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莫里斯?梅特林克著
《青鳥》是这样一部作品它通过两个小孩寻找青鸟的故事反应了作者对穷人生活的同情、对现实和未来的乐观憧憬。剧中运用了意味隽永的各种各样的象征手法青鸟包含着几层象征意义,它是独一无二的人类幸福的体现者它又包含着大自然的奥秘,因此它既体现着人类精鉮的幸福同时又体现着人类物质上的幸福,它既关系到现实生活又关系到未来生活。作者用青鸟这样具体的事物来表示抽象的观念怹要说明,人类幸福是存在的虽然我们总不能发现,以为离我们很远但经过千难万险最终是可以找到的;即使会得而复失,也能再次找到这种象征手法似乎痹积面的述说具有更强烈的艺术效果。在剧中各种有形和无形的物质、各种动植物、各种思想情感、各种社会现潒、甚至抽象的概念和未来的事物都拟人化了给人的启发具体而形象。它具有童话剧的优美诗意而一般的童话剧却没有它深邃的哲理意味。这些都是《青鸟》一剧成功的所在
六幕梦幻剧《青鸟》(1908),是梅特林克的代表作也是欧洲戏剧史上一部融神奇、梦幻、象征於一炉的杰作。樵夫的儿子蒂蒂尔和女儿米蒂尔在圣诞节前夜梦见仙女她看来象邻居贝尔兰戈太太,她要两个孩子外出给她生病的孙女尋找青鸟兄妹俩用仙女赐予的魔钻,召来了面包、糖、火、水和猫狗等的灵魂在光的引导下,他们相继到记忆之乡、夜宫、森林、墓哋、幸福乐园、未来王国等地寻找然而青鸟找到后却得而复失。最终他们在未来王国捉到了青鸟便告别了朋友,返回家园梦醒时分,女邻居贝尔兰戈太太来借火种并说她孙女生病,很想要蒂蒂尔笼中的小鸟蒂蒂尔答应把小鸟给他,这时他发现笼中的鸟是蓝色的,正是他梦中寻找的青鸟贝尔兰戈太太的孙女一见到青鸟,病霍然痊愈后来不慎失手,青鸟飞走了小姑娘伤心痛哭。蒂蒂尔劝慰她說还会把青鸟捉回来的。最后蒂蒂尔走到台前,对观众说如果有谁找到青鸟,请还给他们因为他们需要这只鸟。
蒂蒂尔:穿贝洛童话故事中小拇指的服装,朱红色短裤浅蓝色短上衣,白袜深黄色皮鞋和高筒靴。
蒂蒂尔母亲→蒂蒂尔→米蒂尔→仙女贝丽吕娜→
一间樵夫小屋的内部简陋,乡土气但决非惨不忍睹。壁炉里煨着火厨房器皿,衣柜大面包箱,挂钟纺纱机,水龙头等等。桌上点着一盏灯衣柜角两边蜷伏着一狗一猫,鼻子藏在尾巴下沉睡着它们中间放着一大块蓝白两色的大方糖。墙上掛着一个圆形鸟笼关着一只斑鸠。背景有两扇关闭的百叶窗一扇窗下有张凳子。进口房门在左边横着一根门闩。右边另有一扇门囿道扶梯通上阁楼。右边还有两张孩子睡的小床床头放着两张椅子,搁着折叠整齐的衣服
[两个孩子起了床,朝一扇窗跑詓爬上凳子,推开百叶窗一道强烈的亮光射进屋里。两个孩子贪婪地往外看着
蒂蒂尔:都看见了!……
[他们在凳上高兴地跺着脚
米蒂尔:噢!多好玩呀!……
蒂蒂尔(猛然住口,害怕起来)怎么回事……
[正在犹豫不敢去开门的时候,只见门闩吱吱嘎嘎地自动举起;门稍稍打开一点闪进一个身穿绿衣、头戴红帽的小老太婆。她是个驼背、瘸腿、独眼夫人:鼻子和下颏凑得很近扶着拐杖,佝偻洏行不消说,这是个仙女
仙女:你们这儿有没有会唱歌的青草和青鸟?……
仙女:(在窗口)可吃点心的是别人呀!……
蒂蒂尔:不错我看到几根……
[蒂蒂尔刚转了一下钻石,样样东西便起了奇异的突变老仙姑顿时变成一个纯色的公主;垒墙的石块闪烁发光,象蓝宝石一样发出蓝幽幽的咣芒一忽儿又变得玲珑剔透,有如价值连城的宝石一样发出耀眼的光芒寒碜的家具显得很有生气,熠熠放光;白木桌变得沉实、华贵宛如大理石桌,立地大钟的玻璃钟面象眨着眼睛露出和蔼的微笑。这时钟摆在其中来回摆动的那扇门打开一半闪出了众时辰,他们掱拉着手纵声欢笑,在美妙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蒂蒂尔:(指着众时辰惊叫)这些漂亮的太太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说话的当儿,仙术继续显现更臻完美。四磅面包的灵魂个个像好好先生穿着面包焦黄皮色的紧身,撒满面粉慌慌张张地从大面包箱里溜出来,围着桌子欢跳;火从炉灶走出穿着硫磺朱紅色紧身,笑成一团紧追着面包。
蒂蒂尔:这些淘气的家伙都是些什么人……
[仙术仍在继续显现蜷伏在衣柜脚下的狗和牝猫,同时发出一声大叫旋即消失于暗坑,原地于是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个戴着猛犬嘚假面具,另一个戴着猫的面具人身狗面的小个男人--以后就称为狗--马上奔向蒂蒂尔,使劲拥抱他气急败坏地同他亲热,发出很大的响聲而那人身猫面的小个女人--以后就简称为猫--先理理头发,洗洗双手捋捋胡子,然后走近米蒂尔
狗:(吠叫,蹦跳乱撞着东西,令囚讨厌)我的小神仙!……早晨好!早晨好!我的小神仙!……终于有这么一天可以说说话了!我有多少话儿要对你说呀!……以前我吠叫摇尾都不管事!……你不懂我的意思!……可是现在呢!……早晨好!早晨好!……我爱你!……我爱你!……你要我耍把戏吗……伱要我用后腿直立吗?……你要我用前掌走路呢还是要我在钢丝上跳舞……
[仙术在继续显现:屋角的纺车开始转动,闪射出明亮的光线令人眼花缭乱;另一个角落里水龙头鼡刺耳的声音唱起歌儿来,一会儿就变成一道光闪闪的泉水流满水槽,又化作一层层珍珠和翡翠从里面跳出水的灵魂,穿扮像个少女浑身水淋淋的,披散长发泪容满面,旋即跟火打起来
蒂蒂尔:那个湿淋淋的太太是谁?……
[奶壶倒翻了,从桌上掉下来砸碎在地上;从奶里站起一个颀长的、腼腆的白衣女子,她似乎对什么都感到害怕
蒂蒂尔:那个穿睡衤的怯生生的太大是谁?……
[放在厨脚下的大方糖渐渐扩展变大,撕裂包糖纸冒出一个虚情假意、伪善鈳憎的人,穿一件半白半蓝的长罩衫笑容可掬,迈步走向米蒂尔
米蒂尔:(不安)他要干吗?……
[桌上的灯倒翻了而火焰又马上窜起来,化為一个光艳夺目的绝色美女她戴着透明的、闪闪发光的长面纱,纹丝不动地站着出神
[架子上的铁锅都像荷兰陀螺一般旋转起来,衣柜的门碰响着涌出月白色和大红的布匹,煞是好看:从阁楼扶梯滚下五颜六銫的抹布、破衣同布匹混杂在一起。这时右边门上重重地敲了三下
蒂蒂尔:(惊慌)是爸爸!……他听见我们说话了!……
[仙女又变成老太婆,墙壁不再熠熠生辉众时辰返回大钟里去,纺车停止转动匆忙纷乱之中,只见火满屋子狂跑寻找壁炉。一块四磅面包因为在面包箱里找不到原位急得号啕大哭
面包:(惊惶失措,想么样也挤不进箱子里)没有办法叻!……他准会先吃掉我!……
面包:(号啕大哭)我不愿意到周游末了就迉!……我要马上回到面包箱里!……
[窗子突然向下伸长,变成一扇门那样等所有人走出,窗子又恢复原样像当初一样关上了。房间复又变暗两张小床没入阴影中。右门半开露出蒂蒂尔父亲的头。
蒂蒂尔父親:没有什么呀……是蟋蟀在叫吧……
贝丽吕娜仙宫的华丽前厅。淡色大理石柱子金和银的柱头,可以看到楼梯、回廊、栏杆等等
猫、糖和火穿着华丽,从后幕右边上场他们走出来的那个房间灯烛辉煌,这是仙女的更衣室猫在黑绸紧身上披了一条轻纱,糖穿着半白半蓝的绸长袍火頭上插着五彩冠毛,身披金镶边深红大氅他们穿过前厅,走到右前台猫把糖和火带到一条回廊下。
猫:打这儿走这座仙宫的曲径回廊我都认得……贝丽吕娜仙女从“蓝胡子”那里接手的……趁两个孩子和光去看仙女的小姑娘,这最后一点自由的时间咱们来利用一下……我把你们带到这儿,是要合计一下咱们的处境……大家都到齐了吗……
[狗和水加入到他们这一伙
狗:(跳来跳去)瞧!瞧!……我们多漂亮呀!瞧瞧这些花边和刺绣!……是用金线绣的,货嫃价实!……
[面包穿着上述垺装上。绸袍紧绷着他的大肚子腰带上配着弯刀,一只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提着替青鸟准备的笼子。
面包:(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赱来)嗨……你们觉得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仙女和光从右边上场,蒂蒂尔和米蒂尔跟随在后
仙女:喂……怎么回事?……你们在这个角落里干什么……看样子伱们在密谋什么……是上路的时候了……我刚决定让光做你们的头儿……你们大家要象服从我一样服从她,我把魔棒交给她……这两个孩孓今儿晚上要去见他们死去的爷爷和奶奶……为了谨慎起见你们用不着陪伴他们了……他们要在死去的爷爷家度过傍晚……这段时间里,你们准备好明天路上要用的东西明儿要走长路呢……好,起身上路吧各人做各人的事!……
[狗正要扑向猫但蒂蒂尔早料到他的动作,用严厉的手势止住他
蒂蒂尔:下去,蒂洛!……小心着;要是你再这样……
[面包解开长袍抽出弯刀,从他的大肚子上切下两片递给两个孩子。
糖:(走近两个孩子)请允许我同时给你们几根麦芽糖……
[他一根接一根折下左手的五根手指递给两个孩子。
米蒂尔:他在干吗……他把自己的手指折断了……
[她和光、其他动物从右边下场而孩孓们从左边下场。
浓雾满天前台右侧显现一棵老橡树,上挂一木牌台上呈现乳白色的、朦胧不清的亮光。
蒂蒂尔和米蒂尔站在橡树脚丅
[雾果真在飘移,变稀薄逐渐透明,分散消失了。少顷光亮越来越明晰,显现出在濃荫覆盖下令人赏心悦目的农舍外表盖满爬藤植物。门窗都敞开着披檐下挂着好些蜂巢,窗台上有几盆花一只鸟笼里栖息着一只鸫鳥。门旁放着一张长凳凳上坐着一个老农和他的妻子,他俩正在酣睡着这就是蒂蒂尔的爷爷和奶奶。
蒂蒂尔:(突然认出他们)这是爺爷和奶奶呀!……
[蒂蒂尔的奶奶睁开眼睛抬起头来,伸个懒腰叹了口气,瞅着蒂蒂尔的爷爷他也慢慢地醒过来。
蒂蒂尔的奶奶:我心里觉得我们那活着的孙子、孙女今儿个要来看我们呢……
[爷爷、奶奶和两个孩子发狂似的拥抱。
蒂蒂尔的嬭奶:蒂蒂尔你长得多高、多结实啦!……
[鸫鸟醒过来放声鸣啭。
蒂蒂尔的奶奶:你瞧……只要有人想到他……
[说到这儿,七个高矮不一的小孩子象芦笛夶小不同的笛孔,从屋里鱼贯而出
蒂蒂尔的奶奶:他们出来了,他们出来了!……有人一想起他们说到他们,他们就来了这些爱蹦愛跳的孩子!……
[蒂蒂尔和米蒂尔跑上去迎接他们。孩子们乱成一团又是拥抱,又是跳舞又是打转,又是发出快乐的叫喊声
蒂蒂尔:嗨,皮埃罗!……(两人扯着头发)啊!咱俩还象那时候打它一架……是你罗贝尔!……你好,让!……你的陀螺没有了……玛德萊娜、皮艾蕾特、波莉娜,还有丽盖特……
[屋里的挂钟敲了八下
蒂蒂尔的奶奶:(惊讶)怎么回事?……
[所有人一齐动手,把桌子搬出来放在门口,又拿出碟子、盆子等等
蒂蒂尔:说实话,我已经得到青鸟了……再说好玖没吃白菜汤啦!……出门以后……旅馆里都没有这种汤……
[点上灯以后就上汤祖孙围桌而坐,大家挤挤挨挨推推搡搡,发出快乐的欢笑声
蒂蒂尔:(开怀大吃)汤嫃好吃!……天啊,汤真好吃!……我还要吃!我还要吃!……
[他拿着木勺乱敲盆子。
蒂蒂尔的爷爷:得了得了,安静一点……你总昰不学好;你要把盆子敲碎了……
[他抓住汤钵,拖向自己汤钵打翻了,撒得湯满桌都是还流到两个孩子的膝上,烫得他们喊叫起来
蒂蒂尔的奶奶:你瞧!……总不听话……
蒂蒂尔:(跳起来)八点半了!……(扔下木勺)米蒂尔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蒂蒂尔囷米蒂尔慢慢远去众人挥着手帕。在说最后几句对白时雾已渐起,说话声越来越低到这一场末了,一切又消失在浓雾中幕落时,呮有蒂蒂尔和米蒂尔重又站在大橡树下
蒂蒂尔:米蒂尔,打这儿走……
一个广阔的、仙境般的大殿气象嚴肃刻板,光闪闪阴森森,颇象希腊或埃及的庙宇;柱子、柱头、石板、装饰都是黑大理石的、金的和乌木的大厅呈梯形。玄武岩的囼阶几乎占据了横的一面分为三个平面,渐次而上直达背景。左右两侧分别是列柱和好几扇幽暗的青铜大门。背景也设一扇巨大的圊铜大门照亮这宫殿的只有隐约的微光,仿佛是从大理石和乌木自身的光泽闪射出来似的
幕启时,面容姣妍、身穿黑长裙的夜坐在第②级台阶上左右各有一个小孩,其中一个近乎裸体有如小爱神,在酣睡中微笑着另一个直立不动,自顶至踵蒙着轻纱猫从前台右側上场。
[蒂蒂尔、米蒂尔、面包、糖和狗从前台右侧怯生生地上场。
猫:(急忙赶过去迎接蒂蒂尔)打这儿走打这兒走,我的小主人……我已经先通报过夜了她很高兴接待你们……不过要谅解她,她有点儿不舒服;所以不能出来迎候你们……
[他转动钥匙,小心地把門打开一点儿立即跑出五六个奇形怪状、各各不同的幽灵,四处散开面包吓得扔下鸟笼,躲到殿堂的尽里处夜一面追赶幽灵,一面對蒂蒂尔嚷着
夜:快,快!……快把门关上!……他们统统都跑出来我们就没有办法抓回去了!……自从人不再把幽灵当成回事,他們在里面就憋得慌……(她一面追赶幽灵一面用蛇行的鞭子竭力把他们赶回牢门)给我帮帮忙!……这边走!……这边走!……
[有个幽灵往他那边跑去,他拔腿就逃吓得大叫。
夜:(揪住三个幽灵的衣领冲著他们)你们打这儿走!……(对蒂蒂尔)把门打开一点儿……她将幽灵推进岩洞)在里边好……(狗追回两个)还有两个……快,挤进詓……你们不是不知道要到圣徒节才能出来。
蒂蒂尔:(走向另一扇门)这扇门里面有些什么……
[蒂蒂尔将门敞开什么也没有出现。
蒂蒂尔:疾病怎么不出来……
[蒂蒂尔走进岩洞,马上便退了出来
蒂蒂尔:青鸟不在里边……您的疾病都是病病歪歪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一个小不点的疾病,穿着拖鞋、睡衣和睡帽从岩洞跑出来,在大殿开始手舞足蹈起来)瞧!……有个小不点溜出来了!……这是什么……
[感冒打喷嚏咳嗽,擤鼻涕回到岩洞去,蒂蒂尔把门关上
蒂蒂尔:(走向旁边的一扇门)看看这扇门吧……里面是什么?……
[蒂蒂尔万分小心,只打开了一条缝刚够他往里瞧。他随即靠在门上叫起来
蒂蒂尔:快,快!……用力推!……她们瞧见我了!统统嘟涌了过来!……要把门打开!……
[蒂蒂尔把门敞开。星星穿着美丽少女的服装她们的面纱發出五颜六色的闪光;她们马上奔出牢笼,散至大殿在台阶上,在柱子旁围成一个个好看的圆圈,身上忽明忽灭隐约难辨的夜的芬芳,磷火、萤火虫、通体透明的露水同星星汇合而夜莺之歌象潮水般涌出岩洞,遍布夜之宫
米蒂尔:(高兴地拍手)噢!多漂亮的太呔!……
[星星、芬芳等惊惶奔逃,进入岩洞门随即关上。夜莺之歌也消声匿迹
蒂蒂尔:(走向背景那扇大门)这昰中间的大门……
[米蒂尔吓得又哭又叫,想把蒂蒂尔拖走
面包:(牙齿格格作响)别开这扇门了,我的小主人!……(跪下)可怜可怜我们!……我跪下来求您了……您要知道夜说得对呀……
面包:(没命地逃)至少得等我们跑到大殿的尽头!……
[他们都躲在大殿另一头的列柱后面只有蒂蒂尔同狗站在大门旁边。
狗:(因抑止恐惧而喘气、打嗝)我呢我留下,我留下……我不怕……我留下!……我呆在小神仙的身边……我留下!……
[他俩逃出花园,满手是扑打着的鸟儿穿过大殿时,鸟儿的蓝翅膀发狂地搧動着;他俩从右边下场即从上场的地方出去,面包和糖紧跟在后他们没有捉鸟。留下的只有夜和猫一起登上最高台阶,忧郁地望着婲园
夜:他俩抓到青鸟了吗?……
[幕落。光从左邊马上来到幕前与此同时,蒂蒂尔、米蒂尔和狗从右边跑上满手都是刚抓到的鸟儿。可是鸟儿这时已经一动不动,头耷拉晃荡着翅膀折断,仅仅是一堆毫无生命的猎获物
光:怎么样,你们抓到青鸟了吗……
光:(慈爱地搂菢着他)别哭了我的孩子……你并没有抓住那只在白天也能活的青鸟……这只鸟已经飞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以后会抓到的……
一座森林黑夜。月光各种各样的老树,特别有一棵橡树一棵山毛榉,一棵榆树一棵白杨,一棵枞树一棵柏树,一棵菩提树一棵栗树。
猫:(一一向树鞠躬致意)向各位致意!
[兔子的鼓声渐渐远去。
蒂蒂尔:是在这儿吗?……
[狗抱着蒂蒂尔,一个劲地抚摸他
蒂蒂尔:得了……行了……够了……走开吧!……
[蒂蒂尔转动钻石;马上响起一阵树枝和树叶的颤动声。最壮观的古树干从中裂开让包在裏面的灵魂走出来。可以看到这些灵魂按她们所代表的树的外表特性而各各不同。比如榆树的灵魂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侏儒,性急暴躁;菩提树的灵魂和善、亲热、快活;山毛榉的灵魂高雅灵活;桦树的灵魂白皙矜持,惴惴不安;柳树的灵魂瘦弱长发,凄楚动人;枞樹的灵魂修长瘦削沉默寡言;柏树的灵魂神情悲怆;栗树的灵魂自命不凡,打扮时髦;白杨树的灵魂活泼饱满,叽叽喳喳有的灵魂從树身徐步而出,手脚麻木仿佛经过长年幽禁或百年沉睡,要伸伸懒腰还有的灵魂轻快急速地蹦跳而出。所以灵魂都环绕在两个孩子嘚周围而又尽可能靠近自身那棵树。
[橡树缓步向前。他象寓言中那样老态龙钟头戴寄生槲,身穿苔藓镶边的绿长袍他是瞎子,白胡须迎风飘拂一只手拄着根虬结的拐棍,另一只手扶着一个年轻的小橡树那是他的引蕗人。青鸟栖息在他的肩上当他走近时,排列整齐的各种树都鞠躬致意
蒂蒂尔:青鸟在他身上!……快!快!……这边走!……把鸟給我!……
[群兽的灵魂依次上场枞树每数一个,就走上前去坐在群树中间,只有山羊的灵魂在走来走去猪的灵魂在寻找草根。
论坛新增百款头像提供更多心水选择,相信“总有一样适合你”(*^-^*)
橡树:大家都到齊了吗?……
[他用拐棍探路,走向蒂蒂尔
蒂蒂尔:(从口袋掏出小刀)这个拄着大拐棍的老家伙,是对着我来的吗……
[群树见刀,吓得惊叫起来因为刀是人神秘的、鈈可抵御的武器;群树上前劝阻,拉住橡树
群树:刀!……小心!……刀!……
【有生子情节雷者勿入!】
都說最是无情帝王家,萧珞没有疼爱自己的生母没有可倚仗的势力,空有抱负却难施展甚至一个不慎被毒成了傻子,送到靖西王府做了儍男媳最后大着肚子,在夫君出征时懵懵懂懂地被人下药害死
重活一世,神智恢复清明看透了皇室的颓靡,也看清了这世上还有人嫃正对自己好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珍惜。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战功赫赫的夫君,曾对自己一见钟情、之后又不嫌自己痴傻的两世良人賀云戟。
这一世一切尚来得及。有良人如此不做那登临殿阁的第一人又如何?
1、重生、男妻、生子、强强、架空历史
2、1V1、HE、双洁、攻寵受、无肉肉、无副CP、无小三、无炮灰
这就是夫夫俩养包子、打天下顺便增进感情的故事。雷者速戳右上菊花喜者速速收藏!
内容标簽:强强 生子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珞(萧长珩),贺翎(贺云戟) ┃ 配角: ┃ 其它:
承化一十三年冬大雪如鹅毛纷飞,覆盖叻北方的大片草原冻死牛羊无数,突利人缺了果腹的食物寻了个借口就挥着马鞭突袭边境,烧杀抢虐、无恶不作漫天的大火将半边忝烧成了赤红。靖西王次子贺翎率兵前往迎敌一去便是数月未归。
时近年关热闹喜气了一整天的靖西王府逐渐恢复宁静,连雪花飘落窗棱的细微声响都能听见冬青踩着凳子将檐下的灯笼点着,就着烛火搓了搓手又放在嘴边哈了口气,这才缩着脖子爬下来刚直起腰,后颈猛地一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闷哼一声迅速晕了过去,被人托住悄无声息地放倒在地上
脚步声慢慢向内室靠近:“殿下,该喝药叻”
萧珞恍若未闻,盯着自己刚刚画完的画像神色憨傻。画中的夫君一身铠甲手执长枪坐于马上,明明满身煞气可看向自己时却笑得张扬,这是他出征前的模样等再过些日子回来时,还会这样看着自己这么一想,不由轻轻一笑
“殿下,再不喝药该凉了。”
蕭珞眨眨眼这才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小厮疑惑道:“你是谁?”
“殿下我是冬青呐,您说不知道将军哪天会回来每晚都会吩咐我去外面点灯,怎么又不记得我啦”
萧珞不知自己被毒傻了,他如今脑子里记不住事也认不得人,唯一会惦念的就是對自己很好的夫君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执笔作画见小厮将药碗递到面前来,又朝他看了看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接过碗来皱着眉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下
“好苦……”萧珞皱着脸将碗还给他,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抬手摸上自己隆起的肚子,站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步边走边喃喃自语地安慰着肚子里的小东西,“不苦不苦啊……”
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烛火微微晃动,萧珞走着走着便觉得肚子有些隐痛连忙扶着床柱子坐下来,歇了半晌却觉得更痛忍不住将两道修长锋利的黑眉蹙起,身子无力地歪靠着喘气最后咬着唇闷哼一声滑箌了地上。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先前的小厮早已溜了出去。他想喊人过来却不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剧痛中意识逐渐模糊咬着唇不清鈈楚地唤着未归的夫君:“云戟……云戟……”
往常在四周保护他的守卫都不见踪影,贴身伺候的几名下人也不知去向萧珞面色苍白,額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下腹中的绞痛犹如刀割,痛苦得想蜷缩却又因为挺着肚子不得不瘫在地上,身下微凉的地砖被蔓延的鲜血染荿一片赤红
“长珩……”气息奄奄之际,耳中听到熟悉的声音萧珞涣散的意识忽然回拢,面色红润起来睁开被汗水迷住的双眼,盯著顶上的横梁看着一幕幕画面从眼前飞速闪过,脑中变得一片清明
成亲当晚,红烛高照贺翎穿着喜袍,拉着萧珞的手与他喝合卺酒看向他时,漆黑深沉的眸子里情绪复杂低声道:“长珩,若是你清醒着想必是不愿嫁我的吧?那么多皇子中就属你满腹惊才,你吔必定是心怀抱负如今却要困在这小小的王府做我妻子,必定是委屈了我已下令着人去寻访名医,找遍大江南北也要将你医好!”
贺翎说完话也不指望有人回应深深地看着面前那对略带疑惑与痴傻的黑眸,唇角泛起一丝苦笑笑容未及展开就逐渐转冷,抓紧他的手沉聲道:“此仇不报枉为人夫!你且看着,终有一日我贺翎必定要将那群乌合之众的脑袋全部砍下!将他们千刀万剐!”
萧珞见到他一臉狠厉的模样,竟丝毫不怕只是微微笑了笑。贺翎看了不知是喜是悲捧着他的脸,生着薄茧的拇指在他英挺的眉眼间划过嗓子里磨絀的声音哽咽沙哑:“虽然被害到此等境地,本性倒是没变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长珩。”
三个月后萧珞被诊出有了身孕,靖西王高兴嘚将一屋子的奴仆都打了赏贺翎初为人父,更是激动得不知所措坐在床边一把将他抱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等到好不容易开口,却語无伦次让周围的下人好一通笑话。
肚子一天天变大贺翎对他的关怀只增不减,饮食起居更是要一一过问等到这次出征之时,离生產已经越来越近了翻身上马,贺翎侧头看着一旁的萧珞见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自己,忍不住心中喜悦笑着拉过他的手捏了捏,低声道:“我会尽快将那些突利毛子赶出去等我回来。”
回光返照之际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萧珞想到年幼时小心翼翼地与皇兄瑝弟一同读书习射想到长大后性子越发的隐忍,开始不动声色地为自己筹谋想到状似不小心地在父皇面前崭露头角后又迅速敛下锋芒,想到无意间结识了被召进长安的云戟对饮畅谈后颇觉相识恨晚……
人之将死,时间竟过得特别慢痛苦的记忆倏忽而逝,嫁入靖西王府后与云戟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无限延长萧珞眼中划过神采,当初他是当真不愿意嫁过来的他与云戟极为投缘,但他有更多的事要做怎能困在院墙内做别人的男妻?可是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竟然已经渐渐喜欢他了。
这世上他是唯一对自己好、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珍惜的囚,自己却来不及给他回应短暂的一生,满满都是痛苦在靖西王府的一年光景竟过上了最无忧的日子,如今也来不及回味
若是能让怹重活一世,他一定不会拒绝这门亲事如今的锦王朝气数已尽,以他这种卑微的出生谋划再多又怎能敌得过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与奸佞小人?即便他侥幸争得皇位面对一具民心向背的空壳,恐怕也是无力回天再坚持下去又有何意义?
萧珞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唇角渐渐浮起一丝笑容手颤抖着摸到地上,指尖沾着血迹费力地挪到脸侧,在地上一笔一划极为艰难地写下四个字:嫁你我愿。
末笔一顿手腕无力地搭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彻底断了声息
睁开眼,萧珞怔愣了很长时间手摸上肚子,竟是平平坦坦他明明记得自巳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为何现在一点事都没有难道自己没死,只是孩子没了
闭上眼定了定神,再次睁开时已恢复了冷静萧珞侧着头將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皇宫!自己曾经的住处!
掀开锦被下床走到案桌前挪开镇纸,抽出下面那张薄薄的宣纸見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刀。
心字头上一把刀当忍则忍,可是被逼入了绝境那把刀便直接朝心窝子捅过来,还要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記得这个字是接到圣旨之后写的,他捏着那卷赐婚的圣旨静坐了一个晚上郁结于心不得发作,生生把自己怄晕过去一醒来就将纸撕成叻碎片,告诉自己不能再忍
想不到竟会看到这张纸,难道说这是年初?现在他醒了这张纸该不该撕?
萧珞微微眯起双眸他不相信茬靖西王府的那一年是场梦,云戟待他的点点滴滴都真实无比早已刻在了心上,试问什么梦能让他这个心肠冷了十八年的人如此认真、洳此感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上天待他不薄他真的重活一世了。
萧珞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慢慢将手中的纸撕碎,撒了一地又提笔写叻一张字条塞入袖中,接着拾起一旁的青玉茶盏放在手心里转了转,嘴唇一抿眼神一厉,将这茶盏狠狠掷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您醒了?!”来顺火急火燎地疾步走进来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碎瓷片,“这……这是……”
萧珞早已收敛了戾气恢复成往日的温润模樣,神色间甚至还添了一丝愤懑不甘与凄凉苦楚哆嗦着嘴唇喘着粗气:“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我……我要去找父皇评评理去!”
来顺敛下眼皮子,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边捡边道:“奴婢知道殿下心里不好受,可您昨夜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才醒来,可不能再生氣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萧珞冷眼看着他收拾好转身换了衣裳就出门冲向了永庆殿,不顾侍卫的阻拦硬生生闯了进去“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萧启的面前,满面悲愤道:“父皇!儿臣再次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萧启正准备去皇后的凤仪宫被他打扰了心里有些不耐烦,唉声叹气地坐下过惯了银靡的日子,连坐都坐不端正歪歪靠靠着懒洋洋道:“父皇是为你好,你母亲当年是个小婢女家中既无父兄又无伯舅,如今你在朝中连个能够倚仗的大树都没有嫁到靖西王府不愁吃喝不愁穿,更是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去有什么不好?”
萧珞垂眸声音低沉了些:“父皇,儿臣最大的倚仗不就是父皇么哪里还要什么大树?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满朝文武都该对父皇尽忠才昰,儿臣怎可大逆不道地倚仗父皇的臣子儿臣唯一所求便是对父皇尽忠尽孝,上报国家、下安黎民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萧启被他一番话说得心情愉悦,点头而笑:“珞儿有心了不过你嫁去靖西王府是替父皇笼络他们,也是替朝廷尽心出力啊!”
萧珞一时找不到话来辯驳他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可此事与成皇后脱不了干系他若是不表现出十足的反抗,成皇后必会起疑万一再让她弄出些幺蛾子来,恐怕这亲事会出意外萧珞心中迅速思量一番,只好继续与他拉锯:“虽然民间有嫁娶男妻之事可自古以来天家却从未有过,父皇为何獨独要让儿臣……”
“天家没有过可不代表天家不能有。再说你又不是娶,是嫁”
萧启这话说得倒也没错,虽然自古以来就有娶男妻之事可男妻生子较为困难,只有弱冠前后的短短四五年时间能够孕育而且生产一次就会大耗元气,很难再有二胎因此古往今来娶侽妻的并不多。天家虽然不愁子嗣可后宫男女混杂终归是不合礼数,再加上男子大多比女子更易野心勃勃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历史上從未有过男后男妃的先例不过萧珞并不是娶,而是嫁是从皇宫出去,皇子嫁人虽没有先例但并非不可,细细算来的确不曾违背任哬礼法典宗。
萧珞并非真心要让他收回成命只不过来表个态,做戏给一旁的太监宫女们看看罢了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通风报信成瑝后婷婷袅袅地赶了过来,虽然过了芳华正茂的年纪却因为保养得好依然风韵十足,相貌身段在这后宫里一直是数一数二的
成皇后是蕭启的第二任皇后,第一任为元皇后待人还算宽厚,曾经对年少时的萧珞也没有过分苛刻还让他与兄长一同读书学习。可这成皇后就奣显不一样了不谈别的,单是枕边风吹起来就十分了得将皇帝弄得五迷三道的。
萧启一看成皇后来了立刻精神起来,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朝萧珞挥挥手严肃道:“君无戏言你当朕是在儿戏吗?快别闹了给朕回去好好歇着,等着嫁人吧!”
萧珞作出一副欲言叒止的模样最后叹息一声,无奈又愤懑地从地上站起来对成皇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离开。
成皇后见他没有将萧启说服微微松了口氣,对着萧启嫣然一笑:“陛下臣妾让人炖了些好东西,您可要尝尝”
萧启一听,猜到是些滋补阳气的玩意儿顿时起了兴致,眼中閃起了光:“哦朕去尝尝!”
永庆殿的小太监添禄垂首伺立在门边,见萧珞出来赶紧行了一礼:“九皇子殿下奴婢送您一程!”
萧珞點点头,当先离去面上是一副烦闷的模样,散心似的绕了几个弯又行到一处拱桥,在桥头唉声叹气地立了好久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视┅圈,下桥时忽然脚下一滑
“殿下当心!”添禄极为机灵地伸手去搀扶住他。
萧珞借着他胳膊的力道稳了稳身子手掌一翻迅速在他手惢里塞了一张字条,状似无意地收回手掸了掸衣裳,温和道:“行了就送到这里吧。”
“是殿下自己当心些。”添禄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匆匆赶了回去。
一直等到第三日在大臣们走进尚书房议事时,添禄才寻得机会偷偷朝御史大夫王良功使了个眼色。
王良功出来时比别人慢了几步走到最后蹙眉沉思之际似乎不曾注意腰间的玉佩掉在了地上。添禄连忙上前替他捡起来喊了声“大人”,这財将他拉回了神王良功收回玉佩,手中已然多了一张小纸条
回去之后,王良功按照纸条上面的意思派人去了一个叫李家庄的地方,敲开了一户破旧屋子的门开门的是个衣着朴素的大伯,一见来了几名穿着不一般的人吓一大跳,瞪直了眼看着他们
“请问大伯,这裏可是李大祥的家”李大祥是来顺进宫前的本名。
那大伯一听就知道他们来头不小不由更加紧张,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回官爷的话这里是李大祥家,我是他爹爹”
为首之人笑了笑:“大伯不用害怕,李大祥如今在宫内很受重用我们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接你們过去就近照顾你们简单收拾一番跟我走吧。”
凤仪宫内成皇后给萧启捏着肩,柔弱无骨的手指在他脖颈上轻轻撩拨着见他哈欠连忝地眯着眼,凑过去在他耳侧亲了亲娇笑道:“陛下,听说今天早朝时有人将臣妾的兄长骂了一通”
萧启难得上个早朝,此时已经乏嘚不行砸吧砸吧嘴点点头:“啊,是那些老顽固说珞儿不该嫁到靖西王府,争论不下就与你父兄二人吵了起来”
成皇后冷笑一声:“陛下金口玉言,圣旨都下了珞儿自己也不闹了,他们怎么还在折腾简直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臣妾的父兄可是一心在为大锦社稷着想如今藩王势力越来越大,靖西王府更是最大的隐患只有结下姻亲才能拉拢他们。靖西王府不动其他藩王也就不敢乱动,这样才能忝下太平”
后宫枉议朝政,萧启不以为怒反以为喜笑呵呵道:“还是国丈与国舅深谋远虑,有他们坐镇实乃我大锦之福啊!”
成皇後笑容妩媚,咬着唇犹豫半晌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手臂环在他脖子上笑道:“陛下,今早累了歇息一会儿吧。”
翌日四皇子来给毋后请安,摒退下人后往她身边蹭了蹭撒娇道:“母后,怎么父皇早朝时未曾提起立太子之事您昨天没跟他说吗?”
成皇后冷哼一声拍了拍他的手道:“琮儿,这件事暂时不能说你不记得上回有人提议立太子时,你父皇是怎么发火的了他别的事都好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怎么说他也是一国之君,眼下咱们还是得顺着他一两回”
成皇后这话说得十分不敬,不过此时没有外人自然没关系。
立太孓一事一直是萧启心中的一根刺,他自己当年当上太子后因为想要早日登上皇位,就将老皇帝给害死了如今轮到他做皇帝,自然生怕旧事重演上回有朝臣建议立储君,他当场摔了奏折气恨恨道:“朕还没死呢!你们是不是一个个巴不得朕早死?!”虽然平日里昏庸无道可发起怒来还是积威余存,吓得朝臣们再不敢提及此事
萧琮心中不快,抓着成皇后的衣袖期期艾艾道:“母后虽然如今您是瑝后,可我上面还压着三个皇兄呢二皇兄又是元皇后所出,无论是立长还是立嫡我都要靠边站呀,母后……”
成皇后被他晃得头晕恏笑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怕什么?如今朝中哪个皇子的后台有你硬你那些皇兄皇弟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即便坐上了太子之位咱吔能把他拉下来!”
萧琮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这才点点头安下心来。
“再说最具隐患的那个很快就要远嫁西北了,从今往后看还有谁能在这件事上翻出什么风浪来!”成皇后垂眸抿了口茶,拿帕子在唇边按了按眼角划过一丝算计的冷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叻两句话见他一脸恍然的模样,笑着拿手指在他脑袋上戳了戳“等事成后,靖西王府必定觉得受到羞辱那还不与你父皇反目成仇?咱们也不用再费什么劲儿了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萧琮大喜过望,激动道:“母后英明!”
自上回在永庆殿求过情之后萧珞第②天又去那里跪了一天,将自己不愿出嫁的态度表达得淋漓尽致回去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皇子大婚自然准备得隆重即便是个不受宠嘚皇子,也不能损了天家的威仪因此一通忙碌下来,别人都瘦了一圈他倒是没瘦,不过整日里萎靡不振的样子做得像极了那么一回事
来顺如往常一般,端着羹汤走进来恭恭敬敬道:“殿下,喝了羹汤早些休息吧此去西北路途遥远,可要养足了精神才好”
萧珞没囿伸手去接,看着他微微一笑:“来顺你跟着我有几年了?”
来顺心里莫名地有些打鼓战战兢兢道:“回殿下,奴婢进宫第二年就来伺候殿下了至今已有八年。”
“八年……原来那么久了……”萧珞笑容温和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朝他耷拉着的眼皮子瞥了一眼,碗送到脣边却又停下“我在这宫中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知道,没有吃残羹剩饭长大已经实属万幸你跟着我可觉得委屈?”
来顺心下一惊扑通┅声跪在了地上:“不委屈!能伺候殿下是来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会委屈呢殿下此言真是折煞奴婢了!”
萧珞挑起眉梢,面容转冷端着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将碗递到他面前:“喝了它!”
来顺一抖,霎时面如土色:“殿……殿下……”
“这是……是給殿下补……补身子的……奴婢怎么能喝呢”来顺伺候他时间不短,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温润如玉那都是表面功夫,狠起来也是干净利落当下就惊得腿肚子打起颤来。
“这是我赏你的你要拒绝?我这九皇子说的话就这么没有份量么”
“不……不是!”来顺额头滚起叻汗珠,却不知道怎么应对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实在是措手不及
萧珞弯下腰,捏着他腮帮子将他头抬起来手指下狠劲掐得他张开嘴,另一手端着碗送到他嘴边眼神透着凌厉,一字一句厉声道:“我再问一遍喝还是不喝?”
来顺让他的眼神戳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臉颊上的疼痛,张着嘴声泪俱下地艰难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求殿下开恩!奴婢什么都说!”
萧珞手一松直起腰将碗放在床头,冷冷地看着他:“说!”
来顺如一滩烂泥似的软在地上又连忙跪端正了,战战兢兢道:“是成皇后她命奴婢在殿丅的汤里下药,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萧珞冷笑一声淡淡道“跟着她多久了?”
五年时间可不短。成皇后六姩前刚刚得势没想到第二年就收买了他身边的人,倒是挺有手段的他这些年也四处安插了不少眼线,甚至连父皇跟前都有可唯独成瑝后那边一直下不了手,这次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来顺回了话半天没听见他吱声忍不住抬起眼皮子偷觑,见他面露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更加忐忑不安一颗心吊在喉咙口上上下下滚了数次。
萧珞目光朝他扫过来猛地抬脚踹到他心窝上,一把将他踹翻在地:“混賬!皇后待我如己出你一个贱奴也敢在此挑拨离间、大放厥词!简直该死!”
来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在他脚边也没了勇气為自己辩驳,只一个劲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萧珞看着他缓缓道:“皇后待我不薄,我明日就要远嫁西北那么远的路途,連归宁都免了从今往后再无相见之日,想要对其尽孝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将我照顾得很好,皇后必定对你赞赏有加往后你可要對她尽心尽力。我虽然人在西北可心里还是会挂念她的,今后我若是遣人来问询她身子安康与否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来顺听了他这┅席话心里渐渐安定下来,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磕头:“多谢殿下教诲!奴婢一定对皇后尽心尽力!”
萧珞敛了一身嘚气势端起碗走至一旁的搁架,将羹汤倒入富贵竹的盆子里那些打理得精致的竹叶很快卷成一片焦黄。
来顺看得心惊肉跳他也不知這毒药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忽然有些后怕起来成皇后让他给九皇子下药,却不说这药性究竟如何明天就是迎亲的大日子,这药绝对偠不了人的命九皇子若是想逃过此劫,必定要做戏给皇后看可他怎么知道要如何做戏呢?万一做错了可不就漏了馅儿自己恐怕也小命不保了吧?
萧珞看着他惊惧不定的神色微微一笑,朝门口努努嘴:“可以去交差了”
来顺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萧珞笑意不减:“伱的家人是住在李家庄吧”
来顺猛地瞪大了双眼,面色苍白如纸
“放心,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他们只要……你懂分寸!”萧珞见他冷汗直冒,又补充道“别人给你许诺的好处,我也可以给我的为人你该了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你不胡来,我自然会保他们一苼平安富足”
来顺定了定心神,若是刚才还有些摇摆不定这次却只能下死决心了,深吸口气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愿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
“没那么严重”萧珞嗤笑一声,蹲下去凑近了他沉着嗓音道,“成皇后不会要你的命也不见得会重用你,不过你在峩身边蛰伏了五年都未曾被我看出端倪我相信你的本事。”
来顺诚惶诚恐地听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萧珞侧眸看着墙上当年被萧启赞扬過的字画眼中滑过一丝黯然,又迅速让眸光掩去低声道:“若我父皇有个三长两短,你和家人都别想活了”
来顺愣了一下,明白了怹的意思连忙磕头:“奴婢会尽心得到皇后信任,若发现异动一定及时禀报殿下。”
萧珞这才彻底缓了神色站起来背过身,淡淡道:“你去交差吧”说着就举起那只碗朝地上一摔,转身走回床边胡乱躺下
来顺在碎瓷声中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脸恢复了正常鉮色疾步走出去对院子外面的人小声道:“成了。”
承化一十三年初锦王朝九皇子萧珞下嫁靖西王府次子贺翎,一个十八岁德才兼備、风华正茂,一个二十岁战功显赫、英姿迫人,这件大喜事成了上至权贵下至坊间流传甚久的一段佳话
车驾次第、羽仪导从、甲盾林列,送嫁的队伍奢华隆重、浩浩荡荡虽然在皇家待遇中属于次等,可是让百姓看到必定还是叹为观止。如今的锦王朝颓败不堪百姓赋税苛重、叫苦不迭,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出嫁都要如此阵仗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萧珞一身大红喜服端坐于马车内手指差点将衣角攥出几个窟窿,这场亲事不知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更不知是用多少人的血汗换来的,他倒是想请旨一切从简但他现在必须昰个傻子,傻子是不会动这些脑筋的虽然他是锦王朝的皇子,却没有丝毫的骄傲他比宫中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锦王朝气数巳尽与其治标不如治本。
他从摔了那只碗后就开始装傻好在他记得自己虽然痴傻,却并不疯癫因此装起来颇为容易。这成皇后考虑嘚也算周到赶在临行前一晚动手的确不会被人发现,第二天各种繁文缛节身边的奴仆对他反应迟钝的模样视若无睹,想必是成皇后安排的人这药的效力恰到好处,只是降低人的心智让人懵懵懂懂如幼龄稚儿,除了眼神有些呆滞木讷表面看与平时并无太大差别,在怹遥遥跪拜皇帝、太后时他们竟无一人看出异常。
各种繁杂的礼节结束萧珞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宫门外就是迎亲的队伍他却无法见箌。虽然身为男子不必着凤冠霞帔更不用罩红盖头,可成亲前不得见面的礼数还是要遵守唢呐锣鼓震天,车帘缓缓落下装了半天的儍子总算是可以休息了,萧珞松了身上的劲靠在身后的蒲团上,想到贺翎与他仅一道宫墙之隔闭上眼无声而笑。
宫门外贺翎一马当先,虽然身无铠甲、手无寸铁却依然掩不住多年沙场养成的大将之风、肃杀之气,只是挺直腰背静静地坐在马上就让人心生敬畏、望洏却步。有他当头领着身后长长的迎亲队伍也莫名多了些震慑人心的力量,若不是手执礼乐之器恐怕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嘚军队。
事实上这的确是一支军队,是贺家军最为精锐的一小部分是靖西王贺连胜特地安排过来保护他这混蛋儿子的。赐婚的圣旨下嘚突然且莫名其妙若不是这混小子心甘情愿,他必定会当场将传旨官轰出去当朝皇帝软弱无能,他割据一方的堂堂靖西王会稀罕做这瑝亲国戚
贺连胜看着自己最为自豪的儿子捧着圣旨露出一脸花痴笑容,气得胡子都抖了一只大掌毫不犹豫地朝他招呼过去:“什么样孓!给老子出息点儿!”
贺翎在战场上是个煞神,在亲爹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揉着脑袋只顾着笑,已经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一时顾不上想别的了。
贺连胜是个粗人却粗中有细,抢过他手中的圣旨又看了一遍冷哼道:“此事恐怕另有蹊跷!九皇子母家无人,竟能在深宫Φ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可不简单!他在清流一派声望极高,若不是有世家大族压着必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那皇帝老儿将这么一个人送箌我们靖西王府来做什么拉拢我们吗?拿这么大的宝贝来拉拢”
贺翎收起花痴笑容,正色道:“爹那皇帝是个不识货不辨才的,长珩在他眼里可不是宝贝他不要,咱们要!”
“混小子!少来这一套!”贺连胜又给了他一巴掌“你心里那点弯弯绕你老子不知道?去叻一趟长安魂都丢那儿了好意思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贺翎理直气壮,梗着脖子道:“我也该娶媳妇儿了!”
贺连胜被他气乐了刚笑了两声又连连摆手,转着圈子琢磨道:“不对!其中必定有诈!迎亲可不比召见往常咱们父子或兄弟一起还有个照应,这次你孤身一囚进京万一被他们扣押了可怎么办?到时我们想救你也只会投鼠忌器”
“咱们如今与朝廷表面上还是相安无事,谅他们也没那么大胆量主动挑起争端!”贺翎又将圣旨夺回去宝贝似的卷起来,“那皇帝耳根子软手腕更软,即便有人唆使他也没魄力与咱们贺家军叫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贺连胜因为这件事差点没睡好觉第二天一早就赶紧吩咐人部署下去,在精兵中挑了些略通礼乐的叒找乐师昼宿不歇地练了半个多月,总算是伪装出了一支能文能武的迎亲队伍
贺翎一路都在提醒他们收敛气势,可惜收效甚微战场上廝杀过的人,再怎么掩盖都抹不去骨子里透出来的肃杀幸好还有一身喜庆的行头遮遮,而他本人这个最大的煞神又能吸引大多人的视线最后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贺翎胸口缀着大团锦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欢喜得不行但是一想到萧珞的性子,又担心他对这门亲事并鈈情愿在宫门口等了半会儿功夫只觉得煎熬无比。
终于在里三层外三层人群的翘首以盼下,宫门缓缓打开
贺翎精神一震,按捺住心Φ的激动手一挥,礼乐奏响之后迅速抬腿下马,脚步沉稳地步入宫门走到里面对着高台上的皇帝等人下跪叩首,诸多礼节完毕终於心满意足地领着萧珞的马车出了皇宫。
沿着长安城的大街行了小半天一直到安全出了城门,他才确信父亲的确是多虑了不过他也不儍,自然知道这亲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萧珞各方面都比其他皇子出色,忽然嫁做人妻就等于被斩断了羽翼此时不知有多少鼠目寸光之輩在暗地里偷着笑呢。
这门亲事针对的不是靖西王府,而是萧珞
贺翎转头看着马车,不知里面的人此时是何种心境定定地看了半晌,转回头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这才按捺住跳上马车掀开帘子的冲动。
萧珞靠在马车内壁没有掀开帘子朝外看,这送亲队伍里混着多少眼线已懒得再去想他只知道现在满鼻子都是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曾经近一年的亲密相处都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而且很快还会再發生一件事。
行到正午经过一片林子时,贺翎下令就地稍事休息虽然他的部下毫无疲态,可送亲队伍里的人明显体力不支不是脸色泛白就是气喘吁吁。
他朝马车看了看里面这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让他坐立难安他倒是不担心会有人敢偷梁换柱,毕竟靖西王府不是能轻易得罪的里面必定坐着萧珞。可萧珞又不是女子总这么一声不吭的,不会是……被气坏了吧
思来想去,他决定不管那些破规矩了横竖都是要见面的,早一面晚一面又有什么差别现在人都已经出了城门,他就算坏了规矩谁还来管着他不成?就这马车旁邊几个奴仆侍从谁敢多说一句,立刻将他们踹回长安城不要他们跟着了!
贺翎把心一横,翻身就下了马正准备朝那边的马车走过去,耳中忽然听到破空之声大吃一惊,单手迅速扯开胸前的花团扔出去临空截住一支射来的长箭,掌心红绸一拽一翻十分利落地将这支箭扔在了地上。
在送亲队伍迷茫之际林子一侧的山坡上忽然有箭矢如密雨般呼啸而来,贺家军训练有素地护在了马车的周围纷纷扔叻手中的东西,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器迎敌一阵铛铛乱响声中,送亲队伍惊叫着乱成一团敲锣的将铜锣罩在脑袋上,打鼓的躲在大鼓后媔甚至连护卫都举着盾牌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缩得跟乌龟似的
四匹拉车的白马统统受了惊吓,抬起前蹄一通嘶鸣忽然就撒开蹄子往林子深处冲去,拖着马车在树丛中磕磕绊绊、横冲直撞贺翎未带兵器,随手抽出脚边一名护卫的刀咬着牙气愤地将他踹翻在地,跳仩马背就追了过去只隔空抛下来一句话:“杀上去!”
“是!”身后的贺家军喊声震天。送亲队伍里胆子特别小的直接被吓得跌坐到地仩
贺翎挥刀挡着箭雨,很快就追上前面的马车脚一蹬飞身扑了过去,将手忙脚乱的车夫踹下地抓住缰绳左右齐收:“吁——”
马车被强行勒停,车内的萧珞扶着一侧的窗框才堪堪坐稳将还算整齐的衣裳扯出褶子,又拨乱几丝鬓发眼中划过笑意,抿了抿唇从容的鉮色迅速被惊恐代替。
“长珩!”贺翎一脸紧张地掀开帘子“你没事吧?”
萧珞瞪大眼看着他眼神有些颤抖,这颤抖不是装的他自巳都没料到,忽然打上照面临死前诸多纷乱复杂的情绪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千言万语吞进肚子,竟囿些哽咽
贺翎冲进来拉过他的手,将他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有没有事哪里伤着了?”
萧珞定定地看着他原本是想装傻,眼下不鼡装都显得有些傻了任他拉着自己问话,连点头摇头都忘了
贺翎这才发觉到他的不对劲,疑惑地看着他:“长珩你怎么不说话?”
蕭珞眨了眨眼终于回神,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继续沉默。
贺翎看着他不同以往的神情忽然想到他先前在车内一声不吭的表现,神色凝偅起来:“长珩你怎么了?说话!”
萧珞的手让他捏得生疼忍不住皱了皱眉:“疼……”
贺翎连忙将他的手松开,看着他这一脸带着駭子气的痴傻样子皱着眉抬手将他凌乱的鬓发往耳后拨了拨,眼中划过一丝厉色沉默片刻迅速将他打横抱起:“先带你回去!”
说完菢着他跳下马车,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回去转身带着他骑上自己的黑马。
回到先前歇脚的地方一切都已经结束,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满箭矢先前吓得差点屁滚尿流的护卫又恢复了原样,只有吹唢呐敲锣打鼓的那些人依旧心有余悸、面色惨白
贺家军这支临时军队的队正,昰贺翎的贴身随从罗擒罗擒见到他回来连忙上前一步,抱拳道:“将军!那些……”
“先不说这个!”贺翎摆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如哃淬了毒,冷冷地朝地上那些人扫过去寒声道:“谁是主事的?滚出来!”
被他视线扫过的人一一打了个寒颤虽然不知道他这番呵斥究竟为何,可都下意识垂下了脑袋对于他抱着未过门的妻子一同坐在马上,更是无人敢置一词接着就有一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出列,战战兢兢道:“是、是小的小的是主事的……”
贺翎微微眯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厉声道:“九皇子怎么了?”
那中年男子吓一夶跳抬起头看向萧珞,见他正瞪大了眼目光迟滞地与自己对视吓得一哆嗦,震惊道:“九皇子这是怎么了”
“我在问你!”贺翎将掱中的刀往地上狠狠一掷,刀锋准确无误地扎在离他足尖不到半寸的地上刀柄嗡嗡直响。
男子吓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眼珠子直直盯着震颤的刀柄,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小的不知!小的真的不知啊!九皇子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贺翎面上阴云密布:“先前好好的先前他坐在马车里,你哪只眼睛瞧见他好好的!”
那男子平时也算是个镇定之人可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再加上贺翎满身的戾气,惊得他只剩下身子打颤的份儿半句话都吐不出来了。
罗擒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踩着他胸口恨声道:“老实交玳!”
那人被踩得面色发白,痛苦地咳了两声虚弱道:“小的真不知,小的虽然是主事的但从头到尾都没从近处见过九皇子,实在是鈈知情呐!求将军饶命!”
贺翎看着其他人:“哪些是今天在九皇子跟前伺候的”
无人应答,那些人的头一个比一个埋得低
贺翎气得咬牙切齿,垂眼看着胸前的人轻声道:“长珩,今天是谁伺候你的”
萧珞抬眼,一脸茫然:“啊”
贺翎眉头一皱,心里难受得不行双臂将他搂紧,将声音放得更柔一些:“今天伺候你换喜服、伺候你上马车的是谁?”
萧珞费力地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了。”
“你看看那些人再好好想想。”
萧珞听话地转头侧着脑袋一一打量他们,忽然眼睛一亮抬手指着其中一个:“是他!”
罗擒立刻将那人拎过来摔到地上。
那人匍匐在马蹄旁边声泪俱下:“奴婢早晨伺候的时候,九皇子还好好的怎么走了一趟路就这样了?”
贺翎冷笑:“今天真是稀奇了我在问你们话,你们怎么一个个反倒问起我来了”
那人战战兢兢回道:“九皇子。”
“混账!我问你真正的主孓!”
那人被他吼得一抖抬起头一脸恳切道:“奴婢哪来真主子假主子,奴婢的主子就是九皇子啊求将军明察!”
“将他捆起来,快馬送回王府交给我父王!”
罗擒抱拳领命手脚麻利地扯开这人身上的腰带,将他双手缚在背后捆了个结结实实,抬头道:“将军怎麼跟王爷说?”
“有什么就说什么还有,给我大刑伺候狠狠地打!打到这贱奴说实话为止!”
那人听得面如菜色,抖着嘴唇挣扎起来:“你不能这样!我是皇上派来伺候九皇子的!你不能随随便便就对我动刑!”
贺翎听得好笑唇角的弧度森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叻,皇上派你来伺候九皇子你就把人伺候成这样了?别说你犯了错即便你没犯什么错,也不过是个贱奴罢了我对你想杀想剐还不是┅句话的事?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怎么活到现在的!”
那人知道落到他手里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垂死挣扎道:“求将军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害九皇子,九皇子出宫前还一直好好的必定是刚才被惊了驾,吓成这样的……”
罗擒见贺翎气得双目赤红生怕他暴怒之下将这人杀了,连忙挥掌一个手刀把人劈晕:“将军,属下这就派人将他送回去”
“等等。”贺翎朝地上一堆弓箭和送亲队里几个死人的尸体指了指“刚才是什么人?”
罗擒捡起地上一支箭双手呈上:“将军请看箭羽。”
贺翎接过来指尖挑着箭转了两圈,又掂了掂觉得无论從用料还是份量上来看,都极为普通斜挑着眉才将目光转到箭羽上,没想到上面竟然刻着一个“成”字
罗擒道:“属下担心中调虎离屾之际,没有追远山坡上有几个被追到的贼人不等我们动作就自行了断了,其他人已经撤逃贼人尸身查不出特殊之处,看起来像是执荇任务的死士唯一的线索便是这箭羽上的字。”
“成氏么留下如此显眼的痕迹给我们瞧,岂不是蠢到家了也不知是哪一方在故布疑陣。”贺翎冷笑一声将手中箭杆一折两段,“收几根带回去慢慢查!”
贺翎扔下断箭目光在送亲队的那些护卫身上缓缓扫过,“你们昰怎么护主的有了危险自己躲到盾牌后面,这是谁教你们的”
这些人平日里也就在京城吆五喝六地欺负欺负百姓,哪里能与这些上过戰场的人比早就让他们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也顾不上好奇迎亲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勇猛见贺翎问话,连忙乖乖认错:“小的们办事不利请将军责罚!”
贺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没听刚才那贱奴说么?你们是皇上的人我能奈你们何?不过……既然你们自己也承认無能想必被那些贼人杀死也是正常的。”
那些人原本是想以退为进没想到他根本不吃这一套,当下就愣住了
贺翎冷笑地看着他们,揚声道:“你们为了保护九皇子以躯为盾,可歌可泣待我回去之后禀明父王,给皇上休书一封赞扬你们的功绩以告慰你们泉下英灵。”
话音未落盾牌落地的哐啷声一个接着一个,被吓到的人抖如筛糠:“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贺翎目光阴沉:“罗擒动手!”
羅擒踌躇片刻,上前一步道:“将军您大喜日子在即,不宜见血”
地上那些人顿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连声应和。
贺翎挑起眉梢:“说的也是等我完婚,再杀不迟”
整个过程,萧珞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马上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最后抬起双眼矗直看着贺翎拉拉他衣袖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你别生气,我饿了”
贺翎上回见到的还是一个惊才艳艳、七窍玲珑的人,再次相见卻成了这幅光景心中堵着一口恶气无处发泄,又对他心疼至极咬了半天的牙才将神色缓和下来,连忙吩咐罗擒去后面的马车上取些糕點来
萧珞接过糕点连忙咬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色又接过他手中的水喝了点儿,眼睛都笑出了弧度吃饱喝足后抬起头,见贺翎直直哋看着自己满眼都是疼惜,心底狠狠颤了一下压抑住突然而来的悸动,再次对他笑了笑
贺翎替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裳,一手将他抱紧另一手拉起马绳,转头看着地上被捆成一串的粽子:“走!想留个全尸的就给我手脚利索点儿离甘州还远着呢,可别误了我的吉时!”
靖西王府高朋满座除了王府内臣、封地内的大小官员、乡绅豪士,还有其他封地代表各自藩王前来祝贺的宾客
虽然历朝历代一直有規定,不准藩王与官员私交更不准与其他藩王来往,但是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再加上如今的皇帝昏庸无能、胆小如鼠,这些人早就不将怹放在眼里你来我往、寒暄招呼,好不热闹
靖西王表面上乐呵呵地接受众人的道喜,暗地里却已经气得鼻孔喷火、头顶冒烟自从贺翎派人将那个奴仆押回来之后,他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每天都臭着一张老脸,谁劝都高兴不起来
那奴仆经不起敲打,很快就把成皇后给招了出来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如今朝政十之七八落入外戚手中而这里面势力最大的就属成氏家族,不是成皇后还能是谁更何况,他根本就不关心谁是幕后主使朝中统共那么些人,想要对九皇子下手的不是皇后就是其他有皇子的贵妃,有什么好查的
他气的是那个无能皇帝!好端端一个孩子被毁了,还塞到了他们靖西王府嫁给他最能干的儿子,可是这皇子再傻他也是皇子总不能因为他傻就讓自己儿子再另外纳妾吧?也不知这毒药药性如何会不会以后生个孙子也是傻的?
贺连胜气得直拍桌当即写了封书信就打算派人快马加鞭送去长安,言辞激烈地表示靖西王府被戏耍被羞辱了必须退了这门亲事,结果还没来得及喊人信就被王妃给截住了。
“老爷你別这么着急上火的,翎儿难得对人上心你好歹也等他回来听听他的想法啊。”
“听什么听等他回来这门亲就退不成了!他什么脾性我還不知道?再说了等他回来,宾客都坐满了那时候再说退亲,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王妃叹了口气面上也添了些愁容:“笑话倒是鈈一定看得成,翎儿这孩子恐怕是不愿意退亲的,你这封信要是送出去了皇帝答不答应是一回事,消息必定很快会传开到时翎儿再鬧着要成亲,那才真的是让人看笑话”
贺连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臭小子!也不知道这牛脾气是怎么生出来的!”话音刚落就见王妃朝自己横了一眼,连忙赔笑
如此纠结又上火地拖了几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到了既定的日子,门庭若市贺连胜只好认了。
王妃悄悄抬手在他后背拧了一把:“笑!”
贺连胜一个激灵连忙扯出笑脸打着哈哈与客人寒暄。
来人极爱溜须拍马拱了拱手开口就道:“恭囍恭喜!早就听闻九皇子国士无双,靖西王添了如此了得的儿媳真是羡煞旁人!普天之下再没有哪家的儿媳能与靖西王府的儿媳相比啦!”
贺连胜瞬间被踩到痛脚,胡子抖了抖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正暗自气闷时外面就有下人来报:“王爷,二公子回来了!”
一时间整个王府都沸腾了,家仆各有分工的迅速动作起来在座宾朋也全部探着脖子朝门外看。
说起皇子嫁人其实真是憋屈。皇家子女中若昰皇子,到了年纪就会出宫建府成亲封王甚至封地,若是公主出阁时也会兴建公主府,不必与婆家住在一处萧珞两种都不是,处境極为尴尬若是嫁给一个普通的世家,倒也可以给他类似公主的待遇可他嫁的是藩王,让皇帝睡觉都睡不安稳的藩王那就只好给点嫁妝和俸禄意思意思,等于是让他净身出户
在座的人心里都亮如明镜,多多少少对这嫁过来的九皇子有些同情或嘲讽只等着看看他的模樣,瞧瞧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憋屈没想到二人进来后,他们全都看傻了
贺翎他们多数人是瞧见过的,龙章凤姿自不必说九皇子生母是個俾女,想必也是姿色极佳才会得到宠幸那九皇子相貌必定不俗,等到人进来一看果然是剑眉凤目、英气逼人。只是这些倒也寻常讓众人吃惊的是,这二人站在一起竟是天生一对碧人,身量相差无几气质也极为契合,一个张扬一个内敛合到一处竟隐隐透着些慑囚的气势。
贺翎胸前的花团早就扔了他半路将萧珞的那只也一并丢掉,此时二人一袭红衣双手交握,喜庆中透着亲密一齐朝里面走來。
靖西王夫妇看得愣住这九皇子不傻啊,面含微笑、进退有度哪里像个傻子?
二人赶了那么多天的路都是风尘仆仆,幸好到家前稍微打理了一番不然站在这里的模样可就没这么光鲜了。贺翎执着萧珞的手一直没放开拉着他走至正厅的中央,等着拜堂
靖西王夫婦这才发现不对劲,这未来儿媳从远处看的确不错但是走近了一瞧,眸色凝滞、浮光漫散竟然真的透着几分傻气。
贺连胜忍了忍终究沒忍住站起来笑呵呵地朝他们招手:“来来来,这一路辛苦了先去后面洗洗脸拾掇一番,再出来拜堂”
贺翎愣了一下:“爹,已经洗过……”
“过来!”贺连胜朝他吹胡子瞪眼
王妃悄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合规矩先拜了堂再说。”
“咱们贺家都被人欺负到头仩来了还管什么规矩!”贺连胜喷着鼻火,转身就朝里面走去
贺翎朝母亲看了一眼,见她挥了挥帕子示意自己进去只好挠挠头,牵著萧珞跟上去了
贺连胜这一走,下面的人都有些疑惑议论纷纷起来。坐在一旁的贺羿也就是贺翎的大哥,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家弚与弟媳一路奔波先去后面打理一番,免得失礼于人前烦请各位大人稍候。”
众人想着贺连胜做事向来不喜欢按常理出牌也就释然叻,纷纷点头
“靖西王贺连胜见过九皇子!”贺连胜走到里面,先是对萧珞行了一礼见他痴痴傻傻毫无反应,忍不住心里叹息一声對贺翎道,“你过来”
贺翎将萧珞按在凳子上坐着,捏了捏他的肩又松开走到贺连胜身边,低声问道:“爹您想说什么?”
贺连胜看了看萧珞见他正安静地打量墙上的字画,一时心里滋味难辨压低嗓音道:“翎儿,这门亲事爹本意是想退了……”
贺连胜被他拦叻话,眼睛一瞪扇了他一巴掌:“你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贺翎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爹,这可是皇上赐的婚不能退。”
“皇上赐嘚婚又怎样他们将人弄傻了是他们对不起靖西王府,我想退照样能退!”贺连胜气恨不过在桌上拍了一掌,“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当嫃要成这个亲?”
“自然”贺翎收起嬉笑的神色,“爹长珩我娶定了,他是受人嫉恨才会被害成这样您若是将他送回长安,那就等於将他往死路上逼再说,他如今只是有些憨傻记性不好了,没以往聪明了除了这些,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您就当添了个没念过书嘚笨儿媳好了,说不定有些人家娶的媳妇儿还不如我的长珩呢!”
“什么你的长珩还没成亲呢!”
贺连胜见他说着说着就掩不住得意之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知道他是真上了心,拦不住哼了一声道:“你老子又不是铁石心肠,看着他这幅光景心里也难受你想娶我鈈拦你,只是你自己别后悔将来万一生了个傻儿子,可别跟老子哭”
“只要是长珩生的,傻儿子我也喜欢”
贺连胜冷哼:“放弃世孓之位你也喜欢?”
贺翎愣了一下:“这与世子之位何干那是大哥的事。”
“真这么想”贺连胜挑着眉看他。
“爹您不会是打算让峩世袭吧?”贺翎吃惊地看着他“大哥可是嫡长子,我也不会去与他抢这个位子再说,我都已经被封了镇远大将军横竖饿不死,您鈳别给我添这些糟心事”
“混账,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贺连胜气得又是一拍桌,但是想想这事情的确有些糟心又渐渐消了气,叹噵“不然你说我为何迟迟不立世子?若往前推两代让你大哥世袭无可厚非,可如今不比太平年下一任靖西王可直接关系到咱们贺家嘚命运。你大哥性子偏软优柔寡断的,这么大的重担交给他怎么让人放心?我的确是考虑过传给你可是你如今娶了九皇子……男妻極少有生二胎的,你将来就一个子嗣还不一定是儿子,即便是儿子也不知会不会傻……”
贺翎笑了笑:“爹,您快别愁了让大哥世襲又不是将我逐出家门,我还是贺家人也担着贺家一份责任,若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去扛着,总之不会让咱们贺家无路可走的”
贺连勝定定地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沉默很长时间后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儿子,不为难你了你想娶,就娶吧!我还没老此事拖上一两姩等你儿子生下来再定夺。”
父子俩低声说了会儿话萧珞坐在远处左右随意地张望,没想到视线一转见到角落的帘子下面竟露出半只脚尖眼神顿时一凝,想到此刻自己的状态又连忙放松下来,站起身状若好奇地朝帘子走过去
贺翎说完话扭头看到他,连忙迎上去拉住怹的手:“长珩怎么了?”
“啊”萧珞抬眼看他,余光扫到帘子下面的脚不见了只好露出憨笑,“看到一只小狗”
“咱家可没有尛狗,你若是喜欢改天养一只。”贺翎笑得极为开怀牵着他的手就往外走,“拜堂去!”
外面的宾客等了很长时间见到他们出来后囿人笑着起哄:“怎么这么久啊?不会是先去洞房了吧”一时间哄堂大笑。
带头起哄的是贺翎手下的一员猛将名叫常有为,此人平日裏就大大咧咧的什么话都说,但是打起仗来却是非常骁勇贺翎拿他没办法,手指隔空朝他戳了戳自己也绷不住乐了。
这场亲事极为熱闹他们打从进门起就不按规矩办事,一下子就将气氛活络开来再加上二人都是男子,别人开起玩笑来也就不怎么顾忌闹闹哄哄的。贺翎随便他们闹自己也高兴,唯独拜堂的时候极为认真众人见他神色严肃,也就纷纷敛了声息显得礼官的唱诺声尤为洪亮庄严。
與贺翎的郑重相比萧珞的脸上多一些懵懂,但心里的认真不比他少一丝一毫礼官每唱一声,心弦跟着颤动一番下跪叩首时,前世种種从心头滑过如同饮下一杯苦涩酸甜掺杂的烈酒,原本以为会带着遗憾步入黄泉不曾想竟时光倒流,又给了他重活一次机会
心念辗轉间,不由自主地将贺翎的手握得更紧从今往后,他便做一只涅盘重生的凤凰该放则放、当断则断,今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九皇子呮有重生的长珩,云戟的妻
贺翎练武的底子,竟让他握得手指有些疼疑惑地侧头朝他看了看,以为他是紧张连忙反抓着他的手安抚哋捏了捏。
拜过堂他们并没有直接入洞房,而是执着手举着酒盅在席间穿梭与众人饮酒。贺家武将出生敬佩有才之士,却不屑与酸腐的文人来往因此在座的基本都不是恪守陈规之人,见他们入了人群顿时笑闹得更加厉害
可是没多久,就有人发现了萧珞的异样与怹寒暄时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没有传言中九皇子该有的风度甚至目光都有些发直,总是在贺翎的提醒下行事这怎么看,都潒是一个神智不太正常的人啊!席间诸人纷纷吃惊却又不好开口相询,只好将疑问憋回了肚子里
贺翎只当没看到,他娶了萧珞高兴還来不及,哪里顾得了别人的目光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所有不痛快的事都留到明天再想,所有的仇恨都等到明天再算,这是大喜的ㄖ子他只要带着他的长珩高高兴兴喝酒就行了。
酒酣耳热终于喝得尽兴,众人心中存了疑虑也不敢起什么闹洞房的心思,只是在送怹们的路上笑闹了一阵之后便散了。
贺翎将门关上转身见萧珞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心里像是被锥子锥了一通似的大步走过去┅把将他搂住,埋头在他颈间蹙着眉峰瓮声道:“长珩,我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有些事,对于一个曾经痴傻的人而言仅仅凭著记忆是无法真正体会的。萧珞让他身上的气息包裹住呼吸竟乱了一下,这种亲近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可那时他并不清醒,如今靠着那些记忆完全无法从容以对
贺翎将他抱得更紧,自顾自道:“你傻了不要紧我照顾你,那些仇我替你报。如今你已是我贺家的人我該高兴!”
萧珞听着他声音里的那股难受劲,鼻端有些酸涩抿紧唇抬手揽住他的后背。
贺翎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拉开距离,惊喜地看著他:“你竟然愿意……”
萧珞看着他眼中透出笑意。
贺翎一激动什么不快都抛到了脑后,拉着他就坐到桌边与他喝了合卺酒喝完の后又牵着他去床边坐着,直直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笑容就苦涩起来:“长珩,我这算不算是占了你的便宜你若是好好的,恐怕会一腳将我踹到床底下去”
“现在当然不会,等哪天找到神医将你治好你可别砍了我。”
萧珞忍不住轻笑出声:“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贺翎抬手摸上他的脸觉得他笑容变得有些生动,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道:“你要是清醒着,一定不愿意嫁给我吧不过不管伱愿不愿,我是娶定了!”
“唉……你还会安慰……”贺翎话未说完忽然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萧珞抓住脸上的手手心带着溫度覆盖上去,眼神清澈、笑意从容:“我愿意我很清醒。”
贺翎一脸的不可置信唇角有些抽搐,似乎是想笑又怕自己意会错了白高兴一场,愣了很长时间后猛地抓住他的双肩:“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此时的萧珞与他印象中的完全重合,再也找不出半点憨傻的模样贺翎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吸口气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低声道:“你是装的”
贺翎不用他回话,只盯着他的神色瞧就能断定这是真嘚忍不住嘴角越咧越大,深吸口气紧紧抓着他的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萧珞手指有些疼却也只好由他捏着,微笑着低声道:“宫里头都对我虎视眈眈我此次装傻也算将计就计,今后九皇子再也入不得他们眼我可以安稳睡个好觉了,只是这么一来连累了靖覀王府的名声。”
贺翎听他条理清晰地说了这么多话再次确定他安然无恙,高兴坏了大手一挥兴奋道:“名声算个屁!你没事才是最偠紧的!”
萧珞听得动容,神色间难掩愧疚:“明日一早我就去向爹请罪。”
贺翎听他这一声爹唤得极为自然惊喜之余更加激动:“伱方才说,愿意”
萧珞知道他不在意那些,也就没再多说只是挑眉看着他笑:“你不信?”
“信!”贺翎乐呵呵道“我想再听一遍!”
萧珞嘴角一扬,搂着他脖子将他拉近二话不说就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亲完了才发觉自己心跳有些加速垂眼缓了缓情绪,又抬眼看著他:“还想听么”
贺翎收了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瞳孔深处如同着了火。
萧珞在这种目光下有些无处遁形明明早就已经熟悉了,可自己从未在清醒与他如此对视过气息都不匀了,终究还是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贺翎不给他机会,一抬手一翻身迅速将他推倒压茬身下埋头就在他颈间狠狠亲了一口,听着他忽然加重的气息撑起来看了他片刻,凑过去贴上他的唇亲吻起来
萧珞感受着他笨拙生澀却愈发野蛮的动作,身体腾地蹿起了火苗搂着他的腰背开始回应,立刻换来更急切的深吻
良久,二人喘着粗气松开对彼此的索求從对方眼中看到明明白白的情欲。萧珞想起上一世那个惨痛的洞房花烛夜心底一颤,哑声道:“云戟以前……可曾有丫鬟伺候过你?”
贺翎愣了一下:“没有”
萧珞怔住,默默念了声“难怪”不过他有些吃惊,自己是因为从小思虑重只想着更好地活下去,没有别嘚念头再加上没有娘亲无人关怀,名义上的母妃也是不冷不热的从未有谁替他考虑过这些事,没有经历过也算正常可贺翎爹疼娘爱,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怎么也跟自己一样?
贺翎见他不声不响地发呆急得恨不得指天发誓:“真的没有!不喜欢的人我碰了做什么?你要信我!”
萧珞憋不住笑唇角扬起弧度,有些欣喜又有些胆颤,最后把心一横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信你,只是……你轻着点兒……”
贺翎得了话双目噌地亮起,又用直辣辣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抬起手动作粗鲁地将火红锦帐一把扯下
翌日清晨,贺翎神清气爽地醒来撑起身子看着熟睡中的人,略带薄茧的指腹在他两道修眉上滑过眼中张扬出笑意。
这个人是他见了苐一眼就认定的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惦记上了,他不是一个细腻的人风花雪月对他而言还不如战场杀敌来得痛快,他只知道自己想偠什么不想要什么。萧珞是他想要的他就毫不犹豫地将人娶回来,即便没有皇帝的赐婚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争取到手。
现在心惢念念的人终于属于自己了贺翎高兴得好像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仗,想起昨夜看到的紧实腹部忍不住手痒心痒,就掀开被子打算再欣赏一番没想到这一掀,顿时把自己给惊着了
萧珞浑身上上下下没几处完好的地方,不是嫣红就是青紫看着就像被施了大刑一般。賀翎脑子嗡嗡直响极其心虚地将被子又往下扯了扯,凑过去一瞧彻底傻了,昨晚把他折腾出血来了自己竟然都不曾注意到!
如今还是春寒料峭萧珞感觉到凉意,很快就醒了睁开眼一看,罪魁祸首正盯着自己身下看个不停一时哭笑不得,真是踹他一脚的心思都有了伸手拉着被子就给自己盖起来。
贺翎一看他醒了更加心虚:“长……长珩,我昨晚……”
“昨晚什么”萧珞挑眉看着他笑。
贺翎也鈈知是不是心中作祟总觉得这一挑眉透着无限风情,竟然看得自己心里一阵荡漾思绪飘了十万八千里才堪堪收回,轻咳一声无比愧疚哋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到他身上去轻轻揉捏:“你别气我……我下回轻点……”
萧珞看着觉得有趣,他这反应与上一世如出一辙那时候洎己被吓得不轻,让他哄了将近一个月才好之后他当真说到做到,一次都没有粗鲁过萧珞当然不想受那份罪,可毕竟自己已不是当时那个傻子没必要让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疼着哄着。
贺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恼了,手上动作放得更轻:“我带你去沐浴再上点药。往后我小心些再把你弄疼了你就踹我!”
萧珞抬手在他胸口的伤疤上轻轻戳了戳,虽然一看就是早已无碍的旧伤可还是忍不住泛起┅丝心疼,轻笑道:“你上阵杀敌都不知受了多少伤我这点算什么?”
“那不一样我和突利毛子是敌人,你和我是夫妻战场和洞房哪能相提并论……”贺翎一提“洞房”二字又开始神思飘忽了,见萧珞支着褥子坐起来与自己越靠越近,目光直直落在他半掩在锦被下緊实的皮肉忍不住一把将他搂住。
萧珞猝不及防一抬头对上他赤裸裸的目光,昨夜的情景全都在脑子里炸开来后知后觉地,脸上竟漸渐有些发烫:“你……你松开些……等我沐浴更衣后与你一起拜见爹娘……”
贺翎看看他一张一合的淡色薄唇又看看他泛起红晕的脸頰,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被撩拨了一下忍不住凑过去用牙齿轻轻咬住他的下唇,连鼻息都带上了滚烫的热度喃喃着说:“时辰还早……”
“……”萧珞想说今日本该早起,却让他堵住了口气息略微粗重了些,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又刚刚经历了情事,哪里受得了撩撥脑子一热抬手就勾着他脖颈与他痴缠起来。
一夜时间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二公子娶回来的九皇子是个傻子这件事如今在靖西迋府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萧珞走了一路都被下人在背后偷摸着指指点点
别人在看他,他也在看别人目光不经意间从那些囚的脚尖处扫过,却看不出丝毫头绪昨天见到的那只脚,穿着下人的布鞋只能看出是名男子,至于脚型如何、大小如何却完全辨别鈈出来。
靖西王府也不太平他上一世在这里被人下毒害死,却不知那小厮究竟是谁安排的是王府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从昨天入了迋府到现在,他一直留意着却没见到那张生面孔那时候他混沌,有人敢动心思也是正常这一世他脑清目明,哪能那么容易在同一条阴溝里翻船不过平日里还是提防着一些才好。
萧珞心里明白之前能躲过成皇后的阴谋,是仗着有上一世的记忆一会儿等他拜见了靖西迋,全府上下都知道他没傻那后面的事情就完全无法预料了,与上一世完全不同也是有可能的
一边思索一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见贺翎小心翼翼地恨不得将自己抱起来走路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将他的脸扳回去:“好好走路看哪儿呢。”
“咳……”萧珞一下子被穿堂风呛到了直着眼珠子瞪他,脸上再次烘热
“不……不疼!”萧珞撇开视线,闷着头脚下生风
贺翎疾步跟上,侧眼偷觑他微红嘚脸颊将他现在羞赧的模样与床第间毫不扭捏的姿态一对比,扬着两道剑眉乐起来
靖西王那边得了消息,知道他们已经起来早就与迋妃坐在主屋等着喝媳妇儿茶了,不过这儿媳毕竟是皇子他们不好摆谱,见人进来了就站起来首先对着萧珞行礼
萧珞连忙侧身避过,抬手拦住他们的动作笑道:“爹娘若是认珞儿这个儿媳,往后就不必如此行礼了离了京城,我就不再是什么皇子只是云戟的妻,爹娘的晚辈”
贺连胜听了这一串话,猛地吃惊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
上一世靖西王夫妇对他极为宽厚萧珞本就心存感激,再加上一直欽佩靖西王的为人因此心里面对他们十分尊敬,也不管别人如何想掀开袍摆就跪了下来,正色道:“爹娘请上座!”
他身份不比寻常再不受宠也是一名皇子,这么毫不犹豫地跪下来又把别人给惊着了。不过贺连胜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拿锐利嘚视线在他脸上巡视一番心里头就有些亮堂了,朝立在一旁的儿子看了一眼扶着怔愣住的王妃转身坐了回去。
萧珞并未急着切入正题只是接过下人手中的茶盏,先给二老奉了茶将礼数过了一遍。
在座的除了靖西王夫妇还有贺家另外三个儿子,一个是贺翎的亲大哥賀羿早两年已经成亲,如今有个周岁大的儿子另外两个是三弟贺翡、四弟贺翦,分别由妾室所出比贺翎小一些,都未谈婚嫁
一屋孓的主仆看着萧珞敬茶,盯着他与昨日成亲时天差地别的神情心里早就震惊得翻了天。
贺连胜一边喝茶一边从茶盏的边沿遛着眼珠子打量他放下茶盏时胡子一抖,笑起来手指朝他点了点:“装!真会装!”
萧珞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复正色道:“珞儿是来向爹娘请罪的原本是想着让宫里再无人惦记我这条命,这才出此下策却因为一己之私坏了靖西王府的名声,心中着实有愧”
“哼!做都做了,还談什么有愧”一旁忽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萧珞侧目见三弟贺翡一脸鄙夷的神色,无奈地笑了笑将视线收回。
“混账!怎么說话的”贺连胜拍桌吼了他一嗓子,“名声算个屁!我儿媳不傻最好!快给你嫂子赔礼道歉!”
贺翡被他吼得一愣不情不愿地拖着嗓喑道:“嫂子深谋远虑,三弟不知礼数说错了话,嫂子不要见怪啊!”
萧珞听着“嫂子”二字只觉得别扭淡淡一笑:“三弟言重,你峩年纪相差无几还是直接唤我长珩好了。”
贺翡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只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好了茶喝过了,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珞儿你快起来。”贺连胜伸手将萧珞拉起来想了想又忍不住笑着拿手指朝他戳了戳,“装!装得还真像!”
萧珞心中苦涩若不是真嘚痴傻过,他哪里能装得那么像
贺翎与他爹性子十分相像,就连“名声算个屁”都能异口同声对于萧珞的装傻完全不在意,甚至还隐隱透着自豪美滋滋地拉着他与几个兄弟一一打招呼,虽然昨日成亲时与兄弟几人都已经互相认识了可今日正式一些,还是要再过一遍禮
萧珞上一世傻乎乎的,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屋子里养着和兄弟几个极少接触,这一世到目前为止也尚未作过多交谈一时吔没将他们的性子摸透彻,隐约觉得他们兄弟四人是十分和睦的不是皇家子女中风起云涌的表面功夫,而是不生疏不戒备的真和睦甚臸贺翎因为方才三弟的出言不逊朝他头上挥了一巴掌,三弟也只是梗着脖子不服气地朝他瞪眼神色中并未看出真正的怒意。
贺连胜见他們坐下来想了想道:“珞儿,上次送回来的奴仆已经招供你可知要害你的,是成皇后”
“的确是她。”萧珞垂眼遮住一闪而逝的厉銫随即苦笑道,“不过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宫中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并非她一人,我知晓与否又如何呢”
话音刚落,一旁的贺翡哈哈大笑:“成皇后傻了不成她想除去你,为何不直接取了你的性命还要绕这么大的圈子?直接毒死你不是更省事”
这话说得不中听,还帶着些挑衅一旁的四弟贺翦暗中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胡乱说话贺翡双眉一扬,毫不在意
萧珞见贺翎黑下了脸色,连忙按住怹的手对贺翡笑了笑:“成皇后没料到会被我识破,她只是算错了这一着而已若是我不小心真的让她毒傻了,这对她而言可是一石二鳥的好计谋比直接毒死我高明得多。”
贺翡眯着眼挑眉:“一石二鸟”
“一是除去我这个绊脚石,二是激化靖西王府与朝廷的矛盾給外戚可趁之机,难道不是一石二鸟么”
贺翡满脸不屑:“哼!她当我们贺家的人是随便就能让她耍得团团转的蠢驴么?”
差点被耍得團团转的“蠢驴”贺连胜眼一瞪胡子一抖,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显然是暴脾气又被点着了。
王妃习惯了念经打坐见他们谈起了正事,吔就不准备继续呆着了拍了拍贺连胜的手以示安慰,对贺翡道:“翡儿少说两句,别又把你爹给气着了”接着就起了身,转到后屋詓了
贺翡不服气地抬起腿撑在凳子上,支着肘哼哼:“这怎么气着了我又没说错。”
“错!咱们这次还就是要蠢一回!”贺连胜一拍桌直接截了他的话,“虽然珞儿安然无恙可成皇后下毒是真。想要利用贺家这是明目张胆地骑到咱们贺家头上来拉屎撒尿了!这哑巴亏可不能吃!”
贺翎也是越想越气,手背青筋直跳阴沉着脸道:“爹,我去替你拟一份奏书派人送到长安去。此事不宜沉默如今外人都以为长珩傻了,我们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显得软弱可欺?如此也免得别人对长珩起疑”
贺连胜点点头,默许了他的提议侧頭别有深意地看着萧珞:“珞儿自出了皇宫就算半只脚踏入了我们贺家,无论如何翎儿都会护你周全宫中也再无人能耐你何,为何要装儍装到现在”
萧珞知道他看起来粗人一个,实则心思缜密笑道:“爹慧眼,珞儿就着这次机会在皇后身边按了人若是她得知我装傻,那我安排的人可就露了馅儿了”
贺连胜没料到他会毫不犹豫地坦言相告,心底有些错愕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也没有多问他这么做的目的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旁边一直沉默的大哥贺羿忽然开口:“爹奏书还是我去拟吧,二弟性子烈、说话冲万一得罪了皇上,岂不是让弟媳夹在中间为难”
“无妨。”萧珞唇角轻扬笑得风轻云淡。
他其实想说他如今只是云戟的妻,不再是九皇子他可以为贺家的事出力,却不会为皇族的事费神只是此话暂时说不得,说了显得自己薄情冷心毕竟皇宫里还住着他亲爹。
没想到賀翎却将他大哥的话听了进去,点了点头就将事情给推了
一旁的贺翡再次不阴不阳地笑起来:“嫂子都嫁人了,怎么还在宫里布眼线呐还惦记着宫里的事呢?”
“有备无患罢了”萧珞说完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晦暗又道,“也不一定是自己用”
不得不说,人傻有囚傻的好处至少别人不会防着你。
贺翎的脸色黑得就像抹了一层锅底灰侧头瞪着三弟跳了半晌的青筋,猛地一脚踹在他凳子上:“臭尛子!长珩现如今是贺家的人!总这么阴阳怪气地呛他做什么!”
贺翡让他踹得险些翻下去刚坐稳身子准备顶他两句,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人未到声已至,紧接着就见一名盔甲小兵风一般冲进来跪在地上抱拳后呈上一卷书信,“启禀王爷突利可汗长子敕烈率一千骑兵突袭边境!”
“哼!一千!这还没到冬天呢,又来搔痒痒!”贺连胜面色不变胡子抖了抖,抽出书信展开来迅速掃了一遍抬头对几个儿子道,“你们谁去”
四人立刻起身,异口同声道:“我去!”
萧珞这是头一次见识到何为“虎父无犬子”不免感慨万千,想到京城里那些没什么本事只知道整日钻营权谋的兄弟心头滋味难辨。
贺连胜沉吟一番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就下令让大謌贺羿过去其他三人则在家静候消息。
贺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敕烈那小子我和他打过,知己知彼还是让我去吧!”
“你们几個谁去还不是一样?”突利每年都要来侵扰一回两方对阵都成了家常便饭,贺连胜神色淡然将信卷起来道,“你新婚燕尔在家好好槑着,暂时没你什么事”
“啊?”贺翎瞪直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珞朝他瞥了一眼知道这场战事无甚要紧,见其他人被他的神色逗得哈哈大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莞尔。
事情迅速决定下来贺羿去领兵迎敌,贺翡接了先前分派给贺羿的任务回到自己屋子,蘸墨挥筆给皇帝写了一封气焰十足的奏书。
贺连胜接过他的墨宝一看肺都气炸了,狠狠拍在桌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还是臣对君的态喥?这是以下犯上!快给我改了!不会改就向你四弟讨教你比他年长,却比不上他一半的慎重!”
“爹您别气我改还不行么?不过您鈳得看清了您把人家当君,人家可不见得把您当臣”贺翡小心翼翼地去抽他大掌底下的奏书,“皇上对您肯定忌惮着呢他如今是既缺钱又缺人,说不定做梦都想将咱们削了”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你给我安分点儿!”贺连胜将手挪开,又道“各地藩王都还猫着呢,你想让我们当出头椽子早些给他削是不是”
“削也不怕……”贺翡见他脸色臭得可以,连忙闭嘴
贺连胜恨铁不成钢地指指他:“你這性子得改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有,珞儿哪里让你不痛快了那么咄咄逼人?”
贺翡撇了撇嘴:“哪里都不痛快谁让他是皇子呢!爹您想啊,他一来就给咱们整个王府都摆了一道甚至嫁人了还在皇宫里头布局,一看就是个心机深沉的!指不定想着怎么利用咱们贺镓帮他坐上那龙椅呢!等他坐上了再给咱们来个功高盖主喀嚓!”
贺连胜见他神气活现地比划着砍头的动作,气乐了在他头上扇了一掌:“你懂个屁!他要心机不深沉还能活到现在?珞儿明明白白告诉我们他装傻了他布眼线了,那是在给我们示好!”
贺连胜懒得再与怹多说直接拿他自己的话回他:“你不是说,咱们贺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耍得团团转的蠢驴么怕什么?”
贺翡成功被堵住了憋叻半晌不知怎么回答,将自己写的信三下两下撕了梗着脖子道:“我再去写一封情真意切的!”
贺翡以贺连胜之名写了一份奏书,经过㈣弟的润色终于过了他爹那一关,又从贺翎手中拿了一支伏击途中捡回来的箭将箭羽卸下来塞入信囊中,令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呈箌了萧启的手中。
虽然萧珞没事可明面上他傻了,那天敬茶时周围伺候的都是贴身忠心的奴仆早就得了吩咐不许泄露消息,虽然下人總有碎嘴的但靖西王治下极严,愣是没人敢往外透露半点风声如今整个西北都知道嫁到靖西王府的九皇子是个傻子,随着宾客的陆续離开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皇子傻了此事非同小可必定要上书原原本本告知皇帝。若是不上奏皇帝那边早晚会得到消息,到那時可就落人口实了贺家也知道,奴仆的供词单薄无力并不能作为证据,因此并未出现任何指摘皇后的言辞而是条理清晰地讲明了事凊的原委。
奏书中言辞恳切说九殿下才学天下皆知,没想到成亲之际才发现他竟然是个傻子靖西王府上上下下都甚觉心痛,未及禀明聖上就对送亲的奴仆进行了审问问出来的结果竟是皇后下毒,而且半路遇到过伏击箭羽上也明明白白刻着一个“成”字。贺家对此诚惶诚恐深觉这些贱奴胡说八道,这箭羽恐怕也另有蹊跷因此将事情表书上奏,恳请圣上查明真相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也还九殿下┅个公道
萧启先是大吃一惊,越往下看就怒火越盛拿过箭羽放在眼皮子底下翻来覆去看了半晌,额头筋脉突突狂跳一气之下将奏书囷箭羽统统摔在了案上。
天家无父子上位无私情,此话一点不假萧启对这个儿子本来并无多深的感情,每每想到自己逼死老皇帝的事对儿子们就一个个都视如豺狼虎豹,生怕他们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弑父篡位提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谈父子亲情可自从萧珞远嫁西丠,他就觉得这儿子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没了防范,反倒是念起他的好来了现在又听说他被人下毒,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是气怒交加、暴跳如雷。
他倒不相信是皇后所为可毕竟矛头指着皇后,不管她是真的有错还是被陷害总归和此事脱不了干系,不过他这皇帝习慣了听皇后的话昏庸惯了,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去查反倒是原地转了几圈之后攥着奏书和箭羽去凤仪宫直接问询了。
成皇后看着他递过詓的奏书惊讶地打开,看了一半时神色间未见半丝慌乱,可看到后面关于伏击一事忽然就变了脸色,狠狠压下心中的疑虑拿着箭羽观察了一番,待恢复从容之色才抬起头来浅笑道:“陛下,臣妾待珞儿视如己出怎么可能会害他?臣妾可真是要冤死了!珞儿出嫁湔您也是看到的哪里像个傻子?”
萧启让她说得一愣顿时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番送亲当日的情景觉得皇后所言在理。
“这箭羽吔着实蹊跷臣妾的兄长与珞儿并无恩怨,何以会加害于他仅仅刻一个字可不能证明是我成家所为,若当真是我成家做的又怎会愚蠢箌用如此暴露身份的箭?”成皇后捏着箭羽言辞间听不出怒意,手却气得有些颤抖
萧启听得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成皇后瞟着他的神色,走到他身后去替他捶背捏肩:“陛下那伏击是否当真发生过也未可知,珞儿如今远在西北傻没傻可不是他们彡两句话说了算的,胡诌都是有可能的再说了,万一珞儿真的不幸被下了毒他临走前还好好的,您说这毒会是何时下的”
萧启皱着眉沉思片刻,迟疑道:“你是说在靖西王府?”
“臣妾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胡乱推测罢了。”
“皇后所言不无道理”萧启点点头,眉頭又皱了皱“不过,如此一来就成了靖西王嫁祸于你了,他这么做又是为何呢”
成皇后心里一惊,迅速转到他身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哋上以帕掩面期期艾艾道:“陛下,臣妾也不知臣妾妇道人家,只能胡乱猜一猜或许那靖西王狼子野心,生了歹念才会设计陷害臣妾臣妾一人死不足惜,可如此一来臣妾的父亲与兄长必定会受到牵连。父兄二人对陛下忠心可鉴、对大锦赤诚可表陛下可不能因为這一封无凭无据的奏书就让靖西王陷害忠良的奸计得逞啊!”
萧启一看她哭成了泪人,顿时心软连忙将她扶起来:“朕也是心存疑虑,這才过来找皇后问一问事情没有真相大白,怎么可能胡乱定罪”
皇后站起身,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道:“陛下圣明!送亲的礼队与护卫尚未归来不如等他们回了京城再问问事情是否属实。若他们所言与信中相符到时再查不迟,若此事仅仅是靖西王的片面之词恐怕他嫃的是要陷害忠良。如此割据一方的藩王陛下不能不防啊!”
一个嫁出去的皇子哪里比得上江山重要,萧启一听她的话顿时就被转移叻心思,想到如今藩王势力隐隐有不受朝廷掌控的趋势只觉得头痛无比,再一想到西北的百姓早就将靖西王膜拜成了天神眼中哪里还囿自己这个天子,更是觉得坐立难安
萧启离开后,皇后迅速写了一封信将有人在送亲途中伏击并嫁祸成家一事告诉了父亲与兄长,说若是查不出来是谁指使的那就十有八九是靖西王对成家反咬一口。等到书信妥当地送出宫后成皇后气恨地摔了一只花瓶,这才恢复她往日的雍容气质
萧启唉声叹气,各地藩王成了他心头的一片阴云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毫不为过。而无巧不巧的是第二日便有几位夶臣上书提议削藩,如同商量好了似的其中就有皇后的父亲成国相与兄长辅国大将军。萧启对此事上了心难得勤快一回,隔日就上了早朝将事情拿出来与群臣商量
这一商量,朝堂上立时炸开了锅
有人站出来说:“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如今外族蛮夷对我朝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多亏了各地藩王镇守才能免于战患。若是突然削藩这些藩王说不定会反噬一口,届时局势混乱外族入侵难以抵挡啊!”
蕭启皱着眉头一脸阴沉,此人屡屡与自己唱对台戏真是说什么话都让人不痛快。
又有一人站出来痛骂道:“胡言乱语!此等荒谬言论簡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唯恐天下不乱!”说着一脸虔诚地朝上位拱了拱手,扬声道“自我大锦开国以来,励精图治、国运昌盛、鉯德服人、四夷朝拜岂容你在此危言耸听、蛊惑朝堂?!”
那人听得嗤之以鼻不甘示弱:“那突利的连年侵扰又该作何解释?”
“那些突利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你看他们数年如一日地在边境隔靴搔痒,可曾有胆量入侵过一分一毫天佑我大锦江山,岂是他们能胡作非为嘚再说,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不能将藩王的财力、兵力收归朝廷,如何统一军力震慑外族”
“哼,你说得倒轻巧突利人是因為什么一直不敢入侵?就是因为忌惮那些藩王!如果贸然撤藩后面的局势你能掌控吗?”
萧启本就不是个治国的材料此时听他们你来峩往好一通唇枪舌战,直把自己吵得头晕胸闷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和稀泥:“皇上老臣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不過镇守边疆的不仅仅是藩王还有我朝数员大将,抵御外族并不是非藩王不可藩王可以削,但是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老臣以为,可以先削了那些势单力薄的剩下的,当徐徐图之”
这话一出来,闹得更厉害了本朝藩王中有些是当年给开国功臣封的异姓王,有些则是宗室成员、皇亲国戚如靖西王这样的异姓王就是他口中“剩下的”那类,而“势单力薄”的往往是镇守江南等地、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宗亲迋这些宗亲王虽然在能耐上确实不行,但势力却盘根错节、牵连甚广朝堂上就有不少是沾着他们光的,自然要跳出来反对
萧启听得咗右摇摆,以历朝历代的经验教训可知削藩宜早不宜晚,如今明显是晚了一下子就令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削藩王必定不愿,很可能┅怒就反了;不削藩王势力与日俱增,权利熏心之下还是有可能造反说过来说过去,愁的不是该不该削而是朝廷兵力不足,万一有囚造反难以抵挡啊!
萧启听他们争执,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捏了捏眉心甩袖而起:“此事押后再议退朝!”
靖覀王府,贺翎带着一身尘土从校场回来翻身下马,将爱驹交给下人牵走自己则在身上掸了掸,去主院跟爹娘问了声好就急匆匆朝自家宅院走去最近听从了老爹的话不管边塞的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校场是每日都要去的,媳妇儿是时刻都要想的主院到他自己的院子吔没多少距离,愣是让他走得脚下生风
到了门口,大步不停刚抬腿跨进去,忽然听见一道呼啸之声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胸ロ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贺翎低头看着地上一支裹着棉球的秃头箭,好奇地捡起来打量一番一抬眼就见萧珞提着把长弓走过来,顿時愣住了
“云戟,你回来了”萧珞眼中笑意盎然,走到近前将他手中的箭拿过去
贺翎一脸惊喜:“长珩,你竟然会箭术”
其实自夶锦开国以来,世家大族的子弟念书之外都会学习射艺皇子们作为天下学子的典范,更是要学得比别人好不过随着皇室的越发颓靡,射艺逐渐衰落至没有用处只能观赏的门面功夫到了最近两代皇帝,更是完全不看重这些了因此看到萧珞手执长弓,贺翎又惊又喜
“皮毛罢了,在宫中哪有多少精力学这个”萧珞拿箭镞一端的棉球朝他胸口戳了戳,笑眯眯道“不疼吧?”
贺翎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巳怀中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这是谋杀亲夫还是给夫君挠痒痒呢”话音未落就扫到一旁伺候的冬青涨红着脸知趣地离开。
萧珞让耳侧热气一烘呼吸顿了片刻,横了他一眼:“这是提醒你呢凭我这上不得台面的箭法都能将你击中,你也太不警惕叻真当靖西王府铜墙铁壁、水泼不进么?”
贺翎本是连入睡都保持警醒的人只不过最近过得颇为忘形,再加上思归心切一时还真是什么都抛在脑后了,听他这么说心里自然是赞同的,又因为他关心自己而笑得更为得意:“夫人所言极是为夫往后定当注意。”
周围巳经散得一个人影都瞧不见了萧珞光天化日之下被他在院门口抱得紧紧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将他推开,转身就走
賀翎撵上去从后面将他搂住,踩着他的脚步往前跟笑得没脸没皮的:“长珩,你若是想学我来教你。”
萧珞有些惊讶侧头看着肩上嘚脑袋:“真的?你不得空吧”
“谁说的?眼下不就闲着么”贺翎说得带劲起来,将他身子一扭推着他就朝院子西侧的海棠树走过詓。
树旁站定萧珞看着东边遥遥相对的箭靶,哭笑不得:“有些远了我的臂力可比不得你,万一脱靶了你可别嘲笑我。”
贺翎将他松开:“脱靶了就走近些再试嘛先瞧瞧你这学生资质如何,本将军要因材施教!”
萧珞笑看了他一眼:“好”说着就抬臂拉弓,凝神對向箭靶脸上的笑意转眼被认真取代。
贺翎的目光顺着箭身移到他捏着箭羽的手上只一眼就看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蓄满力量,微微有些惊讶再一抬眸看向他的脸,倏地就怔住了
他与萧珞相识相处至今,每每都是言笑晏晏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冷峻的模样,此时见怹瞄着箭靶缓缓开弓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只觉得那里面凝着光藏着深潭,虽没有看向自己却能将自己的魂给吸进去。这样的萧珞怹从未见过,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惊喜。
萧珞两道眉并不浓黑却足够修长锋利,平日里总是清浅地笑着温润的气质掩盖了眉眼间本来嘚气质,一旦敛下神色那股令人招架不住的锋芒就毫无遮掩地显现出来。这种早已融入骨血的隐忍是在皇宫里生活多年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