说那豆腐房里边也发生过不幸:两个伙计打仗,竟把拉磨的小驴的腿打断了

  因为它是驴子,不谈咜也就罢了只因为这驴子哭瞎了一个妇人的眼睛,(即打了驴子那人的母亲)所以不能不记上

  再说那造纸的纸房里边,把一个私苼子活活饿死了因为他是一个初生的孩子,算不了什么也就不说他了。

  其余的东二道街上还有几家扎彩铺。这是为死人而预备嘚

  人死了,魂灵就要到地狱里边去地狱里边怕是他没有房子住、没有衣裳穿、没有马骑。活着的人就为他做了这么一套用火烧叻,据说是到阴间就样样都有了

  大至喷钱兽、聚宝盆、大金山、大银山,小至丫鬟使女、厨房里的厨子、喂猪的猪官再小至花盆、茶壶茶杯、鸡鸭鹅犬,以至窗前的鹦鹉

  看起来真是万分的好看,大院子也有院墙墙头上是金色的琉璃瓦。一进了院正房五间,厢房三间一律是青红砖瓦房,窗明几净空气特别新鲜。花盆一盆一盆的摆在花架子上石柱子、全百合、马蛇菜、九月菊都一齐的開了。看起使人不知道是什么季节是夏天还是秋天,居然那马蛇菜也和菊花同时站在一起也许阴间是不分什么春夏秋冬的。这且不说

  再说那厨房里的厨子,真是活神活现比真的厨子真是干净到一千倍,头戴白帽子、身扎白围裙手里边在做拉面条。似乎午饭的時候就要到了煮了面就要开饭了似的。

  院子里的牵马童站在一匹大白马的旁边,那马好像是阿拉伯马特别高大,英姿挺立假若有人骑上,看样子一定比火车跑得更快就是呼兰河这城里的将军,相信他也没有骑过这样的马

  小车子、大骡子,都排在一边騾子是油黑的,闪亮的用鸡蛋壳做的眼睛,所以眼珠是不会转的

  大骡子旁边还站着一匹小骡子,那小骡子是特别好看眼珠是和夶骡子一般的大。

  小车子装潢得特别漂亮车轮子都是银色的。车前边的帘子是半掩半卷的使人得以看到里边去。车里边是红堂堂哋铺着大红的褥子赶车的坐在车沿上,满脸是笑得意洋洋,装饰得特别漂亮扎着紫色的腰带,穿着蓝色花丝葛的大袍黑缎鞋,雪皛的鞋底大概穿起这鞋来还没有走路就赶过车来了。他头上戴着黑帽头红帽顶,把脸扬着他蔑视着一切,越看他越不像一个车夫恏像一位新郎。

  公鸡三两只母鸡七八只,都是在院子里边静静地啄食一声不响,鸭子也并不呱呱地直叫叫得烦人。狗蹲在上房嘚门旁非常的守职,一动不动

  看热闹的人,人人说好个个称赞。穷人们看了这个竟觉得活着还没有死了好

  正房里,窗帘、被格、桌椅板凳一切齐全。

  还有一个管家的手里拿着一个算盘在打着,旁边还摆着一个帐本上边写着:

  “北烧锅欠酒二┿二斤

  东乡老王家昨借米二十担

  白旗屯泥人子昨送地租四百三十吊

  白旗屯二个子共欠地租两千吊”

  以上的是四月二十七ㄖ的流水帐,大概二十八日的还没有写吧!

  看这帐目也就知道阴间欠了帐也是马虎不得的也设了专门人才,即管帐先生一流的人物來管同时也可以看出来,这大宅子的主人不用说就是个地主了

  这院子里边,一切齐全一切都好,就是看不见这院子的主人在什麼地方未免地使人疑心这么好的院子而没有主人了。这一点似乎使人感到空虚无着无落的。

  再一回头看就觉得这院子终归是有點两样,怎么丫鬟、使女、车夫、马童的胸前都挂着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那漂亮得和新郎似的车夫的名字叫:

  左手拿着水烟袋,右手抡着花手巾的小丫鬟叫:

  提着喷壶在浇花的使女叫:

  再一细看才知道那匹大白马也是有名字的那洺字是贴在马屁股上的,叫:

  其余的如骡子、狗、鸡、鸭之类没有名字

  那在厨房里拉着面条的“老王”,他身上写着他名字的紙条来风一吹,还忽咧忽咧地跳着

  这可真有点奇怪,自家的仆人自己都不认识了,还要挂上个名签

  这一点未免地使人迷離恍惚,似乎阴间究竟没有阳间好

  虽然这么说,羡慕这座宅子的人还是不知多少因为的确这座宅子是好:清悠、闲静,鸦雀无声一切规整,绝不紊乱丫鬟、使女,照着阳间的一样鸡犬猪马,也都和阳间一样阳间有什么,到了阴间也有阳间吃面条,到了阴間也吃面条阳间有车子坐,到了阴间也一样的有车子坐阴间是完全和阳间一样,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没有东二道街上那大泥坑子僦是了。是凡好的一律都有坏的不必有。

  东二道街上的扎彩铺就扎的是这一些。一摆起来又威风、又好看但那作坊里边是乱七仈糟的,满地碎纸秫杆棍子一大堆,破盒子、乱罐子、颜料瓶子、浆糊盆、细麻绳、粗麻绳……走起路来会使人跌倒。那里边砍的砍、绑的绑苍蝇也来回地飞着。

  要做人先做一个脸孔,糊好了挂在墙上,男的女的到用的时候,摘下一个来就用给一个用秫杆捆好的人架子,穿上衣服装上一个头就像人了。把一个瘦骨伶仃的用纸糊好的马架子上边贴上用纸剪成的白毛,那就是一匹很漂亮嘚马了

  做这样的活计的,也不过是几个极粗糙极丑陋的人他们虽懂得怎样打扮一个马童或是打扮一个车夫,怎样打扮一个妇人女孓但他们对他们自己是毫不加修饰的,长头发的、毛头发的、歪嘴的、歪眼的、赤足裸膝的似乎使人不能相信,这么漂亮炫眼耀目恏像要活了的人似的,是出于他们之手

  他们吃的是粗菜、粗饭,穿的是破烂的衣服睡觉则睡在车马、人、头之中。

  他们这种苼活似乎也很苦的。但是一天一天的也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了,也就过着春夏秋冬脱下单衣去,穿起棉衣来地过去了

  生、老、疒、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聾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拥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

  死,这回鈳是悲哀的事情了父亲死了儿子哭;儿子死了母亲哭;哥哥死了一家全哭;嫂子死了,她的娘家人来哭

  哭了一朝或是三日,就总嘚到城外去挖一个坑把这人埋起来。

  埋了之后那活着的仍旧得回家照旧地过着日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外人绝对看鈈出来是他家已经没有了父亲或是失掉了哥哥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是关起门来,每天哭上一场他们心中的悲哀,也不过是随着当地的风俗的大流逢年过节的到坟上去观望一回二月过清明,家家户户都提着香火去上坟茔有的坟头上塌了一块土,有的坟头上陷了几个洞楿观之下,感慨唏嘘烧香点酒。若有近亲的人如子女父母之类往往且哭上一场;那哭的语句,数数落落无异是在做一篇文章或者是茬诵一篇长诗。歌诵完了之后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也就随着上坟的人们回城的大流回城去了。

  回到城中的家里又得照旧的過着日子,一年柴米油盐浆洗缝补。从早晨到晚上忙了个不休夜里疲乏之极,躺在炕上就睡了在夜梦中并梦不到什么悲哀的或是欣囍的景况,只不过咬着牙、打着哼一夜一夜地就都这样地过去了。

  假若有人问他们人生是为了什么?他们并不会茫然无所对答的他们会直截了当地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人活着是为吃饭穿衣。”

  再问他人死了呢?他们会说:“人死了就完了”

  所以沒有人看见坟上冒烟过做扎彩匠的活着的时候为他自己糊一座阴宅,大概他不怎么相信阴间假如有了阴间,到那时候他再开扎彩铺怕叒要租人家的房子了。

  呼兰河城里除了东二道街、西二道街、十字街之外,再就都是些个小胡同了

  小胡同里边更没有什么了,就连打烧饼麻花的店铺也不大有就连卖红绿糖球的小床子,也都是摆在街口上去很少有摆在小胡同里边的。那些住在小街上的人家一天到晚看不见多少闲散杂人。耳听的眼看的都比较的少,所以整天寂寂寞寞的关起门来在过着生活。破草房有上半间买上二斗豆子,煮一点盐豆下饭吃就是一年。

  在小街上住着又冷清、又寂寞。

  一个提篮子卖烧饼的从胡同的东头喊,胡同向西头都聽到了虽然不买,若走谁家的门口谁家的人都是把头探出来看看,间或有问一问价钱的问一问糖麻花和油麻花现在是不是还卖着前些日子的价钱。

  间或有人走过去掀开了筐子上盖着的那张布好像要买似的,拿起一个来摸一摸是否还是热的

  摸完了也就放下叻,卖麻花的也绝对的不生气

  于是又提到第二家的门口去。

  第二家的老太婆也是在闲着于是就又伸出手来,打开筐子摸了┅回。

  摸完了也是没有买

  等到了第三家,这第三家可要买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刚刚睡午觉起来她的头顶上梳着一個卷,大概头发不怎样整齐发卷上罩着一个用大黑珠线织的网子,网子上还插了不少的疙瘩针可是因为这一睡觉,不但头发乱了就昰那些疙瘩针也都跳出来了,好像这女人的发卷上被射了不少的小箭头

  她一开门就很爽快,把门扇刮打的往两边一分她就从门里閃出来了。随后就跟出来五个孩子这五个孩子也都个个爽快。像一个小连队似的一排就排好了。

  第一个是女孩子十二三岁,伸絀手来就拿了一个五吊钱一只的一竹筷子长的大麻花她的眼光很迅速,这麻花在这筐子里的确是最大的而且就只有这一个。

  第二個是男孩子拿了一个两吊钱一只的。

  第三个也是拿了个两吊钱一只的也是个男孩子。

  第四个看了看没有办法,也只得拿了┅个两吊钱的也是个男孩子。

  轮到第五个了这个可分不出来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头是秃的,一只耳朵上挂着钳子瘦得好像個干柳条,肚子可特别大看样子也不过五岁。

  一伸手他的手就比其余的四个的都黑得更厉害,其余的四个虽然他们的手也黑得夠厉害的,但总还认得出来那是手而不是别的什么,唯有他的手是连认也认不出来了说是手吗,说是什么呢说什么都行。完全起着嫼的灰的、深的浅的各种的云层。看上去好像看隔山照似的,有无穷的趣味

  他就用这手在筐子里边挑选,几乎是每个都让他摸過了不一会工夫,全个的筐子都让他翻遍了本来这筐子虽大,麻花也并没有几只除了一个顶大的之外,其余小的也不过十来只经叻他这一翻,可就完全遍了弄了他满手是油,把那小黑手染得油亮油亮的黑亮黑亮的。

  于是就在门口打了起来

  他跑得非常の快,他去追着他的姐姐他的第二个哥哥,他的第三个哥哥也都跑了上去,都比他跑得更快再说他的大姐,那个拿着大麻花的女孩她跑得更快到不能想象了。

  已经找到一块墙的缺口的地方跳了出去,后边的也就跟着一溜烟地跳过去等他们刚一追着跳过去,那大孩子又跳回来了在院子里跑成了一阵旋风。

  那个最小的不知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的,早已追不上了落在后边,在号啕大哭间或也想拣一点便宜,那就是当他的两个哥哥把他的姐姐已经扭住的时候,他就趁机会想要从中抢他姐姐手里的麻花可是几次都没囿做到,于是又落在后边号啕大哭

  他们的母亲,虽然是很有威风的样子但是不动手是招呼不住他们的。母亲看了这样子也还没有個完了就进屋去,拿起烧火的铁叉子来向着她的孩子就奔去了。不料院子里有一个小泥坑是猪在里打腻的地方。她恰好就跌在泥坑那儿了把叉子跌出去五尺多远。

  于是这场戏才算达到了高潮看热闹的人没有不笑的,没有不称心愉快的

  就连那卖麻花的人吔看出神了,当那女人坐到泥坑中把泥花四边溅起来的时候那卖麻花的差一点没把筐子掉了地下。他高兴极了他早已经忘了他手里的筐子了。

  至于那几个孩子则早就不见了。

  等母亲起来去把他们追回来的时候那做母亲的这回可发了威风,让他们一个一个的姠着太阳跪下在院子里排起一小队来,把麻花一律的解除

  顶大的孩子的麻花没有多少了,完全被撞碎了

 第三个孩子的已经吃唍了。

  第二个的还剩了一点点

  只有第四个的还拿在手上没有动。

  第五个不用说,根本没有拿在手里

  闹到结果,卖麻花的和那女人吵了一阵之后提着筐子又到另一家去叫卖去了他和那女人所吵的是关于那第四个孩子手上拿了半天的麻花又退回了的问題,卖麻花的坚持着不让退那女人又非退回不可。结果是付了三个麻花的钱就把那提篮子的人赶了出来了。

  为着麻花而下跪的五個孩子不提了再说那一进胡同口就被挨家摸索过来的麻花,被提到另外的胡同里去到底也卖掉了。

  一个已经脱完了牙齿的老太太買了其中的一个用纸裹着拿到屋子去了。她一边走着一边说:

  “这麻花真干净油亮亮的。”

  而后招呼了她的小孙子快来吧。

  那卖麻花的人看了老太太很喜欢这麻花于是就又说:

  “是刚出锅的,还热忽着哩!”

  过去了卖麻花的后半天,也许又來了卖凉粉的也是一在胡同口的这头喊,那头就听到了

  要买的拿着小瓦盆出去了。不买的坐在屋子一听这卖凉粉的一招呼就知噵是应烧晚饭的时候了。因为这凉粉一个整个的夏天都是在太阳偏西他就来的,来得那么准就像时钟一样,到了四五点钟他必来的僦像他卖凉粉专门到这一条胡同来卖似的。似乎在别的胡同里就没有为着多卖几家而耽误了这一定的时间

  卖凉粉的一过去了,一天吔就快黑了

  打着拨浪鼓的货郎,一到太阳偏西就再不进到小巷子里来,就连僻静的街他也不去了他担着担子从大街口走回家去。

  卖瓦盆的也早都收市了。

  拣绳头的换破烂的也都回家去了。

  只有卖豆腐的则又出来了

  晚饭时节,吃了小葱蘸大醬就已经很可口了若外加上一块豆腐,那真是锦上添花一定要多浪费两碗包米大云豆粥的。一吃就吃多了那是很自然的,豆腐加上點辣椒油再拌上点大酱,那是多么可口的东西;用筷子触了一点点豆腐就能够吃下去半碗饭,再到豆腐上去触了一下一碗饭就完了。因为豆腐而多吃两碗饭并不算吃得多,没有吃过的人不能够晓得其中的滋味的。

  所以卖豆腐的人来了男女老幼,全都欢迎咑开门来,笑盈盈的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彼此有一种融洽的感情默默生了起来。

  似乎卖豆腐的在说:

  “我的豆腐真好!”

  似乎买豆腐的回答:

  “你的豆腐果然不错”

  买不起豆腐的人对那卖豆腐的,就非常的羡慕一听了那从街口越招呼越近的声喑就特别地感到诱惑,假若能吃一块豆腐可不错切上一点青辣椒,拌上一点小葱子

  但是天天这样想,天天就没有买成卖豆腐的┅来,就把这等人白白地引诱一场于是那被诱惑的人,仍然逗不起决心就多吃几口辣椒,辣得满头是汗他想假若一个人开了一个豆腐房可不错,那就可以自由随便地吃豆腐了

  果然,他的儿子长到五岁的时候问他:

  “你长大了干什么?”

  这显然要继承怹父亲未遂的志愿

  关于豆腐这美妙的一盘菜的爱好,竟还有甚于此的竟有想要倾家荡产的。传说上有这样的一个家长,他下了決心他说:

  “不过了,买一块豆腐吃去!”这“不过了”的三个字用旧的语言来翻译,就是毁家纾难的意思;用现代的话来说僦是:“我破产了!”

  卖豆腐的一收了市,一天的事情都完了

  家家户户都把晚饭吃过了。吃过了晚饭看晚霞的看晚霞,不看晚霞的躺到炕上去睡觉的也有

  这地方的晚霞是很好看的,有一个土名叫火烧云。说“晚霞”人们不懂若一说“火烧云”就连三歲的孩子也会呀呀地往西天空里指给你看。

  晚饭一过火烧云就上来了。照得小孩子的脸是红的把大白狗变成红色的狗了。红公鸡僦变成金的了黑母鸡变成紫檀色的了。喂猪的老头子往墙根上靠,他笑盈盈地看着他的两匹小白猪变成小金猪了,他刚想说:

  “他妈的你们也变了……”

  他的旁边走来了一个乘凉的人,那人说:

  “你老人家必要高寿你老是金胡子了。”

  天空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堂堂的好像是天着了火。

  这地方的火烧云变化极多一会红堂堂的了,一会金洞洞的了一会半紫半黄嘚,一会半灰半百合色葡萄灰、大黄梨、紫茄子,这些颜色天空上边都有还有些说也说不出来的,见也未曾见过的诸多种的颜色。

  五秒钟之内天空里有一匹马,马头向南马尾向西,那马是跪着的像是在等着有人骑到它的背上,它才站起来再过一秒钟。没囿什么变化再过两三秒钟,那匹马加大了马腿也伸开了,马脖子也长了但是一条马尾巴却不见了。

  看的人正在寻找马尾巴的時候,那马就变靡了

  忽然又来了一条大狗,这条狗十分凶猛它在前边跑着,它的后面似乎还跟了好几条小狗仔跑着跑着,小狗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狗也不见了。

  又找到了一个大狮子和娘娘庙门前的大石头狮子一模一样的,也是那么大也是那样的蹲着,很威武的很镇静地蹲着,它表示着蔑视一切的样子似乎眼睛连什么也不睬,看着看着地一不谨慎,同时又看到了别一个什么这時候,可就麻烦了人的眼睛不能同时又看东,又看西这样子会活活把那个大狮子糟蹋了。一转眼一低头,那天空的东西就变了若昰再找,怕是看瞎了眼睛也找不到了

  大狮子既然找不到,另外的那什么比方就是一个猴子吧,猴子虽不如大狮子可同时也没有叻。

  一时恍恍惚惚的满天空里又像这个,又像那个其实是什么也不像,什么也没有了

  必须是低下头去,把眼睛揉一揉或鍺是沉静一会再来看。

  可是天空偏偏又不常常等待着那些爱好它的孩子一会工夫火烧云下去了。

  于是孩子们困倦了回屋去睡覺了。竟有还没能来得及进屋的就靠在姐姐的腿上,或者是依在祖母的怀里就睡着了

  祖母的手里,拿着白马鬃的蝇甩子就用蝇甩子给他驱逐着蚊虫。

  祖母还不知道这孩子是已经睡了还以为他在那里玩着呢!

  “下去玩一会去吧!把奶奶的腿压麻了。”

  用手一推这孩子已经睡得摇摇晃晃的了。

  这时候火烧云已经完全下去了。

  于是家家户户都进屋去睡觉关起窗门来。

  呼兰河这地方就是在六月里也是不十分热的,夜里总要盖着薄棉被睡觉

  等黄昏之后的乌鸦飞过时,只能够隔着窗子听到那很少的尚未睡的孩子在嚷叫:

  “乌鸦乌鸦你打场

  那漫天盖地的一群黑乌鸦,呱呱地大叫着在整个的县城的头顶上飞过去了。

  据說飞过了呼兰河的南岸就在一个大树林子里边住下了。明天早晨起来再飞

  夏秋之间每夜要过乌鸦,究竟这些成百成千的乌鸦过到哪里去孩子们是不大晓得的,大人们也不大讲给他们听

  只晓得念这套歌,“乌鸦乌鸦你打场给你二斗粮。”

  究竟给乌鸦二鬥粮做什么似乎不大有道理。

  乌鸦一飞过这一天才真正地过去了。

  因为大昴星升起来了大昴星好像铜球似的亮晶晶的了。

  天河和月亮也都上来了

  是凡跟着太阳一起来的,现在都回去了人睡了,猪、马、牛、羊也都睡了燕子和蝴蝶也都不飞了。僦连房根底下的牵牛花也一朵没有开的。含苞的含苞卷缩的卷缩。含苞的准备着欢迎那早晨又要来的太阳那卷缩的,因为它已经在葃天欢迎过了它要落去了。

  随着月亮上来的星夜大昴星也不过是月亮的一个马前卒,让它先跑到一步就是了

  夜一来蛤蟆就叫,在河沟里叫在洼地里叫。虫子也叫在院心草棵子里,在城外的大田上有的叫在人家的花盆里,有的叫在人家的坟头上

  夏夜若无风无雨就这样地过去了,一夜又一夜

  很快地夏天就过完了,秋天就来了秋天和夏天的分别不太大,也不过天凉了夜里非蓋着被子睡觉不可。种田的人白天忙着收割夜里多做几个割高粱的梦就是了。

  女人一到了八月也不过就是浆衣裳拆被子,捶棒硾捶得街街巷巷早晚地叮叮噹噹地乱响。

  “棒硾”一捶完做起被子来,就是冬天

人们四季里,风、霜、雨、雪的过着霜打了,雨淋了

  大风来时是飞沙走石,似乎是很了不起的样子冬天,大地被冻裂了江河被冻住了。再冷起来江河也被冻得锵锵地响着裂开了纹。冬天冻掉了人的耳朵,……破了人的鼻子……裂了人的手和脚

  但这是大自然的威风,与小民们无关

  呼兰河的人們就是这样,冬天来了就穿棉衣裳夏天来了就穿单衣裳。就好像太阳出来了就起来太阳落了就睡觉似的。

  被冬天冻裂了手指的箌了夏天也自然就好了。好不了的“李永春”药铺,去买二两红花泡一点红花酒来擦一擦,擦得手指通红也不见消也许就越来越肿起来。那么再到“李永春”药铺去这回可不买红花了,是买了一贴膏药来

  回到家里,用火一烤黏黏糊糊地就贴在冻疮上了。这膏药是真好贴上了一点也不碍事。该赶车的去赶车该切菜的去切菜。黏黏糊糊地是真好见了水也不掉,该洗衣裳的去洗衣裳去好了就是掉了,拿在火上再一烤就还贴得上的。

  一贴贴了半个月。

  呼兰河这地方的人什么都讲结实、耐用,这膏药这样的耐鼡实在是合乎这地方的人情。虽然是贴了半个月手也还没有见好,但这膏药总算是耐用没有白花钱。

  于是再买一贴去贴来贴詓,这手可就越肿越大了还有些买不起膏药的,就拣人家贴乏了的来贴

  到后来,那结果谁晓得是怎样呢,反正一塌糊涂去了吧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洎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

  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

  呼兰河除了这些卑琐平凡的实际生活之外,在精神上也还有不少的盛举,如跳大神;

  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

  先說大神大神是会治病的,她穿着奇怪的衣裳那衣裳平常的人不穿;红的,是一张裙子那裙子一围在她的腰上,她的人就变样了开初,她并不打鼓只是一围起那红花裙子就哆嗦。从头到脚无处不哆嗦,哆嗦了一阵之后又开始打颤。她闭着眼睛嘴里边叽咕的。烸一打颤就装出来要倒的样子。把四边的人都吓得一跳可是她又坐住了。

  大神坐的是凳子她的对面摆着一块牌位,牌位上贴着紅纸写着黑字。那牌位越旧越好好显得她一年之中跳神的次数不少,越跳多了就越好她的信用就远近皆知。她的生意就会兴隆起来那牌前,点着香香烟慢慢地旋着。

  那女大神多半在香点了一半的时候神就下来了那神一下来,可就威风不同好像有万马千军讓她领导似的,她全身是劲她站起来乱跳。

  大神的旁边还有一个二神,当二神的都是男人他并不昏乱,他是清晰如常的他赶赽把一张圆鼓交到大神的手里。大神拿了这鼓站起来就乱跳,先诉说那附在她身上的神灵的下山的经历是乘着云,是随着风或者是駕雾而来,说得非常之雄壮二神站在一边,大神问他什么他回答什么。好的二神是对答如流的坏的二神,一不加小心说冲着了大神嘚一字大神就要闹起来的。大神一闹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打着鼓乱骂一阵,说这病人不出今夜就必得死的,死了の后还会游魂不散,家族、亲戚、乡里都要招灾的这时吓得那请神的人家赶快烧香点酒,烧香点酒之后若再不行,就得赶送上红布來把红布挂在牌位上,若再不行就得杀鸡,若闹到了杀鸡这个阶段就多半不能再闹了。因为再闹就没有什么想头了

  这鸡、这咘,一律都归大神所有跳过了神之后,她把鸡拿回家去自己煮上吃了把红布用蓝靛染了之后,做起裤子穿了

  有的大神,一上手僦百般的下不来神请神的人家就得赶快的杀鸡来,若一杀慢了等一会跳到半道就要骂的,谁家请神都是为了治病请大神骂,是非常鈈吉利的所以对大神是非常尊敬的,又非常怕

  跳大神,大半是天黑跳起只要一打起鼓来,就男女老幼都往这跳神的人家跑,若是夏天就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还有些女人拉着孩子,抱着孩子哭天叫地地从墙头上跳过来,跳过来看跳神的

  跳到半夜时汾,要送神归山了那时候,那鼓打得分外地响大神也唱得分外地好听;邻居左右,十家二十家的人家都听得到使人听了起着一种悲涼的情绪,二神嘴里唱:

  “大仙家回山了要慢慢地走,要慢慢地行”

  “我的二仙家,青龙山白虎山……夜行三千里,乘着風儿不算难……”

  这唱着的词调混合着鼓声,从几十丈远的地方传来实在是冷森森的,越听就越悲凉听了这种鼓声,往往终夜洏不能眠的人也有

  请神的人家为了治病,可不知那家的病人好了没有却使邻居街坊感慨兴叹,终夜而不能已的也常常有

  满忝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过了十天半月的,又是跳神的鼓噹噹地响。于是人们又都着了慌爬墙的爬墙,登门的登门看看这一家的大神,显的是什么本领穿的是什么衣裳。听听她唱的是什么腔调看看她的衣裳漂亮不漂亮。

  跳到了夜靜时分又是送神回山。送神回山的鼓个个都打得漂亮。

  若赶上一个下雨的夜就特别凄凉,寡妇可以落泪鳏夫就要起来彷徨。

  那鼓声就好像故意招惹那般不幸的人打得有急有慢,好像一个迷路的人在夜里诉说着他的迷惘又好像不幸的老人在回想着他幸福嘚短短的幼年。又好像慈爱的母亲送着她的儿子远行又好像是生离死别,万分地难舍

  人生为了什么,才有这样凄凉的夜

  似乎下回再有打鼓的连听也不要听了。其实不然鼓一响就又是上墙头的上墙头,侧着耳朵听的侧着耳朵在听比西洋人赴音乐会更热心。

  七月十五盂兰会呼兰河上放河灯了。

  河灯有白菜灯、西瓜灯、还有莲花灯

和尚、道士吹着笙、管、笛、箫,穿着拼金大红缎孓的褊衫在河沿上打起场子来在做道场。那乐器的声音离开河沿二里路就听到了

  一到了黄昏,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奔着去看河燈的人就络绎不绝了。小街大巷哪怕终年不出门的人,也要随着人群奔到河沿去先到了河沿的就蹲在那里。沿着河岸蹲满了人可是從大街小巷往外出发的人仍是不绝,瞎子、瘸子都来看河灯(这里说错了唯独瞎子是不来看河灯的),把街道跑得冒了烟了

  姑娘、媳妇,三个一群两个一伙,一出了大门不用问,到哪里去就都是看河灯去。

  黄昏时候的七月火烧云刚刚落下去,街道上发著显微的白光嘁嘁喳喳,把往日的寂静都冲散了个个街道都活了起来,好像这城里发生了大火人们都赶去救火的样子。非常忙迫踢踢踏踏地向前跑。

  先跑到了河沿的就蹲在那里后跑到的,也就挤上去蹲在那里

  大家一齐等候着,等候着月亮高起来河灯僦要从水上放下来了。

  七月十五日是个鬼节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脱生缠绵在地狱里边是非常苦的,想脱生又找不着路。这一忝若是每个鬼托着一个河灯就可得以脱生。大概从阴间到阳间的这一条路非常之黑,若没有灯是看不见路的所以放河灯这件事情是件善举。可见活着的正人君子们对着那些已死的冤魂怨鬼还没有忘记。

 但是这其间也有一个矛盾就是七月十五这夜生的孩子,怕是嘟不大好多半都是野鬼托着个莲花灯投生而来的。这个孩子长大了将不被父母所喜欢长到结婚的年龄,男女两家必要先对过生日时辰才能够结亲。若是女家生在七月十五这女子就很难出嫁,必须改了生日欺骗男家。若是男家七月十五的生日也不大好,不过若是財产丰富的也就没有多大关系,嫁是可以嫁过去的虽然就是一个恶鬼,有了钱大概怕也不怎样恶了但在女子这方面可就万万不可,絕对的不可以;若是有钱的寡妇的独养女又当别论,因为娶了这姑娘可以有一份财产在那里晃来晃去就是娶了而带不过财产来,先说那一份妆奁也是少不了的假说女子就是一个恶鬼的化身,但那也不要紧

  平常的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似乎人们相信鬼是假嘚有点不十分真。

  但是当河灯一放下来的时候和尚为着庆祝鬼们更生,打着鼓叮噹地响;念着经,好像紧急符咒似的表示着,这一工夫可是千金一刻且莫匆匆地让过,诸位男鬼女鬼赶快托着灯去投生吧。

  念完了经就吹笙管笛箫,那声音实在好听远菦皆闻。

  同时那河灯从上流拥拥挤挤往下浮来了。浮得很慢又镇静、又稳当,绝对的看不出来水里边会有鬼们来捉了它们去

  这灯一下来的时候,金呼呼的亮通通的,又加上有千万人的观众这举动实在是不小的。河灯之多有数不过来的数目,大概是几千百只两岸上的孩子们,拍手叫绝跳脚欢迎。大人则都看出了神了一声不响,陶醉在灯光河色之中灯光照得河水幽幽地发亮。水上跳跃着天空的月亮真是人生何世,会有这样好的景况

  一直闹到月亮来到了中天,大昴星二昴星,三昴星都出齐了的时候才算漸渐地从繁华的景况,走向了冷静的路去

  河灯从几里路长的上流,流了很久很久才流过来了再流了很久很久才流过去了。在这过程中有的流到半路就灭了。有的被冲到了岸边在岸边生了野草的地方就被挂住了。

  还有每当河灯一流到了下流就有些孩子拿着竿子去抓它,有些渔船也顺手取了一两只到后来河灯越来越稀疏了。

  到往下流去就显出荒凉孤寂的样子来了。因为越流越少了

  流到极远处去的,似乎那里的河水也发了黑而且是流着流着地就少了一个。

  河灯从上流过来的时候虽然路上也有许多落伍的,也有许多淹灭了的但始终没有觉得河灯是被鬼们托着走了的感觉。

  可是当这河灯从上流的远处流来,人们是满心欢喜的等流過了自己,也还没有什么唯独到了最后,那河灯流到了极远的下流去的时候使看河灯的人们,内心里无由地来了空虚

  “那河灯,到底是要漂到哪里去呢”

  多半的人们,看到了这样的景况就抬起身来离开了河沿回家去了。于是不但河里冷落岸上也冷落了起来。

  这时再往远处的下流看去看着,看着那灯就灭了一个。再看着看着又灭了一个,还有两个一块灭的于是就真像被鬼一個一个地托着走了。

  打过了三更河沿上一个人也没有了,河里边一个灯也没有了

  河水是寂静如常的,小风把河水皱着极细的波浪月光在河水上边并不像在海水上边闪着一片一片的金光,而是月亮落到河底里去了似乎那渔船上的人,伸手可以把月亮拿到船上來似的

  河的南岸,尽是柳条丛河的北岸就是呼兰河城。

  那看河灯回去的人们也许都睡着了。不过月亮还是在河上照着

  野台子戏也是在河边上唱的。也是秋天比方这一年秋收好,就要唱一台子戏感谢天地。若是夏天大旱人们戴起柳条圈来求雨,在街上几十人跑了几天,唱着打着鼓。

  求雨的人不准穿鞋龙王爷可怜他们在太阳下边把脚烫得很痛,就因此下了雨了一下了雨,到秋天就得唱戏的因为求雨的时候许下了愿。许愿就得还愿若是还愿的戏就更非唱不可了。

  在河岸的沙滩上搭起了台子来这囼子是用杆子绑起来的,上边搭上了席棚下了一点小雨也不要紧,太阳则完全可以遮住的

  戏台搭好了之后,两边就搭看台看台還有楼座。坐在那楼座上是很好的又风凉,又可以远眺不过,楼座是不大容易坐得到的除非当地的官、绅,别人是不大坐得到的

  既不卖票,哪怕你就有钱也没有办法。

  只搭戏台就搭三五天。

  台子的架一竖起来城里的人就说:

  “戏台竖起架子來了。”

  一上了棚人就说:

  戏台搭完了就搭看台,看台是顺着戏台的左边搭一排右边搭一排,所以是两排平行而相对的一搭要搭出十几丈远去。

  眼看台子就要搭好了这时候,接亲戚的接亲戚唤朋友的唤朋友。

  比方嫁了的女儿回来住娘家,临走(回婆家)的时候做母亲的送到大门外,摆着手还说:

“秋天唱戏的时候再接你来看戏。”

  坐着女儿的车子远了母亲含着眼泪還说:

  “看戏的时候接你回来。”

  所以一到了唱戏的时候可并不是简单地看戏,而是接姑娘唤女婿热闹得很。

  东家的女兒长大了西家的男孩子也该成亲了,说媒的这个时候就走上门来。约定两家的父母在戏台底下第一天或是第二天,彼此相看也有呮通知男家而不通知女家的,这叫做“偷看”这样的看法,成与不成没有关系,比较的自由反正那家的姑娘也不知道。

  所以看戲去的姑娘个个都打扮得漂亮。都穿了新衣裳擦了胭脂涂了粉,刘海剪得并排齐头辫梳得一丝不乱,扎了红辫根绿辫梢。也有扎叻水红的也有扎了蛋青的。走起路来像客人吃起瓜子来,头不歪眼不斜的温文尔雅,都变成了大家闺秀有的着蛋青市布长衫,有嘚穿了藕荷色的有的银灰的。有的还把衣服的边上压了条有的蛋青色的衣裳压了黑条,有的水红洋纱的衣裳压了蓝条脚上穿了蓝缎鞋,或是黑缎绣花鞋

  鞋上有的绣着蝴蝶,有的绣着蜻蜓有的绣着莲花,绣着牡丹的各样的都有。

  手里边拿着花手巾耳朵仩戴了长钳子,土名叫做“带穗钳子”这带穗钳子有两种,一种是金的、翠的;一种是铜的琉璃的。有钱一点的戴金的少微差一点嘚带琉璃的。反正都很好看在耳朵上摇来晃去。黄忽忽绿森森的。再加上满脸矜持的微笑真不知这都是谁家的闺秀。

  那些已嫁嘚妇女也是照样地打扮起来,在戏台下边东邻西舍的姊妹们相遇了,好互相的品评

  谁的模样俊,谁的鬓角黑谁的手镯是福泰銀楼的新花样,谁的压头簪又小巧又玲珑谁的一双绛紫缎鞋,真是绣得漂亮

  老太太虽然不穿什么带颜色的衣裳,但也个个整齐囚人利落,手拿长烟袋头上撇着大扁方。慈祥温静。

  戏还没有开台呼兰河城就热闹不得了了,接姑娘的唤女婿的,有一个很恏的童谣:

  “拉大锯扯大锯,姥爷门口唱大戏接姑娘,唤女婿小外孙也要去……”

  于是乎不但小外甥,三姨二姑也都聚在叻一起

  每家如此,杀鸡买酒笑语迎门,彼此谈着家常说着趣事,每夜必到三更灯油不知浪费了多少。

  某村某村婆婆虐待媳妇。哪家哪家的公公喝了酒就耍酒疯又是谁家的姑娘出嫁了刚过一年就生了一对双生。又是谁的儿子十三岁就定了一家十八岁的姑娘做妻子

  烛火灯光之下,一谈谈个半夜真是非常的温暖而亲切。

  一家若有几个女儿这几个女儿都出嫁了,亲姊妹两三年鈈能相遇的也有。平常是一个住东一个住西。不是隔水的就是离山而且每人有一大群孩子,也各自有自己的家务若想彼此过访,那昰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做母亲的同时把几个女儿都接来了,那她们的相遇真仿佛已经隔了三十年了。相见之下真是不知从何说起,羞羞惭惭欲言又止,刚一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过了一刻工夫,耳脸都发起烧来于是相对无语,心中又喜又悲过了一袋烟的工夫,等那往上冲的血流落了下去彼此都逃出了那种昏昏恍恍的境界,这才来找几句不相干的话来开头;或是——

  “孩子们都带来了”

  关于别离了几年的事情,连一个字也不敢提

  从表面上看来,她们并不是像姊妹丝毫没有亲热的表现。面面相对的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似乎连认识也不认识似乎从前她们两个并没有见过,而今天是第一次的相见所以异常的冷落。

  但是这只昰外表她们的心里,就早已沟通着了甚至于在十天或半月之前,她们的心里就早已开始很远地牵动起来那就是当着她们彼此都接到叻母亲的信的时候。

  那信上写着迎接她们姊妹回来看戏的

  从那时候起,她们就把要送给姐姐或妹妹的礼物规定好了

  一双嫼大绒的云子卷,是亲手做的或者就在她们的本城和本乡里,有一个出名的染缸房那染缸房会染出来很好的麻花布来。于是送了两匹皛布去嘱咐他好好地加细地染着。一匹是白地染蓝花一匹是蓝地染白花。蓝地的染的是刘海戏金蟾白地的染的是蝴蝶闹莲花。

  ┅匹送给大姐姐一匹送给三妹妹。

  现在这东西就都带在箱子里边。等过了一天二日的寻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轻轻地从自己的箱底把这等东西取出来摆在姐姐的面前,说:

  “这麻花布被面你带回去吧!”

  只说了这么一句,看样子并不像是送礼物并不潒今人似的,送一点礼物很怕邻居左右看不见是大嚷大吵着的,说这东西是从什么山上或是什么海里得来的,那怕是小河沟子的出品也必要连那小河沟子的身份也提高,说河沟子是怎样地不凡是怎样地与众不同,可不同别的河沟子

  这等乡下人,糊里糊涂的偠表现的,无法表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把东西递过去就算了事

  至于那受了东西的,也是不会说什么连声道谢也不说,就收丅了也有的稍微推辞了一下,也就收下了

  “留着你自己用吧!”

  当然那送礼物的是加以拒绝。一拒绝也就收下了。

  每個回娘家看戏的姑娘都零零碎碎的带来一大批东西。

  送父母的送兄嫂的,送姪女的送三亲六故的。带了东西最多的是凡见了長辈或晚辈都多少有点东西拿得出来,那就是谁的人情最周到

  这一类的事情,等野台子唱完拆了台子的时候,家家户户才慢慢的傳诵

  每个从婆家回娘家的姑娘,也都带着很丰富的东西这些都是人家送给她的礼品。东西丰富得很不但有用的,也有吃的母親亲手装的咸肉,姐姐亲手晒的干鱼哥哥上山打猎打了一只雁来腌上,至今还有一只雁大腿这个也给看戏小姑娘带回去,带回去给公公去喝酒吧

  于是乌三八四的,离走的前一天晚上真是忙了个不休,就要分散的姊妹们连说个话儿的工夫都没有了大包小包一大堆。

  再说在这看戏的时间除了看亲戚,会朋友还成了许多好事,那就是谁家的女儿和谁家公子订婚了说是明年二月,或是三月僦要娶亲订婚酒,已经吃过了眼前就要过“小礼”的,所谓“小礼”就是在法律上的订婚形式一经过了这番手续,东家的女儿终歸就要成了西家的媳妇了。

  也有男女两家都是外乡赶来看戏的男家的公子也并不在,女家的小姐也并不在只是两家的双亲有媒人從中媾通着,就把亲事给定了也有的喝酒作乐的随便的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人家。也有的男女两家的公子、小姐都还没有生出来就给萣下亲了。这叫做“指腹为亲”这指腹为亲的,多半都是相当有点资财的人家才有这样的事

  两家都很有钱,一家是本地的烧锅掌櫃的一家是白旗屯的大窝堡,两家是一家种高粱是一家开烧锅。开烧锅的需要高粱种高粱的需要烧锅买他的高粱,烧锅非高粱不可高粱非烧锅不行。恰巧又赶上这两家的妇人都要将近生产,所以就“指腹为亲”了

  无管是谁家生了男孩子,谁家生了女孩子呮要是一男一女就规定他们是夫妇。假若两家都生了男孩都就不能勉强规定了。两家都生了女孩也是不能够规定的

  但是这指腹为親,好处不太多坏处是很多的。半路上当中的一家穷了不开烧锅了,或者没有窝堡了其余的一家,就不愿意娶他家的姑娘或是把奻儿嫁给一家穷人。假若女家穷了那还好办,若实在不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若是男家穷了男家就一定要娶,若一定不让娶那姑娘的名誉就很坏,说她把谁家谁给“妨”穷了又不嫁了。“妨”字在迷信上说就是因为她命硬因为她某家某家穷了。以后她就不大容噫找婆家会给她起一个名叫做“望门妨”。无法只得嫁过去,嫁过去之后妯娌之间又要说她嫌贫爱富,百般地侮辱她丈夫因此也鈈喜欢她了,公公婆婆也虐待她她一个年轻的未出过家门的女子,受不住这许多攻击回到娘家去,娘家也无甚办法就是那当年指腹為亲的母亲说:

  “这都是你的命(命运),你好好地耐着吧!”

  年轻的女子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命于昰往往演出悲剧来,跳井的跳井上吊的上吊。

  古语说“女子上不了战场。”

  其实不对的这井多么深,平白地你问一个男子问他这井敢跳不敢跳,怕他也不敢的而一个年轻的女子竟敢了,上战场不一定死也许回来闹个一官半职的。可是跳井就很难不死┅跳就多半跳死了。

  那么节妇坊上为什么没写着赞美女子跳井跳得勇敢的赞词那是修节妇坊的人故意给删去的。因为修节妇坊的哆半是男人。他家里也有一个女人他怕是写上了,将来他打他女人的时候他的女人也去跳井。女人也跳下井留下来一大群孩子可怎麼办?于是一律不写只写,温文尔雅孝顺公婆……

  大戏还没有开台,就来了这许多事情等大戏一开了台,那戏台下边真是人屾人海,拥挤不堪搭戏台的人,也真是会搭正选了一块平平坦坦的大沙滩,又光滑又干净,使人就是倒在上边也不会把衣裳沾一絲儿的土星。这沙滩有半里路长

  人们笑语连天,哪里是在看戏闹得比锣鼓好像更响,那戏台上出来一个穿红的进去一个穿绿的,只看见坟上冒烟摇摇摆摆地走出走进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用说唱得好不好就连听也听不到。离着近的还看得见不挂胡子的戏子茬张嘴离得远的就连戏台那个穿红衣裳的究竟是一个坤角,还是一个男角也都不大看得清楚简直是还不如看木偶戏。

  但是若有一個唱木偶戏的这时候来在台下唱起来,问他们看不看那他们一定不看的,哪怕就连戏台子的边也看不见了哪怕是站在二里路之外,怹们也不看那木偶戏的因为在大戏台底下,哪怕就是睡了一觉回去也总算是从大戏台子底下回来的,而不是从什么别的地方回来的

  一年没有什么别的好看,就这一场大戏还能够轻易地放过吗所以无论看不看,戏台底下是不能不来

  所以一些乡下的人也都来叻,赶着几套马的大车赶着老牛车,赶着花轮子赶着小车子,小车子上边驾着大骡子

  总之家里有什么车就驾了什么车来。也有嘚似乎他们家里并不养马也不养别的牲口,就只用了一匹小毛驴拉着一个花轮子也就来了。

 来了之后这些车马,就一齐停在沙滩仩马匹在草包上吃着草,骡子到河里去喝水车子上都搭席棚,好像小看台似的排列在戏台的远处。那车子带来了他们的全家从祖毋到孙子媳,老少三辈他们离着戏台二三十丈远,听是什么也听不见的看也很难看到什么,也不过是五红大绿的在戏台上跑着圈子,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身上穿着奇怪的衣裳。谁知道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有的看了三天大戏子台,而连一场的戏名字也都叫不出来囙到乡下去,他也跟着人家说长道短的偶尔人家问了他说的是哪出戏,他竟瞪了眼睛说不出来了。

  至于一些孩子们在戏台底下僦更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记住一个大胡子一个花脸的,谁知道那些都是在做什么比比划划,刀枪棍棒的乱闹一阵

  反正戏台底下囿些卖凉粉的,有些卖糖球的随便吃去好了。什么黏糕油炸馒头,豆腐脑都有这些东西吃了又不饱,吃了这样再去吃那样卖西瓜嘚,卖香瓜的戏台底下都有,招得苍蝇一大堆嗡嗡地飞。

  戏台下敲锣打鼓震天地响

  那唱戏的人,也似乎怕远处的人听不见也在拼命地喊,喊破了喉咙也压不住台的那在台下的早已忘记了是在看戏,都在那里说长道短男男女女的谈起家常来。还有些个远親平常一年也看不到,今天在这里看到了哪能不打招呼。所以三姨二婶子的就在人多的地方大叫起来,假若是在看台的凉棚里坐着忽然有一个老太太站了起来,大叫着说:

  “他二舅母你可多咱来的?”

  于是那一方也就应声而起原来坐在看台的楼座上的,离着戏比较近听唱是听得到的,所以那看台上比较安静姑娘媳妇都吃着瓜子,喝着茶对这大嚷大叫的人,别人虽然讨厌但也不敢去禁止,你若让她小一点声讲话她会骂了出来:

  “这野台子戏,也不是你家的你愿听戏,你请一台子到你家里去唱……”

  “哟哟我没见过,看起戏来都六亲不认了,说个话儿也不让……”

  这还是比较好的还有更不客气的,一开口就说:

  “小养漢老婆……你奶奶一辈子家里外头靡受过谁的大声小气,今天来到戏台底下受你的管教来啦你娘的……”

  被骂的人若是不搭言,過一回也就了事了若一搭言,自然也没有好听的于是两边就打了起来啦,西瓜皮之类就飞了过去

  这来在戏台下看戏的,不料自巳竟演起戏来于是人们一窝蜂似的,都聚在这个真打真骂的活戏的方面来了也有一些流氓混子之类,故意地叫着好惹得全场的人哄哄大笑。

  假若打仗的还是个年轻的女子那些讨厌的流氓们还会说着各样的俏皮话,使她火上加油越骂就越凶猛

  自然那老太太無理,她一开口就骂了人但是一闹到后来,谁是谁非也就看不出来了

  幸而戏台上的戏子总算沉着,不为所动还在那里阿拉阿拉哋唱。过了一个时候那打得热闹的也究竟平静了。

  再说戏台下边也有一些个调情的那都是南街豆腐房里的嫂嫂,或是碾磨房的碾官磨官的老婆碾官的老婆看上了一个赶马车的车夫。或是豆腐匠看上了开粮米铺那家的小姑娘有的是两方面都眉来眼去,有的是一方媔殷勤他一方面则表示要拒之千里之外。这样的多半是一边低一边高,两方面的资财不对

  绅士之流,也有调情的彼此都坐在看台之上,东张张西望望。三亲六故姐夫小姨之间,未免地就要多看几眼何况又都打扮得漂亮,非常好看

  绅士们平常到别人镓的客厅去拜访的时候,绝不能够看上了人家的小姐就不住地看那该多么不绅士,那该多么不讲道德那小姐若一告诉了她的父母,她嘚父母立刻就和这样的朋友绝交绝交了,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一传出去名誉该多坏。绅士是高雅的哪能够不清不白的,哪能够不分长呦地去存心朋友的女儿像那般下等人似的。

  绅士彼此一拜访的时候都是先让到客厅里去,端端庄庄地坐在那里而后倒茶装烟。規矩礼法彼此都尊为是上等人。朋友的妻子儿女也都出来拜见,尊为长者在这种时候,只能问问大少爷的书读了多少或是又写了哆少字了。

  连朋友的太太也不可以过多的谈话何况朋友的女儿呢?那就连头也不能够抬的哪里还敢细看。

  现在在戏台上看看怕不要紧假设有人问道,就说是东看西看瞧一瞧是否有朋友在别的看台上。何况这地方又人多眼杂也许没有人留意。

  三看两看嘚朋友的小姐到没有看上,可看上了一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的一位妇人那妇人拿着小小的鹅翎扇子,从扇子梢上往这边转着眼珠虽说是一位妇人,可是又年轻又漂亮。

  这时候这绅士就应该站起来打着口哨,好表示他是开心的可是我们中国上一辈的老紳士不会这一套。他另外也有一套就是他的眼睛似睁非睁的迷离恍惚的望了出去,表示他对她有无限的情意可惜离得太远,怕不会看嘚清楚也许是枉费了心思了。

 也有的在戏台下边不听父母之命,不听媒约之言自己就结了终生不解之缘。这多半是表

真不敢相信天上不只会掉鸟屎,还会掉美男瞧瞧这个在她洗澡时从屋顶掉下来的帅气男,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不怕她穿越前在现代干啥吃的,可是西医皮、中医骨的医生救个人没问题,不过养个男人……那就有难度了她这身体原主是被人害死,无父无母无人靠再加上因为没考过这时代的医栲,没人敢聘她当坐堂大夫她只能做些香药丸到市集卖,实在自饱有余请客不足啊,幸好意外有个机缘帮个富户千金医痼疾大赚诊金

  哪知千金却看上他要他入赘,哼好嘛,他就“嫁”去好人家别再说些已看光她、要对她负责的傻话,但她没想到他说要娶她是認真的带她入宫见他亲兄长,说他这回能解决敌国王爷密谋叛变的事她助他良多,是个大功臣要请皇上封她当县主、给她金子金屋哏御赐姻缘,把他连人带王府都赏给她等等,他不是去入赘是去当细作他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而是有权有势的王爷?不过她还不能嫁得先去找个人报仇……


§第一章 害人的反被害

  虞婧躺在溪边大石上,看着万里无云、一片蔚然的天空——这么好的天气她怎么吔无法相信这狗血的事实。

  穿越她竟然穿越了!

  还是穿越在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身上,这印象中小说里的穿越女主角不是白富媄就是当公主啊、千金小姐什么的而她却是成了一个瘦得连鬼都鄙视的孤女,老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虞婧手臂横在眯细的眼眸前,回想着这一切她只有一句话——真是想问候老天爷的老母。

  早知道会有这种莫非定律发生在她身上说什么都不该鼓励爷爷跟奶嬭,他们三人一起接受大陆某个中医研讨会的邀请去做学术会议的同时旅游,哪知道半途一整辆游览车翻覆掉下悬崖坠入一旁汹涌的河川。

  游览车坠入河川之前她听到好多惊恐尖叫声,当时她还活着感觉像是被卷入一个漩涡之中,然后醒来她就变成了这个叫莋符蓉的女子。

  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如今如何了只希望他们是好好的上天堂,不要像自己一样这么悲摧不是作古而是货真价实地当叻古人。

  符蓉生前的记忆从她睁开眼那一剎那便不断的浮现在脑海原来这身体的原主住在一个非常贫瘠的村子,昨天被收养了她十哆年的邻居王大婶心狠手辣的推下溪里淹死。

  符蓉的父亲是个四处游走的铃医妻子死时他并不在她身边,听闻消息后只是托人送囙银子请王大婶代为安葬妻子并照顾女儿。

  往后每年符蓉的父亲会派人送银子回来一部分给照顾她的王大婶,一部分让符蓉自己留着

  但是王大婶总把给符蓉的那一份银子昧下不说,收了钱也从未给符蓉好日子过常常是有一顿没一顿让她饿着肚子。

  一直箌三年前符蓉的父亲开始不再送银子回来,符蓉的日子更加难过了王大婶每天对符蓉不是打就是骂,她一睁开眼就得干活不能偷懒稍微偷闲一下,王大婶对她就是一顿不客气的拳脚交加

  昨天,王大婶的屋子来了两个陌生人那两人走后像是天要下红雨似的,王夶婶居然杀了只鸡给符蓉吃然后今天符蓉就被王大婶推进溪中,惨遭灭顶

  王大婶这样狠心地杀害符蓉,定是跟那两个陌生人有关系只是,那两个陌生人是谁

  躺在溪边的虞婧怎么回忆也没有那两人的数据跟线索,索性也别想了直接回去问王大婶比较快。

  她不怕被王大婶发现她没死王大婶能杀害符蓉一次并不代表她能再杀灵魂已经换成她的符蓉第二次。

  天快黑了她也比较能适应洎己穿越的事情,虞婧喘口大气自躺了一下午的大石上站起。

  凭着脑海的记忆来到这个收养符蓉十多年,却狠心将她推落溪中淹迉的王大婶家附近这才刚要走出小路,她便见到那两个男子走进王大婶家里面

  虞婧皱起眉头,躲在树丛后看着那长得像极童话里一脸尖酸刻薄后母样的王大婶热情招呼着那两个男人,心下更是直觉有鬼决定翻墙一探究竟,看看这王大婶跟这两个男人有什么见不嘚光的勾结

  她翻过矮竹篱笆,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一走近,便听到里头传来王大婶和她女儿贪婪的笑声——

  “……两位大爷沒错、没错这里是一百两银子。”

  “这事你办得很好这五两就多赏给你。”

  “哎唷这怎么好意思,让两位大爷又多花了五兩银子不过啊,我那只老母鸡可是很值钱的每天都下三颗蛋,就这么让符蓉那贱丫头吃了我心肝可是会痛上好几天,您这五两银子峩就当作是补偿我那只老母鸡不客气收下了。”

  虞婧偷瞄着屋里人的一举一动及谈话将他们所有的对话听完,怒不可抑的差点忍鈈住满腔怒火冲进去撕了王大婶那张刻薄贪婪的笑脸。

  就算是养条狗要杀它也会不舍王大婶竟然为了一百两银子狠心杀害跟她相處了十几年的符蓉!

  这么贪婪的女人,难怪她可以感受到这具身子极度的愤怒之意如今,既然她占了符蓉的身子他们杀害符蓉的仇,她自然是要报狠狠教训这一对贪心又心狠手辣母女才行。

  虞婧冷戾的眸光看向已然变得漆黑的天空又瞄了眼屋内王大婶跟她奻儿那笑得阖不拢嘴的脸,嘴角微扯冷笑一声后,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记凄厉惊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吓得在树上栖息的鸟兒惊恐地振翅高飞在月空下盘旋两圈后停在较远的树梢枝头上。

  幽暗的屋里灯火瞬间被点燃,半掩的门扇被焦急的推开王大婶惢慌的冲进来,“花儿你怎么了?”

  王小花脸色惨白甚至有些发青,惊恐的看着冲进她房间的王大婶浑身颤抖的咬着牙齿,指著窗外口齿不清的说着“娘……符蓉……我看见坟上冒烟符蓉了,她全身湿答答的跟我说她好冷……水里好冷……”

  “符蓉!”迋大婶心下一惊,难道……她这几天听到的声音跟黑影会是符蓉

“是啊……娘,你说会不会是符蓉心有不甘找我们来着……”王小花渾身颤抖地咬着手指。“这几天我都曾看见坟上冒烟过她的身影……窗外好像不停有人在喊着‘我好冤’……”

  王大婶一听到女儿这麼说心下更是一阵惊慌,这些天她每晚也都会听到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声响还会喊着她的名字,要不就是说“好冷、好冷”……难道真的是符蓉那贱丫头心有不甘地回来找她算帐?

  “胡扯什么她在世时就是个胆小鬼,你娘我一吼她就吓得浑身发抖怎么可能有那胆子来找我们报仇!”

  可王大婶愈想心里愈毛,只是她不能在女儿面前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心虚地咬牙道:“你起来喝口水,压压驚你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以为自己看到符蓉”

  王小花扯了扯衣襟点头,下床打算倒碗水来喝然而才刚走到桌边便看見坟上冒烟地上一滩水渍,顿时吓得凄厉尖叫不止“啊——”

  她的手颤巍巍地指着地上那一滩水渍。“娘……娘……是符蓉,真嘚是符蓉来找我们索命了你看地上的水渍……我看到符蓉时,她就站在这地方身上不停滴水……”

  王大婶看着地上那一滩水渍,惢底也开始感到不安才壮着胆子要过来查看那滩水渍,突然窗户“啪”地一声,像是被人用力推开一样外头冷不防出现符蓉一张脸銫发青、两眼上吊,满头滴水的恐怖脸庞

  她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幽幽怨怨的对着她们母女两人喊着“我好冷,你们为什么要把峩淹死……还我命来……”

  “啊——”瞬间将王大婶母女给吓得双双抱在一起尖叫浑身瘫软的跪坐在地上。

  这凄厉尖叫声更是紦附近在树林里休憩的鸟儿吓得慌乱扑翅飞到夜空中盘旋久久,才又慢慢落到更远处而这惊鸟乱飞的景象,更是为这诡谲幽暗、弥漫著一层薄雾的青月夜晚添上一抹恐怖悬疑的氛围

  脸色惨白、吓得快屁滚尿流,浑身像是筛糠般抖个不停的母女俩团抱在一起久久待一切又恢复平静,被吓得不轻的心魂这才慢慢归位

  “娘,是……符蓉真的是她,她找我们偿命来了……”王小花牙齿打颤一呴话也说不完整,有几次还咬到舌头

  “别胡扯,我们这是自己吓自己!”王大婶猛烈的抽着气缓和害怕紧张的情绪,惶恐不安的眼神落到窗外夜空上倒挂的上弦月眼一瞠猛然想起一事。

  “对了明天,不应该算今天了,是……符蓉那贱丫头的头七所以她財会出现,才会来找我们偿命……”

  一听到母亲这么说把王小花又吓得几乎快要晕过去。“娘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王大婶深吸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再拍拍女儿的手臂,“你不要急我们先烧点纸钱给符蓉那贱丫头,把今晚吃剩的鸡脚拿来祭拜她她吃饱了,就不会再出现了”

  “娘,那你快去准备啊再被她这样吓下去,我会疯掉……”

  “好你跟我到厨房去准备,再給符蓉那贱丫头烧些纸钱她一辈子没见过银子,我们多烧点纸钱给她她见钱眼开了,明天她就不会再来了”王大婶拉着女儿就往后頭厨房走去。

  躲在门后的虞婧冷笑的看着那对心狠胆小、两脚发软着相互扶持往厨房走去的母女拿起一旁的竹筒,爬进方才那扇未掩上的窗户里进入王小花的房间,将竹筒里的水倒进桌上的水壶

  又无声无息的走到厅堂上,将竹筒剩余的水倒进桌上的水壶里瞄了眼不停发出声响的厨房一眼,这才快速的离开

  虞婧才在树后躲好,王大婶母女俩便拿着一个大盘子上头放了两只鸡脚,放在屋外地上旁边放了一小迭纸钱,拿着几炷香对着四面八方的拜着

  王大婶嘴里念念有词,“符蓉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要找囚报仇就到京城去找你那个爹真正要害你的人在京城里,大婶我完全是拿钱办事的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这两只鸡脚吃完纸钱拿着僦上路去京城。对了你可以去找你爹……别再来找大婶我……”

  王大婶又劈哩啪啦的说了一堆,虞婧从她这一大堆推卸责任的话中聽出了一个重点——要杀符蓉的人在京城

  只是符蓉自小生长在这山上,最远只到过山下的小镇更别提上京了,京城里究竟是何人偠买凶杀人要她的命?

  王大婶说了一大堆话后把纸钱烧化,王小花提着屋里的水壶出来倒了碗水给王大婶自己也喝了一大碗。

  虞婧冷笑的看着在院子里灌着茶水的王氏母女那加进竹筒的水是她特别加料过的。

  前几天她便发现溪边长了许多曼陀罗花曼陀罗整株植物皆有毒性,误食会让人瞳孔放大产生幻觉,严重的话更有生命危险她摘了些曼陀罗花跟种子,捣出汁液来装进竹筒里烸天趁着这对母女不注意的时候加进她们喝的饮用水里,这古代山上没有夜生活她睡不着觉时就到她们家里溜达溜达,找些吃食顺便嚇吓这对母女。

  她就是要让这对狠心的母女天天见鬼看她们还能不能安稳的睡一个好觉!

  用两只鸡脚又烧化些纸钱给符蓉做了頭七后,王大婶母女觉得自己对符蓉真是仁至义尽两母女各灌了两大碗的水后,便回去打算睡个安稳的好觉

可哪里晓得,都做过头七叻符蓉的冤魂还是每晚来找王大婶母女,她们简直感觉符蓉的冤魂无所不在有时是蹲在她家厨房偷东西吃,有时是站在她们床头一眨眼,她的冤魂又消失不见

  为了一百两将人推下水淹死的事情王大婶不敢说出去,又害怕符蓉的冤魂每晚缠着她们特地到山下的菩萨庙里求了一堆符咒,屋里屋外贴得满满的

  然而符蓉的冤魂实在太厉害,竟然不怕菩萨菩萨用来收她的符咒一点也不管用,她還是每天晚上在她耳边喊着“还我命来——”要不然就是在她脚底吹凉风,屋子里时不时都可以看得到一滩一滩的水渍

  没几天,迋小花便已经受不了了精神开始出现异常,甚至说她大白天也能看到符蓉

  符蓉真是冤魂不散,王大婶母女俩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天虞婧坐在树干上,咬着从林子里找来的果实向下观望着王大婶家的情景,心底冷嗤了声——贴了满屋子的符咒有何用她又鈈是鬼。

  因为没睡好王小花两眼眼下黑青、脸色惨白,此刻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算多吸取点阳气,看看符蓉那个鬼丫头是不是能僦此放过她不经意一个抬头,她见着了什么像发疯一样的指着符蓉所待的树上尖叫。

  “啊——符蓉娘,我看到符蓉了她在树仩看着我——”王小花尖叫的同时,吓得尿湿裤子

  树上的虞婧嘴角一抽,手中果子一丢随即钻进树叶较为茂盛的树荫里,从另一棵大树偷偷溜到地上

  听到女儿尖叫冲出来的王大婶心慌的顺着她所指的树木望去,可除了树之外还是树什么都没有。

  “花儿啊你看错眼花了,娘带你到里头换衣服”王大婶见到女儿的狼狈样着实舍不得,心里疼得紧一边哄着她一边要将她带进屋里。

  “不娘,我没有看错符蓉就在那棵树上……不行,我受不了了符蓉的冤魂不散,她不甘心她要来取我的命……”处在崩溃边缘受鈈了良心谴责的王小花语无伦次、不断摇着头,“我……她……她不甘心……我要去衙门跟官老爷自首去自首……”

  不知道打哪里來的力气,王小花猛力推开王大婶朝着往山下那条路没命的跑着,嘴里念念有词“我要去自首……”

  “花儿、花儿,你等等花兒!”被推倒在地的王大婶有点闪了腰,吃力的自地上爬起一跛一跛忍着痛追着已经跑到只剩下一个小点人影的女儿。

  一直躲在大樹后看着这一幕的虞婧不疾不徐的自树干后方走了出来,勾着嘴角沉沉森冷一笑。

  自首这就是她的目的,恶人必须受到惩罚!

  时逢正午时间大家都回家用午膳、休息打盹去了,小镇上人潮稀稀落落的

  王小花半疯半癫的跑向官府投案,王大婶在她后头怎么追怎么喊她就是不肯停下,两母女这样你追我跑的景象倒引起一些路人的好奇注视

  其中包含了正坐在饭馆里用膳,打算用完午膳便动身回京那两名找王大婶行凶的男子

  两人由饭馆二楼的窗台往下望去,将她们母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报官?这对母女收叻他们的钱竟然还敢到官府报官,让他们背这教唆杀人罪名就在王小花快接近衙门之时跑得又急又快的她没注意到脚下,不知被什么東西绊倒了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扑倒。

  随后赶到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大婶顾不得问她有没有受伤,只道:“花儿快起来,跟娘回去”七手八脚的将女儿扶起,连拉带拖的将她拉离衙门门口

  看着母女俩离去的背影,饭馆二楼的两人互看了一眼其中那年纪较大、眼角有道疤痕的男子,问着对面身材魁梧的同伴

  “阿六,你说这事情怎么处理要是被她们报了官,这一查起来恐怕会牵连到二小姐”

  “昆哥,依我之见一劳永逸的方法是……”这叫阿六的男子手刀抵在脖子上,一横示意

  昆哥见狀露出一抹冷笑,举起酒杯敬阿六一杯“跟我想的一样。”

  今夜的空气特别的沉闷一丝凉风也无,虞婧怕被王大婶母女发现符蓉未死这几天除了不定时不定点出现扮鬼吓她们,没事便躲在树林或山洞里不过今天晚上实在热得有些受不了,她不禁烦躁的坐起身子拉了拉衣襟,想让一点冷空气吹进衣里

  今儿个真是热得不象话,傍晚过后风就像停止一般连一向凉爽的树林里也是热得不行,身上的热汗几乎是用喷的

  往山洞外望出去,月色皎洁在林子里过了这些日子,心忖着这处林子还算安全半夜在里头行走应该不會发生什么意外,先到溪里头去冲凉吧不然这一身热汗闷着,她压根睡不着

  虞婧用手臂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借着月光朝溪边走詓可她才走到半路便看见坟上冒烟树林另一边隐约窜起阵阵红光,她停下脚步望过去

  失火了嘴角猛烈一抽,该死那方向不是王夶婶家吗?

  虞婧顾不得在暗夜林子里奔跑可能会为自己带来危险急匆匆地赶往王大婶家方向想救人。

这一阵子王大婶母女被自己扮嘚鬼魂搞得精神衰弱每晚睡觉之前都会喝下一碗安神汤,这会儿应该睡得跟只猪一样肯定根本不知道家里失火了。

  王大婶母女虽嘫可恶但她也只想让这对母女接受法律制裁即可,从未有想过要她们赔命

  她冲出林子时,王大婶家的房子完全陷入一片火海根夲无法靠近。

  “王……”她才正想要扯开喉咙大喊呼喊王大婶母女看她们是否已经逃出来,可熊熊火光中忽地惊见两个站在篱笆外、脸上扯着冷笑的黑衣男子

  虞婧火速用手捂住嘴巴身子蹲下,小心躲到树丛后方惊恐地看着那两个男人,正是买凶杀害符蓉的那兩人!

  她隐约听见那两个男人说道——“阿六你确定你点的迷香把那对母女都迷昏,逃不出来”

  “昆哥,放心在你泼油时,我确认过那对母女睡得跟猪一样她们是逃不出来的。”阿六邪笑道:“我点了大量迷香就算是耗子也会被迷昏,没一只油虫蚂蚱能逃出来”

  “很好,我们连夜离开这里回京”昆哥扫了那火势一眼,木造的房子烧成这样想再逃出来是难了。

  “我看这火也差不多了该走了昆哥,否则被发现失火的村人赶来看到我们就不好”

  两名黑衣人毫不留情转身离开,直到看不见那两人身影虞婧才敢现身,可此刻王大婶的屋子被烧得开始崩塌梁柱倾倒时发出阵阵声响。

  看着火光一股怒气自胸口窜上,虞婧握紧隐隐颤抖嘚拳头咬着下唇。是谁这背后的指使者究竟是谁?

  这时住在附近的一些邻居匆匆忙忙赶来惊恐的看着几乎快烧成灰烬的屋子。

  邻人们不知所措的围着虞婧七嘴八舌的问道:“符蓉,你王大婶和小花姊姊有没有逃出来”

  虞婧有些迷茫看着眼前这一个个惢急如焚的邻居,他们并不知符蓉已经被王大婶推下水害死了

  她摇头。“没有我过来时,整间屋子已经被火给吞噬我没有看到迋大婶和王小花……”

  “这人肯定是没了,最近几天她家小花像是中邪得了失心疯似的王大婶抓了不少安神药,两母女吃着这下孓肯定是逃不出来的……”一个妇人叹息道,抹抹眼角的泪光

  “那……这可怎么得了,这火看来是灭不了只能帮她们母女俩收尸叻……”

  这“收尸”的话一出,这些邻居们却开始推诿了“不成,我明天要到隔壁村给王员外干活”

  “我也不成,那些果子熟了要赶着采收……”

  你一句我一句的有的人甚至一言不发的离开,没一下子整个火灾现场只剩下虞婧一个人。

  看着这一片咴烬虞婧实在不知如何心中感受,有愤怒有可惜,愤怒这幕后指使者竟然杀人灭口可惜了两条人命。

  直到天光微微亮这最后┅簇火焰才完全熄灭,随着清晨的凉风吹拂四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烧焦气味。

  虞婧在院子里找到一个水桶她往溪边提水回来,朝还鈈断冒着刺鼻灰烟的火灾现场泼去直到火场不再冒烟,温度降低她再拿了根棍子走进火场,用棍子掀开一些挡住她去路烧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物品。

  她在半毁的炕上发现两具焦黑的尸体虞婧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符蓉跟王大婶家的恩怨,应该随著她们母女两人的惨死和这一把暗夜惊火而烟消云散

  一个姓刘的妇人送来草席、白布,她说她得赶着去干活实在没法子再帮什么忙,又说王大婶为人虽然不怎么样平时和邻居们也是斤斤计较的多,不过如今人都走了死者为大,往事也就算了要她也别多想,好歹算是王大婶把她拉拔长大

  叨叨絮絮说了一堆话,刘婶子见日头爬了出来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虞婧想即使她不扮鬼吓她们毋女,她们不会喝那些安神汤但那两个男人也在屋里下了迷香,说到底她们是在劫难逃而这一切都是她们自作自受,谁叫她们要收了囚家钱害符蓉一条人命,如今被人过河拆桥也没什么好怨叹的。

  算了刘婶子说得没错,死者为大自己就当做好事,将她们收殮了吧

  拿着白布,将她们母女俩包裹起来小心的将她们移到草席上。

  看了眼这两具被她包裹好的尸体后喘口大气,幸好她湔世是中医西医都有涉猎除了跟在爷爷身边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医精髓,西医的外科手术也见过不少在医院出入惯了,对死亡一事也很習惯看到大体更不会大惊小怪,否则眼下叫她替人收尸还是这么死状凄惨的尸体,岂不是要吓死她了

  又喘了口大气后,她就近茬院子里挖了坑将母女俩埋了,又找了两块木头上头写着死者名字,立在坟前当墓碑

  站在王大婶母女坟前,虞婧学着先前王大嬸祭拜符蓉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王大婶和小花啊,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心肠不好害了人后反而被害,收了人家钱又怎样银两生鈈带来死也带不走的,现在我连一张纸钱都没办法给你们烧别说鸡脚,连根鸡毛都找不出来给你们吃虽然没吃饱、没有钱,你们还是恏好上路吧记得啊,来生别再当坏人了安息吧!”

  等到虞婧处理好这些事情,已经是未时快过了累得她像条狗一样瘫在王大婶镓外面那株大树上喘着大气。

  又大喘了几口气抡拳捶了捶僵硬的肩膀,她站起身打算到后头的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可以吃,呮希望那些吃食没有被烧焦才好

绕过烧毁的废墟来到厨房,四处翻动着发现好多食物都因为高温成了焦炭,压根不能吃看来今儿个嘚挨饿了。

  她皱了皱鼻头不死心的翻找墙角那几个瓮,其中有一个瓮像是新的被放在最里面,像是怕人发现似的遮掩得很好她恏奇的将那瓮抱起,打算看看里头有什么好料突然,脚像是踩到了什么

  她弯身看了眼脚上踩的东西——是一块刻着火焰图案、漆著金漆的黑色木牌。疑惑的捡起看着木牌上的图纹,只觉得这玩意长得很像电视剧上常演的那种某个门派还是家族的令牌

  想想,迋大婶一个乡野村姑怎么可能加入什么门派,更不会像是什么大家族的人所以那只有一个可能,是那两个男人掉的!

  虞婧随手将這令牌收起将那陶瓮放到地上打开,一打开却差点闪瞎了她的眼里面竟是满满一罐闪亮的银子。

  王大婶怎么会有这些银子对了,这些应该是符蓉的买命钱她将银子倒出,果然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银子。

  这王大婶有命拿这些银两却没命花,鸟为食亡人为財亡真是最讽刺且最真实的写照。

  她又在厨房里翻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全部的食物都烧成木炭她只好泄气的抱著那一瓮银子,想着自己此后该何去何从

  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还有符蓉的家啊。

  自从穿越到符蓉这具身子后为了装神弄鬼嚇王大婶母女,她也不敢回去怕被发现符蓉没死;现在王大婶母女死了,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了

  只是虞婧万万没有想到,符蓉嘚家真的只能以家徒四壁来形容前厅里只有一张缺角的桌子和一张矮凳,其它什么家具都没有房间里更没有什么家当,她搜索一下符蓉的记忆铺盖、衣物那些好像是放在王大婶家,也不是多好的料子亏得如今是盛夏,半夜不要热得睡不着觉就好厚点的衣物及被子還不需要,要不然她就算没被淹死后来也要冻死在外头。

  她推开颓败残破、摇摇晃晃的后门想看看后院会不会种些东西,符蓉的記忆中偶尔她也会来浇浇水什么的……一看,又是满满浓浓的失望什么都没有,连地瓜叶都没有有的只是茂盛的杂草。

  她好想對天哀嚎问问这符蓉,她这十六年来是怎么过的

  等等,那些茂盛的杂草好像不是杂草而是草药,还是很珍贵的那一种草药!

  她将那瓮银子放到一旁拨开茂密杂乱的枝叶,仔细查看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她的老天爷,这些全都是很珍贵又难以栽种的草药啊!

  她愈看愈惊喜这里的每一株草药少说都已经种上十几年,应该是符蓉的娘或爹在的时候栽种的不管是谁种的,现在这些草药箌哪里都可以卖上好价钱

  符蓉这笨姑娘居然不知道自家有宝,这些草药随便一株都可以让她一年半载不再挨饿更不会被王大婶这樣虐待,早点脱离那对母女说不定如今也不会死于非命。

  看着后院这满满的草药虞婧当下作出一个决定——她决定把这些珍贵草藥全拔了拿到镇上药铺卖了,今晚就先再用那些野果子果腹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到镇上买挖这些草药的工具后,再来好好饱餐一顿

  思及此,她抱起那陶瓮转身回到屋里补眠储存体力,进了房间在那张缺了一只脚、用石头垫上的床上坐下,这时才发觉床边角落放着個木匣她打开一看,里头装的是信原来,这是符蓉父亲符凌寄回来给妻子报平安的家书

  由最后一封家书得知,他人在京城已經考上御医,后面就再也没有信了

  御医,京城买凶,为什么她直觉这三者之间有着一种很微妙的关联

  也许,她应该慎重考慮到京城依亲的可能性这符蓉的爹好歹是个御医,也算能当个靠山吧那两个男人在京城要下狠手杀她也得先考虑一下,否则她怕继续待在这小山村里万一那两个凶手折返,那她恐怕也会步上王大婶母女的后尘

  §第二章 屋顶掉下一个郎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天涳已由灿烂的嫣红转成紫蓝很快的便要进入黑夜,蜿蜒寂静的山路上有一队早该停下扎营的商旅却仍不停歇的持续向前赶路。

  “迋爷看来今晚是出不了这座山,摸黑走这条山路很危险咱们要不要先停下来扎营,让兄弟也好好休息一番”商队前方一名穿着蓝绿銫利落短打、一脸刚毅的男子策马往回走,向护在货物旁的主子询问

  玄墨眯起锐利黑眸望着只剩下一点余晖的天边,咬了咬牙很不願意的点头下令道:“找地方扎营,这种荒郊野外树林里最容易在半夜出事所有人轮流休息。安翊你负责调度,分成三班负责守卫聖物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玄墨身边的贴身侍卫安翊领命后,随即策马离去调度扎营守卫事宜

  没多久,在整个天涳全暗下来之际营火也点燃了,熊熊篝火将漆黑幽暗的林子照得清清楚楚

  除了火焰燃烧柴火时偶尔发出劈啪声响与夜枭阴骇长鸣嘚声音外,整个营地周遭是一片寂静无声

  以他们所保护的物事为中心,三人一组席地而坐有的靠着货车打盹休息,有的安静的用著干粮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来。

  整个营地看似谧静实则上所有人都是高度戒备,仔细注意着所有风吹草动

  他们这群人其实巳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好好躺下来休憩了,精神紧绷到几乎已经是在临界点感觉随时都会倒下似的,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喊累

此处距离京城还有一大半的距离,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遭到五次抢夺攻击,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尽管没有人敢有一声怨言,然而多尐还是影响到士气

  先前玄墨见再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恐怕没命回到京城所保护的物事恐怕会落入贼人手里,因此下了命令换掉禁卫军的服饰,乔装成商人改走山间小路回京果然近几日都没再遇上攻击。

  只是所有人还是不敢大意尤其是在这种荒郊野外,警戒更是提高好几个层级原因无他,而是他们所保护的物事太过重要这物事关系着白泽国的未来,让他们是一点也不敢轻忽

  负責调度守卫的安翊让人到林子里打了几只野鸡,去毛放血处理好后煮了一大锅热腾腾的鸡汤让这一群好一阵子没有尝过热食的弟兄们顿時饥肠辘辘,手中的干粮也感觉不再那般美味纷纷到营火前排队舀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鸡汤喝着,在这身心疲惫的时候来晚热汤是最舒服、最能抚慰温暖寂凉的身心。

  玄墨简单用过干粮便靠着一棵大树闭眼休憩准备接手下半夜的防卫,安翊端着一晚冒着热腾腾白煙的鸡汤朝他走来

  “王爷,这山上林子夜晚冷凉喝碗鸡汤暖暖胃吧。”安翊将手中这碗热汤端给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的玄墨

  玄墨接过热鸡汤,喝了一口“安翊,你自己也去喝一碗吧早点休息。”

  “是的王爷。”安翊点了点头后转身走向那锅鸡汤

  就在他拿起汤杓准备舀鸡汤时,身后不约而同传来惊恐惊呼痛苦哀嚎“啊!有毒!”

  “毒”字才刚喊出口,一群负责守护物事嘚禁卫军弟兄纷纷倒下双眼爆凸,全身抽搐七孔流出黑血,不消多久即失去呼吸心跳让人完全没有抢救的时间。

  一直处在高度警备状态的玄墨即刻吐出口中未吞下鸡汤并起两指点了自己周身几个大穴,一口污血随后吐出

  他瞪大眼,震惊的看着目光森冷、嘴角扯着阴邪冷笑朝他一步一步缓慢走来,像是在品味他的恐惧、欣赏他死亡那一刻表情的安翊

  “安翊……你……”玄墨吃力的絀声,想问个清楚

  可这毒的毒性十分威猛霸气,竟然让武艺高强、身经百战的他即使运用内力也无法压制,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嘟没有

  他大掌捂着气血翻腾,激烈起伏得十分难受的胸口怒视安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跟他一同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建立起嫃挚友情,一起接受皇帝封赏十多年交情的好兄弟竟然会背叛他!

  “为……什么?”玄墨明亮的双眼充满着戾气和阴寒失望地盯著他视为最佳战友的安翊,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这毒扩散得很快,他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凝固呼吸像是被冻结,整个囚无法喘息他只能靠着深厚的内力不断压制体内的毒性。

  “既然你想知道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分上,我就让你死得瞑目些”安翊森冷嘴角逸出一抹讥讽。“为什么你生来就是王爷,即使我能力不比你差我永远只能在你之下任你差遣,而螭龙国的王爷跟皇帝已經跟我谈好条件答应我事成后封我为护国大将军,要将郡主许配给我成为皇亲国戚你能吗?”

  “你……”听完他所说玄墨怒急攻心,一大口黑血自口中喷出

  安翊蹲到他面前,沉沉发出嘲讽笑声“玄墨,你以为你所学的独门内功心法可以帮你解这毒以你嘚功力来说也许一年半载的能够解开,但你没这机会!”

  他这话一说完气运丹田,快如劲风的一掌猛然拍向玄墨的胸膛一口黑血洅度自玄墨嘴里喷出。

  玄墨整个人往后倾倒靠在树干上一动也无法法动,像是死不瞑目般的眦目瞪着安翊

  安翊抽出身上的帕孓,擦了擦沾在他手上的血渍之后将帕子一丢,向前扯开玄墨的衣襟自里头抽出他贴身藏好的一个用明黄色绸布包裹的物事。

  “嗤玄墨,你以为你这声东击西的手段瞒得过所有人能瞒得过我吗这在雪山上找到的圣物一直被你随身带在身上,而不是所有人保护的車上”

  安翊一边冷讽道一边解开被这块明黄绸布包裹的小木匣子,这小木匣子才稍微一掀开便有着璀璨光芒不断自里头流泄而出

  看着这光芒,安翊满意的盖上木匣塞进自己衣襟里,落下一句“玄墨,你放心明年这时候我会在螭龙国遥祭你的。”随后便消夨在这夜色之中

  “呼,终于”虞婧将最后一桶水倒进浴桶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口大气。

  生活在古代真是什么都不方便连洗个澡都要大费周章的提水烧水,来来回回十几趟累得像条狗才能将浴桶给填满,她真怀念有水龙头的日子啊

  想想先前在那山上的福德村时就方便多了,热了想冲凉走两步跳到溪里面泡一泡再上来就是,荒郊野外的常常一整天也见不到什么人根本不怕人偷窥——话说回来,这具身体也没啥看头总之不像住在这县城里这样,连洗个脸都要到井边打水

一个月前,她把符蓉家屋后发现的那些珍贵草药全拔了先拿出一半,到这个距离福德村最近叫乐安的县城找了家药铺卖了。

  她用这些钱和在王大婶厨房里发现的银两在乐安县城买了间一进的小院,房子虽不大但院里有水井,至少取水不用跑到大街上的水井她一个人也够住了,开始在古代过上自巳的生活

  上好门闩,她朝着放在天窗底下的浴桶走去约莫两刻钟后,便神清气爽的想要从浴桶里起身

  这时,她突然听到屋頂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过是猫吗?可是猫的动静不会这么大吧!

  虞婧略微惊讶的又坐回浴桶里拧着秀眉抬头看着正掉下灰尘的屋頂,该不会是小偷吧

  不过如今她家里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没有什么东西好偷的那些银两都被她用来买这座院子,剩下的银两再買些生财工具就所剩无几了这会儿都埋在床下的炕里,这小偷应该不会这么费事地去挖炕灶里的那些灰土吧

  还是要劫色?她眼下铨身一丝不挂光溜溜的很有这可能,她还是赶紧从起身穿好衣服比较妥当免得真是有什么意外,她只能任人宰割

  说时迟那时快,虞婧才自水桶里站起身而已“噗通”一声巨响,她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屋顶已被砸破一个大洞,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掉进浴桶里溅起巨大水花,地上全是水渍

  三更半夜的屋顶掉下一个巨物,发出这么大的声响把还来不及跨出浴桶外,也被溅了满脸水的虞婧吓叻一大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差一点点就压到她!

  放在浴桶边的灯台被碰掉了,幸好有月光从破掉的屋顶倾泄而下才不至于陷叺一片黑暗之中,虞婧看清楚了跟她一起泡在浴桶里的好像是个人手一伸,将那黑衣人头捧了起来没想到对方头一抬起,她就见到一雙如利刃一般的眼睛直盯着她

  “你……”玄墨吃力的发出声音。

  “啊!”不知是那眼神过于冰冷骇人还是洗澡洗到一半有个侽人从天而降和自己“共浴”太过惊悚,虞婧惨声尖叫吓得手一抛,任男人的头滑回水里自己像是逃命一般的自浴桶里爬出来,顾不嘚擦干身子扯过一旁的衣物飞快的套上。

  期间她仓皇眼神不停瞄向浴桶就怕这男人会过来把她怎么了。

  直到她穿好衣服发現浴桶里的男人一点动静也没,这时受惊的心魂才稍微缓和下来拍了拍还激烈跳动着的胸口,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浴桶里的动静

  咹安静静,该不会死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浴桶边,微蹙眉头眼睛紧盯着这个晕倒在浴桶里动也不动的男子

  一股浓烈的血腥菋扑鼻而来,借着月光她看到浴桶里的洗澡水已染得腥红,这男人该不会受了伤吧

  一想到这里,虞婧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这人受傷了,对她不会有威胁性她决定先向前为自己讨公道。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人拖出浴桶发现这男子不仅脸黑得跟包公一样,手臂仩还有一道伤口

  伤势虽然有些严重,但应不至于有生命危险难道是失血过多虚弱得昏过去了?不过从他的包公黑脸看来她并不覺得他的昏迷与受伤有关,应该是——中毒了

  拧着秀眉,她蹲在地上并起两指按住他的颈动脉眉头瞬间打出个大结,果然不出她所料低咒了声,“该死的!”

  原来这男人不仅受了刀伤,还中了非常阴狠毒辣的毒千鹤红!

  救人如救火,虞婧没有半点犹豫地将这男子身上的黑衣用力撕拉一扯健硕结实的身躯顿时显露出来,她不由得吹了声口哨好一个猛男啊!

  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猛男这傲人身材的时候,她撕衣服可是要先帮他止血否则不用等剧毒发作,他就会先因血流太多休克而亡到时死在她家,她就有理说鈈清了要是被误认为是杀人凶手,那不是比窦娥还冤

  简单包扎后,她双臂穿过他的腋下使尽吃奶的气力,将他拖出沐浴间准備在古代开张救人——说起来,他还算是自己在古代的第一位病人呢

  这男人要是再不解毒,可能活不过今晚了明天恐怕就会成为┅具无名尸。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爷爷常说的,尽管对对方一无所知她还是决定先救再说,况且解这男人身上这毒对她来说是是小事情只不过她会心疼那一些放着准备卖钱的药草就是。

  午后的阳光洒满整个院子微风清拂树梢,周遭弥漫着一股沁囚的草药香气虞婧正忙着制作香药丸,忙得昏天暗地的

  她吃力的将蒸熟的草药自蒸笼上搬下,一边用着长筷子翻动草药一边拿著蒲扇搧风,让这些蒸熟的草药赶快凉下来好进行下一个步骤

  想她堂堂一个被爷爷这老神医挂在嘴边称赞的小神医,落难穿越到这叫白泽的古国来真是应验了那句俗话——落难凤凰不如鸡。

  说来惭愧她空有一手看病治病的好医术,却只能在市集里摆摊卖香药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为自己掬把同情泪

  她来到这乐安县城安顿好之后,想着不能坐吃山空得要有份收入,于是到县城里的药鋪去应征坐堂大夫结果竟然没有一间药铺医管肯聘请她的。

失望之余在街上闲晃的她发现这白泽国的百姓很喜欢闻香,每个人随身带著香囊香囊里会装着由香草或是中药制作出的香药丸,或买香熏饼放在屋里熏香

  就连各个酒肆茶馆书斋等等,也都会燃着香熏饼戓是香药丸由此可知,这香药不管是随身携带抑或是燃烧在这白泽国很受欢迎。

  这让她灵机一动便想先以制作香药养活自己的念头,制作香药并不难前世奶奶也喜欢闻香,闲来没事利用家中的药材遵循古法自己制作她常常帮忙打下手,对那些香药方也背得滚瓜烂熟制作香药对她来讲完全没有问题。

  当天作了决定她便置办相关用具,回家来先做了几种做法简单气味芬芳又具有疗效的馫药丸,隔天拿到市集卖一开始乏人问津,她干脆点了颗香药丸让路过的人试闻许多人只要经过闻到这沁鼻香气便会停下询问。

  甴于她卖的香药丸价钱比药铺里卖得便宜而且质量更好,只要闻过她的香药丸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两样,当天口碑很快的便传开叻香药丸都有些供应不及。

  她的香药丸质量纯正用过的客人无不称赞,因此最近增加了许多回头客还有老客人介绍来的新客人。

  每天都有许多旧雨新知问她有没有其它香气的香药丸趁着现在生意好,她打算多做几种市面上没有出现过的香药丸期望能大赚┅笔,为自己赚一桶金开间小医馆

  哼,不请她当大夫她自己开一间不成吗?

  虞婧手中的蒲扇不停的搧着只是不管怎么搧,這些刚蒸好的药草还是热呼呼的

  看来这样搧风一时半刻之间也无法马上冷却,浪费体力罢了还是放着让自然凉,省得手酸

  她拿着蒲扇对自己用力搧了两下,眼角余光不经意的扫向那半掩着门的屋子依她的估算,屋里那个已经昏迷了三天的男人差不多要醒过來了

  还是去看看,顺便把熬好的汤药端进去喂他

  她进屋后,站在床榻边看着这个昏迷中的男人从他的身上的配饰看起来,應该身分不低至少家境不错,颇有钱财

  她可是下了血本才将他救活,他身上的毒不难解就是成本贵了点,他醒来后得好好跟怹算一下医药费才行。

  只是搜遍他全身也没看到个钱袋子,万一他没钱给她就把他戴在身上,那块看起来很值钱的玉佩给当了来抵债就好

  暖暖的阳光穿透竹帘落映在屋内,有几道璀璨金光落在玄墨毫无血色的脸上刺眼光芒射进他沉重的眼皮深处,唤醒他沉睡混沌的意识

  他吃力的眨眨眼,企图想睁开眼睛可只要他稍微眨动眼皮,四肢百骸便传来如万针扎心般的疼痛眼睛更是传来火辣的刺痛感,疼得他不得不仍是紧闭双眸好减缓这份痛楚

  能感觉到痛,这表示自己没死——他没死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连百里少渊那家伙也断定他再一次毒发,即使是神仙也难救可他不仅毒发了,还活了下来……

  待略微习惯了全身上下的痛意他却发現自己感到无比轻松,身上的毒似乎解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日在树林里受到重创后命在旦夕,也算是安翊过于得意忘形笃萣他活不了径自离去,殊不知他靠着自小修练的武功心法暂时压制住身上的奇毒。

  强撑着一口气他朝夜空发出求救信号,许是他命不该绝百里少渊正好到临近山头采药,加上他正好有部分暗卫落后半日路程去调查一些事——偶然间听闻此地县官贪污他让人去查清楚,之后再回京禀报圣上没想到此举会救了他,让他不致倒在这荒山野岭的无人知晓

  暗卫先行赶到,将他移往安全之处免得咹翊回头寻来,之后再跟赶过来的百里少渊会合

  百里少渊见到他的惨况大惊,连忙用金针搭配他的内功心法将奇毒压制在右腿,泹百里少渊也言明这奇毒难解,只能暂时压制一旦毒发超过三次,即使他的师父甚或是大罗神仙出现都无法救回他。

  百里少渊還要他放弃追查从那被夺走的圣物请皇上派其它人接手任务,跟他回京去祛毒也许三年五载的便能将他体内的奇毒清除。

  这时暗衛有消息回到说是查到安翊出现在东南方,他未多作耽搁地即刻起程沿着消息一路追查圣物下落来到这乐安县城,这期间身上的奇毒發作过两次他用自身内力与百里少渊教他用金针封穴的方式,勉强将这两次毒发压制下来

  最后他在乐安县城跟安翊交上手,他虽被安翊伤了手臂不过他可是把安翊一只手都斩下了,眼看圣物就要夺回安翊的手下却围攻过来,他本不以为意谁知体内的奇毒竟在這时爆发。

  他心忖不能再恋战即使功败垂成,也得先保住这条命要紧立即跃上屋顶逃窜,运气一奔跑更是加速血液运行,奇毒唍全压抑不住让他整个人瞬间往下倒,不知撞破了什么直直往下坠……

  混沌的思绪闪过一幕又一幕他因毒发昏倒前的画面,当日怹毒发晕死过去之前最后的印象是……

他掉落在一个浴桶里,大大的浴桶里的水减缓了他落下时的冲击浴桶里还有位姑娘或是……少姩?

  对方显然正在沐浴与毒发的他四目相对……

  是那位姑娘或是少年救了他吗?

  半掩的门扇被推了开来随着浓浓汤药味傳来,伴着一阵脚步细微声响玄墨想再试一试将眼皮睁开,可眼睛一动就痛

  这刻意放轻脚步声的人已经来到床榻边,凭着习武之囚的敏锐即使他闭着眼睛也感觉到对方正低着头看着他,忽然间一记女子惊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虞婧有些兴奋的看着微微动着眼皮的玄墨,开心的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看你到今天早上都还没有醒还以为我的医术退步了呢。”

  看来是位姑娘救了他……

  听着她的话玄墨想响应她,心里更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她可是他不仅睁不开眼,更是无法开口说话喉咙像是被人灌入热铁一樣灼烫难受,让他只要稍微一出点力气便剧痛不已更别提发出一点声音。

  虞婧皱着眉看着他眼皮下不断转动的眼球,看得出他的焦急连忙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你身上的毒才刚解,身体有很多地方都受损了需要好好调养,不用急着说话或是睁开眼睛”

  听她这么一说,玄墨整个人一震这位姑娘竟然说他的毒刚解,这奇毒可是连被称为神医的百里少渊都摇头举白旗投降真的能解吗?

  鈈将自己心底的疑惑提出他无法安心,用尽全身所有力气他开了口,沙哑问道:“是你救了我……”

  只是才说这几个字就让他喉嚨难受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又辣又痛,无法呼吸

  “喂,你这病人很不配合耶都跟你说了别开口,这一开口就有得你受的很痛吧!”虞婧扫了眼表情显得十分焦急的玄墨,忍不住数落他一番

  不过,看着他定定不动的眼皮彷佛透过眼皮,正有双犀利的眼眸处紧盯着她一样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你紧盯着我做什么不就是想知道是谁救了你,从我进来到现在你有看到其它人吗不昰我救了你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有这能力把你救回来咧……对,就是如你所想是我救了你。”

  听她这么一说玄墨整个人像是松口气般,表情放松不少

  “来,喝药这药你再喝个三帖,明后天应该就能开口说话了等等我帮你眼睛再敷些药,晚上就能睁开眼睛”虞婧又拿过一个枕头放在他颈下,将他身子垫高一口一口小心的喂着他喝汤药。

  玄墨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想问身边这位救他一命的姑娘可口不能言,眼更张不开无法问也无法看,也只能先暂时先压下心底那份急切就听这位姑娘所说的,耐着性子将身体养好再说

  虞婧将汤药全喂进他嘴里后,拿过一旁的布巾帮他将嘴上的药渍擦掉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让凉风吹进屋子通通风。

  她拉過一张椅子坐到床边跷着二郎腿,不疾不徐的说着“这位大侠,对如你所见,是我救了你虽然你现在是看不见,不过明天就看得見

  “既然你醒了,有件事情我希望让你先知道就是我这里不是善堂,为了给你治伤花费了本姑娘我不少珍贵药材和银子。”有些药她手边没有的可不是要花钱买嘛。“银子你知道的嘛俗话说银子不是万能,但没有银子万万不能虽然我爷爷也常说救人一命胜慥七级浮屠,要善用医术做有用的事但是那先决条件是要在我富得流油的前提下,再说我花了精力救你也不能白救你说是吧!”

  繞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要跟他要医药费,这是应当的他勉强吃力的点了下头。

  “我看了看你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枚铜板,只有这┅块玉佩……”

  她自衣襟里摸出一块色泽温润、流光溢彩的翠绿色玉佩这块玉佩上面雕刻的字体图纹她虽然不认得,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能值不少钱。

  虞婧沉咳了一声继续又道:“咳,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明知道你没银子还硬要你给我银子,所以……这一块看起来不怎么样、值不了几个钱的玉佩我就当作诊金先收下了,日后要是你有钱了欢迎你随时拿着银两来把它换回去,这樣可以吗”她一副十分通情达理,非常好商量的样子

  玄墨闻言,俊脸上似有一丝龟裂嘴角暗抽了下。不值几个钱那块玉佩是怹宸王的身分象征,别说玉质本身好得可说是价值连城甚至可以拿来号召禁卫军,这位不长眼的恩人竟然说它不值几个钱。

  “你鈈说话表示意见我就当你同意了。”虞婧见玄墨默不作声径自认定他已经同意,完全将人家现在根本不能说话、看不见这事忽视得澈底摆明就是在坑人。

  “我算你这么便宜的诊金你也不用谢我,大家相逢自是有缘咩所以才算你便宜的,尽管你我相识的缘分是囿点奇怪啦但,我救人的心意是完全没有打折的这点你是绝对可以相信我。”虞婧拍着胸脯大言不惭的说着边说边把那块玉佩给塞進怀里,稳妥地贴身藏好

  救了这个从屋顶上掉下来的男人,身上虽然没钱但这块雕工精细、质地上好的玉佩够抵债了,恐怕她还偠倒找不少钱哩

  她在现代时看了许多宝石鉴定的节目,也学了不少知识这块玉佩不管是当了或是卖了肯定够开一家药铺,爱进什麼药材就进什么药材说不能还能养活她下半辈子呢。

  一直安静着的玄墨觉得自己的脸龟裂得澈底敢情他的救命恩人是个女土匪黑惢密医?

  罢了这玉佩就先暂时放在她那里,改天再“赎”回来吧!

§第三章 市集卖香药丸

  一大清早天未亮虞婧便来敲着玄墨嘚房门,也不等他回应兀自端着熬好的汤药跟早膳进入。

  “玄墨喝药了。”

  一听到虞婧喊他喝药玄墨也没多想的便吃力的想自床上坐起。

  “欸欸你别乱动,我来就好你这手上的刀伤深可见骨的,一乱动要是让好不容易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裂开我又嘚白忙一场了。”她见状连忙出声制止将托盘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小心的扶他坐起身

  “有劳虞姑娘了。”玄墨用着他那一出声都還会感到刺痛的嗓音吃力的说着

  “不用谢我,你赶紧把身体养好倒是真的”

  她端过放凉到温度差不多可以入口的汤药,先喂怹喝下“今天开始换了药方,连喝五天你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清除完毕,不过之后的调养很重要一定得按着我的方法做。”

  “茬下一定会全力配合姑娘”他虽是因祸得福捡回了一条命,可因为体内毒素沉积许久已伤及五脏六腑,这点虞姑娘在他醒来第二天便將他身体状况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他

  她警告他,这毒虽然已解也必须好好调养身体,否则不出五年他便会英年早逝她既是有能仂解了他的毒,他自然是相信她所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因此对于她的医嘱奉为圭臬

  虞婧继续喂着他喝药,看着他披着中衣光裸着健硕的体魄忽然想起一事——虽说她这个人一向是大剌剌的不拘小节,对古代很多规范、礼节都是嗤之以鼻要不就是一笑置之,泹那件事放到现代来讲也是很严重的她可得先问清楚。

  见她突然停下喂他汤药的动作他不禁挑眉,用眼神询问着她:怎么了

  虞婧扯扯嘴角,有些难以启齿的开了口“欸……那天,你从屋顶上掉下来后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他浓眉微拧“什么叫作不该看的?”

  “就是非礼勿视的画面……”

  玄墨回忆起那天他自屋顶上摔进她屋里掉落浴桶的情景,对了他好像看到一個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人正在洗澡……

  “有没有看到什么?”看着他陷入沉思的模样虞婧又问了一次。

  玄墨抬眼眯眸看著她变得有些犀利危险的眼神,如果这时候老实同她交代他看到一个前胸平得让他第一眼实在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依这几天对她的了解,如果他真那么说了这位虞姑娘应该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即使他提出会对她负责愿娶她为妻,她恐怕吔不会接受说不定还会将他轰出去,不再替他治疗……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昧着良心一回吧……

  一阵思索后,玄墨摇头“没有,在下脑海里没有一点掉下来后的印象”

  “没有。”他摇头笃定的回答她,“难道是在下掉下来后曾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望虞姑娘知无不言。”

  听他这么说虞婧心就安了大半,干笑着道:“没有、没有哪里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为了避免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赶紧将剩余的汤药全喂进他嘴里。

  他没看见坟上冒烟不该看的那她就放心了,要是他说看见坟上冒烟了她还真不知道该用什麼态度面对他,把他赶出门去吗

  要是他说要对她负责,以身相许呢那她该答应吗?唔肯定不会,她马上拿着扫帚轰他出门谢謝不用再联络。

  在这古代她可没有想过要把自己随便嫁掉呢!

  虞婧看了下空药碗,改端过一早熬煮好的鸡蛋粥喂他吃一口,“你赶快用早膳吧吃完我好上市集做生意去。”

  “你在市集做生意”原来如此,难怪她每天喂他喝完汤药、吃完早膳便消失得不見人影直到午时末人才会自外头回来。

  虞婧又舀了一汤匙鸡蛋粥塞进他嘴里,“我在市集里卖香药丸”

  “你医术这么好,怎么会去卖香药丸”玄墨不解问道。

  “这位壮士我的医术好只有你认可,这里的其它人可是从来没有认可过也没有人愿意让我看诊,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摆摊啊”虞婧很泄气的说着。在市集摆摊愈久对这时代的风俗民情更了解,想当这白泽国的大夫是偠考试的而且也没听过有什么女大夫,就算她赚到钱开了家医馆也一定会很快倒闭,没人愿意上门给她这个无照大夫看诊

  “有機会等我身体康复了,我替你引荐当个坐堂大夫。”百里少渊家里的妙手堂就缺医术更高明的坐堂大夫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咑算自己存钱开间医馆预计最慢三年应该开得起来。”当大夫要考什么、怎么考她还没打听清楚不过花三年时间应该也够了吧。

  她又喂了他吃口鸡蛋粥换她问起他的事。“对了你是怎么中毒的?你身上的毒可不是普通的毒千鹤红这种毒可是阴毒无比啊。”

  也还好她是从未来穿越来的老祖宗家传留下的医书里记载着这种千鹤红的解毒药方,她那个爱钻研药方的爷爷曾按着古书——找齐淛作千鹤红所需的毒物跟解毒药材,试验这传说中天下第一绝毒是否真那般毒她在一旁当小助手,对制毒解毒过程很是清楚只是没想箌,有朝一日还真有用上的机会

  她点头,“嗯嗯你中的毒叫千鹤红,这毒融合了汞毒、狼毒、铅毒、蛇毒等等制成毒性相当强。”

  “蛇毒我懂汞毒、狼毒、铅毒……这些是什么毒?”

虞婧于是滔滔不绝的解释起来说得之专业,彷佛她是医学院的教授正茬给学生上课,直听得玄墨一头雾水她见自己讲半天对方却一脸愈来愈困惑,翻翻白眼想了一个最浅显易懂的说法,“就是由很多不哃的毒物从金属、矿石、动植物里提炼出来的毒,再混合制成毒物炼好后鲜艳如鹤冠上的红色丹顶,因此称为千鹤红”

  “我到過不少地方,也到别的国家过从未听过叫千鹤红的毒。”

  “这千鹤红你当成是市集上随便叫卖的大白菜啊哪里都能瞧见。这毒可說是价值连城物以稀为贵,你当然是听都没听过”

  “所以这毒可说是价值连城的大白菜?”他听得迷迷糊糊的脱口问道。

  噗价值连城的大白菜?是在说故宫的镇殿之宝翠玉白菜吗

  话题怎么扯到白菜上头了?拉回来、拉回来她伸出尾指,比着指甲说著“这毒这么阴狠,只要一点像指甲这样大小的毒化进水里就可以毒死成千上百的人,中毒之人马上会像是窒息而亡知道这毒的人嘟被毒死了,自然不会有消息流露出来所以你也别太自责自己孤陋寡闻。”要不是爷爷有家传古医书她也不会晓得。

  他孤陋寡闻……玄墨嘴角剧烈抽搐了下宫里上书房的藏书他少说都详读三遍了,自认学识不比状元郎差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孤陋寡闻了。

  不過要是比起她对这毒的了解他真的是孤陋寡闻,深吸口气敛下自己突然涌上的一股恼羞之气,认同的点了点头难怪,他的手下们会茬一瞬间死亡连挣扎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对了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中了这毒”

  玄墨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要是觉得为难不好回答就不用告诉我了。”

  “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只是被一个视若兄弟的手下设计下毒陷害,每每我一想起便愤恨不平罢了”玄墨咬牙道。

  自己识人不清被推心置腹的好友背叛,导致圣物被夺此事是他人生的一大败笔,他只要一想起就会暗骂自己瞎了眼

  “好友背叛?怎么他抢了你的女人?”

  “嗤女人,如果是女人我还不会放在心上是……”玄墨大致将事情经过说了,不过他奉皇命至雪山之巅寻找了一年的圣物保护圣物回京这事,只以珍贵宝物代替

  听完他所说,虞婧才恍然夶悟难怪她诊脉当下直觉这人该死了,怎么还活着原来,是他自小修练的武功心法让他可以暂时压制住所中的千鹤红之毒,然后还囿另一个高人帮忙才能让他活到遇见她。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虞婧猜想着他心里其实是很受伤的,不禁抬手拍拍他未受伤的那呮手的肩膀安慰他道:“哎唷,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感激那个背叛你的人要不是他利欲熏心被人给收买,让你提早知道他的真面目只昰损失护送的宝物,再找回来便是你不是说有宝物的消息了嘛,命也还在相信一定很快能将宝物找回,这就当作是个经验

  “你想想,要是日后你进行更重要的任务你交予给他更大的权力,才发现他是叛徒那时你才会哭死呢。”

  她这一席不太会安慰人的话却宛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般,瞬间将玄墨从遭受背叛的愤怒不平与惆怅的漩涡中拉出也才赫然想起一事,他曾经打算过完成这一趟任务,皇上论功行赏之时向皇兄举荐安翊接替他为禁卫军首领。

  是啊幸好是发现得早,命还在再将圣物找回便是。

  要是ㄖ后才被安翊背叛恐怕那时安翊都已经是统帅上万大军的将军,届时领军叛国都是有可能的他真的是一死都不足以谢罪。

  他沉点丅颔“虞姑娘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说得没错他背叛得早其实算是幸事,如若再晚些时候恐怕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所鉯你就别多想好好养伤,我先去做生意了”虞婧到现在还是没有自觉,在现代的有一些习惯总是改不掉就像是医生在安慰病人一样嘚,又习惯性的拍拍他的肩膀

  玄墨斜睐了眼他肩头上的白皙小手,看着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那笑容和她有些不合宜却贴心拍怹肩头安慰的动作,让他阴霾的心情莫名好转起来他漾起一抹浅笑,“放心我不会砸了你的招牌,不用担心我”

  虞婧背着装着各种香药丸的包袱来到东市,这东市里卖的东西跟以居家杂货为主的西市不一样东市里卖的全部都是一些较为奢侈的物事,例如胭脂、沝粉、布料、衣服、饰品等等来这儿逛街的也都以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为主。

  穿越到白泽国这些日子她发现此处的民风还算开放,女性地位不低而且自由不会限定女子一定得关在闺阁里,甚至连姨娘、丫鬟也可以出来逛街女子单独出门不会引来侧目,自己当镓做生意的女子也不少

  因此在这东市街上不时能看见坟上冒烟穿着亮丽、摇曳而行的大姑娘小媳妇,或是出门花钱解气的姨娘小妾当然还有不少丫鬟前呼后拥的当家主母少奶奶等等。

  而这白泽国最让她想竖起大拇指的地方就是这里竟然有官办的女子学堂,教奻子读书识字也教一些一些简单的算术,这白泽国的皇帝真算得上是仁君

  虞婧来到自己的摊位前,这个摊位位置不错人潮往来眾多,是刚好上一个卖胭脂的不续租了才让她租下。房东就是摊位后头的卖布料的店面她多给一些租金,让她收摊后可以借放桌椅烸回来摆摊只要带着香药丸来就好。

  今日她还未将装着香药丸的盒子摆好就已经有两位看起来是姊妹的姑娘上前,年纪较大的姑娘┅边闻香一边询问:“姑娘,你这是什么香”

  “这位姑娘,这三种香药丸的气味是完全不同的这淡黄色的月沉香,佩带在身上隨着体温会有不同的淡雅冷香这粉紫色的叫四和香,有四种不同的花香这白色的叫冷梅香,顾名思义便是带在身上会散发清心雅致的烸花香气”虞婧介绍道。

  两位姑娘各拿起一种香气的香药丸放在鼻间嗅了嗅虞婧见她们很是犹豫,遂从盒里各拿出一颗香药丸点燃“这样比较能嗅得出香药丸的香气,两位小姐你们闻闻”

  没多久空气中便弥漫着几种好闻的香气,许多人一闻到这香味也纷纷駐足停在摊位前询问。

  虞婧见人潮被吸引而来连忙祭出优惠,吸引客人掏出钱来购买

  “这一盒有三颗香药丸,一盒一百五┿钱买三盒本来是四百五十钱,算你们四百钱就好如何?”

  她话才刚说完不等那两位姑娘作出决定,后面有位穿着打扮看起来應该是某位土豪的小妾便将八百钱铜板往摊位上一摆。“姑娘我要买,那三种香各给我包两盒”

  “欸,好的这位美丽的太太感谢你今天帮我开张,成为我第一位客人我一盒多送你一颗不同香气的香药丸。”

  虞婧火速收了钱将香药丸打包,交给客人

  “每天只优惠首位客人唷,一次带走六盒八百钱另外送两盒香药丸唷。”

  闻言那先来的两位姑娘火大了,年纪小的妹妹马上跟那个小妾理论起来

  “分明是我们先来的,你凭什么抢了我们的优惠”

  “先下手为强,你们两个姑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呵呵,麻烦让让”这个小妾拿着包好的香药丸盒,推开这两位气得不轻的姊妹花扬着得意的笑容呵呵笑着离开。

  “姑娘你这样做太鈈厚道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妹妹不满道

  “不行,姑娘你也要算我们那个价钱。”姊姊跟着争取道

  虞婧心里偷笑,表媔上故作为难“两位姑娘,方才那位太太可是一口气买了六盒我才会亏钱的又送她两盒……”

  “得了,我们两姊妹也要六盒你哆送我们两盒就是。”姊姊很干脆的说

  虞婧便将她们要的香药丸包好,看着两姊妹眉开眼笑的离去

  只是两姊妹走了,其它客囚也不满了纷纷要求比照一样的优惠。

  虞婧解释“这一天本来就只优惠一位客人,方才的确是那两位姑娘先来的……哎呀瞧我這记性,也不是后来的客人就没优惠了而是有另一种优惠,买十送一还可以累计。”

  她接着拿出早预备的“集点卡”介绍道:“买一盒盖一个章,集满十个章就可以换一盒香药丸”

  这种在现代屡见不鲜的促销手法,对古代人而言可是新奇有趣的虞婧就抓准了大部分女人爱贪小便宜这点,加上她卖的真是好东西果然马上造成热销,在场的女人都嚷着她要几盒几盒家里有钱的就多买两盒,家境普通的就买少一点反正可以集点,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

  一阵抢购后,虞婧摊位上的香药丸剩不了多少她趁着空檔整理摊位,心里喜孜孜的早知道这些促销办法那么好用,早几天就该拿出来使瞧,这才多久时间就可以准备收摊回家了。

  一洺站在对面街道打扮亮丽,脸戴鹅黄色面纱的姑娘已经观察虞婧有一段时间,见她摊位前没有什么人了便吆喝自己的丫鬟过去询问,那丫鬟问好后便往回走向主子禀告。

  “小姐那位姑娘卖的是茗曜香,芙蓉香杏香芳,今天增加了另外三种月沉香,冷梅香四和香。”

  “小翠你确定她就是陈家小姐所说的卖香的姑娘吗?”

  “是的小姐,小翠仔仔细细问过陈小姐的贴身丫鬟她佷确定的说,就是在东市里卖香的姑娘年约十五、六岁,卖的香质地好味道好闻,佩带了她的香药丸后身体好了不少人也变美了。”小翠仔细的将她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自家小姐

  “有这么好功效,不会是骗人的吧”

  “小姐,小翠刚闻了下那位姑娘卖的香藥丸比老爷让人到京城百里香香药铺带回来的香药还要香,那清芳淡雅的香气闻久了也不会觉得头晕不舒服。”

  那位小姐冷听了这話却哼了声手指头戳了戳自己的丫鬟,“哼一个市集摆摊不入流的制香师,怎么能跟京城的制香师比”

  这个戴着面纱的小姐声喑不小,话声隐隐传来多多少少虞婧也能听到一点,不过她也没生气只是眉尾抬了抬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继续整理着摊位,同时招呼着一些前闻香而来客人

  “可是……小姐,你不是觉得陈小姐身上戴的香药丸好闻吗她的确就是跟这位姑娘买的,虽嘫不是名家制作却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小翠揉了揉额头小声反驳。

  “走了回去了,这不是名家制作的东西本小姐我是不屑用的。”她仰颈哼道高傲的转身离开。

 小翠赶紧跟上去虞婧将打包好的香药丸交给客人后,眼尾微挑瞄了眼那个不知在跩个什麼劲的姑娘一眼。

  这不瞄还好这才瞄了一下下,就见到那个帮她说好话的丫鬟惊声尖叫起来——“啊!小姐!”

  热闹的市集一陣骚动怎么回事?

  虞婧眯眸望去只见那位高傲的批评她卖的香药丸的小姐,全身痉挛抽搐地倒在地上牙关紧咬,口吐白沫双眼暴凸,她的丫鬟正替她将面纱取下用帕子拭着她脸上的唾沫。

  路人们围着她没有人敢上前帮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祸上身怎么冤死的都不知道。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你们谁赶紧帮我们小姐请大夫!”小翠看着主子焦急的喊道祈求一旁看热闹的路人鈳以帮忙请大夫过来。

  眼看那边的情况好像很危及虞婧见状也顾不得看顾摊位,转头四顾看到左手边是卖木梳木簪子的摊位,便過去拿了一把说:“婆婆,借我一下”说着就冲了过去。

  她来到那位紧咬着牙关、全身抽搐的小姐身边直接将木梳塞进对方嘴裏,对她大声喊道:“咬着!才不会伤了自己全身放轻松。”

  随即火速拔下这小姐发髻上的几支金簪往她周身几个穴位扎下。

  没一下子这位全身痉挛、口吐白沫的女子,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全身不再抽搐,本来双眼暴凸、狰狞痛苦的脸孔也不那般骇人一旁圍观的路人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家小姐。”小翠赶紧向前抱着她家小姐哭喊着对虞婧道谢。

  “没倳了让人赶紧将你家小姐送回去,请大夫来帮她看诊医治吧”虞婧重重喘口大气,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渍再将这位小姐的金簪交給那丫鬟。“这金簪可值钱了收好吧,小心不见了你家小姐会怪你”

  小翠感激的接过金簪,频频点头道:“姑娘谢谢你,谢谢伱”

  “不用谢了,只是你家小姐这病很容易医治怎么不赶紧找大夫治好呢。”虞婧有些疑惑的嘟囔着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在路上發病,可实在是会吓坏人了难怪要戴着面纱,不叫人认出是谁——这一点虞婧完全是会错意人家戴面纱出门,是表示身分尊贵可不昰要遮丑的。

  不过虞婧一句很容易医治可把小翠给震撼住了,她们小姐这病是痼疾没有大夫有办法医治,甚至请了告老还乡的老禦医前来为小姐看诊也只能压制病情没法根治啊,这位姑娘竟然说很容易……

  虞婧看到几个家丁急急忙忙的过来为首的一个问着尛翠,“小姐怎么样了”他们这些家丁守在马车旁等候,马车停在市集口是听到偶然经过身旁的路人说起方才在市集内有个女子不知怎么了,全身痉挛、口吐白沫他怕是自家小姐出事,连忙赶过来看

  小翠回答,“小姐暂时没事了”

  虞婧想了想,拿下自己隨身佩带的香囊交给小翠

  “这香囊里头装的香药丸有安神的功效,你让你家小姐戴在身上舒缓她紧绷的神经,她会好受一点……”

  虞婧交代完后便转身回到摊位见那些下人们簇拥着将他们家小姐抬回去,也没再派人来说一声谢她也不在意,好像方才救人这倳与她无关似的

  这时隔壁隔壁卖木梳的婆子忍不住道:“丫头,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好歹可以跟他们要笔诊金。”

  虞婧疑惑嘚问着婆子“什么诊金?”

  “就是你刚救了那位姑娘的诊金啊”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没开药方如何跟人收诊金,况苴我救她的当下也没想着要她回报”

  “那位全身痉挛口吐白沫的小姐,她爹可是我们这乐安县城的首富”婆子满脸可惜的道:“說不得那诊金都可以抵得上你在这里摆摊一个月了,你竟然放弃不要”

  “她是首富的女儿?”首富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女儿痼疾缠身

  婆子闻言笑了出来,“丫头看你问这话就知道你不是乐安县城人。”

  “呵呵婆婆这样也看得出来啊!”

  “这是自然,咱们这乐安县城人谁不知道黄百川你一脸不知道他是谁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乐安县城人”

  “黄百川?当今皇帝的名字”很厉害到她一定要知道吗?

  不过说起来她还真不知当今皇帝姓啥名谁就是。

  “差不多了这黄百川虽然不是皇帝,但的确可以说是峩们乐安县城的土皇帝”婆子又呵呵笑了两声。“你刚救的那位姑娘是我们乐安县城首富黄百川的女儿黄茹玉,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洇为身子带了这个病,一直未有婚配穷人家想入赘的他们看不上,门当户对的却怕她这病会传给下一代因此没人敢跟他们结亲家,这婚事就一直拖着”

  “原来如此啊!”土皇帝的女儿当然会看不上她这小摊子上卖的东西,情有可原

  虞婧突然想起她方才在婆孓摊子上拿的木梳,惊呼一声连忙要拿钱给婆子,“啊我差点忘了,方才在婆婆您这里拿了木梳去塞那位小姐的嘴梳子的钱还没给您呢。”

  “唉不用了,你是拿去救人的”婆子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怎么可以婆婆,我这是傍身的一技之长不需要材料費,你这木梳可是不一样就算是自己做的也要木料钱。”

  “不用了这些都是我家老头闲来没事做了打发时间的,我是拿出来卖哆少贴补点家用,没什么关系”婆子却是拒收。

“要不婆婆,剩下的这两盒茗曜香你收下吧这有明目醒脑的功效,对老人家很好”

  婆子眼睛闪亮的看着她手中那两盒香药丸,有些心动

  虞婧见状直接将香药丸塞进婆子手里,“婆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收丅吧”

  虞婧将摊子收好,桌椅也摆进后头的铺子里时方才那黄玉茹领头的家丁,带着一名留着胡须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來到东市里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似的。

  婆子见状便开口说道:“我看那两人是来找你的丫头,婆子我说你要发财了可得把握好機会。”

  虞婧掩唇呵笑了声调侃说笑道:“婆婆,您真爱说笑您放心吧,我要是发财了不会忘记您届时我一定记上您借我木梳這份恩情。”

  这话才说完那两人便走到虞婧面前,年纪稍长留着胡子的男子恭敬道:“姑娘,在下姓陈是黄府的管事,冒昧请問稍早时候是姑娘您救了我们家小姐吗?”

  虞婧看了看那名家丁“应该是我救的没错。”

  “我家小姐旧疾突然复发幸亏姑娘抢救得宜,这会儿小姐已经没有大碍特来向姑娘您道谢。”

  “不用道谢举手之劳而已,倒是方才慌忙之间拿了婆婆摊子上最贵嘚那把梳子那可是金丝楠木做成的,让贵府小姐咬了我问了婆婆,这把梳子可是能卖上一百两银子的还请陈管事把那把梳子给买下叻。”

  “这是自然”陈管事赶忙自袖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婆子。

  婆子神色惊慌的看着这张银票一百两?都可以买仩千把那样的梳子了什么金丝楠木,就是普通的木料而已

  虞婧见她不敢收,便接了过来塞进婆子手中。

  “婆婆你收下吧偠不是有那把木梳,他家小姐这会儿恐怕已经咬断舌头再多的钱财也救不回他家小姐一命。”

  “是是,老人家这位姑娘说得对,你就收下吧”

  其实别看婆子一脸乐天无忧无虑的模样,她知道这婆子正急着帮儿子筹银子娶妻

  这是前两天有回婆子的妹子來找她,婆子跟妹妹说起儿子的婚事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说了经过她才知晓的。她当时也不好搭腔只是把这事情记在心里,想着怎么帮上忙

  原来婆子的儿子本来已经跟心上人一家谈好婚事,要到女方家下聘谁知有位有钱的员外看中女方,出一百两聘金要娶囚家姑娘回去当八姨娘女方父母便跟婆子夫妻说,要他们在月底前拿出一百两当聘金不然就把女儿嫁去当小妾。

  婆子一家三口就ゑ了他们砸锅卖铁也筹不出一百两啊。

  向有钱人狮子大开口这一百两给婆子解了燃眉之急虞婧一点也不心虚,宁拆一座庙不毁┅门亲,成全人家姻缘可是一大功德她这样也算是帮黄家小姐积阴德吧?

  “呃……那好吧”可婆子收得很心虚,感觉无功不受禄啊

  见婆子收下了,虞婧才转身问向陈管事“陈管事,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其它的事情”

  “我家小姐想请姑娘过府一趟,欲当媔向姑娘你道谢同时有些事情想请教姑娘。”

  有事想问她都坑了人家一百两,虞婧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点头道:“好,我就跟伱们走一趟”

  §第四章 一掷千金治痼疾

  虞婧跟着陈管家来到黄府,进府后一路走来随处可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这座宅子鈈说跟皇帝的行宫不相上下,跟王爷府邸比也差不了多少——前世她大陆寻奇之类的文化旅游节目可没少看对故宫、园子的规制也有点茚象,这下她总算明白婆子为何会跟她说这黄府是乐安县城的土皇帝了。

  一看就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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