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里面出现白点 会身上出现米粒大的白点越来越多多嘛?

  冷风扑面,星火摇曳。
  萧索的枯树下盘坐着一个孤独的人影。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非常单薄的衣衫,呼呼的风刮进他的脖子里,将这件样式古老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眉很浓,像两道笔直的剑一般倒插在眼睑之上。他的眉心紧紧皱着,连着挺直的鼻子,使他看起来有一种不符合少年人的阴沉。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盘坐着,冷得像月夜下的石头。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他的眼眸像是一汪漆黑幽深的黑潭,笔直地望着远方夜空下的那抹橘黄。
  他知道,那里就是幽州。
  十年了,整整十年!
  他终于又回到这个地方!
  一只雪白的野兔忽然窜上了他的肩膀,张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四处张望着。
  少年的手一抖,快得好像一道光。野兔透明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拼命挣动着,发出咕咕的咬牙声,但一切都是徒劳。
  少年微一用力,这只倒霉的把他当成石头的野兔就没了声息。
  “嘶——”一道黑色的身影滑过,跳到了少年的肩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痴痴地盯着他手里的野兔,一脸谗相。
  这是一只黑色的猫,谗猫。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它的头,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野兔。肩上的黑猫“呜呜”地叫着,似乎在催促他速度快一点。
  无数个日子里,他跟它就这样靠着野兔、野鹿等各种野味度日。
  一人一猫朝着幽州走着,速度很慢,但没有一点停顿。幽古禁地渐渐离得远了,幽州渐渐近了。
  熙攘的人声已经隐约可闻。
  少年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瞧着一旁刻在高耸巨石上的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幽州。
  巍峨的高山,云雾缭绕,灵力涌动,时而有一两声兽鸣传来。
  在山脚下一片空旷的场地上,此时聚满了从幽州各地赶来的人,均神情焦急地抬头望着天空,等待着什么。
  今天正是青元派两年一次的开山收徒之日,只招九至十五岁之间的少年,因为那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修仙的最佳时机。
  幽州共有十大传统势力,分别是三大修真家族和七大修真门派。
  青元派正是七大修真门派之一,在其最辉煌的黄金一代时期,曾经也登上过幽州的王座,可惜此后后继无力,渐渐没落,再加上二百年前的一场大战损失了三个金丹期的高手,实力更是瞬间掉至十大势力的末尾,随时有被旁的新起门派取代之势。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青元派好歹还有一个元神期的老怪坐镇,是以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不过即便如此,青元派对于这方圆万里的普通百姓来说,仍然很有吸引力,毕竟,再怎么说,青元派也是一个正正宗宗的修真门派。
  日上三竿,仙鹤的长啸忽然自云端传了下来,绵绵不绝。
  在一干人惊奇的目光中,空中原本很小的几个白点渐渐放大,如离弦之箭般射了下来,最后停在众人上空。
  来的一共是三头仙鹤,全部神骏非凡,大如牦牛,头顶丹红,全身雪白,挥动双翅带来的暴风将底下众人都扇得东倒西歪,立足不稳。
  每头仙鹤之上坐着一位中年蓝袍道士,俯瞰众人片刻,这才驱使仙鹤落了下来。
  仙鹤落地,神态优雅地跺步一旁,瞧都不瞧众人一眼。
  立在仙鹤的旁边,众人才分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同时又对仙门生出向往。就算是再不济的青元派,凡人若是能加入,其背后的家庭在俗世的地位就会立刻水涨船高。
  “修仙,天资为第一要素,我现在要检测你们的根骨。想加入青元派的少年,按顺序一个一个走到我近前来,家长亲人站到旁边。”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三个道士中的其中一个发话了。
  一个被家长拥簇着的少年双腿微颤着走了过去,中年道士将手虚按在他的腹部,摇头道:“不合格,回去吧。”
  少年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人身边,一家人叹息着走了。
  接着又有一个少年忐忑不安地上前。
  蓝袍道士浑厚的声音再次传出:“五行缺土,不合格。”
  “五行少木,不合格。”
  连续近二十多个人,竟然都不合格。
  中年人身后的负责登记的两个道士互相看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均有些失望。
  虽然他们也明白,好的修仙苗子基本上都已经被别的门派挑走了,但总还会抱有一些出现奇迹的幻想。
  最近几年,青元派一直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三位金丹期的长老也没有要突破的征兆,而元神境界的太上长老却渐渐接近六百岁的寿元大关,至今仍是元神中期,已是突破无望,眼看就要坐化。
  那些大的门派一心挤兑青元派,侵占其势力,新起的门派对其地位又虎视眈眈,前有虎后有狼,如果形势不能改变的话,他们青元派前景堪忧了。
  “好!五行俱全,合格了!”
  检查了百多个人,终于有一个少年合格了,三位道士均松了口气。
  中年道士面露喜色,语气温和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哪年出生?可念过书?”
  少年一一回答后,在道士的指示下兴奋地站在负责登记的两位道士身后。
  之后又陆续有十几位少年合格。
  又过半个多时辰,场上只剩下寥寥几人了,大部分的少年都已经失望回家。
  “咦。”忽然,负责检测的中年道士眉头一皱,抬头望了面前的少年一眼。
  这个少年很特别,没有任何人陪伴,肩上还睡着一只黑色的猫。
  “怎么了,师兄?”他身后的道士略感奇怪地开口问他。
  “哦,没事。”中年道士回过神来,摇摇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奇怪啊,怎么好像感觉到了一丝灵气?没道理啊。”
  他再探了少年一遍,刚刚的那丝灵气却消失地无影无踪,不由纳闷的想:难道是我检测多了产生的错觉?
  中年道士定了定心神,问道:“咳咳,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少年眼神一黯,沉默了一会才道:“睿之。十五岁。”
  负责登记的道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姓呢?”
  少年淡淡回道:“没有姓。”
  众人恍然,难怪他身边没人。
  “既然如此,以后你就从祖师爷姓林吧。”中年道士大袖一挥,在登记簿上落下三个字——林睿之。
  检测完毕的十几位少年被带到了青元派一处专门安排新入门弟子的房屋。
  那个负责检测的中年道士走到林睿之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他说道:“你的身体素质不错,可有兴趣入我白鹤观?我白鹤观可是青元派首屈一指的大观。”
  白鹤观实际乃是青元派的第二大观,不过中年道士自己可不这么认为。
  他本以为只要他开口,林睿之当然是感激涕零、迫不及待地答应,谁知道林睿之却低头呐呐道:“我……我……”
  中年道士见林睿之犹犹豫豫,一脸不情愿,顿时大怒,不过他自持身份,自然不肯与林睿之计较,只一甩袖袍,丢下一句:“不识抬举。”朝前去了。
  众少年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林睿之,只觉此人肯定傻了,他一个刚入观的小小弟子,竟然还挑三拣四?
  另外两个道士见状只暗自摇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不多时,各观首座的亲传弟子代表师傅过来挑人。最终,林睿之竟然被奕剑观的人选中,众人无不露出羡慕神色,均认为他是走了狗屎运。
  之后,一个长相普通的灰袍青年走了进来,捧着记载着他们简单资料的册子认人,花了半个时辰将观里规矩禁忌一一说与众人,又分发衣服和腰牌,接着两袖一挥,施施然去了,不再理会他们。
  林睿之拿起衣服,根据灰袍青年之前的指示顺着石子路朝北方竹林的方向走着,不急不缓,与身旁那些边走边兴奋地东张西望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那只黑猫仍然半阖着眼睛,似醒非醒地趴在他的肩头,十足一副懒骨头模样。
  就在这时,一阵“哗哗”的水声毫无征兆的响起。放眼看去,前方不远处的水潭中心突然起了一个巨大旋涡,不过片刻,便见巨浪翻腾,伴随着几声惊呼,一条通体银白的大蛇冲天而起,漫天水花扑面打来。
  夕阳落在蛇鳞之上,绽放出宛如水晶般的夺目光彩。大白蛇的双眼透出无尽凶光,庞大的身躯弯曲着,巨大如铁锥般的蛇头俯冲而下,劲风如刀,对准吓得跌倒在地的众少年,猩红的蛇信一升一缩,像刀柄一般泛着嗜血的光,俨然是一副攻击姿态。
  林睿之肩上的黑猫猛地弓起身体,前爪抓住林睿之的衣服,迅速将大半的猫身藏在他的背后,浑身黑毛根根倒立,一双绿油油的铜铃猫眼惊恐地透过林睿之的肩膀望着头顶上方的巨蛇。
  巨蛇乃是青元派的护派灵兽,凶猛异常,这一发威,当真天地变色,原本平静的潭面剧烈颤动,转出数个深深的漩涡,仿佛随时都可冲天而起,在漩涡的深处更有轰轰之声传来,声势惊人。
  众少年哪见过如此恐怖情状?包括林睿之在内全部变了颜色,有胆小的甚至已经面如土色,裆下迅速出现一片水渍。
  灵蛇灯笼般的巨目死死地瞪着众少年,庞大的蛇头不住地在东晃西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随时会落下雷霆一击,吓得一众少年瑟瑟发抖,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灵尊不要!”就在这关键时刻,伴随着一声娇俏的疾呼,半空中飞来一袭火红的身影。
  众少年抬头,正见一个豆蔻年华的水嫩少女英姿飒爽地立于一柄银白的宝剑之上,临空仰望着灵蛇,表情坚定,用娇小的身体将灵蛇与众少年隔了开来。
  灵蛇庞大的蛇头距离她不到半尺,随时都会攻击的样子,少女一时惊险万分。
  这时所有青元派的高手都被惊动了,尽数飞了过来,聚集在灵蛇的不远处,为首的是青元派的掌门青云真人,还有六观的长老,一行人个个脸色凝重。
  灵蛇护派已有好几千年,这一代的掌门自入派以来就没有见过护观灵蛇发过这么大的怒,心里也是惊疑不定,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灵蛇偏着巨大的脑袋,甩动蛇身,将半空中的掌门和众长老环视一遍,眼中旺盛的怒火渐渐熄灭,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又在众少年的上方转着脑袋,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分辨着什么。
  半晌,探寻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后,灵蛇终于放弃了,它理也不理半空中的青元派掌门和各长老,施施然地移动蛇身,如链子般缓缓沉入水潭之中,潭面迅猛的漩涡跟灵蛇灵犀相通,也慢慢变小,不多时,平复成一潭明镜。
  青元派众人面面相觑,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掌门青云真人最快回过神来,低声吩咐了一旁的道人几句,接着又看了底下吓得形象全无的众少年一眼,朗声道:“尔等初入我青元派,气息陌生,护派灵尊有所好奇,出来跟大家开了个小玩笑,大家不必紧张,现在依次去向自己的师傅报道吧。”
  一众少年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争先恐后地爬起来朝各自分观快步奔去,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秒。
  这一次谁也不敢再大声喧哗。刚刚水潭中灵蛇那惊心动魄的一怒,把他们的魂都吓掉了一半,恐怕至少一两年内,少年们不敢再走这条道。
  见人都散了,半空中的少女也收起宝剑,自空中落了下来,明眸皓齿,端地动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愣在原地的林睿之和他肩上的那只黑猫,嘻嘻笑道:“你就是新来我们奕剑观的那个小师弟吧?今年多大了?还真的跟陶师兄说的一样,带了只宠物猫呢,呵呵呵。”
  笑声如银铃,引得众奔走的少年好奇地回头朝她望来。
  林睿之向少女微微颔首,道:“多谢师姐挺身相助。”
  少女大方地摆摆手,小嘴一撇道:“小事一桩啦。我从小就跟灵尊大人玩在一起,你别怕它,它只是长得吓人,其实很温柔的……”
  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冷喝自旁传来:“曦儿!你还说!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少女朝着林睿之调皮地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快速道:“糟了,又要挨父亲的霹雳无敌啰嗦功了,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
  说着便扭头冲着半空中怒气冲冲瞪着她的中年男人甜甜一笑,用腻地吓人的声音拖长了声调喊了一声:“爹爹~~~~~~~~~”
  然后踩着宝剑飞到了中年男人的身边,那男子瞧了林睿之一眼,带着她飞走了。
  林睿之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知道那个中年道士就是他的记名师傅——奕剑观的首座白景川了,而那个少女,则是他唯一的女儿白曦儿,跟林睿之入山前了解到的情报上一样,连性格都不差分毫。
  林睿之嘴角微挑,拿起被水溅湿的新道服,朝奕剑观走去。
  这时黑猫已经恢复了慵懒模样,又爬上他的肩头,懒懒躺着。
  一人一猫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更多 |

  青元派偌大的正殿三清殿上,除了掌门青云真人外,只有六观首座长老坐在座位上,几人或捧着手里的茗茶,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悄无声息。
  青云真人缓缓地扫过六个长老,手指轻轻敲着椅背,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武力虽然不高,但在青元派地位却很重要的丹药观首座长老吴向风望着掌门道:“掌门师兄,你发现了什么吗?”
  青云真人蹙着眉,语速十分缓慢地道:“我刚刚通过轩辕剑感应过灵尊。”
  话音一落,所有长老立刻坐直了身体,凝神细听。
  青云真人接着说道:“奇怪的很,灵尊它竟然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啊?怎么会呢?刚刚明明瞧它要攻击那群新来的弟子。”各长老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烟霞观的首座苍古更是忍不住开口质疑。
  “确实如此,”青云真人环视一遍众人,“我以轩辕剑喊了灵尊几遍,它都没有理我。若真有异常,灵尊必定会对我有所警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奇怪了,今天下午的时候,灵尊明显有异。我入派也有近三百年了,还从来没见过灵尊这个模样。”苍古蹙着眉,一脸难解的表情。
  白景川沉吟道:“莫非是新来的那几个弟子有问题?”
  “白师兄什么意思?那几个少年都由我大弟子杨宇光仔细检查过的,难道你是在质疑我观的能力吗?”向来不满奕剑观压他一头的白鹤观秋海潮冷冷开口。
  白景川脸色微沉,淡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秋海潮咄咄逼人地望着白景川,一步不肯退让。
  眼看气氛有些僵,青云真人忙站起来打圆场,道:“两位师弟不要争了,刚刚在灵尊旁边,我以神识探测过他们,那些少年没有问题。”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可惜,没有资质特别出众的。”
  青云真人说完这句后,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半晌后,苍古忽然开口道:“掌门师兄,听说,东边那个岳山派里新诞生了一个金丹高手,不知道是否真假?”
  青云真人苦笑道:“我今天主要的目的,正是要跟你们说这件事。”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烫金的请帖递给右手边的白景川,“各位看看吧,这是他们送来的帖子。”
  白景川打开瞄了一眼,传了下去。
  众长老一圈看遍后,又递还到青云真人的手里。
  苍古“哼”了一声,面色不虞道:“修仙大会,哼哼,他们好大的野心。”
  白景川皱眉道:“看来,除了那个新诞生的金丹期高手,他们对年轻一代也很有信心。”
  吴向风冷哼道:“他们这是想逼我们让位。”
  掌门青云赞同道:“不错,现在他们也有三个金丹期高手,一个元神老祖,实力确实已经与我派差异不大。如果这次各派都同意他们提议的话,明年的修仙大会我们便不容有失,否则,这七大派之一的位置怕是要不保了。”
  秋海潮冷冷一笑,道:“掌门师兄您不必过虑,再怎么说,我派太师叔可是元神期的高手,加上灵尊,他区区一个岳山派,难道还能奈何得了我们?便是我们不让,又怎么样?况且,我也不信他们会出什么惊采绝艳的天才,我们的弟子未必就会输了。”
  青云真人叹了口气,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摆摆手,让他们都散了。
  不多时,夜幕降临。
  奕剑观坐落在最北边的野林峰上,与主峰仙人峰之间用一条巧夺天工的拱桥相连。野林峰的后面是整片的森林,奕剑观的建筑都在前面。
  庙内东西各有配殿及寮房,西面有跨院,前面是山门,整体建筑排列有序,各殿内墙上均绘有精美壁画,每一幅都包含着道义。
  主殿正中央是一座祖师爷的铜像,铜像前摆放着香烛供品。每个新来的弟子都要进这里给祖师爷磕头。
  此时,殿内两旁站满了人,所有奕剑观的弟子都被召来了。
  白景川站在最前头,白曦儿站在父亲身后,冲林睿之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好奇之意,显然对这个刚入观的小师弟很有兴趣。
  白景川可不知道他身后的女儿表情,只板着脸,指着铜像一本正经地道:“这是我们青元派的开派祖师爷,你磕头罢。”
  林睿之双膝曲地,手指并拢,双手交叠,按在身前的蒲团上,身体缓慢压下直到前额触碰手背,行了个幽州最重的大礼。
  行完礼后,他又抬头仔细瞧那铜像,只觉栩栩如生,仿佛要活过来一般,甚是惊奇。
  接着又有一个蓝袍道士端着茶走上前来递给林睿之,小声提醒道:“小师弟,该给师傅上茶了。”
  林睿之谢罢接过,恭恭敬敬地将茶递给白景川,行了叩头拜师大礼。白景川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让他起来。
  接下来便是晚饭时间,一行人从大殿中退到后堂,按辈分落座用膳。通过席间闲聊,林睿之已经知道刚刚好意帮他拿茶的那位是白景川的大弟子宋思哲。
  此人看上去跟白景川年纪相仿,方脸浓眉,甚是英气,举手投足间不失风雅,不愧为奕剑观首席弟子。
  坐在宋思哲旁边的二师兄方剑相较之下就显得严肃得多,一席晚饭下来,众人多有说笑,唯独他只闷声吃饭,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时老六陶卜桓正说了一件修行上的糗事,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白曦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米粒抛飞,全然没有淑女形象。
  白景川重重咳了一声,白曦儿与众弟子才收敛了一点,但没过多久,饭桌上又恢复原样。
  林睿之由此明白这奕剑观里的人平时关系都不错,而白景川想来也是一个颇为和蔼的师傅,否则弟子们不会这般姿态放松。
  饭后天已大黑,林睿之跟在六师兄陶卜桓身后往旁边众弟子起居的小院走去。
  奕剑观乃是青元派的第一武观,但里面的弟子却是各观中最少的,而且都是以剑为主的剑修,首座白景川更是青元派首屈一指的金丹期长老。因为人少,所以奕剑观的弟子之间相互都很熟悉,感情也较别观的人要好。
  整座奕剑观共有大大小小弟子六十九名,相较于别脉的两三百人,不知道少了多少。而这六十九人中只有六人是白景川的亲传弟子,加上他自己的女儿也不过七个人,由此可知他收徒的标准有多高。
  林睿之虽然身强体壮,年仅十五已生有八尺之高,但仍未入白景川法眼,只是一个记名弟子,未来真正教他修行的人是白景川的六徒弟陶卜桓。
  虽然林睿之并不是白景川的亲传弟子,但能成为他的记名弟子仍然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要知道这次一起来的十几位少年,可就只有他一个人进入了奕剑观。但他自己究竟乐不乐意,那便只有他知道了。
  因为奕剑观屋多人少,所以居住条件自然也比别观好上很多,即便是初来的林睿之,竟然也分到了单独一间。
  陶卜桓把他带到住处,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勉励几句,伸到一半突然看到他肩上懒趴着的黑猫,表情一滞,半途收手,接着又吭哧吭哧笑了起来:“小师弟,你可真有意思,我们这里虽然有不少师兄弟带着宠物,但那都是矫勇善战的灵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拿俗世黑猫当宠物的,哈哈哈。”
  那黑猫极是通灵,闻言两耳一竖,竟抬起眼皮白了陶卜桓一眼,这才往前一跃,跳到了一旁铺着被褥的床上,兀自接着睡了。
  陶卜桓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一切,口吃道:“这……这……这我没看错吧?这猫……它居然还会翻白眼?难道它能听懂人话?难道它也是只灵兽?”
  林睿之知道面前站着的就是日后教导自己的半个师傅了,不敢有所怠慢,解释道:“它就是最普通的黑猫,不是什么灵兽。只不过我跟它日夜为伴,养成了对它讲话的习惯,日子久了,它大概也就能听懂一些,实在不足为奇。”
  陶卜桓疑惑地看了看林睿之一眼,显然并不太信,但再仔细去瞧那黑猫,又确实不见它有别的出众之处,更没有灵兽独有的灵气,不禁摇了摇头,自语道:“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
  顿了顿又道:“哦,小师弟,你奔波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晚。对了,有件事我先告诉你,我们奕剑观都是剑修,以后你的修炼方向也是如此。既然是剑修,身体就非常重要,明日起床后你先去后山的瀑布另一头捡一颗七彩石子,把它拿来给我,到时我教你基础的修炼道法。”
  林睿之恭敬答了一声“是”,又将陶卜桓送出门外,这才转身回房。
  关上门后,房里顿时变暗了不少,只有少许月光透过朱窗洒落进来。
  一室冰凉,林睿之并没点灯,只是缓缓扫视了一遍房内环境。
  里面东西并不多,一张靠墙的床——不是那种传统的床,好像仅是用简易木板搭建而成的睡榻,光秃秃的一张被子一根枕头,顶上并没有沙幔遮蔽,床脚一个方木柜,大抵是用来给弟子装衣物的,房间中央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其余便没了,说得上简陋。
  林睿之将手里的包裹和道袍一起放在八仙桌上,默默站在窗前,出神地眺望着远处一簇黑色的建筑物。直到黑猫“喵”了一声,他才收回目光,回过神来。接着他走到桌旁,手指轻抚过胸前,一块黄色的腰牌赫然在手。
  原来他胸前的衣襟中正藏着一枚空间戒指,可以收纳东西,里面包含的空间比修仙门派寻常的储物袋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至于那个包裹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其实里面仅仅只放了两件衣服几锭碎银。
  若是那位判断他是穷孤儿的道士这时看到他衣襟中藏着的这枚戒指,恐怕连眼珠子都会掉下来。这可不是普通修仙者能够得到的东西,放眼整个幽州都是屈指可数,而在他们青元派更是仅仅只掌门真人和六位长老有。
  林睿之轻抚着黄色腰牌,嘴唇紧抿,目光深邃,仿佛透过腰牌看向了不知名的远处。月色下,他的神情冷冷的,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块黄色腰牌跟他今天领到的青元派的弟子腰牌很相似,一眼便可看出是源自同门,只是黄色腰牌无论从纹理还是材质上都要比他拿到的那块弟子腰牌高级一筹。
  半晌后,林睿之将黄腰牌收了起来,从空间戒中取出一套针线包。
  他褪下身上略显陈旧的衣服,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一阵微弱的荧光自他的肌肤上闪过,瞬间消失。
  他眼神柔和地看了一会这件虽然陈旧但做工布料却绝对算得上精致的衣服,微微一笑,仔仔细细地叠好收进空间戒中,又拿起灰色道袍,借着窗外的月光,穿针引线,在道袍的里面缝了一个内袋,而后将空间戒指珍而重之地藏入袋中,穿上道袍,和衣睡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杀……”
  黑暗中,林睿之一声闷哼,猛地坐起,喘息不止。
  黑猫被他吓了一大跳,睁着绿油油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见他神情恍惚地呆坐床上,又讨好般地蹭到他的怀里。林睿之一手捏着黑猫柔软的皮毛,一手捏了捏满是冷汗的眉心,轻轻吐了口气,呼吸渐渐平静。
  这样血流成河、遍地死尸的可怖噩梦自他从天蚕冰茧中破冰而出之后,十年来几乎夜夜缠着他。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那藏着空间戒的内袋,漆黑的眼眸忽而变得血红。
  了无睡意,索性盘腿坐起。闭上眼睛,曾引起天下纷争,无数人求而不得的《九玄心经》玄奥字符跃然而现,在他的识海中不住跳动着。
  他紧蹙着眉,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深深痛意,尝试着修行,不过一息时间,猛地喉头一甜,忙以手捂唇,生生将那口涌出的血又吞了回去。
  林睿之不甘心地砸了一下床板,从空间戒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吞了,翻身下床,将房里的桌子搬到窗下,摊开宣纸,取出笔墨奋笔疾书。
  宁静的天空,繁星点点,甚是皎洁。
  林睿之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在月色下,光洁得像是一块抛光的玉石。浓郁的墨汁泼洒在纸上,笔力雄健,那愈见漆黑的字迹有如快剑长戟,森然相望。
  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窗沿,看了看纸上的那些狂草,又抬头疑惑地看着林睿之。
  写了整整两卷纸之后,林睿之才将笔搁置,重重吐了一口浊气。
  “小黑,活着,真好,是不是?”他仰面望着窗外,低低地说了一句,表情像刀刻一般冷峻。
  被称为小黑的黑猫趴在窗沿,轻轻“喵”了一声,算是回答。
  两百年多年前,又瘦又脏的小黑刚遇见林睿之时,他还是一个被冰封着的茧。
  不知道是因为他被冰封之前的怨念太强,还是幽古禁地的地势太奇,本该如石头一般的天蚕冰茧竟然灵气外溢,正好把饿得头昏脑胀的小黑吸引了过来。
  依靠着天蚕冰茧的灵气,小黑活了下来。
  两百个日日夜夜,小黑寸步不离地贪婪地吸收着天蚕冰茧的灵气,一直到冰茧的灵气耗尽,冰封在里面的当时年仅五岁的林睿之破冰而出后,这样的日子才有所改变。
  虽然林睿之在天蚕冰茧冰封了两百年,一切生命体征都曾停止,但自破冰而出后,他竟一切都没有忘,仿佛那两百年的时间不过一场梦而已,而他也仍然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
  一转眼,这一人一猫已经共度了十年光阴。林睿之也由五岁孩童长成了身高八尺的少年。
  望着窗外的夜色,林睿之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就像是黑暗中的灵狼。

  翌日一早,林睿之根据陶卜桓的吩咐先去了野林峰的后山。
  远远望去,一道千米长的大瀑布轰轰而下,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灵气逼人,壮观瑰丽。
  走的近了,才发现陶卜桓所说的七彩石子在瀑布的另一头,若想捡一颗回来,势必要穿过瀑帘,这瀑布足有十来丈宽,有万马奔腾之势,想穿过它可并不是易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瀑流冲入潭中卷走。
  因为剑修不同于别的修仙者,首先要修体,剑道最后,身体素质最是要紧,否则就无法驱动那些高深的剑诀,更遑论凝出剑意了,所以奕剑观的弟子都有炼体的功课。
  林睿之微微一挑嘴角,正欲施展身形跃过去,肩上的黑猫忽然立了起来,抬头朝林间深处望了一眼。
  林睿之顺着小黑的目光瞥了一下,顿时了然,看来是陶卜桓不放心自己,暗中过来看了,吸了口气,当下放弃了跃过去的想法,老老实实攀着瀑布下凸起的一块块石头朝着另一端艰难走去。
  “林小师弟!”忽而一声大喊传来,声音甜美,不用回头,林睿之也知道是谁。
  白曦儿一袭火红的劲装,提着剑也跳进了瀑布中。
  林睿之惊奇地瞧着她,奇怪之意表露无疑。
  白曦儿将剑插入石缝中,迎着轰轰的瀑布,一步步走到林睿之的身旁,大喊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也来这里受这该死的瀑布之气啊?”
  林睿之尚未说话,白曦儿又百灵鸟一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哎,我真是命苦啊,奕剑观所有的弟子只在入观前两年要来这里遭罪,而我却被爹爹说什么体质太差,力量太轻,特命每日过来受这瀑布蹂躏,唉。”
  说罢又长吁短叹了一番。
  林睿之听了暗暗觉得好笑,但却没说什么。瀑布的轰鸣声太大,他不习惯嘶声力竭地大吼。
  白曦儿也不以为意,瞧了林睿之肩上以爪子狼狈巴着他的黑猫一眼,哧哧地笑了起来,“小师弟,你可真有意思,怎么过瀑布还带着你的宠物猫啊?不怕它被瀑布冲走了?”
  林睿之朝她笑了笑,做了一个听天由命的表情。
  白曦儿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林睿之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那被瀑布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露出青涩的曲线,她却大大咧咧地毫无感觉,反倒是一旁的林睿之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不去看她。
  虽然林睿之对男女之事也没有多少概念,但再怎么样,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许心性因为经历的缘故比寻常少年成熟很多,但这方面却都是一样的。
  至于那肩上的黑猫,直接以爪捂脸,极度拟人化地做出了一个害羞的动作,引得林间深处看着的陶卜桓惊奇不已。
  白曦儿以剑为杖,加上林睿之故意相让,不一会,便走在了林睿之的前面,先捡到了七彩石子。
  她回头冲着林睿之得意地一挑眉,爬上岸,手里掐出一个凝水法诀,瞬间就将身上的水汽蒸发干了,根本看不出前一刻她还在水中。
  “小师弟,你慢慢爬,我可先走啦,早饭还没吃呢,饿死我了。你也快点啊,晚了可没饭吃。”说罢踏剑而上,直接飞了出去。
  林睿之瞧着白曦儿离开后,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林间,已没有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想来陶卜桓看到自己不会被瀑流卷走,放心之下提前走了。
  这时肩上巴着的小黑抽出一根爪子拉了拉他的衣袖,林睿之心中一动,知道小黑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回头问:“发现了什么?”
  小黑“噌”地一下从林睿之的肩上跳了下来,水流太急,差点把它冲了下去,它狼狈不堪地巴着水底凸起的一块石头,好半天才立稳了身子,踩着被水冲得完全失去了优雅风度的猫步在水底艰难前行。
  虽然小黑现在的样子很好笑,但林睿之并没有笑它,此时他的内心已被满满的疑惑占据,亦步亦趋的跟着。以小黑的懒劲,平时能趴着绝不站着,一天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像条毛披肩一样赖在他的肩膀上,此时它竟然肯在如此湍急的瀑布中前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根据以前的经验,林睿之知道,它发现的必然不会是凡物,虽然他们也有好几次因为小黑的发现差点命丧其中,但得到的好处显然要比冒的险大。
  小黑在瀑流最急的浅石滩上爬了一阵,忽然头一低,巴着一块石头竟是整个扎入了水中,林睿之一惊,第一个反应便是小黑怎么还会潜水?顾不得多想,他也立刻扎入水中。
  原来这片已经是深水区了,水里的光线比较昏暗,而且还有暗流涌动,要在水下游动十分不易,小黑身体贴在比它体型大了数倍的巨石下面,一路往下沉。林睿之反应迅速地反手抄起一旁的一块巨石,借巨石的下坠之力直追小黑而去。
  一人一猫急速下坠。
  约莫下坠了十分钟左右,林睿之便有些憋不过气来,胸口如受大锤敲击般难受,很想丢了石头立刻钻出水面换口气,但他瞧已经被他追上的小黑却没有什么不适反应,顿时一咬牙,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掏出一粒辟水丹塞入嘴里,继续跟着。
  辟水丹并不多,只因原料非常难找,几年来林睿之一共也才炼制出六粒而已。两年前在幽古禁地的湖中已经用掉了两粒,刚刚又吞了一粒,现在只剩下三粒。林睿之暗暗捏了一下拳头,祈祷够用。
  越往下,水越昏暗,可见度直线下降,水温也开始急剧下降,刺骨寒冷。林睿之猜测这里的水温可能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
  小黑甚至已经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的打颤声。
  “太冷了,底下到底有什么?让小黑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林睿之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寒冷,每一丝水流都像是一柄刻刀,刺入他强劲的肌肉里,直达骨髓。
  他不得不运转灵力护体,这才稍稍抵御住了这股低温。
  再往下坠了数十丈,眼前忽然一亮,刺目的光线令他睁不开眼睛,随即他便感觉到双脚落下,竟是已经到了潭底。
  小黑弃了石头后,立刻巴住了林睿之的衣摆,猫爪指了指前方,一脸兴奋。
  林睿之睁开眼来观察,吃惊地发现面前竟有座古旧破落不堪的宫殿,殿门上方不知道镶嵌着什么东西,红的绿的,交相辉映,水中隐约有股清幽的香味飘来。
  林睿之心中凛然,想不到在这个落魄的青元派奕剑观后山潭中,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磅礴的一座古殿,要不是小黑,打死他都不会想到要潜入这么深的潭底探宝。
  随即,他给了小黑一粒辟水丹,自己又吞了一粒,一人一猫小心翼翼地向着古殿走去。
  走进古殿内,一股让人心悸的庞大气息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强大的威压使得他们险些窒息,所有的浮力消失,一人一猫皆一阵惊悚。
  反应过来后,林睿之与小黑对望几眼,不但不畏惧,反而都生出了一丝兴奋。
  他们在幽古禁地深处生活的十年,每一天都会遇到无数的强敌和未知的灾难,随时都在生死之间徘徊,如果不是靠着坚毅的心性和诡异的好运,早就死了一万遍以上。是以两人虽感觉到前方危机重重,但却一点都不怕。只因他们都明白,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可能出现异宝。
  在幽古禁地,通常有高级灵兽的地方也会有高级灵药,这个定律一直不变。
  林睿之运转灵力,掐出一个法诀,身体上顿时泛出一层迷蒙的黄芒。
  他拉着小黑缓步向前,神识放出去也如石沉大海,完全探不到什么。
  朦胧的雾气变幻着各种模样,非常迷蒙,空旷的古殿一眼望不到尽头,好像洪荒禁地。周遭是诡异的安静,连流水都是无声无息。
  “嘎嘣”一声碎裂的脆响传来,林睿之一顿,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么,低头看去,地上一具森然的白骨静静躺在那里,看骸骨形状有点类似猫科类的野兽。
  “这只陆地野兽能潜入这里,生前一定非常强大,说不定,已经到了化形境界。”林睿之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没有什么进一步发现。
  小黑很是兴奋, 发出一声叽咕声,一下就跃到白骨之上,白骨极为脆弱,被它一碰全化成了骨粉。它在里面一阵拨寻,最后竟寻到了一块小如鹅卵的淡黄晶石,二话不说就吞进了肚里。
  林睿之微扯了一下嘴角:“你倒是识货,这可是一只足可比拟元神老怪的野兽。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年看你吞了不少兽晶了,怎么本事却一点不见涨?”
  小黑完全无视林睿之,拍拍小肚皮,发出一声满足的饱嗝,前爪一擦小鼻子,踩着猫步优哉游哉地往前去了。
  林睿之跟在它的后面,右手中指和食指指尖早就凝出了一柄青色的小剑,随时准备攻击。
  他没有自己的飞剑,剑意是他最强的武器。
  当年在幽古禁地,他刚进入驱物境界时就凭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以及坚韧的性格、无以伦比的参悟力修炼出了剑意。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大门派里,肯定会引起轰动,马上会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古往今来,整个幽州能够在驱物境界就修出剑意的人不超过一只手,而且,这些人最终无一不是修炼到了元神境界,成为门派的顶尖力量,毫无例外。
  继续向前走着,林睿之又陆续看到了几具兽类的白骨,至于它们的兽晶自然也是全被小黑毫不客气的一一吞了。
  林睿之心里暗忖:难道这里竟没有人类来过?
  他刚这么想,眼前便忽然出现一具人类白骨!
  那白骨很多地方都已经碎裂,甚至化成了骨灰,但却仍然散发出一股气势很强的灵力。可以想见,此人生前该是一个怎样牛气恐怖的存在,只可惜最终的结局也只是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里。
  白骨的旁边还有一柄断剑,很显然他生前经过了一番搏斗。
  林睿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平静蹲下身来,在这具白骨的身边摸索着,像这样的强人,身上必定带有不少宝贝。
  果然,不多时,便被他摸到了一个储物袋,时日太久,林睿之刚一碰到储物袋,后者便风化了,一堆原本储存在里面的东西“霹雳巴拉”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这个强人的身家果然很丰厚,林睿之捡到了六块成色很足的上品晶石、两件灵器、几块玉简,还有三张攻击性的二等灵阶符箓。
  符箓是指画符师将自己的法术用特定的符纹封印在符纸中,使用起来无需消耗灵力还可以瞬发,厉害之处不言而喻。
  当今世界,人们把符箓按等级分为一至七等,按强度品质分为地阶符、灵阶符、仙阶符。一等比七等强,依次类推;灵阶符比地阶符高级,仙阶符比灵阶符高级。
  之所以会有地阶符、灵阶符、仙阶符之分,这是因为每个人对于法术的参悟都不同,同样的法术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所以参悟力高的画符师制作出来的符箓自然也就要比参悟力低的画符师制作出来的强,就好比丹药一样,好的炼丹师炼出来的丹药自然要比普通的炼丹师有效果。
  一张一等符箓可以抵得上分神境界的高手施展一次法术,也就是说,即使是一个凡人,如果手握一张攻击性的一等符箓,也有可能诛杀一个元神境界的老怪物。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画符师修炼到渡劫及其以上的境界,所以那些逆天的符箓也就没有出现过,有也只存在于遥远的传说中,到底有多强,谁都说不准。
  这样好用的东西自然很吸引人,但可惜的是,符箓的制作太繁复,不仅需要庞大的灵力支持,还需要神识进行精准地控制,越是高级的法术越难画出符纹,失败率非常高,反噬的风险也很大,也因此,高级的画符师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便是普通的画符师都会被人奉为座上宾。
  四等的符箓——哪怕是四等地阶符箓——在市面上也已经算是非常少见的珍品,更不要说二等灵阶符箓了,这就相当于一个对法术参悟颇高的元神期老怪施展的法术!威力有多大,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这次能得到三张二等灵阶符箓,可以说等于得到了三张保命法宝。即便林睿之再从容,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过,在他仔细检查过之后却惊讶发现,这次的收获中最珍贵的竟然还不是这三张二等灵阶符箓,而是一块玉简!
  这块玉简中竟然记录了一套古画符术!而且里面还有这个强人的画符心得!原来这个强人名叫周应天,竟是一个三千多年前的高级画符师!这三张二等灵阶符箓极有可能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林睿之一看之下立刻抑制不住地热血上涌,一颗心“嘭嘭”跳了起来,恨不得立刻静下心来好好体味!
  要知道画符术可是比高级法诀还要难得到的东西!便是最低等的画符师,也会将他的画符术当做珍宝藏起来,何况这样一个高级画符师的画符术?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套早已经失传的古画符术!
  “既然他是画符师,一定有一套修炼神识的法诀,会不会就在剩下的几个玉简中?”林睿之感觉自己完全平静不了,脑袋充血,极度兴奋,他飞速将神识沉入剩下的几块玉简中查看。
  很快,剩下的四块玉简就被他检查完毕了,可惜的很,没有修炼神识方面的只字片语,只是几个高级法术,以他现在筑基中期的实力而言,都还不能学习施展。
  林睿之苦笑一声,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能得到这样一套有注解的古画符术已经是天大的机缘,还想要得到比画符术更难、更讲究天赋的神识修炼法诀,简直是异想天开了。
  高级画符师之所以那么稀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神识太难修炼。
  有了珠玉在前,剩下的灵器便有些不入眼了。
  林睿之现在的身家虽然不多,但他的眼光却很高,寻常的灵器根本不入他眼。小时候他什么珍品没见过?而且他始终觉得灵器是外物,没有本身的实力来得令人安心。自从有一次在幽古禁地被一群野灵狼劈碎了灵器还差点弄得他死在当场之后,他就很少使用灵器了。
  他更相信自己手指凝出的剑意。
  不过话虽如此,到底聊胜于无,他虽然看不上,但也不代表这灵器就没有价值,毕竟都是一个起码元神境界的强人收藏,拿去卖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将这些东西一扫而空后,林睿之站起身来,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心中一动,目光落在白骨左边的地上,那里的水流一片朦胧,隐约有紫色雾霭翻涌。
  小黑早已等得不耐,拉了拉林睿之的衣摆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这座古殿中吸引它的东西已经没了,而林睿之也已经得到了好处,所以它便没耐性再待下去。
  但林睿之却不愿意立刻离开,冥冥中,他感觉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召唤他,如果此刻他转身离去,一定会后悔莫及。
  他蹙起了眉,指尖再度凝起一股剑意,朝白骨后面的紫雾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嘭、嘭、嘭……”
  他口干舌燥,每踏一步都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强人周应天就死在这里,他的身旁还有一柄断剑,这一切都十分清楚的提醒着他前方很危险,非常危险……
  但是他一定要向前。
  “嘎嘣”又是一具人类白骨,他猛地缩回了脚,这具白骨在他的踩踏下竟然没有粉碎!
  他低头,白骨周围散落着一些损坏的灵器和断裂的飞剑,地面有着很明显的打斗痕迹。这一次,他没有停下来,很明显,这个人在死之前,已经用上了一切能用的东西,且全部报废了。
  不多时,又见到了一具人类白骨,接着又是一具,一具又一具连着,散落的断剑和粉碎的灵器中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
  林睿之心中开始打鼓,脚步不由有些迟疑。
  这些强人都死在了这里,可是为什么他走到现在,却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难道是在这之前都被强人摧毁了吗?
  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前?
  “走!”他蹙眉沉思了一会,决定继续往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循着内心的召唤,他走到了一座太极八卦图的旁边,周围已经漆黑一片,凭着感觉,他伸出了手……

  看着手里这块拇指盖大小的四方黄木,林睿之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块黄木的中间是镂空的雕花,但看得出,黄木只是普通的木质,而上面的雕刻技艺也十分糟糕,最上面还有一个小孔,说明这是个吊坠。
  林睿之蹙起了眉,这块黄木既然浮在八卦图中央,已经说明了它的不凡,但为何却又如此平凡——甚至可以说是廉价?
  而且,他拿到它,也未免太轻易了一点。
  他只是循着感觉,轻轻伸出了手——一切就是那么简单,简单到让人觉得反常。
  正在他惊疑不决的当口,小黑已经不耐烦地翻起了白眼,冲到他的面前揪他的头发,再次示意他快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奇怪的是,它的眼神中,似乎有着一丝疑惑。
  它距离林睿之非常近,但是这里的光线太黑,林睿之根本看不到它,所以,他便也不知道自己离危险那么的近。
  “难道是我多心了?”林睿之摇了摇头,准备转身往回走。
  那黑暗中的水怪笔直射了过来,迅如电闪,一下子就到了他的背后。
  小黑发出了极其凄厉的一声惨叫,滚落一旁,原是它替他挡下了第一击!
  这股杀气来得太突然,林睿之心脏剧缩,一个侧翻滚至一旁,身体内的灵力迅速被抽空,全部涌到了指尖的剑意上。
  “咻——”剑意迎着那水怪射了出去!
  水流“哗”一下被迅速分开!
  这极度精纯的剑意刺到怪物的头上却只发出了极轻微的一声闷响。
  林睿之深知这头看不见的怪物之可怕,不敢恋战,极默契地拉起小黑飞逃。
  无数个日夜里,他跟小黑都是这样从一头头的恐怖灵兽口中逃脱。
  虽然他现在不过筑基中期境界,但要论逃命的本事,他却已经不小,他的全速奔跑速度甚至要超过幽古禁地的灵豹!寻常飞剑的飞行速度根本比不上他!
  “嘭”一顶黄色的大伞被他祭了出来,瞬间撑开,带起的水流将他加速往外推了一步!
  “吼~~~~”黑暗中的水怪一声吼叫,显然撞上了黄伞。
  紧接着林睿之以神识将黄伞一收,借着这道水流又滑向前面一大步,眼看就要出古殿口。
  “喀喀喀”一阵仿佛铁门被拉开的沉重声音从水底深处传来,巨大的水流喷了出来,正好将林睿之再次往前推了一段。
  身后一道猛烈的气流袭来,不用回头,林睿之也知道必定非同小可。
  凄厉的猫叫响彻潭底。
  又是小黑瞬间蹿到林睿之的背上替他挡了一击。即便如此,林睿之也不好受,五脏六腑像烧着了一般,喉咙一甜,一口气没憋住,吐出好大一口浓血。
  水流中顿时布满了血腥气!
  小黑的攻击力不强,但不知为何,耐打击能力却超强,所以每次逃命时,总是小黑替林睿之挡攻击。
  借着这股巨力,一人一猫瞬间逃窜出了古殿。
  “轰隆隆~~~~~~”
  身后一阵剧烈的摇晃传来,他们刚离开,古殿竟然开始倒塌了!
  林睿之不敢停留,猛地往上蹿,想借着水的浮力蹿跳出水面。
  “吼~~~~~”水怪愤怒的吼叫声再度传来,显然是没有料到林睿之竟然能逃出去!
  林睿之疯狂的将灵力引入双脚,巨大的力量绷得他裤管都裂开了,膨胀的血管清晰可见,他使劲蹬着双腿往上蹿,接着又毫不犹豫地朝后扔出了那刚得到的三张二等灵阶符箓。
  三声巨响炸开,整个水潭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搅动了,如龙出海。
  这相当于三个元神境界的高手同时出击,力量何等样的强大!
  林睿之受到波及,再度喷出一大口血,拉着小黑身不由己地被漩涡卷了出去!
  “吼~~~~”极端愤怒的吼声从潭底传来!
  潭中形成一股力量极大的水柱,显然是那水怪造成的。林睿之夹在其中被射上了半空!
  又悲剧地迎上水柱最强一击的小黑惨叫一声,随着林睿之一起抛了出去。
  奕剑观,打坐中的白景川忽然睁开眼睛,他霍地一动,身形便从原地消失。
  行走中的众弟子只觉头顶一道长虹滑过,抬起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转眼间,白景川便出现在了野林峰后山山顶。只一会功夫,青云真人、秋海潮、吴向风、苍古等各观首座纷纷飞了过来,全部立在他的身旁。
  几人交流了一个眼神,均从彼此眼中看出了震惊。
  然后,他们同时把目光投向后山瀑布。
  后潭中的护观灵蛇“唰”地冲天而起,卷起千层浪。
  它直直的盯着奕剑观的方向,半晌没有动作。
  连在远处山洞中闭关修炼的青元派太上长老都被惊动,停下了修炼,放出神识将整个青元派覆盖住。
  众青元弟子只感觉一阵强烈的威压从身上碾过,连气都不敢用力喘。
  “何方道友在我青元山发出这等攻击?”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通过山洞遥遥传了开去,整个青元山脉的人都能听到。
  三道元神境界强度的攻击,再加上一道可能还要更强的水柱,让这个太上长老无法淡定。
  一切都归于平静,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异动。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那位太上长老蹙着眉,思虑片刻,缓缓收回了神识。
  众弟子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那股压力消失,顿时纷纷松了口气。
  站在奕剑观后山山顶的众人面色沉浸。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几股力量明明交手过,怎么一下子又没了动静?”秋海潮疑惑不解的看向青云真人,后者却也不知,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都撤了吧。”青云一辉手,“传令下去,从今天起,青元派全派加强警戒。”
  众人异口同声答应。
  待林睿之从混沌中醒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身子一动全身剧痛袭来,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道袍全破裂了,一条条和着血挂在身上,说不出的狼狈,里面还露出了一件银色的破损的贴身战甲。
  “竟然连护体战甲都被震裂了。”林睿之低头看着从道袍的碎布中透出来的战甲喃喃道,这套陪伴了他十年的贴身战甲寿终正寝,他有点小小的心痛。
  “小黑!”忽然,他整个人一惊,连身上的剧痛都忘记了,立刻跳了起来,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小黑,你千万不要有事!
  “你在哪里?小黑——”
  寻了好久,才在离他十丈外的草坪上发现了懒趴趴躺在那里的小黑。
  它正疲赖地睁着眼睛瞥林睿之,显然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但懒得回应。
  林睿之被它气死了,抄起手就把它拎了起来,正要开骂,却突然发现粘在小黑皮毛间的黑血。
  “你受伤了?”林睿之调笑着道,“竟然连你这个打不死的小强都会受伤。”
  小黑懒得理林睿之,翻了个白眼,干干脆脆地趴在他的手中睡着了。
  林睿之皱起了眉头,“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它攻击我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这样东西?”
  他取出了仓促中收入空间戒的黄木,双眼发木。
  又研究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发现这块雕刻成挂饰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黄木有什么非凡的地方。
  沉思片刻,他将这块黄木收进了空间戒中。
  不管这块黄木有没有用,既然千辛万苦得来了,总不能扔掉。
  想起刚刚挥霍掉的三张二等灵阶符箓,他又一阵心疼。这可是三次元神境界老怪的攻击啊,就这么一次都用掉了。
  不过也幸好有这三张符箓,否则,他今天跟小黑两个恐怕就将命交待在潭底了。
  想开后,他将小黑往肩上一放,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待林睿之洗去自己和小黑身上的血迹,又换完衣服,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早饭时间早就过了。奕剑观有规定,用餐过时不候,林睿之虽然因为刚刚那场大战消耗了很多体力,正很饿,但也不得不空着肚子去找陶卜桓,好在他也已经习惯了忍受饥饿。
  后院秋叶遍地,陶卜桓盘坐在蒲团上,头顶上方一柄青光湛湛的飞剑正在颤动。
  “是剑意。”林睿之神色有些动容,静立在院门口,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陶卜桓。
  陶卜桓满头满脸的汗水,紧咬着牙关,骈指一指,那柄青色飞剑便如通灵般,倏地朝院中木桩刺去!
  “嘭、嘭、嘭”几个移动的木桩不时发出撞击声,木屑飞溅,剑气横溢。
  陶卜桓只觉全身的灵气如脱缰野马般朝着飞剑疯狂涌去,每一次催动飞剑都费尽了全身力气,他的神识更是一瞬不瞬地锁定着这片区域,竭力操控剑招的每一步精妙变化。
  就在这时,林睿之肩上的黑猫无趣地打了个哈欠,飞剑一顿,陶卜桓顿时察觉到院内有人,表情有些惊诧。
  待看到是林睿之后更是吃惊,暗忖:竟然是他?!如果来的是师父或者二师兄,我发现不了也情有可原,可他不过是一个刚入派的小师弟,我……我嘞个去,难道修出剑意后,我的神识反而变差了?
  而此时林睿之则落下满头黑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只死猫,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要知道凭陶卜桓筑基前期的境界能修出剑意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整个青元派的年轻一代,除了已经进入筑基中期境界的二师兄方剑之外就数他最牛。而他也是被公认的最有希望在近年内进入筑基中期境界的弟子,甚得白景川喜爱。
  进入筑基期的人,在幽州的年轻一代中,也已经算得上是个高手了。
  陶卜桓初时的诧异过后,收回飞剑,吐出一口浊气,站了起来,朝院门口的林睿之露出一丝笑容,道:“小师弟,来了多久了?我都没注意到。”
  林睿之答道:“只是刚走到这里,打扰师兄练剑了。”
  陶卜桓一愣,复又一笑,心想:我道他隐匿功夫怎么那么厉害,来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不过也是刚到。
  这样一想,他便释然了,又见林睿之脸色十分苍白,不由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被刚刚的太上长老的威压吓住了?”
  陶卜桓道:“怎么样?今天捡石头不容易吧?累不累?你在瀑布边捡石头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陶卜桓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林睿之耐心回答:“没有什么事,我捡到石头之后,回屋换了衣物,看天色还早,又去后山的草坪上锻炼了一会,后来一股很强烈的威压扫描过来,我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就这么晚了,立刻赶到了这里。”
  说到最后,竟露出了一丝赧然。
  陶卜桓恍然道:“难怪我左右找你不到,原来你去了那里,又在那里晕倒了。”
  “师兄找我过了?”
  “是啊,看你很久都没出现,不放心你,就去找了番,不过没发现。”顿了顿,陶卜桓拍拍林睿之的肩膀,用一种了然的口气道,“小师弟,别不好意思,承受不了太上师叔的威压这算不了什么,很多弟子都昏过去了,不止你一个。”
  林睿之露出了一个淡笑,没有说话。
  “对了,你回来是不是错过了早餐时间,饿不饿?”
  林睿之摇摇头,道:“还好,可以的。”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过去十年,他跟小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多得海去了,少吃一餐早饭实在不算什么。
  但听在陶卜桓的耳里却不这么想,只认为这小师弟小小年纪性子倒是挺要强,不由失笑,带着他回自己的房里,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肚子,走吧,去我房里,我给你悄悄留了两个馒头,你拿来垫垫肚子,等吃完了我再传你些本派弟子的入门道法。”
  林睿之心中一暖,感激道:“多谢六师兄。”
  陶卜桓微笑道:“自家兄弟这算得什么,也要你道谢。”
  林睿之低头浅浅一笑,竟有了几分不知所措的赧然。
  陶卜桓见了一怔,暗忖: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孩子倒是脸嫩得很。

  吃完馒头,陶卜桓便开始正式教林睿之修行功法。
  首先是对修仙界的一个笼统介绍,他说的很详细,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只听他道:“修界其实是一个很广义的概念,分为好多种。比如按修行内容的不同分为‘修仙界’和‘修魔界’两种;而根据修行对象的不同,又分为‘精修界’、‘妖修界’、‘人修界’三种。据闻,其中单是妖修界也细分为好多种,但这些我也不甚明白,便不说了。我现在只告诉你关于人修的事情。”
  林睿之在幼年的时候,师傅跟双亲虽然也经常会教导他一些修行上的事情,但因为当时年纪小,顽劣疲赖,是以好多事情便是曾经听过,也不记得了,以至于从天蚕冰茧中复苏后,一切的修行都要靠自己摸索,而对于整个大陆的形势,更是茫然不知。
  此刻陶卜桓的讲解,正是一个了解的良机,所以他正襟危坐,听得很认真。
  陶卜桓道:“我们幽州算是个修仙界。虽然也有少量得了灵智的兽躲在深山修炼,但多半不成气候,所以,幽州可以说是以人修为主的;而在幽州北方的凉州则是个修魔界,那里的人以修魔为主,听说,那里的兽也以修魔为主。凉州的面积要比我们幽州足足大上一倍,听说那里遍地是高手,不过那里终年冰天雪地,生活条件却比我们幽州艰苦多了。幸好两州之间隔着天山山脉,危险程度堪比幽古禁地,算得上是幽州的天然屏障,否则那些野蛮人早就冲过来了。”
  听到这,林睿之不由问道:“那西部幽古禁地另一头呢?”
  陶卜桓神色一凛,道:“那里是夏州,据闻以妖族为主。”
  “不错,我以前听师傅说过‘兽化人形即为妖’,便是说修炼到了化形期的兽便是妖了。而且,一旦成妖之后,他们所诞下的后代,也是妖,无需再经过艰苦的修炼。因为妖具有人形,所以又称妖人。”
  “化成人形后会有什么好处?”
  “那好处可多啦,人乃万物之长灵,是除神兽之外修炼最快的种族。我们人类只需要修炼百年便有可能达到凝丹期,甚至金丹期,而普通的兽想要达到这样的成就,起码得修炼千年以上。不过,有些兽的生命力很漫长,耗得起时间,人类的寿命就没有那么多了。”说到这里陶卜桓神色一凛,“虽然我们人有很多优势,但比起妖族……总之,小师弟,你要记住,妖族,是一个实力很恐怖的种族。”
  林睿之点了点头,又问:“那开了灵智的兽跟灵兽、神兽有什么区别?”
  陶卜桓抓抓脑袋,想了会道:“其实这个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大概就是神兽跟灵兽都不用修炼,神兽成年后自然成仙,不过好像只存在远古神话中;而灵兽则根据它本身的潜能成长,能成长到什么境界就是什么境界,也不需要修炼。只有那些普通的野兽,才需要靠自己的努力修炼——当然,绝大部分的野兽都是没有灵智的,除非有特殊机缘,否则基本修炼不了。
  一旦野兽能修炼,那其实也不再叫做兽了,而叫做妖精,比如蛇精、兔子精、狐狸精之类。当这些妖精修炼到化形期,那就相当恐怖了,实力相当于我们元神境界高手。而且化形期往后,妖精也不再是妖精,而是妖人。妖人的修炼速度与我们人类相差无几,但他们的身体天赋却天生强过我们。”
  说到这里,陶卜桓不禁摇摇头,自嘲一声道,“哈哈,你看我,说了给你讲人修的事,又岔到别的地方去了。”
  林睿之笑道:“我正听得有趣。”
  顿了顿又问,“师兄,那依你的说法,岂不是每一个妖人都有化形期的实力了?”
  陶卜桓摇头道:“那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妖人也未免太逆天了。”
  他见林睿之仍然露出疑惑的表情,便解释道,“只有自己修炼到化形期的妖人才有那个实力,而他的后代却没有。跟我们人类一样,那些妖的后代也需要靠自己参悟修炼,也有完全不可以修炼的平凡妖人。只不过妖人的后代托父母的福祉,直接拥有人形,而且,身体天赋也要强过我们。”
  “那幽古禁地的存在是不是专为了抵挡夏州的妖人?”
  陶卜桓道:“不错,传闻那是当年的仙人为防止人、妖大战留下的一道天然屏障,妖族穿不过来,我们人也穿不过去,在那里,充满了各种各样强悍恐怖、闻所未闻的灵兽……”
  林睿之心道:难怪当年雷叔叔会将我放在幽古禁地的边沿,他定是认为以天蚕冰茧的强度完全可以保我无虞,不愁那些灵兽的攻击。等我从天蚕冰茧中复苏出来早已是千年后的事情,到时候,仇人自然都死了,而我也无处复仇,自然也不需妄自送了性命。
  他暗自叹了口气,心忖:雷叔叔,你一生聪明,却还是算漏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幽古禁地的土地每年都会发生移动,你当年把我放在外沿,却不知道几年后,我便被移至了深处;第二件则是人间至宝天蚕冰茧在幽古禁地根本撑不过千年,两百年后我就破冰而出了。呵,也许,这就是天意,老天给我机会来复仇!
  “喂,小家伙,回神!你在想什么?”陶卜桓见林睿之呆呆的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伸出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林睿之一怔之下回过神来,连声道歉。
  他这一次走神,漏听了陶卜桓说的关于幽古禁地最重要的一个特点——任何人、妖精或者妖人,只要进入幽古禁地,哪怕之前再强悍,也会变得只剩下寻常武力。
  那里,是灵兽的天下。
  可是林睿之却是在幽古禁地中修成的筑基期实力!而且,他在里面用起法术来,也是毫无阻滞的!如果他听了那一句,也许就会为其中的诡异之处感到奇怪了。
  这时陶卜桓又讲了下去:“人修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都分为开灵——驱物——筑基——凝丹——金丹——元神——分神——渡劫——地仙九大境界。修成地仙后便算是得道成仙了。不过古往今来,修成仙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都是传说中的人物,有没有存在过还不一定。据我所知,反正我们幽州不要说地仙了,就是分神期的高手也不存在,像太上老祖这样达到元神境界的人已经是顶天了。”
  林睿之若有所思的抚了抚下巴。
  陶卜桓接着讲道:“这九大境界中,开灵、驱物、筑基三个境界的寿元都没有多大差别的,据闻幽州活得最长寿的一个筑基境界修者老死的时候是一百二十一岁,而大部分筑基期及其以下的修者都在九十多岁的时候便老死啦。”
  林睿之惊道:“寿命竟然这样低吗?那怎么来得及修炼?”
  陶卜桓笑道:“所以我们要刻苦修炼,以期早日突破。如果我们修炼到了凝丹期,那寿元自然就长了,目前幽州已知的凝丹期最长寿元的修者是二百零一岁,听大师兄说,好像还有个活到了二百零六岁……”
  林睿之焦急打断道:“那金丹期呢?”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关系着他能不能手刃最大的仇人。
  陶卜桓被打断了话,倒也不气,回答道:“金丹期,那可就完全不同了。那是一次真正的脱胎换骨。金丹期之前的修者,在肉.体强度上其实跟凡人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有达到金丹期的高手,才真正的不一样了。目前幽州已知的最长寿的金丹高手,寿元足足有五百二十三岁,听闻,他服过好几种延寿的灵果。当然,便是不服延寿的灵果,金丹期高手的平均寿命,也有四百七十多岁。”
  说到这里,陶卜桓突然换上了一副崇敬的神色,“像我们师傅就是个金丹期的高手,你别看他这么年轻,其实他都有三百多岁啦。”
  “师傅当真厉害。”听到这里,林睿之配合地笑了下,暗中轻舒一口气,神色缓和了下来。
  接下来,陶卜桓又简单提了下元神、分神、渡劫和地仙,他只知道元神期的最长寿元是六百零九岁,至于分神期的高手,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连他都不甚了解。话又说回来,即便这个时代有分神期的高手,那也是隐士,反正他是不知道了。
  之后,陶卜桓取出一本被翻得有些陈旧的黄皮书,对着林睿之郑重道:“小师弟,这本是《大道经》,是这个世间最完美的基础法门。”
  《大道经》,光是名字就足以震慑人,里面记载着大道之义,为修行的根基。很多门派都有一本,但大多都是残本,青元派自然也不例外。
  陶卜桓接着道:“小师弟,你我都是幸运之人,往前三百年的人,可没有这福分在打基础时参悟《大道经》。你只要基础打好了,对以后的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
  林睿之如受重击,本来就很白的脸色“唰”地变更白,直比新刷的墙面。他肩上的小黑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忍不住竖起了尖尖的猫耳。
  陶卜桓奇怪地问:“怎么了?小师弟,有什么不舒服?”
  林睿之快速垂下眼帘,用厚厚的睫毛挡住了陶卜桓望过来的视线,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位公开《大道经》的前辈很令人钦佩。”
  陶卜桓感叹一声,道:“确实啊,可惜没有留名。这么历史性的一刻,修仙史上竟然没有记录,可惜了。”
  林睿之恢复平静,脸色绽开了一朵只属于少年人的纯白笑容,岔开道:“六师兄,我看《大道经》不过短短数千字,里面真的蕴含了那么多无上道义吗?”
  陶卜桓的脸容一正,语重心长道:“小师弟,你可不要小瞧了它,一定要用心学,用心参悟。”
  顿了顿又严肃道:“还有一事,我要郑重告诉你:我将传你本门的打坐、冥思以及本门修炼功法,你必须立下重誓,决不可泄露给外人。”
   林睿之稚嫩的脸庞上显出坚决之色,发了个重誓:“祖师爷在上,弟子林睿之若敢将本门道法泄露一二,他日必走火入魔,不得善终。”
  陶卜桓笑着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房间里的一个蒲团上,先教他如何打坐,然后又粗略讲了一下人体经脉和丹田所在,再教他如何冥思静神。
  接下来,陶卜桓又为林睿之讲解《大道经》。
  《大道经》确实是一部博大精深的经书,仅仅只是起始篇,陶卜桓就足足讲解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不过令陶卜桓有些意外的是,他每次在讲解《大道经》时都能隐隐感觉林睿之似乎早就知道,而且他肩上的那只猫也总是会不合时宜地打几个哈欠。但当陶卜桓认真观察林睿之的修为进度时,却又觉得对方根本就还处于什么都不懂的菜鸟阶段。
  一时之间,他都摸不准林睿之到底是个修行天才还是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因为用神识直接探人修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所以陶卜桓也没有那么做。
  自那天奕剑观后山发生异动之后,白景川下令各弟子都不准擅自去瀑布那边,所以林睿之改成了每天清晨去后山修炼。
  从表面来看,林睿之现在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规律。
  清晨去后山修炼,那段时间,十之八九又会遇到大大咧咧的小师姐,算起来,整个奕剑观,除了陶卜桓,林睿之就跟白曦儿接触的最多了。晨练结束后他再到陶卜桓的住处听他讲解《大道经》,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自己参悟修行,有时候陶卜桓也会过来对他的修炼指点一二。
  也许因为整个奕剑观,就他跟调皮师姐白曦儿的年纪相仿,所以空余时间白曦儿经常也会过来,拉着林睿之,教他些剑诀,拉着他练剑。
  他们都是剑修,虽然现在都还不能驱动飞剑,但只要剑招练熟了,对以后领悟剑意必然有好处。
  按理白曦儿已经是驱物后期,一般剑修早就该祭炼飞剑了,她却没有,整日里把剑提在手上,倒是有些奇怪。
  除了表面上的这些,私底下,林睿之其实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古画符术上。虽然玉简里面还有强人周应天的画符心得和注解,但要真正掌握起来,还是非常难。
  若不是他本身就有对神识远超常人的操控力,恐怕早就被反噬成白痴了。即便如此,一个月过去了,林睿之仍然没有成功过,反而还受了两次不小的伤。不过受伤林睿之倒也不以为意,在幽古禁地中,这是家常便饭,他早就习惯了。
  阳光穿过窗纸射进了屋里。
  林睿之蹙着眉,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神识,将之附着在沾着黑墨的细毛笔笔端,迅捷而轻柔地勾勒着符纹。他的眼神非常专注,呼吸轻柔,落笔如飞。一张不大的土黄色符纸片很快便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纹路。
  这张符箓完成的一瞬间,一道银白的流光一闪而过。
  林睿之搁下笔,后退了三步,等了好一会仍不见符箓有爆炸或自燃的迹象,稚嫩而专注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这只是一张七等地阶符箓,攻击力不过相当于一个开灵期菜鸟,但对于林睿之而言,却是往前了一大步。
  因为,从今天起,他可以算是一个画符师了!
  可惜,自己掌握的法术太少了,而且对已知法术的参悟也还嫌不够,否则就不会只是一张地阶符箓了。接触画符之后,林睿之开始发现,便是最寻常的小法术也不能等闲视之。
  其实,他自己还不知道,在整个画符界,五等以下的符箓,很少会出现仙阶符箓,连灵阶符箓都极少极少,他这个地阶符箓才是正常的。
  那是因为,五等以下——也就是开灵期和驱物期境界的修者能施展的法术——威力都还不够大,很少有人会将大把精力花在这些入门小法术上。
  只有五等、四等这两个等级的符箓才会较多的出现灵阶符和仙阶符,但四等以上,这个概率又会急剧下降。那是因为,金丹期及其以上实力的画符师,非常非常的稀少。
  “《九玄心经》你可都记住了?”长袍飘飘的男子背对着夜空,声音冷寂。
  “记住了。”一个有着明亮眼睛的孩子捧着脑袋用力地回答着。
  “好……永远不可忘……”
  “嗯!”孩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就在此时,一股灼热的液体自男子的心口喷了出来,溅满孩子的眼睛,痛入骨髓。
  像是穿透了几光年的喧嚣声、打斗声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林睿之霍地惊醒。和往常一样,全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摸了摸胸口,想起那血光冲天的一夜,心底的疼痛要远远大于恐惧。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小黑柔软的皮毛间,几乎窒息。
  秋去冬来,转眼三月过去。
  期间林睿之又数次尝试修炼《九玄心经》,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且惊险至极。
  《九玄心经》乃是一部上古流传下来的古修书,里面包含着的大道之义远非一般经书可比。但同时,要修炼却也极难,古往今来,能成功修炼者不出一二。但凡是成功者,最终无不变成了世间至尊,更有传说,有的能人甚至踏入了仙境。
  想到这里,他紧紧地握住了拳,指节泛白,连眼神都变得血红起来。
  许久,他才平复下来,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手一翻,一个小瓷瓶赫然在手,拔了木塞倒出一粒丹药吞服了。
  “剩下的丹药不多了。”
  林睿之收起小瓷瓶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他盘腿坐了起来,开始炼化药力,继续《大道经》的修炼。
  其实,关于《大道经》他在六岁时便已学完,这些年更是从没断过修炼。陶卜桓的《大道经》不过残篇,而他所学的,却是真真正正的完整篇章。

  在陶卜桓的眼里,林睿之关于《大道经》的基础法门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学也学得差不多了,不用他再讲解,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
  于是他开始传授林睿之青元派“五行道”第一层的修行法门。
  “五行道”乃是青元派开派祖师爷一生修行领悟总结而出,历经各代长老精研,时至今日,已经成了青元派立于千年不倒的根本。观内历代突破元神境界的长老无不都是依靠此道。
  五行道共分为五层境界,整个青元派年轻一代的弟子修炼到第三层的人寥寥无几,全靠几个长老撑着,由此可知青元派招贤纳才的急迫心情。
  自教林睿之道法以来,陶卜桓一直觉得对方有点捉摸不定。只有当他指点林睿之五行道的修炼法门时,他才觉得林睿之比较像是一个正常的好学少年,脸上露出的专注神色常令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兄、实际上的师傅颇感满意。
  如此过了半月,林睿之基本已经掌握了五行道第一层的修炼法门,以后的路便要靠他自己走了,在他突破之前,陶卜桓不会再教他第二层。
  事实上,便是陶卜桓自己,也不过只堪堪修炼到了第二层而已。
  虽然陶卜桓认为林睿之学得很认真,但其实后者根本没有把五行道放在心上,他更多的时间仍然是在修炼《大道经》。
  跟完整的《大道经》比起来,五行道实在太一般。
  在生死中挣扎着活过来的林睿之十分明白取舍之道,有舍才有得,不能什么都想要,毕竟,人的精力有限。
  时近午时,刚下过雪的世界一片苍茫。
  丹药观占地面积为整个青元派中最广,半座山峰都已经被开垦为药田,除了本门弟子之外,更多的是外门弟子。丹药观也是青元派唯一一个有外门弟子的分观。
  那些外门弟子因为资质原因,修为均很低,来门派的主要目的是看中了这里充裕的灵气和青元派世代传下来的灵田。
  因为内门弟子大多醉心修炼,很少有愿意亲自下田种药、种田之人,所以大部分的药田都被丹药观租赁给了外门弟子。那些外门弟子每年只要上缴一定量的药材和粮食便可,其余的可以自行处理。
  很多外门弟子便是依靠这里的药田养活一家人的。
  每月十五是各观弟子来丹药观领取养灵丹的日子。
  青元派真正有实力的炼丹师非常少,所以即便材料能供应得上,炼成的丹也很少,是以每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每月只能领到两粒养灵丹。即便如此,对于那些根本没有实力自己炼丹的小门派而言,落魄的青元派也算是一个自给自足的豪门了。
  养灵丹是能够化解体内浊气,催生一点点的灵力的丹药,根据每个人资质的不同,发挥的效用也有很大差异,此丹只对金丹期以下的弟子有效。青元派中分发给弟子的基本都是下品养灵丹,蕴含的药力有限,只能算是最普通的丹药。
  没有等太多时间,林睿之便领到了自己的养灵丹,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过来,拦在了他的面前,手一摊,大喇喇道:“你的两粒养灵丹我要了。”说罢便伸手朝林睿之抓来,根本不瞧林睿之的反应。
  林睿之身子一侧,避开了他的手掌,冷冷道:“你算什么,为什么给你?”话毕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虽然他自己炼出来的丹药要比门派发的下品养灵丹高级很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放弃自己应得的福利,任人欺负。
  出幽古禁地之后,他为了复仇一直处于韬光养晦的状态,但实际上他内心真正遵行的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怎可能让一个不相干又实力低下的人抢了自己的嘴边肉?他可是在即便是元神老怪都不敢轻易闯入的幽古禁地活下来的人。
  “敢走!我要你小命!”那少年还不知道自己正在拔老虎嘴边的毛,被林睿之一呛后,立时便有些挂不住脸,又瞧林睿之竟然敢说走就走,更是生气,二话不说便抽出剑朝林睿之刺去。
  周围的弟子见状急忙让了开来,脸上纷纷露出惧意,显然对那个少年的实力很是忌惮。
  此人乃是白鹤观的记名弟子顾聪杰,自持实力强横,从来不把旁的记名弟子放在眼里。
  丹药在修炼过程中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而青元派每月分发的丹药却不过只两粒,根本不够提升实力。所以像今天这种抢灵丹的事情旁人早就见怪不怪,而那些长老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凭下面的弟子以实力说话。有了默许,那些心地狠的人做起这种巧取豪夺的事情来更是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今日林睿之也是倒霉,刚好就排在白鹤观弟子后面,又刚好被等在一旁的顾聪杰看到。
  只见那剑马上就要刺入林睿之的肩头,但他却完全无动于衷,反而是他肩上的那只看起来懒洋洋的黑猫突然跳了起来,怒目圆睁,迎着顾聪杰狠狠地一拍猫爪,一巴掌拍开了剑尖。
  “叮”地一声,顾聪杰手一麻,剑都差点被拍脱手,同时身体踉踉跄跄后退了数步,险些摔倒在地。
  这一击的力量有多大由此可见一斑。
  周围弟子均以不可思议地目光望向黑猫,心里同时冒出一连串问号:难道这只黑猫不是普通的黑猫,而是灵兽?又或者是开了灵智的兽?但只要野兽一旦开了灵智,身上必定会有灵力波动,眼前这黑猫却一点都没有啊,到底怎么回事?
  小黑不屑地斜睨了顾聪杰一眼,轻轻一跳,又趴上了林睿之的肩头。
  在这个过程中,林睿之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自顾自地往前走。在他眼里,顾聪杰根本不值得他花费力气动手。
  幽古禁地生活的十年生存经验告诉他,每一次无谓的浪费体力都是可耻的。
  林睿之这赤.裸.裸的鄙视令顾聪杰大怒,但因为忌惮林睿之肩上的黑猫倒也不敢再动手,只是立刻转身向远处跑去,并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你等着瞧!”
  林睿之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听进耳里,没事人一样,只管自己木无表情地往前走着。
  但他肩上的小黑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听到那个人居然还敢出声威胁,顿时“喵”地叫了一声,又闪电般冲了出去,将正跑着去搬救兵的顾聪杰一下扑倒在地,扬起爪子一阵乱抓乱挠,直把他抓得鲜血淋漓、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哎呀,救命啊!哪里来的野猫!”顾聪杰惨叫,催动灵力使劲想反攻,却怎么都不成功。
  “小黑,回来。”林睿之无奈地看着小黑,把它喊了回来。
  小黑这才慢悠悠地停下挥动的爪子,拿了顾聪杰背上的衣服擦擦沾了血的爪子,一下又跃回林睿之的肩上。
  小黑这一下雷厉风行的出击把旁边看着的弟子都震住了。
  很多以前受了顾聪杰气的人虽然不敢明面上喝彩,但均心中暗爽。见到顾聪杰鼻青脸肿地狼狈爬起来,手点着林睿之跟黑猫不敢开口,只得转身逃走的丧气狼狈模样,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笑过之后又对林睿之投去同情之色,显然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林睿之快要走出人群的时候,再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次是一个身穿蓝袍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他单手负在身后,身上隐约有光华流转,显然是已经到了筑基境界的亲传弟子。
  在青元派,记名弟子的道服都是灰色的,长老亲传弟子的道服才是蓝色的。所以单从服饰上看都能一目了然地区分出两人的差别来。
  “六师兄,就是这个嚣张的小子,他肩上的黑猫有点邪门。”刚才被小黑一爪子拍飞,又狂揍了一顿的顾聪杰站在蓝袍男子的旁边,一脸愤恨地瞪着林睿之以及他肩上的小黑。
  白鹤观的弟子见是本观的六师兄来了,不管跟他有没有交情的,纷纷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打着招呼,想引起他的注意。
  这人可不是普通的核心弟子,他是秋海潮的得意门生方萧岳,虽然因为入派时间的关系,在白鹤观的亲传弟子中只排行老六,但轮实力却是第一。
  “打断他的腿,让他再走!”
  “扇烂他的嘴巴!”
  “把那只黑猫剥皮炖了!看它嚣张!”
  围在方萧岳身边的白鹤观记名弟子不断地对着林睿之和小黑叫嚣咒骂,有靠山再此,他们当然肆无忌惮了。
  林睿之瞧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方萧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肩上的小黑听到那些话早就怒发冲冠,“喵呜”一声冲了出去,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在那群嚷着要炖猫肉的记名弟子中间横冲直撞,猫爪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一众人身上,只抓得那群人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哇,这只猫疯了!”
  方萧岳身子一动,袖袍一甩,穿入人群,一下就将小黑拍飞在地。
  “小黑。”小黑欲要再冲,却被林睿之打断,他并不愿意让小黑的实力暴露太多。
  小黑趴在地上,弓着背,“呜呜”地喷着粗气,绿油油的猫眼像两道利剑般射向众人,一副随时可能出击的攻击姿态。
  吃了亏的众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只猫太恐怖了。
  见此情景,方萧岳心里咯噔一下,显然吃惊不已。要知道他刚刚那一下虽然看起来只是甩了袖袍,但其实内里蕴含了他筑基期的磅礴灵力,远非一般修士可以抵挡,何况一只没有灵力波动的普通黑猫。可那猫最后居然安然无恙,连毛都不曾掉一根!
  他瞧着小黑的眼神有点变了,林睿之在他的眼里反倒可以忽略。
  这时林睿之浑身肌肉已经崩了起来,但表面看来仍没有任何变化,只冷冷盯着方萧岳道:“我不想动手。”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但周围的人却轰然发出“切”的一声,显然对他很不屑。
  你不想动手?你以为你是谁?用这种口气,都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知死活。”方萧岳回过神来,听到林睿之的话不屑一笑,一个记名弟子竟然敢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根本就是嫌命太长。
  说罢立刻运转灵力,祭出一把手指大小的中品飞剑,飞剑迎风见涨,不一会便化作三尺来长,神光流转,朝着林睿之刺去。
  林睿之的眼睛眯了起来,飞剑渐渐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就在这时,斜地里又飞来的一柄中品飞剑,“锵”地一声迎上方萧岳那柄玄青色的飞剑。
  难分伯仲,两剑一碰即收。
  “方剑!”方萧岳盯着来人,面色阴沉,嘴角露着一丝冷笑。
  “方萧岳!”方剑提剑望着对方。
  “哼,方萧岳,欺负一个入派不久的小师弟,你好威风!”一袭红衣的白曦儿走上前来,拦在林睿之面前,一脸不屑地对着方萧岳骂道,“你当我们奕剑观是吃素的吗?”
  “你!”方萧岳脸色一变,但却强忍了下来,白曦儿的身份可不比别的人,她可是白景川唯一的女儿,又跟灵尊关系密切,他不敢对她动手,只是将头转向方剑,冷冷道:“你也要靠女人出头?”
  方剑冷哼道:“对付你?哼,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方萧岳大怒,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空中一道神虹飞至,降落在两人的中间。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身上出现米粒大的白点越来越多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