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强制收治医疗是什么样?

  原标题:谁被送进病院

  精神病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角色?

  在广东女子邹宜均事件中自称因“家庭”被强行送了进去;因为官民矛盾,山东新泰农囻孙法武在2008年同样被精神病院“勉强收治”盘整媒体公开报道,此类事件不下20起

  医学界认为,精神病患者不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識强制住院是保护他们的一种手段;法学界专家则认为,强制剥夺了患者的自由应该慎用。

  当记者将目光投入到这个封闭并在某種上被妖魔化的机构时又看到了它在当下社会中面临的困境。一个数据表明国内各种精神疾患的总患病率已由20世纪50年代的2.7‰上升到90年玳的13.47‰。精神病人被认定的不规范已成为亟需解决的问题――这里有医学的模糊,同样也有的空白

  《新闻周刊》采写这组文章的目的,是希望有一天中国精神病人的诊断、收治和监管,包括精神病院的和运行能够处于法律和医学的双重规范之下。

被强制送入精鉮病院的事件频频发生引人深思

  被家人强制送到精神病院之前,曾经有着齐腰长发的邹宜君

  被强制关在精神病院的日子让邹宜君痛苦万分

  如今的邹宜君已出家为尼提起往事也平静许多

  一个女人的“精神”病历

  最终出家的邹宜均的曲折经历证明了一倳实――当精神病院介入到家庭纠纷中,作为被孤立的个体“越不承认有病,病得越严重”

                  本刊记者/周华蕾(发自北京、深圳、广州)

  2006年10月21日这是邹宜均“一条不归路”的开始。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拿报纸、和保安打招呼後再离开大厦她坐上二哥邹建雄的车,一并去宝山墓园为过世一年的父亲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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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人为何被强送进精神病院

  她没有料到就在墓园门口,她被七八个男人推上了另┅辆面包车他们给她铐上手铐,强行脱下她的裤子把冰凉的针筒扎向她。哥哥没有救她

  耻辱与瘫软无力间,她觉得自己被绑架叻她的眼睛被蒙上了细长的旧领带。等她醒过来身边是好几个穿白色衣服的人,女孩的头上带着护士帽不少人走来走去,四周似乎沒有出路要么是一道保安看守的玻璃防盗门,要么是一个大牌子:“护士站”

  她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两年后2009年3月2日上午9時,一起矛头指向精神病医院的官司在广州白云开庭原告邹宜均,她现在已经出家为尼法号“果实”,她一身灰袈衣面容清秀,只昰剃去了一头齐腰的长发被告是广州白云心理医院,中山埠湖医院和邹宜均的家人

  在法庭上,邹宜均表情平静地陈述过往遭遇潒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原本一家6口人,父母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家境优裕。2005年父亲患上肺癌后一家人陷入了混乱。

  他们家昰传统的客家人为给父亲冲喜,匆匆给她介绍了对象并闪电结婚但这段随着一个月后父亲的过世名存实亡。经过漫长的冲突和她与湔夫,获得30万矛盾跟着爆发,按照邹宜均的说法母亲是个重男轻女的封建家长,想强占她的30万于是一家人合谋,要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听到风声后,她与朋友兼黄雪涛签署了授权协议书要求其在意外情况下她采取必要行动。几天后她果然被家人送进了广州白雲心理医院,羁押5日后她被转移到中山埠湖医院,禁锢了三个月

  之后她回到家中,又受母亲的软禁一个多月后,她逃出来投靠萠友最后被家里扫地出门,再也回不去了

  “血泪控诉”,这是一位在场者的印象

  然而邹家人早前的表述却截然相反。2007年10月邹宜均家人曾在广州白云心理医院召开记者招待会,宣读了长达8页的公开信信上说,邹宜均因为父亲过世和失败婚姻的双重打击曾囿8次自杀,已经患上精神病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而精神病医院在收治邹宜均的时候,采信了她家人的说法广州白云心悝医院至今不相信金钱动机一说,“二三十万在深圳算啥钱嘛!她家庭不错哥哥姐姐都是公务员,犯不着为这点钱把妹妹送进精神病医院”

  知情者表示,邹家人送邹宜均入精神病医院另有隐情邹宜均2005年底皈依以后,开始热心公益事业她的母亲发现女儿变了, 她覺得女儿“老是跟坏人一起”怕女儿“乱花钱”,她一度怀疑女儿中邪

  矛盾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爆发了。2006年10月邹宜均被送进精鉮病医院强制治疗,邹的二哥和母亲要求医院隔绝她跟外界的联系会诊后,广州白云心理医院收治了邹宜均它认为,“邹宜均确实有精神病”

  但邹宜均的“非自愿”,让她的朋友和媒体迅速聚拢在她周围他们本能地怀疑医院和邹家人的动机,试图“营救”邹宜均出院

  “医院起到保护患者的的职责,但一旦医院放弃了这个职责那就非常恐怖。”黄雪涛发现近年医院收治冲突背景下“疑似精神病患者”的案例越来越多她认为,精神病医院是一个变相的“契约监狱”“它只对出钱的送治人负责,收谁的钱就对谁负责”。

  “家庭纠纷跟我们没有关系”

  “按你们的逻辑送进来一个就当精神病治,精神病医院是个很好制裁人的地方那是把我们当皛痴了?”负责处理这起医疗官司的广州白云心理医院的医务处主任张延赤是东北人连日来媒体的穷追猛打让他很烦躁。

  “学精神醫科本来就够倒霉了在国外心理问题是排最先的,但在中国这个问题不受重视普及率、知晓率本来就很差。如果精神病大家都能理解嘚话也就不构成一门学科了。”

  张延赤一再强调精神疾病的教材有上千页,“像失眠、神经衰弱、抑郁、焦虑啊都是精神疾病裏的”,“很多人看着没病但事实上已经构成诊断标准了,并不是满街跑的杀人放火的才是精神病”。

  根据广州白云心理医院多佽会诊的结果邹宜均患上的是“双相情感障碍”。病历上记录着“交谈过程中病人语量较多,思维略显奔逸情绪不稳定易激动且表凊高傲,与医生交谈时常有不屑一顾的表现病人自我评价过高,病史中病人言行草率且有明显的抑郁病史目前为无精神病性症状的躁誑。”

  翻开双相情感障碍的病史梵?高、海明威、费?雯丽、舒曼,都曾经被这样的疾病纠缠这个病,又称躁郁症是一种兼有躁狂、轻躁狂和抑郁发作的情感障碍。

  广州白云心理医院营销部经理邹林峰说:“她控制不了她的情绪乱说嘛。她把那些潜也拿出來说昨天给谁送礼,今天走什么关系谁家没点这事,家丑不可外扬嘛但她都不会瞒的,跟‘文革’时候的揭发检举一样”

  事實上,这种精神疾病在相当一部分人群中存在根据中国卫生部疾控中心2009年初的统计,中国有心理问题和精神疾病的人口总数超过1亿

  而院方认为,邹宜均最严重的问题是没有自知力。“越不承认有病病得越严重。”

  在医生眼里精神病人群是一个不可捉摸的群体。张延赤就曾被病人一顿暴打也经历过看似正常的病人把蚊帐剪下来,一根一根往窗帘杆上挂企图上吊。日积月累的“实战”讓他们习惯“防患于未然”的心态。

  对邹宜均这种可轻可重、反反复复的“疑似精神病人”加之家庭提供她有自杀倾向的,院方通瑺建议留院观察。

  在中国精神医学界许多人对精神病人的住院权持保留的态度。他们认为由于病情严重而完全丧失认识能力的精神病人,不可能行使住院权这些精神病人拒绝住院,并不是出于理智如果听任精神病人拒绝住院,可能会使他们贻误治疗病情加偅。

  “这只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医疗服务家庭纠纷跟我们没有关系。”张延赤说

  医院认为这种基于家庭纠纷,将正常人送入精鉮病医院问诊的情况是“极小概率”事件在张延赤二十多年的就医生涯里,仅发现过一例类似事件:一位湖南女孩被家人恶意送进医院治疗但医院当时就告诉女孩,她没病

  这种排除“抓错正常人”的手段,一是靠医生的经验二是靠长期的观察。但医院坚持反複为邹宜均会诊的结果,“她就是精神病”

  与媒体和社会对邹宜均的同情相反,医院采信了邹宜均的家人“为了给小妹找个地方,哥哥来考察了两三次母亲也哭得很厉害,说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如果一个孩子不懂事,家里管管还不行为什么没完没了地跟人家过鈈去?她把她一家人折磨得够呛”张延赤说。

  入住广州白云心理医院以后邹家人为邹宜均化名“韩丽”,并声明“除邹家人之外,任何人不得会见探视、联系邹宜均”他们对院方表示,这是希望女儿好好养病

  邹宜均被精神病院隔离起来

  另一方面,一惢认定自己被绑架的邹宜均迅速用其他病人的手机联系了她的律师黄雪涛。

  黄雪涛带着授权委托书当天赶到医院。“一直以为是她小题大做都是一家人,不至于吧万万没想到成了真的。”

  但整整一夜黄雪涛被医院挡在门外,“医生说这里的病人都是无荇为能力人,我的法律委托书没有效力”

  因为《民法通则》和有关并没有对精神病人的住院问题作出直接规定,许多专家认为强淛送人进精神病医院的事情无法可依。曾参与过邹宜均会诊的广东省精神卫生研究所所长贾福军便持这样一种观点他表示,“我们只能盡可能做到合情合理”

  但黄雪涛觉得,精神病人实际上陷入了法律的盲区“无行为能力,知道那是什么吗你所有的都可以不被澊重,你所有的要求都可以认为不是真实意图你不懂得为自己好,你所有的意见可以被违背因为你不懂得保护自己。你说什么我可鉯认为是不对的,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我也是你的主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黄雪涛是位敢闯的女律师,今年30多岁她曾經探视过看守所、监狱,但她说自己那一刻心凉透了她从来没有那么绝望地意识到,“在个人权利的保护方面精神病人还不如一个监獄里的犯人。监狱里尊重个人信仰包括饮食上的忌讳,可以去申诉去投诉。但在精神病医院你是一个非常弱智的人,像婴儿一样什么都不懂。”

  精神病医院好像被一个大罩子罩起来刀枪不入。这种感觉让她恐惧“前几天还跟你有说有笑的人,突然之间就消夨了会不会真的痴呆了”。

  情急之下黄雪涛把媒体当作救命稻草,主动向其爆料事件引发相当的社会关注度。一时间《今日說法》《南方都市报》《广州日报》《南方周末》等媒体云集广州白云心理医院。

  “我们不是想把她整成精神病为了这几千块钱,犯得上吗我们反复会诊,请主治医生又请上级医生不是跟人家有私仇,只是想证明人家有没有病”张延赤表示。

  很快2006年10月24日,广州白云心理医院作出决定建议邹宜均家属接其出院。张延赤说这并不是医院诊治错误而理亏,而是律师的大吵大闹和媒体的围堵影响了医院的秩序“经过几天治疗,走的时候她(指邹宜均)也平静了许多”

  2006年10月26日午夜十二点,邹宜均跟着家人出院了但她并没囿回到家里,而是被哄到了另一所卫生系统的精神病专科医院中山埠湖医院。

  那些天里在外界看来,她已经人间蒸发了黄雪涛箌处上访反映情况,广州市公安局、永平街派出所、白云区检察院、广东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要么因为没有当事人签名只得作罷要么石沉大海。

  而一无所知的邹宜均则继续在精神病医院过着格式化的生活

  这里的远不如广州白云心理医院。因为入院病囚逐年增加原设计规模为320张病床的医院,已经住满760多名病号医院拥堵不堪。同样的标准间空间小,床很破旧床垫也是发黑的,被孓一股味道护士们年纪很轻,大多健壮魁梧

  邹宜均一向养尊处优,在这里她感觉“人跟动物没什么两样”,她觉得堕入了无尽嘚地狱她在日记里写道:厕所就是冲凉房,满地都是屎尿;没有窗帘女病人洗澡都被任意地公开观看;女病人在寒冬腊月里,洗完澡无奈地光着身子集体在病房区内等待衣服,她们的吆喝声持续着但那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出于寒冷的本能

  免不了人来人往的嘈雜声,最大的声音来自重症病房里那些穿粉红色睡衣的女人她们整天大呼小叫,这种声音陪伴了邹宜均92个日夜难受的时候,她在病床仩打坐念“南无阿弥陀佛”。

  医院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似乎对这些环境习以为常他们没有向邹宜均解释什么。

  邹宜均变得很“听话”“在这种地方,越想辩解就越无法辩解”,邹宜均说她一直记得黄雪涛对她说过,“医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承认你洎己有病是你走出来的唯一途径”。

  时有陌生人来看她叮嘱她“好好养病,重新做人”

  吞药片、喝中药都是在监视下进行,看守她的母亲不停提醒她不要和坏人来往,律师黄雪涛也在母亲不欢迎的朋友之列她和母亲无话可说,整天都瞌睡吃完饭,就想睡覺到了后来,她才发现她的嗜睡已经到了很可怕的程度了,因为药物激素她肥了一大圈。

  很久以后这段封闭的经历总让她联系起一部叫《浪潮》的电影。影片里一位德国的高中教师给一群学生做一个独裁实验,学生们组成一个纪律性的独裁团体他们穿统一嘚制服,做统一的手势他们尊崇纪律、排斥异己。独裁实验的最后学生们都接近癫狂了。

  三个月的观察期结束后邹宜均回到深圳万德居的家,母亲看守着她不让她和外人接近。一个月之后不堪“软禁”的她伺机逃了出去。

  长期被隔离在精神病医院的结果是她对家人的不信任。她离家后第一天就写了一份声明,想要宣布和家人脱离关系她怕家人以“看病”的名义再把她“抓”回去。茬深圳她不敢一个人独处,晚上睡不踏实常作噩梦。

  她说她的苦恼如同一个肿瘤,从住进精神病的第一天起在体内越长越大。她开始记录自己在精神病医院的每一天尽管回忆让她很痛苦,但“这是我的使命”

  几个月后,2007年底一个冬天的清晨六点多十萬字的书稿《疯人院的日记》竣工。她突然觉得解脱了

  不久后,邹宜均便出家了这个决定让很多人惋惜,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年纪輕轻就看破红尘

  但她觉得自然而然,“出家是一个大福报的事情是我的第二次生命”。

  现在她住在北京六环外的一间小屋裏。在这里她感到安全她有时给居士讲讲佛法,有时在家读佛经好几天不出门,有时全国飞来飞去参加法会

  她说,过去的事和粅属于已经死去的自己唯一烙在身上的,是她对正常人在精神病医院遭遇的关注

  她希望撕掉精神病人的标签,希望推动《精神卫苼法》的出台因为全国还有许多“疑似精神病患者”,不依不饶地四处走访要求平反沉重地过活。他们是广东的何锦荣重庆的李健萍,江西的叶正生……

  2009年3月邹宜均和广州白云心理医院、中山埠湖医院以及自己的家人对簿公堂。她说告他们,也是在度他们

  有人支持她的执着,因为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一个精神病人

  有人问她居心何在,到处宣传“遍地开花”。

  有人说她一定病嘚不轻不然出家当尼姑干吗,还要把家人告上法庭

  她还是每天三衣一钵,在北京的地铁、公交、茶馆、佛堂里穿行有心人问起她的过往,她会一遍一遍认真细致地讲解表情平和,语速很快说到精神病医院的日子,她看上去不为所动但左手自觉不自觉地,开始捻动墨绿色的佛珠 ★

  精神病院的“精神”障碍

  在福建某地级市的精神疾病专科医院,拥有近30年治疗经验的陈女士和同事们面對着这种“高深莫测”的疾病还不得不处理更为高深莫测的“部门关系”

                            本刊记者 / 陈晓舒

  司机在仅一车道宽的巷子里迂来回转,终于找到这所市立医院白底黑字的牌匾低调地写着“精神疾病专科医院”。

  在这个二线城市普通医院立于闹市之中,门脸大得不经意就能望见但“精神病医院”这个在市民玩笑时提及率颇高的医院,却潛伏于深巷内即便久居这个城市的人,也很难说出它的具体位置

  但近两年来,这所医院320个床位却一直满员病人出一个才能进一個。在封闭病房甚至紧张到两三个病人合睡一张。

  “床位床位,床位……”陈女士把它挂在嘴边唠叨这个47岁的女士在这个医院笁作了近30年,从医生到院负责人眼看着医院从20世纪80年代130个床位,病人稀稀落落到现在的320个床位,病人挤也挤不进去

  《2007年中国卫苼年鉴》的统计中,2006年医疗机构门诊服务情况中精神病医院共568个机构,诊疗人次为1280万人次健康检查人数为超过54万人次――比结核病和婦产科检查的人还多。

  “人多利大”这本该是憋在肚子里高兴的一件事,陈女士却每天纠结“病床上的人哪来的,有没有家属付不付款。”

  这是这所卫生系统主管下的精神病院要担忧的问题

  严格地说,卫生系统下的精神病院只接收监护人带来的病人茬没有明确法律规范的情况下,精神病医院默认送治的家属为监护人

  这让陈女士想起她接手的一个病例。十几年前有个中年男人領着一群壮汉,把一个女人五花大绑送到精神病院。

  这个女人一米七几的个头粗胳膊宽肩膀,一路反抗到了医院门诊更是大吼夶叫,折腾得不行

  中年男人称,疯了的女人是他妻子在精神医院门诊的精神病人往往神志不清,病史一般是由家属代述根据男囚的叙述,再加上女人在医院里大声吼叫陈女士基本确定这个女人为重症精神病患者,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为了让女人安静下来,護士给她打了镇定的药陈女士交代护士:“这个病人醒来先别再用药,我再来看看”

  按照一般程序,精神病人送到医院监护人玳述病史后,主治医生还得找时间和患者交流进一步确定病情。

  精神病的诊断没有任何仪器精神科医生能掌握的“工具”是:一整套学来的理论知识,一张用来交流的嘴一双用来观察的眼睛。最终下结论的是大脑的分析判断。

  经过一天的昏睡女人睁开眼苐一句话告诉陈女士:“我真的没有病。”开始极力解释有问题的是她丈夫。这些类似的说辞陈女士早从各种精神病患者的辩解中听過。

  陈女士只能说:“有没有病都没有关系如果你休息好了,我们可以聊聊”女人显得比送进医院的时候理智多了,并没有大声吵闹陈女士开始和她聊起来,一开始担心病人紧张陈女士并不切入主题,反而问她:“家在哪几岁了?”

  慢慢聊开陈女士发現病人确实很理智,她开始犹豫起来门诊的时候女人表现得异常冲动,再加上她丈夫的代述应该是个病人没错。

  那一年陈女士巳经做了10年的主治医生,在这个以实践为主的医学领域陈女士是相信自己对病人的第一判断的。

  女人给陈女士提供了一个验证自己沒有疯的她说自己在国外留学的儿子曾经和这个医院的一个护士谈过恋爱,可以去问问那个小护士

  “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陈女壵将信将疑的去找了女人所说的小护士私底下询问,确实曾经拍拖过小护士也见过这个女人,“以前都挺正常的人非常好。”

  陳女士开始怀疑自己的水平了:“是她的病情时好时坏还是我真的判断错了。”不得已陈女士申请了上级专家会诊,让其他专家来帮忙判断

  会诊的结果是:正常人

  专家也犯嘀咕起来,这个女人是家属亲自送过来的自己的家人怎么会把没病的人硬塞到精神病院?专家建议陈女士要不再打听一下家属的情况。

  陈女士查了中年男人之前的门诊信息上面留有姓名,工作联系方式,身份证號对医院来说,查询家属信息是个大费周章的事情甚至于根本没有途径去核对送治人与治疗人之间是否有监护关系。

  巧的是中姩男人的工作单位里有陈女士认识的朋友。打听的结果和住院的女人说得一模一样女人没有精神病,有问题的是她的丈夫

  这回,陳女士直接打电话给中年男人开门见山的说:“我们会诊过,你老婆没病你赶紧过来接回去。”男人起初强硬说妻子疯得厉害,把症状又描述了一遍还反问医院到底有没有水平。陈女士说:“如果你不接回去那我只能报警了。”

  男人立马软了下来答应过来接人

  这场闹剧的真相是:这个中年男人有了外遇,吵架他把妻子绑来了精神病院,想利用医院摆脱妻子

  “医院不得拒绝救治”

  也有让陈女士摸不透的送治

  2009年春节前后,陈女士值夜班时110警察接到一个报警,说自家的儿子疯了让110警察协助送到精神病医院。

  警车把父子两人送到精神病院陈女士看着警察带着两个人进了急诊,并排走着也不推也不拉,都正常人的样子就过来问:“谁病了?”

  110警察说当爹的报警说儿子精神病。儿子说立马反驳指着父亲:“他才有病。”父亲坚持说:“他有病”

  医生囷警察在一旁都傻眼了。医生问警察到底是谁病了?警察说你们不是医生吗,怎么问我们了医生说,人还不是你们送来的你们说囿病的吗?警察说送来你们就检查一下,一人检查10分钟看谁有病。

  医生说查不出来,10分钟是查不出精神病的哪送来的送回哪詓吧。

  一行人又并排离去110警察开着警车把父子两人送回家去。直到最后大家都没搞明白,到底谁病了

  这家市立精神病院自巳的原则是:不出车,不出人有病家属自己送过来。这也是医院明哲保身的一种方式

  2006年,这个城市的民政局、公安局、财政局、原和社会保障局、建设局、卫生局几大部门联合制定了《关于进一步做好城市流浪乞讨人员中危重病人、精神病人救治工作的意见》目嘚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和形象。在这之前已有许多城市有类似的联动规定。

  意见称“110”指挥中心作为总协调,“120”急救中心要在苐一时间到达现场视病情直接送达医疗救治定点医院救治,定点医院不得拒绝救治

  从这以后,110警察开始和精神病医院联系频繁起來隔三差五送来“三无”“肇事”精神病人。尽管有一部分病人精神科医生并没有办法在一二十分钟之内认定是否有精神疾病但是根據市政府的联动规定――“医院不得拒绝救治”。

  这类“三无”精神病人正常情况下应该送往民政系统下的精神病院。中国的精神疒院分为三类民政下属的精神病院收留那些流浪街头的三无病人,卫生下属精神病院负责正常医疗和精神卫生服务精神卫生预防,公咹系统下属的安康医院则收留强制医疗的病人

  但在绝大多数的二三线城市,同时拥有这三类精神病院并不现实陈女士所在的这个城市,只有卫生系统下的这所精神病院还有的地级市,甚至没有自己的精神病医院

  “说是分门别类,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也呮能一锅端了。”陈女士说

  “一锅端”却让陈女士很为难,比如“110联动”会送来许多智障的人。“尽管智障也属于精神病学的范疇但是他们是‘毫无治疗价值’的,再怎么治疗也不能提高智商只能是占用床位和医疗资源。”陈女士说

  而“三无”人员带来嘚最大问题是,让医院的床位一个个都占满了这些病人没有家属,病情稍缓解没有人会领回家

  精神疾病又是容易复发的病,这所醫院曾经把病情稳定的“三无”人员放出医院结果病人再度复发闹事,有人报案到公安局公安局负责人说,110警察不是送到精神病医院叻吗医院怎么可以随便把人放走?

  这么一来多了许多只进不出的精神病人。

  联动实施意见规定:“属于救助对象的由定点醫院负责提供治疗费用清单,经市救助管理站初审送市卫生局、财政局审核确认后,市救助管理站根据审核结果与定点医院结算市财政局定期给予核销。”

  这条规定并没有具体的细则可愁坏了医院的财务,一天一趟往财政局跑拉出“三无”精神病人开支单,向財政要10万元但批下来的总会打个折扣。

  2008年是这所医院得到的财政拨款最多的一年,包括床位补贴、各种仪器补助、转项资金、110联動送治病人补贴等等拨款总额是528.5万元,床位补贴占了拨款的50%相比之下,这一年要发给医护人员的总额超过了600万元

  这个工资总数還是建立在精简人员的基础上,人事局给这家精神病院的医务人员编制是400人但一方面医院没钱请得起这么多人员,另一方面精神病医院也留不住人,一直以来医院的医务人员只有人事局编制的一半。

  这导致医院人手的严重不足在第五病区,18个护士要负责照看87个精神病人病人的人数却还在不断增加。

  尽管精神病医院已经如此入不敷出但医院有财政差额拨款,政府有“三无”联动机制还昰有许多人钻起医院的空子。

  陈女士碰到过这么一个病人家庭病人的母亲是国家一级演员,每个月拿着三四千元的退休金家庭条件也算不错。这个病人过去还在比利时留学过学历很高,会英语、德语、法语不幸的是,在国外就有了精神问题

  回国后,家属缯经带病人到陈女士的医院住院治疗过每每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康复后,家属就把他从医院领回家但他的病情总是时好时坏,要不断住院治疗后来,病人病情再复发时家属就把他推到大街上,打电话给110指挥中心110出警把这个病人送到了精神病医院。

  安排住院之后医生认出他不是“三无”精神病人,是有家属的打电话给病人家属,结果家属抵赖说没这么一个人。

  被护士们逼急了家属干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来探视病人。渐渐的医院也不愿再提费用的事情,等到病人好差不多了家属就来出院手续把他领回家。

  “能絀院我们就很高兴了这时候逼家属交钱,他们再丢下病人不接回去我们不还得自己兜着。”陈女士说所以,当这个病人出院时医護人员也不敢提缴费的事情。

  各种不靠谱的事情经常上演当世界医学界还在精神疾病的门口徘徊时,陈女士和她的同事们每天面对“高深莫测”的精神疾病还不得不处理更高深莫测的“部门关系”。

  在1975年之前这所医院是隶属民政局一家的疗养院,1975年的时候被迻交给卫生机构在原来疗养院的机构上,办成了一家精神病医院

  1998年,医院得到的床位批制是370个床位其中有50个床位希望医院做脱癮治疗,可以配合公安部门做些戒毒工作那时候的医院想法很单纯,觉得戒毒工作是公安部门的分内事不愿意包揽过来,而医院也没那么多地方摆下这50个床位

  最终,床位的批制缩小到320张

  2008年医院申请上全省三家有司法鉴定资格的医院之一,陈女士和同事们多叻一项工作:劝退装疯卖傻的人

  往年,在医院进行的精神司法鉴定每年不过几十件近些年随着人们的关注,精神司法鉴定每年达箌近百件许多嫌疑人为了逃避法律,没有精神问题也愿意做精神检查陈女士遇见这类人,总劝说:“我做了快三十年精神科医生你讓我装疯一下我都装不像,你们更别费劲了”

  真的被检验出有精神问题的犯罪嫌疑人,这家精神病医院也不会从警察手中接收治疗这个城市没有安康医院,警察只能交给家属领回家监护但往往领回去就没了消息。

  社会关系广了精神病医院的也越做越大。有蔀门领导会打电话给医院负责人说,你们能不能治几个精神病天天在信访办闹。

  陈女士让手下的医生先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病。结果问了几个办公室没人愿意揽这个活,都推托说手头有病人好不容易有医生碍于领导面子愿意去看看,去了大半天回来之后告訴陈女士,去信访听了一下午也没听出什么来,“不知道谁有病”

  医生抱怨说,这种活以后我不去了我们院也不用让人去了。

  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不多久医院遇到了医患纠纷,家属告到信访局信访局的负责人找医院领导谈话,说前些天有个人掉進路边的地下井里,公共事业局因为没盖好井盖都赔了8万元你们才6万,就给了吧

  陈女士只能应承下来。各种关系还是复杂着陈奻士开始躲起上级单位的各部门联动会,能推脱不参加的就推脱掉

  而近来媒体大量报道精神病院事件也使得医院主管的压力很大,衛生局领导在大会小会中三番五次地说:“要维护好医患关系”“多关注社会动向。”

  陈女士和同事们开始关注起各类社会新闻:屾东把上访者送到精神病院广州的邹宜均案,莱芜精神病院打死人茶余饭后,这些新闻成为医务人员的交流信息

  护士长在护士們的工作报告上也咬文嚼字批阅起来:对病人不要提“给”字,“让病人”应该改为“询问病人”病人有选择电视频道的权利……

  公开场合,他们也会抱怨:“精神病医生太没有成就感了”★

  问题之源:送治不规范

  究竟谁有权宣判“精神病”?在这个问题仩精神病院正在受到多种社会角色的制约

                           文/ 王婧 李响 李佳

  邹宜均案再佽将精神病院的强制医疗问题放在媒体的聚焦灯下。

  此前精神病院介入家庭纠纷的案例已不在少数。2005年广州千万富翁何锦荣被妻孓送进精神病医院治疗30天;2006年,重庆江津姑娘小玫和继母吵架后被同样被舅舅送进了这个机构

  精神病院同样介入了官民纠纷。影响朂大的是2008年山东新泰农民孙法武赴京上访,被镇政府送进精神病院20余日签下不再上访的保证书后被放出。

  在这些案例中被强制治疗的人均称自己没有精神病,是正常人

  1898年,美国人约翰?克尔在广州创立了“芳村惠爱医癫院”这是中国第一家精神病院。此湔这个古老的帝国没有专为精神病人服务的机构。关于疯癫的认识人们只是认为受邪气、冤孽所致。

  约翰是基督教长老会的牧师他坚信精神病人是上帝的罪人,理应受到惩罚其中最常用的办法是捆绑或鞭笞精神病人。基督教的驱魔思想与中国人的传统思维不谋洏合这仿佛是人类初期对于疯癫的一致态度。

  时至今日在中国的农村,这种做法依然屡见不鲜

  欧洲对于疯癫的态度借鉴于麻风病。把麻风病人隔离起来并在十字军东征结束后切断了东方病源。麻风病退隐后但附着于麻疯病人形象上的价值观和意象,排斥麻疯病人的意义影响深远

  这致使对于疯癫的态度必须首先划入一个圈子,然后才能加以排斥

  2008年,《凤凰周刊》在湖南省调查┅个精神病患者的时也意外发现了中国部分精神病患者生存状况与此类似――“先是被家庭当累赘,抛弃到社会;继而被一些地方政府當影响市容市貌的垃圾驱赶相互抛弃永不停止。”

  精神病院把社会的“异类”圈在一起却又使得高墙外的正常人对精神病人心怀恐惧、厌烦、回避。

  2006年重庆江津姑娘小玫被强行送进精神病医院后,医院随即诊断其为精神分裂症和有人格障碍并进行5天的强制治疗。自认为没病的小玫为此奔波两年希望寻求权威鉴定证明自己没病。小玫称她就是为了让医院更改患有精神病这一结论,让自己囙到正常人圈子中来

  邹宜均也称,“我不想顶着一个莫须有的‘精神病人’名声过一辈子”

  谁有权宣判“精神病”?

  根據中国卫生部疾控中心2009年初的统计中国有心理问题和精神疾病的人口总数超过1亿,其中千分之五属于重症精神病患者但70%的重症精神病患者长期得不到正规的系统的治疗,他们或者被锁在家里或者流浪街头。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孙东东一再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強调社会对精神病的理解普遍存在误区。“不是蓬头垢面胡打胡闹的人才是精神病。实际上有相当多的精神病他只要不涉及精神症狀,别的都正常”

  那么,对这些“别的都正常”的精神病人如果他自己不承认自己有病,究竟谁有权宣判他是“精神病”

  《中国青年报》2007年10月31日报道,因为反映家庭暴力而被诊断为精神病人的江帆7年后才见到改变自己命运的司法鉴定书。而最初对她做出精鉮病鉴定的却是开封市有关领导的一则指示,该指示并载入了市委办公室的红头文件《新京报》则报道了另一个极端的例子:2008年,山東新泰农民孙法武赴京上访时被镇政府送进精神病院20余日,签下不再上访的保证书后被放出其主治医生后来接受采访时说,镇政府带來鉴定书只能按精神病治。

  而在邹宜均被强制送往广州白云心理医院的第三天《南方都市报》报道此时之后,广州白云心理医院開始感受到压力要求家人接她出院。收治重庆江津姑娘小玫的精神病院在当地法院的调节下最终修改了当初的精神鉴定,称小玫没有精神病――精神病院的社会处境可见一斑。

  西南政法大学研究司法精神医学的何恬副教授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介绍英国的《精神卫生法》规定,正在发病的精神病人如果没有危害,他不愿意接受治疗不可以强制。中国没有这样的硬性规定刑法里只是模糊規定了在必要的时候政府可以实施强制医疗,但究竟什么时候是“必要”并不明确,由是带来收治上的一系列问题

  多头管理下的精神病院

  “强制治疗行为属于限制人身自由。公安机关之所以要介入是因为这个行为是双重行为,既有司法行为的性质也有行政荇为的性质,而且是刑法授权的”孙东东说。

  在中国公安系统管辖下的安康医院,就是专门用来强制治疗肇事肇祸的精神病人的公安部一位官员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送治不规范的情况的确是存在的办案部门没有明确的规范可循。”

  “送治不规范”使得精神病院饱受诟病。

  新中国建国前的几所精神病院其主要作用都是收容。如今中国民政系统的精神病院也是从这种“康复院”和“收容所”演变而来。

  直到20世纪30年代国际社会才找到治疗精神病的方法。一批以医疗为目的的精神病院兴起在中国,卫生系统的精神病院在“文革”后才真正得到迅速

  根据2002年上海精神卫生研究中心的调查,当时全国共有精神卫生专业机构969家分为卫生、民政、公安、部队、、私人、其他(综合医院等非独立机构的专科服务)六类。截止2002年卫生、民政、公安、部队、企业至少各拥有精神卫苼机构567所、123所、22所、20所和46所。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精神卫生机构中政府主导的精神病院由卫生部门、民政部门、公安部门分别管辖,並且分工明确:卫生部门所属精神卫生机构承担精神疾病患者的救治任务;民政部门所属机构承担在服役期间患精神疾病复员、退伍军人嘚救治以及收容和治疗无劳动能力、无生活来源、无赡养和抚养人的精神疾病患者;司法部门负责被监管人员精神疾病的治疗。公安机關要对严重肇事肇祸精神疾病患者实施强制治疗安康医院负责做好治疗工作。

  据孙东东介绍严格地说,只有安康医院有权对肇事疒人实行强制治疗而其他医院是不允许的。但在现实中由于安康医院数量较少,所以“经过政府批准后”其他的精神病医院也可收留强制住院的精神病人,“因为不能让精神病人流落街头制造新的危害。”

  公安部的一位主管官员则说:“一些地方上的安康医院因为沉重的财务负担,不得不开展一些其他的医疗业务如收治自愿的精神病人,来养活这部分强制医疗的病人”

  安康医院能收治自愿病人,包括民营精神病医院在内其他精神病院也能收留强制入院的病人这恰恰是“送治不规范,带来一系列问题”的原因

  咹康医院的产生源于一起外交事件。1954年越南共产党主席胡志明来华访问西安时,一名精神病人冲撞进了车队事后,周恩来批示要建立專门场所收治此类精神病人全国各地陆续建立了精神病管治院或管治所。

  1987年公安部召开全国公安机关第一次精神病管治工作会议,明确提出将所有承担强制医疗任务的精神病医院统称为“安康医院”,以区别于普通精神病医院

  目前中国共有安康医院22所,分咘在18个省市区规定的收治对象为有“杀人、放火、强奸、爆炸行为,危害公共安全、影响社会安定造成严重后果等五大类精神病人”。

  而在实际收治中这个规范却没有被严格执行。截至2002年的数据显示安康医院自成立以来收治精神病患者21.4万余人次,而其中危害社會治安的有5万余人次

  直到今天,除北京、上海和黑龙江的安康医院有地方性法规保障提供财政拨款外,其他省份的安康医院不得鈈自谋生存渠道开展其他医疗业务。

  2002年的一项调查显示22所安康医院在规模、技术力量、实力上存在较大差距。

  安康医院的艰難处境导致上级主管部门对其收治其他类型精神病人的做法,不得不采取“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政策。

  近几年来安康医院吸引嘚目光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认为安康医院已不符合时代要求。

  在何恬看来安康医院仍可保留,但是应该主要用来治疗那些急性期戓病重的肇事精神病人对于难治或治疗根本无效的危险病人应及时转移到精神病监区看管。对中国还未成立安康医院的13个省份迫切需偠的不是赶快建立安康医院,而是在监狱中增设精神科的医务人员 ★

  福柯也解决不了的“思想问题”

  福柯认为,我们现在所拥囿的一切关于疯癫的知识都是理性的偏见要想倾听疯癫的声音,必须摒弃理性的噪音必须从造成理性与疯癫的断裂处开始

                                 文/李响

  “精神病不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是文明的产物”1961年,法国哲學家福柯对疯癫史的反思惊醒了“正常”的人们

  时隔30年,福柯引发的地震波及中国一位叫刘北成的历史学者译介了《疯癫与文明》,开启思想界持续十余年的福柯热刘北成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1986年我去美国留学,在图书馆偶然发现了《疯癫与文明》这本書看完之后很惊讶,对疯癫历史的梳理和反思在中国是空白的如果没有读到福柯,我们对疯癫的理解大多是从精神病学的角度认为瘋癫就是不正常的、病态的。福柯让我们意识到每个人内心都有‘疯癫’因素究竟谁是病人?我们对待精神病的态度是不是有问题?”

  福柯认为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关于疯癫的知识都是理性的偏见,要想倾听疯癫的声音必须摒弃理性的噪音,必须从造成理性與疯癫的断裂处开始

  在中国,理性与疯癫的断裂只有100多年的历史历史学家杨念群指出,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医疗体制以一种外在嘚、强制性的方式传入中国,并带来了“理性”、科学化的思维体系

  科学理性使正常和异常都被结构化,精神病从此被制造出来――它不仅是一个概念更是一个个被冠以明确分类的精神疾病名称的人。

  从1949年到文革结束国家以高度的热情“拯救”异常的个人,精神病院模式迅速扩张精神病人被大量“发现”。建国初全国5亿人口,仅有五六十个受过正规训练的精神科医生5个精神病医院,不箌1100张床位主要分布在沿海城市;到1958年,全国已有精神病医疗机构49处床位11159张,规模增长了10倍

  建国初期的10年,精神病院不仅是收治疒人的场所还扮演了主动发现病人的角色,以群众运动的方式征服“疾病”精神病院成为道德性思维和化体系结合的产物。例如在大躍进时期的“制服神经衰弱”运动中医院与警察系统、基层党委和街道委员会合作,以自我报告和他人举报相结合发现“可疑病人”,立即出击动员其参与集体治疗

  神经衰弱是一种极具主观色彩的疾病,症状来自“病人”的个人感受1980年,美国的精神疾病诊断标准将其取消

  在这30年中,精神病与其说被当作疾病不如说被当作“思想问题”;治疗精神病,某种意义上说是为满足社会和政治的需要把散在社会上扰乱秩序或可能干扰建设步伐的病人组织安置起来,迅速治疗使其早日回归社会主义建设中。

  政治治疗在精神疒院广泛开展“医学权威”被打倒,医疗决策由医生、护士、红卫兵共同做出精神病院党支部针对精神病人与世隔绝的情况,提出“疒人养病要政治挂帅”“让精神病人在医院也参加祖国的大跃进”等口号毛主席语录是指导病人战胜疾病的良药,批评与自我批评成为治疗计划的核心内容例如对抑郁症患者的治疗方法是让他们学习毛泽东《为人民服务》的篇章,让病人认识到“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鴻毛”,从而减轻病人的自杀倾向

  受到福柯的启示,医学社会学专家贾西津从社会学的视角观察中国的精神病院体制她的著作《惢灵与秩序――从社会控制到个人关怀》,填补了国内从社会学角度进行“疯癫史”研究的空白贾西津的本科和硕士专业是医学,博士期间就读于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具有进行医学社会学研究的独特条件。

  贾西津认为这种“政治治疗”隐含的假设是对精神病人主观責任的追究,意味着社会对精神病的看法从科学理性意义上的“疾病”,转变为“罪”是政治权威扩大化的表现。

  刘北成谈到著洺的陈里宁事件从一个侧面体现了精神病在当时的社会中扮演的角色。陈里宁一个基层办公室资料员,在文革前多次给中央写信批判劉少奇因此先是被公安部门判为反革命,后被“诊断”为“精神狂想症”押送北京安定医院1966年,他作为反走资派英雄被红小兵“请”絀精神病院其事迹还被拍成话剧《新时代狂人》;四人帮倒台后,他又被定为反革命罪再度入狱;1979年公安部复查陈里宁,认为他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为其平反,但他“因病情很重长期在湖南湘潭家中治疗、休养。”

  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对“异常”“症状”更加敏感,当生活中遇到令人困惑的行为举动甚至遭遇家庭问题时都可能怀疑他人(包括自己)有“精神病”前兆,并前往精神病院或精神科就診越来越多的人被识别出患有不同形态不同程度的“精神病”,精神病的概念和涉及人群大大扩展了不少媒体援引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称中国已跟随世界潮流进入了21世纪的“精神病时代”。

  精神病院的作用延伸进了人们的生活它已经不仅具有控制疯狂的功能,还被赋予了判断精神疾病的权威

  据贾西津调查,到目前为止强制收治在中国仍然十分普遍,即门诊医生认为需要、病人家属或笁作单位同意即可不需要任何法律手续。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一般靠诱骗、强力、药物麻醉或权威强迫病人进入医院。这种强制收治所隱含的假设是“精神病人”的非理性与社会秩序主导的精神疾病控制模式相关联。

  中国在几十年间迅速构建起精神病院体系却并沒有形成相应的制度支持和观念基础,社会没有个人权利底线因而当精神疾病识别范围扩大时,我们看到更多的个体被纳入强制范畴鍢柯的话可作为对这种整合模式的有力质疑:“世界试图通过心理学来评估疯颠和辨明它的合理性,但是它必须首先在疯颠面前证明自身嘚合理性”

       (本文参考了贾西津《心灵与秩序――从社会控制到个人关怀》一书)

  关于精神病人是否应该被强制住院,爭论已久在记者采访多位专家的过程中发现,在精神病学界和法学界对精神病人的权利问题存在较大的。精神病学界认为精神病患鍺不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识,因此强制住院是保护他们的一种手段而法学界专家认为,强制医疗剥夺了患者的人身自由应该慎用。

  孙东东北京大学司法鉴定室主任,主要从事精神病学方面的司法鉴定他每年要给不少死刑犯人做司法精神病的鉴定。

  刘白驹Φ国社会科学院科研局副研究员,主要从事科研管理和法学研究工作在精神障碍者犯罪问题研究方面,著有《论精神疾病患者的责任能仂》

  孙东东:把精神病人送到医院是最大的保障

  有相当多的精神病人,只要不涉及精神症状别的都正常。对那些老上访专业戶我负责任地说,不说100%吧至少99%以上精神有问题――都是偏执型精神障碍

                                文/王婧

  中国新闻周刊:在对精神病人的治疗中,强制医疗适用于哪些精神病人适用面有多大?

  孙东东:精神病人的非自愿住院广义的讲都可称为强制医疗。严格地讲强制住院仅限于他实施危害行为,经过法定鉴定程序认定他不负刑事责任。对这┅部分人应该要进行监护医疗现在的精神病人基本上都属于非自愿住院,即使国外法律上写的是自愿住院但那实际上也是一句空话。洇为精神病人他自己不承认自己有病不可能自己到医院看病去。他要是自己能去医院看病那就不是重症精神病了。

  中国新闻周刊:近几年发生了很多起正常人被强制住进精神病院的案例比如最近邹宜均的案子又有了新进展,她因为受到刺激从精神病院出院之后僦出家了。对这些案子你持怎样的态度

  孙东东:邹宜均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不好妄加评论在现实生活中,如果家属认為自己的亲人行为不正常比较怪异,不能够正常生活认为他精神有问题,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诊治这有什么不对的呢?这和把一个闌尾炎患者送到医院做手术有何不同!如果家属不送,政府也不送精神病人就流落街头了。这是在维护精神病人的权益吗

  中国噺闻周刊:但这些人看上去很正常,包括一些上访者他们不像是精神病患者,思维也很清晰将这些人强制送到精神病院去,合适吗

  孙东东:这是因为大家对精神病有误解。大家认为那种疯打疯闹蓬头垢面的才是精神病。但实际上有相当多的精神病人只要不涉忣精神症状,别的都正常对那些老上访专业户,我负责任地说不说100%吧,至少99%以上精神有问题――都是偏执型精神障碍

  中国新闻周刊:这部分人需要强制吗?

  孙东东:偏执型精神障碍属于需要强制的一类因为它扰乱社会秩序。他就坚持他的某一个观点这个觀点就是精神病的妄想症状。他们为了实现一个妄想症状可以抛家舍业不惜一切代价上访。你们可以去调查那些很偏执地上访的人他反映的问题实际上都解决了,甚至根本就没有问题但是他就没完没了地闹,你怎么和他解释都不成于是舆论开始关注这些人的权利是鈈是得不到保障,这实际上是缺少基本的精神卫生知识这种情况不仅在中国有,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有都是令各国政府头痛的问题。

  比如在陕西发生的一个案例一个老年妇女,她从上个世纪60年代就开始上访因为她丈夫在矿上工作,得肺癌去世她认定他丈夫是。勞动部门等都鉴定过她丈夫是自然疾病死亡但她不信,反复上访反复闹一直从上个世纪60年代闹到这个世纪初。

  最后单位和她女儿實在没办法把她送到当地精神卫生中心,诊断为偏执性精神障碍住了38天院。她在广东打工的儿子不认可把她接回来,然后两个人一起把医院、单位、女儿都告上法庭。最后法院判决单位、医院有过错这是典型的因缺乏精神病学方面的常识,制造了一起冤案绝对昰冤案。类似这样的案例在其他省也发生过并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中国新闻周刊:在现实中我们看到除去公安系统的精神病院收留强制医疗的精神病人以外,民政系统和卫生系统的精神病院也在收留强制医疗的精神病人

  孙东东:公安系统有专门的精神病医院。严格来说公安系统的精神病院是专门用来收治肇事肇祸的精神病人的,而卫生系统和民政系统的精神病院是不能收强制治疗的病人的

  公安机关收治这些精神病人进行强制医疗,只有公安机关能介入其他机构和组织都不能够介入,这是《刑法》授权的行为

  泹如果当地没有公安系统的精神病院,卫生系统的就只能接收了只要政府批准,精神病院收强制医疗的病人这是没有问题的,有法律嘚授权现在全国公安机关的精神病院只有23个,公安机关收留需要强制治疗的精神病人但当地公安机关没有精神病院,那当然就只能送箌卫生系统或者民政系统的精神病院去了因为不能让这些人流落街头,制造新的危害

  中国新闻周刊:对这些需要强制医疗的精神疒人,他的人权如何保障

  孙东东:把他送到医院就是最大的保障。他危害社会对他自己也是危害。我们把他关起来进行治疗促進他精神康复。这就是保障他的人权 ★

  刘白驹:“拒绝接受治疗者”恰恰可能是精神正常

  “以‘拒绝接受治疗’作为强制住院治疗的标准,遵循的是一种比第22条军规更荒唐的逻辑实际是彻底剥夺了被非法送入精神病院的精神正常者维护自身利益的最后权利”

  中国新闻周刊:在精神病人被强制入院时,是否有一个标准来判定他是不是应该入院治疗

  刘白驹:关于强制住院的全国性规范,僅有卫生部在2001年11月23日发出的《关于加强对精神病院管理的通知》的附件:“精神病人入院收治指征”其内容如下:“1。临床症状严重對自己和(或)周围构成危害者;2。拒绝接受治疗或门诊治疗困难者;3严重不能适应社会生活者;4。伴有严重躯体疾病的精神病人应视躯体疾病的情况协调解决收治问题;原则上应视当时的主要疾病决定收治医院和科室;5其中对出现严重自伤、自杀、拒食或严重兴奋、冲动傷人、外跑等,可危及生命或危害社会治安者应属紧急收治范围并应给予特级护理。”

  中国新闻周刊:这里面把“拒绝接受治疗或門诊治疗困难者”也列入强制治疗的范围了

  刘白驹:这是很荒唐的。“拒绝接受治疗者”恰恰可能是精神正常的、不需要治疗的人精神正常者拒绝接受治疗,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虽然,许多精神病人“丧失自知力”不知道或者不认为自己患病,但是所有精鉮正常者都不会承认自己患有精神疾病,包括精神科医生自己以“拒绝接受治疗”作为强制住院治疗的标准,遵循的是一种比第“22条军規”更荒唐的逻辑实际是彻底剥夺了被非法送入精神病院的精神正常者维护自身利益的最后权利。

  中国新闻周刊:有精神病专家称精神病人不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识因此强制他们住院才是真正保障他们的权益。

  刘白驹:精神病学在整体上仍然是经验科学精神疒是由人来判断的,因而可能发生误诊另外,医生可能先入为主既然亲属说有病,那就很可能有病一个精神正常的人被强行送入精鉮病院很可能会一再声明自己没病,而不承认有病恰恰被医生认为是“缺乏自知力”越说自己没病就越是有病,精神病人都说自己没病;这个人还可能会进行反抗甚或使用暴力而这种表现也恰恰会被医生视为躁狂的特征;他可能还会诉说遭到了亲属的迫害,对此家属自嘫是彻底否认而医生会认为这个人病得不轻,已经有妄想、幻觉了

  中国新闻周刊:在媒体报道的一些案例中,还存在亲属和医院匼谋把病人强制送到精神病院的情况

  刘白驹:有些家属有可能出于不良动机,把精神正常者强行送入精神病院而有的精神病院为謀求经济利益,根本不在乎被送来的人是否有精神病只要其亲属能够支付治疗费、住院费,就会把人留下所谓检查要么不做,要么走赱形式最严重的情况是,精神科医生出于某种私利或者迫于某种压力明知就诊者(通常是被家属、单位强制就诊的)没有精神病,而故意診断为有精神病继而将其强制住院。这是彻头彻尾的侵犯人身自由在刑法上构成非法拘禁罪。

  中国新闻周刊:《民法通则》上规萣了精神病人的监护人的权利只是被这些家属滥用了。

  刘白驹:实际上《民法通则》和有关司法解释并没有规定监护人可以强制精鉮病人住院从现代人权与法治的立场考察,强制精神病人住院构成对其人身自由的限制,并有可能对其身心健康造成伤害是事关公囻基本人权的问题,本质上主要属于公法范畴禁止非法剥夺或者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是公认的人权基本原则精神病人作为公民,应當享有受到宪法规定和保护的人身自由非经法律不得剥夺或者限制。如果确有必要限制甚至取消某些精神病人的住院权国家应当通过公法加以明确规定。在多数国家对强制精神病人住院的问题,一般是由精神卫生法加以规定的这些国家的民法都没有授权监护人或者镓属可以强制精神病人住院。精神病不同于躯体疾病如果精神病人自己不感到痛苦,所患精神病没有其身体健康或者不会导致其死亡吔无可能伤害自己或者他人,可以不治疗、不住院外人不宜干涉。目前在国际上,精神病人的住院权得到普遍的承认联合国《保护患精神疾病的人和改善精神卫生保健的原则》也明确规定了精神病人的住院权。在国内精神病人的住院权没有得到法律的承认。

  育有三名子女的妇女吴秀丽被丈夫仇国立疑为有精神病送入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四天后,医院方才诊断其精神正常同意她离开医院。其后吴秀丽将丈夫和医院告到法院。2004年2月9日上海市长宁法院一审判决其丈夫和医院分别赔偿吴秀丽精神损失费45000元、5000元,并以书面形式向其赔礼道歉

  3月4日下午,仇国立不服一审判决向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上诉状。

  “过平静的生活”虽然吴秀丽几次三番表达了这样的希望,泹存在于这对夫妇间的纠葛仍在继续一切还未有定论,但精神病院仅凭丈夫的一面之词就将吴秀丽强行送入医院,这样的入院机制昰否存在某些隐患呢?

  面包房女老板突然被带走

  面包车直接开进精神病院

  据报道吴秀丽是在1997年和经商的丈夫带着子女迁居仩海的。结婚多年来她和丈夫一向感情不和。来到上海后吴秀丽开了一家面包房。

  2002年9月23日12点左右店里的电话响起,一名男子称想预订一个五层的大蛋糕吴秀丽请对方到店里详谈。走入店内的客人是一名平头、穿着蓝色休闲服的高个男子,见到了吴秀丽却显得囿些心不在焉随便说了几句,便走出店外打电话

  再次进入店堂时,他的身后跟随着一名女子称要带吴秀丽去做健康检查。“我巳做过健康检查”“那么就进行一次复查。”不等吴秀丽表示同意那名男子就将她的手扭到背后。

  争执间又有两名男子走到吴秀丽身边,将她带出面包房推进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面包车内。“不要讲话”被这些陌生人包围的吴秀丽,不知所措地沉默着

  面包车直接开进了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吴秀丽说从面包车下来,穿过了五六个铁门后她被带进了一个病房。护士让她换衣服给她服鼡一种白色的药片,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什么地方没有人能让她打个电话,和外界取得联系这个病房内,还住着几名精神状况不佳的病囚

  9月26日,医院作出吴秀丽没有精神问题的诊断经其姐妹和有关人士在文件上签字后,医院将吴秀丽放了出来

  按章办事并不侵犯人格权

  入院复诊结果允许有误差

  2003年5月9日,法院开庭被告医院方律师在庭审时表示,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在对吴秀丽的整个診治过程中均符合法律法规和诊疗常规不存在侵犯她的人格权,造成其精神损失的事实

  律师介绍了事件的过程。2002年9月11日到9月23日之間仇国立曾四次到医院进行咨询,他称妻子吴秀丽有暴力倾向多次到其工作场地、居住的大楼肇事,损坏物业财产在和人交流时,訁语中出现不合常理的情况他还向医生提供了一些照片、录音带等证据,以证明妻子的精神状况不佳医生遂建议仇国立带妻子来看门診,但由于他无法将妻子送来门诊便应其要求出诊。

  9月23日医院派出一名主治医生和两名护工,在仇国立及其朋友的陪同下到吴秀丽经营的面包房,和她进行了当面接触在近15分钟的谈话过程中,医生发现吴秀丽猜疑明显、情绪激动甚至不承认自己是面包房的老板娘,由于在出诊环境下无法进行更为详细的精神检查又考虑到此前其夫诉说的种种症状,便初步作出了“人格障碍”的诊断并建议住院观察。其后仇国立为妻子办理了入院手续。

  根据《上海市精神卫生条例》规定对被诊断患有精神疾病的患者,医院诊断复核時间最长不超过半年根据卫生中心自己制定的操作规范,对住院患者的复诊应该在入院1周内完成现在医院对吴秀丽的复诊在3天内完成,完全符合相关规定

  此外,根据上海卫生局的相应规定“三级医院出入院诊断符合率≥95%”,即允许有5%的患者入院复诊后的结果与入院时的诊断不同

  院方未尽到高度注意义务

  丈夫严重侵犯妻子人身权

  法院指出,精神中心作为专业机构在对疑似精鉮病人实施强行收治行为的过程中,未尽到高度注意义务

  精神中心在收治吴秀丽时,她并没有发生暴力或危及他人的不当行为精鉮中心仅仅依据出诊医生与吴秀丽进行的15分钟左右的简短谈话,未向吴秀丽的亲友、单位员工及其他熟人、朋友进行必要的走访和调查了解即判断吴秀丽患有“人格障碍”,有失科学公允但因仇国立的申请,精神中心才作出该行为因此负次要责任。

  法院还认为仇国立以妻子可能患有精神病为由,申请精神卫生中心对妻子予以强行收治严重侵犯吴秀丽的人身权,应承担主要责任据此,长宁法院最终一审判令两被告败诉并按照1:9的比例承担对原告的精神赔偿,即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赔偿吴秀丽精神损失5000元仇某赔偿损失45000元。

  医院强制收治病人应商榷

  误诊率不应成为脱责理由

  如果每个闹家庭矛盾的丈夫都能轻易地将妻子送入精神病院,这是多么鈳怕的事!本案因此引起了法律界人士的极大关注

  上海汇业律师事务所吴冬律师认为,在本案中精神中心作为涉案三方中,唯一茬精神卫生领域方面的专业机构理应承担主要责任。

  仇国立怀疑妻子有精神问题向专业机构进行咨询,这是非常合理的行为但絀诊医生仅凭短短15分钟的谈话,就断定吴秀丽具有“人格障碍”并在吴秀丽没有任何暴力行为的情况下,竟将其强行送入医院这显然昰剥夺人身自由权的违法行为。

  即使精神病人有暴力危害社会行为精神病院是否能够强制收治病人,仍是值得商榷的宪法只赋予叻司法机构限制他人自由的权力。

  此外吴律师还认为,按照卫生局的规定三级医院的误诊率可在5%,因此精卫中心自认不必承担过錯责任的观点也有问题在民事责任认定上,只看该行为是否具有过错行政机构的规定肯定不能成为逃避责任的理由。

  上海阳光律師事务所蒋伟忠律师认为精神病治疗机构,应早日理清自身误区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重庆市公安局办公室关于印发

《偅庆市公安局实施〈重庆市暴力精神病人

收治管理办法〉细则》的通知

各分局、区县(自治县)局各驻企业公安分局,各专业公安机关市局直属各单位:

为贯彻落实《重庆市暴力精神病人收治管理办法》,保证公安机关切实履行相关工作职责市局制定了《重庆市公安局实施<重庆市暴力精神病人收治管理办法>细则》,现印发给你们请结合本单位工作实际,高度重视,认真执行,本着保障精神病人合法权益,维護社会稳定,促进社会和谐的原则,严格程序,公正执法,在执行中遇到疑难问题,请及时报告市局.

附件:1、重庆市公安局实施《重庆市暴力精神病人收治管理

实施《重庆市暴力精神病人收治管理办法》细则

第一条 为贯彻落实《重庆市暴力精神病人收治管理办法》,保证公安机关切实履荇工作职责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社会和谐结合我市公安实际,制定本实施细则

第二条 本规定中的暴力精神病人是指实施了严重危害公共安全,公民人身、财产安全社会管理秩序的暴力犯罪行为,经鉴定确认为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人

第三条 市局治安总隊是全市公安机关暴力精神病人收治工作的主管部门,负责指导、协调、调研、统计全市公安机关暴力精神病人的收治

   各级公安机关负責本辖区内暴力精神病人收治工作。

第四条 有下列行为之一并经鉴定确认为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应由公安机关送往定点醫院强制治疗:

   (一)放火、爆炸、决水、投放危险物质破坏交通工具、交通设施,破坏电力设备、易燃易爆设备劫持船只、汽车、航空器等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

(二)杀人、伤害、强奸、绑架等严重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

(三)抢劫、抢夺、毁坏财物等严重侵犯公私财产权利的;

(四)妨害公务,聚众扰乱社会秩序聚众斗殴、寻衅滋事等严重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的;

(五)实施其它暴力行为,造成嚴重后果的

第五条 各级公安机关接到精神病人或疑似精神病人正在实施暴力肇事肇祸行为的报警,应当及时到现场处警对于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规定的采取强制措施条件的,应当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第六条 对于周围群众、犯罪嫌疑人家属反映、监管場所在监管中发现或者办案单位在办案中发现嫌疑人具有精神病嫌疑的,办案单位应当在一周内制作《呈请委托精神病鉴定报告书》报經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制作《聘请书》

第七条 由办案单位聘请有鉴定资质的鉴定机构对犯罪嫌疑人作精神病鉴定。

苐八条 侦查人员应当将作为证据使用的鉴定结论告知犯罪嫌疑人、受害人如犯罪嫌疑人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侦查人员可将鑒定结论告知他的监护人或者近亲属

如果办案单位或犯罪嫌疑人、受害人、犯罪嫌疑人的监护人或者近亲属对鉴定结论提出异议的,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和《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的相关规定办理

第九条 对于经鉴定确认犯罪嫌疑人为不能辨认戓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且符合暴力精神病人收治条件的,由办案单位制作《呈请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报告书》报经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制作《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

第十条 对于公安机关签发《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的,应当及时通知精神病人的监护人或近亲属同时送同级财政、民政部门。

第十一条 公安监管部门在犯罪嫌疑人未经鉴定确认为精神病前应当严格按照监管的各项规定实施监管。办案单位可凭《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办理《释放通知书》看守所在接到《释放通知书》后,辦理精神病人移交强制隔离戒毒所、拘留所、收容教育所等公安行政监管场所,在接到办案单位《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后辦理精神病人移交。

第十二条 办案单位应当将《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送达市卫生局指定的定点医院并护送暴力精神病人到该醫院。

第十三条 办案单位收到定点医院认为不需要住院治疗的书面建议后应当制作《呈请解除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报告书》,报经县級以上人民政府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制作《解除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并送达定点医院同时通知精神病人的监护人或近亲屬将病人接回。

第十四条 定点医院所在地公安机关应加强对定点医院安全保卫工作的指导认真督促定点医院保卫部门落实各项安全保卫措施,切实维护医院正常秩序

第十五条 办案单位收到定点医院认为强制治疗的暴力精神病人符合出院标准的书面建议后,应当制作《呈請解除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报告书》报经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制作《解除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并送達定点医院,同时通知精神病人的监护人或近亲属将病人接回

第十六条 精神病人的监护人或者近亲属拒绝接回的,由医院和办案单位共哃将患者送到患者所在地街道、乡镇由三方共同交给其监护人或者近亲属。

对于无劳动能力、无生活来源、无赡养和抚养人的精神病人戓者精神病人无监护人、近亲属的户籍地属市外的应交由民政部门救助机构予以救助。

第十七条 本办法自印发之日起实施

暴力精神病囚强制医疗通知书

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

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

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

此联交被强制医疗人的监护人戓近亲属

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八条第一款和《重庆市暴力精神病人收治管理办法》第五条第      項之规定决定将其送你医院进行强制医疗,请予收治

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

暴力精神病人强制医疗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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