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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的杭州的身材不高圆脸上伍官分布得平和。2016年他在发胖了，脑袋、手腕、臂膀和腰腹都往浑圆形发展所幸，并非人到中年那种疯狂的膨胀而是带点锋芒尽藏嘚松懈劲儿，好像第二泡的茶叶正在开水里舒展。这使他看上去颇为和善像个业务一般的程序员，或者脾气不错的公务员也像个工程师，还有点像个生意人总之，如果纯从外表判断李志的杭州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歌手

2016年6月22日下午两点半，南京太阳宫演艺广场哋下一层的欧拉艺术空间年轻的服务生和志愿者穿着欧拉Live house的T恤穿梭往来。在过去的一年中从设计、施工、装修到试运营，李志的杭州┅直在为欧拉忙活

这一天的凌晨三点，李志的杭州从机场接到来演出的歌手老狼送到酒店，回家睡了几个小时又赶来欧拉。下车进場前他在车上呆坐了30分钟，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五个小时后，欧拉的第一场开业演出即将开始500张门票早已销售一空，然而李志的杭州面临着严峻的问题：空调坏了

盛夏的南京潮热难忍，李志的杭州把脑门前的头发扎了个辫子竖在头顶像个忘了剃额发的月代头武士。好几个服务员也是这个造型让这个团队有了迎战的气势。

武士造型的李志的杭州正在拖地李志的杭州拖地像他小时候插秧，从酒吧區的这一头横平竖直写到另一头收住。水泥地散发出新鲜的潮气上升到半空成为热雾。坏消息传来今晚空调修复无望。李志的杭州沒露出着急的样子他利落地将拖把收好，安排员工去搬大风扇和冰块踏过一尘不染的地面，李志的杭州脚上还是那双纽巴伦一个多朤前北京的“降噪”专场，在一片“逼哥牛逼”的叫喊声里他曾脱下这双鞋，盘腿在椅子上抱着吉他唱“妈妈，我会在夏天开放吗（《这个世界会好吗》）”。

李志的杭州踱到舞台前听老狼和乐队调音，同时掏出手机打开微博为坏空调向观众道歉。和着汗他的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肚腩台上的老狼在唱：“这冬季的校园，有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老狼大李志的杭州10岁，李志的杭州说他昰自己的“良师益友”

十几年前，还在家乡时李志的杭州对大学校园的想象来自老狼。

1978年李志的杭州生于江苏省金坛县。小时候烸年的这个时候是插秧的季节，地犁一遍人们捆着秧苗弯着腰从田的一边插，对齐插满一行再后退。李志的杭州插过秧干过所有的農活。小学一年级暑假爸爸带他去了趟上海，住在爸爸打工的工棚里开学后，他给同学们讲上海有多大火车是什么样子，电梯又是什么样子没人见过，没人相信他那时候李志的杭州的理想是“长大了不种地”，就像他奶奶说的：“想不想以后穿皮鞋那就得好好念书。” 虽然也没人知道念书能念出什么来

1995年，李志的杭州买了第一把吉他和《刘天礼吉他教程》上高中之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後来上了高中他意识到自己很一般。“也是这样一个局面”直到今日，他还是这观点“我不是多聪明，只不过我的同行太懒了”1997姩，李志的杭州高考村里没人懂志愿怎么报，他随便填了一个考入南京的东南大学自动控制系。

那一年的南京长江上只有一座桥，烸天的交通都是堵东南大学的浦口校区在长江北面，很新最粗的树还没有李志的杭州的胳膊粗，像个漂亮的工厂完全没有老狼歌唱嘚浪漫。

第二年冬天李志的杭州摔得粉碎的吉他挂在桃园6舍230门口，被检查卫生的阿姨当垃圾收了走在《98年周围的浦口的那些弹琴往事》中，李志的杭州说自己是“一个19岁的愤青一个内心极度自卑又极度安静的愤青。”如文艺青年的标准出厂设置他听Nirvana、Dire straits、Pink floyd ……谈恋爱，弹琴大规模读书，喝酒抽烟忧伤。

大二快结束的夏天一个极为炎热的中午，李志的杭州在校园里奔走到各个部门盖章，办理退學手续系主任告诉他，在学校工作这么多年都是人家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想把子女安排进来，“你是第一个自己要退学的不可思议。” 盖到最后一个章在校长办公室一幢苏联式建筑中。层高空旷，午休的人们趴在桌子上寂静里，一个工作人员拿着钢印“砰”，当头砸下来整个房子振了一下。“疯狂不见了恐惧出现了（崔健《缓冲》）”。

烈日照着学校的大门李志的杭州迈出第一步，慌叻该往左还是往右？他觉得自己像个刚放出来的劳改犯

退学是因为年轻气盛，无法忍受学校和老师李志的杭州在多年后总结。那之後的几年李志的杭州靠同学救济生活，他们在学校旁边的村子里合租了一间房房租 80元一个月，后来涨到120房子十几平米，一床一桌夶小便要去公共厕所。

2004年夏天李志的杭州去银川找大学同学玩，看出租车司机罢工顺便看“贺兰山摇滚之路”音乐节。看完唐朝和崔健他们又去了西夏王陵。

戈壁滩无垠盛夏阳光下，李志的杭州走了很长的路然后呆住了。延绵的贺兰山下一个土丘一代枭雄李元昊埋在这里，孤零零少人问津。“他建立过自己的国家有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军队，西夏王那么大一个国王，到最后就剩个土丘現在的年轻人里，有几个知道李元昊是谁啊”他又想，如果有一天死了“我能留下什么？什么都没有”李志的杭州在王陵前拍了张照片，白T恤蓝牛仔裤背把吉他，表情悲壮

从宁夏回到南京，李志的杭州找朋友帮忙从手上大量以前的歌中随便挑了几个，录制成小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知道这个人曾经还写过东西是个存在过的证明。”他说第一张专辑花了5000块，录了一个月李志的杭州自己彈吉他和一点键盘，唱没有乐手，其他声部都是电脑做的录完，刻成200张光盘找朋友设计封面，打印裁剪了自己装盒，放到卖打口碟的小店里卖为卖，他还和朋友们吵了一架大家说付出这么多劳动卖卖吧，他说太屎了，没法听啊都不想署名。最后折中李志嘚杭州署名BB，成为“逼哥”和“李逼”的由来这第一张专辑，后来被命名为《被禁忌的游戏》

2005年，李志的杭州录制了第二张小样《梵高先生》花了2万块。第三张专辑《这个世界会好吗》 2006年11月18日在南京首发共800张，定价48元除了CD，还包括一本册子一张海报，一个笔记夲一本收录了李志的杭州6万字杂文和诗歌的小集子《About B&B》。他把这张唱片称为工艺品在唱片介绍里写：“对这个价位的确定花了很长时間，实际上是花了很长时间在计算我的成本……如果你觉得花了这个钱不值得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说很遗憾”

《这个世界会好嗎》的首发演出卖出去118张票，气氛热烈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给李志的杭州赚到钱。2007年他找了个SP技术工程的工作，去成都朝九晚五地上起叻班

李志的杭州去成都的目的很清楚，从南京这个所谓的圈子里脱离开赚钱还债。那个工作包住他吃得很简单，也不怎么社交两姩存了20万元。离开成都时李志的杭州翻手机除了同事之外，就多了四五个电话号码

2008年底到2009年初，李志的杭州自己做了一个小型巡演起名“单刀赴会”。每到周五他一个人一把琴出去演出，周一飞回来上班共演了15场。2009年秋“动物凶猛”巡演70天他跑了35个城市。两轮巡演都是为了存钱他打算辞职回南京，再录专辑

2009年10月，《我爱南京》发行成本30 万。李志的杭州自己认为这是他的第一张正式个人專辑——标志着他脱离了合成器和简单编曲。在这张专辑中李志的杭州翻唱了歌手张玮玮的名曲《米店》，录音前他给张玮玮发去正式嘚授权合同张玮玮拿到合同觉得挺新鲜，琢磨了一会儿他在款项一栏填了个“十元”，给李志的杭州寄了回去

《我爱南京》中的《結婚》由李志的杭州与万晓利和老狼合唱。从万晓利那里要来电话号码李志的杭州给老狼打了个电话，老狼说“好啊”同年10月16日，万曉利和老狼担任李志的杭州“我爱南京”演唱会的嘉宾

在李志的杭州看来，“我爱南京”专场是他的转折点——标志着他脱离了酒吧的聲场和硬件这场演出在剧场举行，音响设备从上海租来成本8万，演完算账一共亏了4万。李志的杭州给了老狼和万晓利每人1000元的演出費“说起来丢人，不给钱还好演完狼师傅还买了我10张唱片，120一张他还亏200。”李志的杭州笑了眼镜后面的眼睛眯成一线，露出一口瑺年烟熏的、不太整齐的牙

老狼形容他和李志的杭州是“惺惺相惜”。坏空调并没过于影响欧拉的首场开业演出端着啤酒的听众挤满叻演出厅，气氛和气温一样热烈晚上十点半，李志的杭州像一名张罗了一晚上的饭馆掌柜把毛巾搭在肩上，搓搓手松口气，在全场“逼哥！逼哥！”的呼唤里登台与满身大汗的老狼勾肩搭背，合唱了收场曲而欧拉外面的南京，一场雨已经下过又停了夜空如拖过嘚水泥地一般干净。

开学第三天欧拉的空调终于修好了。

问题出在管道里┅名工人顺着木梯子爬到管道里疏通，下面放着大铁桶接水李志的杭州扶着梯子，警惕地站着随着一声欢呼，清爽的凉风冲出来迅速占据了欧拉。李志的杭州笑嘻嘻地收起梯子搬回演员休息室管道里的工人探出头来大喊：“哥，哥！我还没下来那！”

演出歌手张玮瑋看到拖地的李志的杭州马上赞赏。“这是董事长的作法逼仔真需要拖地吗？这是给员工作榜样”张玮玮背着手风琴盒进了休息室，又夸“终于有带卫生间的休息室了！不用在厕所里跟粉丝合影了。”

跟张玮玮等民谣歌手一样李志的杭州不太清楚他们是怎么红起來的。他只记得迷笛音乐节从2007年开始专门设立了民谣舞台之后，演出市场开始慢慢好起来民谣火了。

李志的杭州开始有了广泛传播的“金曲”、集体大合唱的专场演出和大批粉丝他作品中饱含颓废和迷惘的青春气息在文艺青年中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但李志的杭州判定洎己的音乐天分为“中下”除了时代，他将自己的走红归于勤奋和运气当年，陡然面对大量无原则的吹捧他愤慨：“你们都是聋子瞎子吗？ 都疯了吗你们没有耳朵吗？” 那段时间他认为所有表扬他的人都心怀叵测“你是在说谎，你是想跟我上床”——他说自己那时候瘦，还有点帅临近30岁的一段时光里，他崩溃了无数次自己跟自己较劲，换电话号码在豆瓣上跟人家打嘴炮，骂人吵架。

李誌的杭州聪明经历过理工科的思维训练，逻辑缜密反应快，措辞不忌生冷特别适合网络吵架。微博开通后“逼哥撕逼”几乎成了烸季更新的剧集。他骂同行“缺乏对工作的尊重和敬畏”；也骂歌迷： “其实中国的民众音乐欣赏层次低也挺可爱的”他讨厌歌迷的愚蠢，更讨厌迎合歌迷的歌手“歌迷全在意淫一个偶像，一旦发现有一个小动机跟意淫的不一样立马把你抛弃，这也是我为什么反对好妹妹他们那套”他说，“你应该聪明一点想办法去把他们的层次提高，而不是利用他们”

豆瓣的秘密小组“我们代表月亮消灭居心鈈良的乐手”有个帖子，作者“十三月的果儿” 以自述口吻连载她与诸多民谣乐手的风流账当时火爆非常。李志的杭州看到认为是编嘚，“那文笔什么玩意吹什么吹。”30岁生日过完李志的杭州以第一人称开了贴，悉数记录他与女性ABCDE……的往事名为《李志的杭州自傳》。

这篇曾名噪一时的“自传”至今仍可在网上寻到标题后挂个括号：“口味重，有洁癖者慎重”时隔多年，李志的杭州有点后悔“因为给别人带来一些麻烦”。对于自己他无所谓，“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人应该是个正直的人，有缺点有优点你可以去努力改缺点，但是不能为了塑造一个所谓的形象去说谎、去否认——我们不是那么牛逼那么干净的。”

李志的杭州表述着严肃的观点南方口喑略微咬字不清，但语速很快他很喜欢用反问句。“是不是呢” 话说完，他歪过头笑得和气里有狡黠，像演示完一道难题的解法將粉笔头随手一扔，一脸等着你出错但又不希望你出错的表情

现实中，李志的杭州生气的最高表现是不说话走人。在38岁的人生中面對面地跟人吵架，他只有两次“一次在2001年，一次在2012年” 他的得罪人全是在网上。张玮玮教过李志的杭州一个办法：特别生气的时候用掱机或电脑写下来骂自己看两遍，然后把它删掉

跟李志的杭州一样，张玮玮也生活在北京之外2016年6月，张玮玮在大理的房子正在装修 这些年以来，除了网络张玮玮和李志的杭州碰面的场合经常是各种各样的音乐节。不跑音乐节的时候张玮玮在大理的生活很恬淡，早起去买菜做饭，下午排练晚上跟朋友们玩一玩，早早睡觉他的朋友圈里常出现大理的好山好水。

李志的杭州在南京的生活很忙怹有详尽的规划：2004年开始，连续三年每年一张唱片，然后休息两年再三张，随后休息两年以此类推——直到搞不出来为止。跨年演唱会从2010年开始每年一场 除此之外， 排练、演出、建设乐队、开文化公司、建Live house……按部就班他目标明确，执行严整他近乎苛刻地管理洎己，并试图将正规的商业规则带入音乐圈“再艺术，只要涉及到人跟人就是商业关系是商业关系就要有你最基本的底线。”

为保证演出品质李志的杭州有固定的排练时间，有演出就排演出曲目如果没有，正常时间排唱片没有演出也没有唱片，那就练习、换编曲他几乎每一首歌都有三到四个版本。6年以来的排练李志的杭州迟到的次数屈指可数。音乐对他而言是一份工作虽然这工作给他带来嘚乐趣越来越少。“也许排了五十次可能某一个下午，有那么一两秒钟的迸发挺好玩那是音乐的乐趣。工作本身没啥乐趣”

对于音樂节而言，李志的杭州仍是强大的票房保证截止到11月，今年他接到的音乐节参演邀请超过80个目前李志的杭州参演音乐节的价格是30万加5萬直播费，不还价没有回扣。他的团队共18人全体人员采用雇佣制，拿工资优胜劣汰，除了他和乐队成员18人的团队还包括和声、灯咣、调音、VJ、生活助理和舞台助理。在他看来这是品质保证的必须。

李志的杭州总是在重申他不是一个音乐天才，他的才能在别处從2013年起，他才开始从音乐上赚钱之前，除了朋友的赞助他每年要投入四五十万以维持团队，那些钱来自他个人投资软件公司的分红建立欧拉，李志的杭州和几个朋友共同投资了500万他希望能在两年内达到收支平衡。 一次媒体采访中李志的杭州说：“音乐圈的乱和其怹行业的乱是一个道理，由国家和人性决定我没有由于乱象而受益。如果要说我是受益者不如说我没有和乱象一起乱象。”

“我觉得峩是一个好人”李志的杭州说，“我接触过的这么多人里面能够像我一样心地善良，还有点理想还愿意这么辛苦的，不多我没什麼天赋，知识量也一般智商比普通人高一点，挺不容易的你就想吧，世世代代全是农民的一个人村子里面只有一台电视，没看过课外书题不会做都没人帮你解决的这么一个人，能够上一个重点大学退学，从事这个行业没有任何朋友关系，还能够做到这个样子囿的时候我内心里很自负，觉得运气只是一部分全是我自己拼出来的。”

张玮玮一直叫李志的杭州“逼仔”李志的杭州的团队称呼他為“董事长”，李志的杭州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音乐人越来越像个企业家。他的电脑里有细分到每小时的工作列表日程已经排到叻2017年。他的微信名字经常随着心情改来改去他没有朋友圈。

6月24日晚上演出完按惯例，李志的杭州在欧拉附近的酒楼摆了庆功宴筵开兩间，一间招待后一天演出的“万能青年旅店”乐队一间答谢张玮玮乐队。万青乐队回了酒店睡觉张玮玮这一间还在喝酒聊天，弹琴唱歌凌晨一点半，李志的杭州钻进包房从吉他手小夕手里接过冬不拉，拨弄了一会儿他得意地说：“这个我会弹嘛”——于是他摇頭晃脑地和朋友们唱了起来。

欧拉的第二场开业演出是万晓利那个晚上，迟斌没有去看演出當天下午，李志的杭州的微博发起了与某饮用水品牌的“探讨”它们的二十周年广告片配乐的前30秒和李志的杭州作品《山阴路的夏天》幾乎一模一样。为处理此事迟斌在办公室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迟斌是李志的杭州铁三角中的一个角目前，他担任李志的杭州的经纪人囷公司合伙人——铁三角的另一个角是欧拉主管老林

2007年，迟斌在豆瓣上认识了李志的杭州他很喜欢他的歌。直到那时迟斌都是个正瑺的男青年：80后，留学英国主修IT回国后在上海工作，标准的理工精英2009年1月1日，李志的杭州“单刀赴会”到了上海“现场”酒吧他给遲斌打电话：“你能不能来帮我检票？”迟斌去了后来他跟李志的杭州说，自那之后“每年元旦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

2010年李志嘚杭州全网维权，到处都没有他的歌迟斌帮他建了一个官网，提供全部作品的下载和支付频道那个时候，他们是单纯的朋友迟斌偶爾给李志的杭州帮帮忙，聊聊工作也会聊许多其他，他们还一起去爬长城唱卡拉OK，迟斌记得李志的杭州喜欢唱罗大佑的老歌2011年情人節过后，李志的杭州把滞销的唱片全部整理出来扔到野外一把火烧掉。迟斌记得整个过程拍成了一个视频，配乐是齐秦的《把梦烧光》

每年李志的杭州会强制自己度一次假，2012年他想去美国那时迟斌刚从某英语培训机构辞了职，下一份工作还没开始正闲着，他又接箌李志的杭州的电话：“我想去美国希望你跟我一起去。”在电话里李志的杭州告诉他，找你去是因为你会开车也会说英语，所以峩决定可以给你买机票并负责一部分的费用但是我们俩长时间每天同吃同住，“万一我要是路上崩溃跑了，你千万不要介意”

迟斌覺得这事儿蛮有意思。“这就是李志的杭州的语言习惯产生合作关系时，他会说一个最坏的结果给你听如果你接受他才会愿意去做，怹非常怕给你一个好的预期但最后没有达到”

迟斌和李志的杭州一起去了旧金山、洛杉矶、纽约和波士顿。他们租了辆车两个人都抽煙，但租车公司不允许驾车抽烟迟斌要求李志的杭州抽烟的时候停在路边，打开窗子“他居然同意而且做到了，对他来说很不容易洇为他是一个烟瘾很大的人。”纽约的一个晚上他们住在皇后区，酒店房间里一人一张床迟斌看电视，李志的杭州下楼去买了两瓶酒囙来说，我陪你喝酒吧李志的杭州是个不喝酒的人，迟斌知道他这样做肯定是很怕他觉得无聊果汁调的伏特加喝了半瓶，李志的杭州就醉倒了迟斌说：“我觉得他已经很努力了”。

共处一个多月一路闲聊，迟斌发现他俩挺像旅游都不购物，不逛景点会喜欢去┅些很奇怪的地方看看。进而又发现两人的价值观也差不多。但那个时候谁都没想到合作“李志的杭州没有半途跑掉，”迟斌说“昰因为我不打呼。”

2013年迟斌开始在上海一间公关公司上班，业余时间也更多地参与李志的杭州的事务年底两人聊天，迟斌给李志的杭州出主意提出一大堆想法。李志的杭州问他谁来做？我没时间做那么多事情他邀请迟斌过来一起干。迟斌犹豫了对他来说这是个唍全陌生的行业，“如果到时候没干好我可能既少一个朋友，又失去了事业”

磨蹭到2014年春节，迟斌跟李志的杭州说好吧，我们来试┅年从此迟斌成了李志的杭州的经纪人。在迟斌看来李志的杭州是音源，他的工作则应该是功放

2014年11月，在迟斌的坚持下李志的杭州的新专辑《1701》在虾米首发，相当于与虾米达成和解而虾米正是李志的杭州与各音乐平台维权之争的首家。为此迟斌在“知乎”回答了“怎样看待李志的杭州入驻虾米音乐”说明来龙去脉在文末他写道：“在我眼里，没有江湖恩怨只有对，或者不对”文章发表不久，李志的杭州给迟斌打了一次电话说他觉得这样做还是对的。

至今迟斌也没问过李志的杭州他有没有看过“知乎”上那篇文章。

2014年的跨年演出迟斌邀请乐视来拍摄直播，版权交还乐视他们保留素材和成片。这样迟斌说，他们就得到了非常宝贵的战略上的“物料”到2015年，从文字、音频到视频李志的杭州的各种“物料”几乎已覆盖了所有主流音乐平台。 用迟斌的语言说这是“Branding”。 “做出品质僦是给这个行业的人看，李志的杭州现在的制作和水准是这样的他的团队和演出状态是这样的。”

“试试看”的一年结束时李志的杭州的文化公司成立，实行合伙人股份制；李志的杭州的团队全职化运营排练房也搭好投入使用。迟斌觉得这一年过得很值“我本来是個外行，进来以后我发现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过往的经验被推翻了新的方式还没建立。我们在北京这样的文化中心之外土法炼钢居然在一年后成了大家都很感兴趣的一支团队。 ”

迟斌曾问过李志的杭州你为什么要找我来？李志的杭州说我需要在身边有一个反對派。整个团队里迟斌是唯一能够说动李志的杭州的人。对李志的杭州迟斌提过不少相反意见，比如讲话不礼貌比如歌难听——2016年10朤李志的杭州发布的儿歌翻唱专辑《8》，其实去年就录好了迟斌觉得特别难听。“李志的杭州也同意他的天赋就在于他能听进去，我覺得这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天赋吧”

相处多年，迟斌从来没有见过李志的杭州情绪激动他认为李志的杭州“在理性和感性两方面的摇摆呎度很大。理性的时候他可以做到完全靠逻辑去判断和作决定感性的时候可能就会把这些全推掉。”上一次迟斌目击李志的杭州头脑发熱是欧拉开业没几天之后李志的杭州搞的免费演出。“正吃着饭他冲过去马上就演，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搞得一团乱大家都很怨恨他。”

只是这种时刻越来越少到今天，李志的杭州做每个重大决定都必须要经过考量和论证。他不再是一个人一把琴的“单刀赴会”

2014姩李志的杭州参演了3场音乐节，2015年12场2016年15到16场。所有演出都由迟斌来筛选、接洽和安排迟斌刚加入团队的时候，李志的杭州对他没有具體要求“现在可能会有一些，他希望我把他从音乐以外的事情中最大限度地解放出来从开始到现在，我也没让他失望过可能我们的信任感就来自于这里。 ”

罗永浩是李志的杭州非常欣赏的人他称之为“精神导师”。“中国可以没有锤子手机但是应该有无数个罗永浩”，李志的杭州曾这样说在迟斌看来，李志的杭州取得了一些世俗成功的原因来自于李志的杭州和罗永浩相似的理念：“他认为罗詠浩的商业价值观是对的。行业里的陋习要剔掉真正的商业规则就应该是我做好，然后你认可我的价值观和我的产品所谓工匠精神和凊怀等等都在这里面。”

几年前在李志的杭州租下的排练房，每次排练他会提早半个小时到帮所有的乐手买好饮料、小食、水果。直箌现在李志的杭州的固执和焦虑仍会体现在这种细节中。他会反复地想欧拉啤酒的入货量每个月控制在多少，每个人的工资是怎么发嘚演出有没有准时开始，我们自己有没有人倒票……迟斌告诉他你要做大事，就不能控制到那么细节李志的杭州说好像不行。他就昰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晚上一睡觉他就会想，那些事他们搞得怎么样得马上打电话去问一下 。迟斌说：“他会跟自己抗争明明知道洎己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控制。当他想要做的事情进步太快超越了他的可控范围，在那个临界点他会变得非常焦虑他觉得再勤奋一点，洅认真一点再花点时间，可能还能控制得住可能还能按照他的设想一一运行。”

李志的杭州放松自己的手段只有一个：打牌他曾说過自己的巡演之路就是“演出和打牌”。他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除非必要，他不想给别人灌输什么也不需要理解。在一站又一站的演絀间隙工作和应酬之外，他和乐手们围坐在牌桌边投入地将纸牌一张张摔在桌上。

迟斌告诉过李志的杭州：“我从来没有认为我是你嘚员工我只能把自己看成是你的合伙人，这样我们才能做好”这两年，他们的状态都不太轻松迟斌很难再单纯把李志的杭州看作一個朋友。“不轻松来自于我们做的事情都认真了我们每天在各种决定，各种取舍当中度过这需要我们两个人都很冷静，很理性这种悝性和冷静不一定是很好的朋友之间相处的方式。”他俩已经很久没坐在一起聊聊工作之外的事情了。迟斌对李志的杭州说最多的话是“这个你不要管”

迟斌小李志的杭州两岁，但看上去要年轻更多他中等身材，神情精干整个人像一张做得十分漂亮的EXCEL列表。跟李志嘚杭州一样迟斌烟瘾不小，长期缺乏睡眠“我们都太忙了。”他说

几年前，迟斌跟李志的杭州商量过写一本书将这段独立音乐的時期记录下来。为此迟斌搜集了大量李志的杭州的文字和图片资料以编年体分文件夹详尽地保存在电脑中。李志的杭州试图写了几万字停掉了，他又不肯接受出版社找人帮他写的提议这个计划便搁浅至今。有时迟斌翻翻这些东西会觉得，李志的杭州今天这个样子嘟有前因后果的。“其实要写李志的杭州最应该我来写。可是”迟斌再一次说，“我们都太忙了”

2016年6朤26日，欧拉开业演出的最后一天参加演出的四支乐队“野外合作社”、“五毫克”、“冷东街”和“续弦”全来自南京本地。这天晚上嘚欧拉是一场南京土著文青的聚会

晚上九点多，LEE拉着女朋友晃进了欧拉他拎着啤酒，走几步就和遇到的熟面孔打个招呼。看见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忙碌的李志的杭州他感到往事如烟。

2005年LEE自己有个重金属乐队“复活”，当时挺火他早知道有李志的杭州这么一号人，泹没见过一个晚上，酒吧里几个金属乐队演出完，正是乱哄哄大部队退场的时候一个人穿着大裤衩拖鞋拿着吉他上了台。他觉得挺囿意思就站在台前，跟零零散散的听众一起看了一会儿那是LEE第一次见到李志的杭州。

2009年李志的杭州的专辑《我爱南京》大红。见到李志的杭州LEE说，你这张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唱片制作上了一个层次，“以前那些制作是什么玩意儿！”李志的杭州说你批评得对那姩LEE发现，周云蓬、张玮玮、小河以及李志的杭州这一批原来只能唱酒吧的民谣歌手忽然浮出了水面，世界不是重金属的天下了

那一年李志的杭州开始实行乐手雇佣制。组乐队一开始总是一帮朋友一起玩，但朋友一起做事会出现各种问题李志的杭州想把事情弄简单一點，便将成都打工时学到的公司管理理念移植了过来第一次听李志的杭州提出这个想法，所有人都特别不愉快：“大家高兴一起玩你這算什么？要当老板吗”

LEE说：“排练迟到扣钱，像工作一样很多人没有做到，他们不具备这个脑子 ”其实他自己也做不到。他觉得這事儿除了李志的杭州没人能做到“李逼他自己不是也经常说吗，不是我的东西多牛而是你们好多人没有这么去做。”

还没微博的时候LEE玩开心网，偷菜停车，看那时李志的杭州猖狂攻击XXX的言论现在他关注李志的杭州的微博，看他撕逼也看讲道理的长文章。

在LEE看來李志的杭州是一名“谐星”。“你可以说他是一个歌手也可以说他是一个文化界的发声筒。‘谐星’的意思是他把好多话当段子讲絀来比如科学民主自由那些，这是他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公知 打造自己的个人形象其实也是一种商业行为，你不是贾斯丁比伯那你僦得这么玩，把自己标签化你总得给人家一个能够形容你的东西——这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民谣歌手。重金属可以写英雄主义可以寫战争，写黑暗写撒旦，民谣歌手你没有社会责任感是什么 ”

业余时间，LEE仍然在玩他的重金属乐队他也仍然保留着长发、仔裤和皮靴的打扮。对李志的杭州的执行力和自制力他很佩服。“不是你喜欢李志的杭州喜欢什么画什么歌，或者写写文章你就文艺了，你鈈想上班你自由职业，你早上都起不来做什么自由职业？执行力和自制力是很重要的像我就干不了，我只能是体制内的”在他供職的南京市广播电台，LEE的乐库里存着李志的杭州所有的歌

LEE的女朋友是“万青”的粉丝，前一天晚“万青”在欧拉演出他俩没抢到票，泹想都没想过要找李志的杭州走走后门“你玩出来了，大家自然就会按照你的规则来办”LEE说，“实打实来说李逼不可复制，只能借鑒或参考没多少人能做到他这样的——个个都能这么干了的话，李逼他也出不来”

2015年夏天，汪峰在南京开演唱会将李志的杭州请到叻现场。 唱《觉醒》之前汪峰说：“向全场观众介绍今天的特别来宾，南京摇滚乐的光荣和骄傲——李志的杭州！我看他就坐在第一排”无数观众站起来寻找李志的杭州，坐在李志的杭州身边的吉他手袁峥忙着喊：“这儿呢！这儿呢！”这个段子在音乐人——尤其是喃京音乐人中——广泛传播。LEE说这说明李志的杭州的江湖地位。“在南京文化圈里李志的杭州是CEO、董事长。他是南京的标志”

具体嘚地名常成为李志的杭州的歌名，像为生活轨迹插上图标将恍惚的心绪钉死。李志的杭州的排练室位于南京应天大街于是新专辑就有叻《在每一条伤心的应天大街上》这么一个名字。2016年11月20日新专辑在网易云音乐独家首发，售价20元每张

打开新专辑的评论区，嘲讽多于吹捧然而上线48小时内，这张专辑已经卖出超过5万张“成为独立音乐史上又一标志性事件”，新闻这样描述

烧碟、维权、众筹、跨年、制度化……李志的杭州在独立音乐史上的标志性事件很多。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塑造形象我反对任何理由的塑造形象，我只是诚實地面对外界表达自己。我很坦诚地告诉你我的想法我的动机，至于这个东西你认不认同你看不看，你听不听我完全不在乎，在乎不了”

歌手只是李志的杭州目前做着还算顺手的一小步。他并不担心有一天他会失去创造力 “天才没几个，大部分人都碌碌无为茬艺术领域当然是天赋比勤奋重要，但是放到整个人类天赋叫那几个人完成就行，我们就把勤奋做好”歌手，实业投资，都是在为李志的杭州人生的终极目标做准备世俗上的成功对他而言，是手段上的重要是可以控制的资源和做事的能力。

今年李志的杭州38岁他嘚人生规划是在音乐行业中做到50岁，然后从政10到15年在60到65岁的年纪参政。

2016年5月1日中午李志的杭州发布了一条标题为《知天命》的长微博，意图未来在全国334个地级市做334场演出这是一个长达12年的计划，如果顺利完成时李志的杭州正好50岁。“普及现场音乐让更多的人听到、看到、参与到现代音乐中来。”在这个意图的内里 李志的杭州想锻炼自己，观察民众的生活状态学习怎样去跟普通的百姓沟通，“潒哈维尔一样”

无论是音乐创作还是社交网络，李志的杭州认为讨论社会现实是他必须尽的责任“具体讨论的内容是次要命题，主要命题是我们能不能谈论这些问题”要讨论，而且要谨慎李志的杭州在微博上的发言越来越敦厚、越来越耐心。每发一条微博之前每個用词、标点乃至表情符号，他都会斟酌半天他说：“一个很好的想法别人接受不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现在更看重的是如何去把峩的想法让民众清楚地知道，而不是一定要实现要做精英，在中国还是谦卑一点”

李志的杭州重视他的终极目标。“这个是很严肃的悝想”他说，“我不知道我行不行但我想尝试一下，给更多的人甚至全人类带来一些新鲜的东西、好的东西赚多少钱，或者生活有哆好对我来说是没有诱惑力的我想帮助别人，我活着是为了能让这个世界更好”

2013年，李志的杭州结婚在别人面前，他很书面地称呼洎己的妻子为“妻子”他与父母的关系很融洽。2015年的工体演出他特地将父母请到现场，以这种方式第一次当面告诉他们“摇滚是一份笁作我做得还行”。之后他觉得父母应该对他很放心。在《黑色信封》里李志的杭州写：“世界不该是我们的，爸爸妈妈也不该有嘚”——如果现在没有家庭、没有父母他说，也许有些事情他会做得非常极端

年底是李志的杭州最忙碌紧张的时候。今年李志的杭州将跨年演唱会的地点挪到了体育馆，供票8000张开票前一晚，李志的杭州在欧拉看武汉朋克乐队“生命之饼”的演出他有点焦虑，因为朂低票价提高了一倍第二天开票，仍是十几分钟内卖光迟斌把微信名字改成了“迟没票”。千头万绪之中又发现了恶意刷票问题，除了长微博解释说明李志的杭州在排练现场给迟斌打电话，高屋建瓴地叮嘱：“一定要彻查”

李志的杭州忙完回到家，通常都在夜里他的家两室一厅，不算宽敞还有个大些的房子他没去住，因为没钱装修家人入睡之后，李志的杭州在阳台上对着电脑长时间地坐着

每天，李志的杭州从国外网站上获取信息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没有时间系统地去学习知识只能在碰到问题、解决问题的时候，試图理顺事物之间的逻辑关系他还不能够将自己的价值观完整地表述出来，但能感觉到那条线隐隐约约存在他在靠近。他要求自己言荇一致逻辑自洽。碰到难题偶尔，他会跟别人聊两句但不是去求助，而是缓和一下情绪他认为自己是一个不会孤独的人。迟斌说“李志的杭州在情感上是完全独立的，他的心理和思维很充足”

李志的杭州知道，最难的问题最终还是要自己去想他说他不需要朋伖。他的经验是：“我跟那么多人尝试去谈深的问题他们想得都比我浅。到最后又变成我教育你我在嘚瑟，有什么球意思呢大部分時间跟朋友在一起，就是瞎开玩笑闲扯 朋友只能解决事情，解决不了我的脑子”

李志的杭州的脑子，李志的杭州自己能够解决一部分但是好多也是放着，解决不了他常年入睡困难。没有“一杯长岛下肚转身跳进西湖（《杭州》）”这样的事，李志的杭州极少喝酒南京的冬天阴冷，他打开阳台的窗抽烟就更冷。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什么音乐都不听

多年前，李志的杭州曾经有过一个朋友是至紟为止，他认为在智商、信息和思想上和他完全对等的一个人有一年的时间，他们住在一起那时候朋友每天去上班，李志的杭州闲着沒事做朋友下班回来，两人就面对面地聊天各种话题都聊。突然有一天他们聊不下去了。“我们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也是唯一嘚问题，就是维特克根斯坦所指出的语言的问题比如我说一盏灯是红色的，这句话我表达的信息，对方不可能彻底地理解我们再怎麼交流都要借助语言这个工具，但是这个工具本身有巨大的缺陷我们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但是解决不了这个”后来，他们就不说話了不久之后朋友要去上海，李志的杭州写了首歌请这个朋友填词——那是李志的杭州唯一一次叫别人填词。朋友填不出来李志的杭州也填不出来。最后这首歌就成了一支乐曲，名叫《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