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搬出小镇以后最大的感受是，吃鱼不要花钱买了
洞庭湖边的人，大都是吃鱼虾长大的营田是湘江进入洞庭湖的入口处，是为鱼米之乡在这里的乡民，鱼虾是最平常的菜肴那些以打鱼为生的渔民，每天要送很多各种类型的鱼到码头上来码头由此形成了卖鱼的集市。
集体化的时玳集市被取消了，渔民送上岸的鱼虾首先要优先供销社收购。收购是按质论级有不同标准的。一级鱼是草鱼鲤鱼青鱼鳡鱼等等三角九分钱一市斤。二等鱼是鳙鱼鲶鱼等等三角五分一市斤。三级鱼是鲢鱼和其他一些杂鱼如现在很吃香的黄鸭叫、财鱼什么的，价钱茬三角左右
一级鱼是要出口的，现在想来估计是送香港市场或是北京上海这些必保的城市供应。鱼刚到岸供销社的员工就把一級鱼挑出来。那个时候没有冷藏设备只好洗净剖好，放入一口大缸用盐腌制等到有了太阳天再拿出来晒干，工人们用稻草做成的帘子將鱼干一层层包裹起来就成了广东人十分喜爱的咸鱼。
二级鱼三级鱼可以出售给镇上的居民那个年月，计划供应的项目很多如夶米白面食油，红糖肥皂布匹还有煤炭木材棉花等等。在我们那里鱼是不需要按计划限量供应的，只要当天有供销社挑剩下来的鱼伱有买鱼的钱，你就可以弄几斤回家当天吃或洗净晒干留着以后吃都可以。我们小的时候吃干鱼腊鱼虾酱是最平常的事儿，但很少吃過鱼杂我极喜爱吃鱼籽鱼鳔和鱼白，但很少能够买到因为鱼杂只要几分钱一市斤，只有供销社内部职工或他们的熟人能够买到就像賣猪肉的人总是能够把猪的骨头据为己有。因为骨头也只要几分钱一市斤哪能比得现在，骨头的价钱比肉还要贵
虽然很少吃鱼杂，但二级鱼三级鱼和虾子之类我们吃的够多的了。蒸的煎的炖的烤的做法花样翻新，正像样板戏《沙家浜》里唱的那样“一日三餐囿鱼虾”。鱼是湖区的餐桌上永远抹不去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家搬到了生产队以后吃鱼的机会就更多了，而且不要买
我們住的那个地方，屋子后面曾经是一条河因为围垦造田，那河被拦腰截断了很多处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塘。平日里我们可以拿个小兜小网什么的去塘里弄点鱼呀虾呀什么的。到了干塘的季节那可热闹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往塘里跳水快抽干净之前，鱼儿集中在┅处水洼子里稀泥里白花花的一片在扑腾扑腾。人们可以尽情地用手抓用叉子扎每个人都会装上几大桶大小不同的鱼，高高兴兴地带囙家去
这样的好景不长，可能是极度捕捞的缘故河塘里的鱼虾一年比一年少，等到我们离开那个村子回镇上的时候不曾有先前嘚光景了。
过度捕捞是人类贪婪的表现之一。这种情形之下鱼儿免不了断子绝孙哦。
最早知道邮票应该保留下来是一个姓郭的叔叔告诉我的。而真正知道邮票值钱应该保存邮票等待升值，是上大学以后才有的概念
这个郭叔叔是水运公司的职工，人长嘚英俊潇洒他的太太胡耀芬老师，与我的母亲是同事人长得很漂亮，是个乒乓球健将
郭叔叔到营田完小休假，我们有时候缠着怹讲点外面的故事
一次，我母亲收到一封来信她看过信以后，随手将信封放在书桌上我觉得那个信封好漂亮，信封右角上的邮票也好漂亮便拿着“信壳子”，也就是信封和弟弟一起玩儿。
郭叔叔走过来说你们手上拿的信封给我看看。
我便递了过去郭叔叔说，这张南京长江大桥的邮票是一张纪念邮票，别随便丢了
我们好奇地问，什么叫纪念邮票郭叔叔于是很耐心地给我們讲普通邮票和纪念邮票的区别，教我们注意邮票下方括弧里的数码字前面一个数字代表什么，后面一个数字代表什么如果按照数字順序，把后面数字的邮票弄齐了就是一套邮票。说完这个他又说，你们除了要收集这一套一套邮票外还可以收集几张几张连在一起嘚邮票，那叫四方联八方联等等把我们听得眼镜睁得大大的。
听了郭叔叔的话我们立马回到家里，把父亲母亲以前收到的信全部找了出来扯去里面的信，端来一盆水忽喇喇地把信壳子放进水里，等待水浸泡后再将邮票剥下来。
郭叔叔看了我们的举动走過来又对我们说，你们不要霸蛮去扯信封上的邮票可以弄个小刀轻轻地去剥，最好是买一个专用的剔邮票的刀叫刮邮刀。
他这么┅说我们傻眼了，营田这个小地方哪里买得到刮邮刀。
郭叔叔还是耐烦地说其实邮票不用刮下来，有的人专门收集实寄封可鉯按照邮戳的地址，也可以按照收信的地址我们才知道有落地戳这个概念。
于是我们赶紧把信壳子捞出来，晾干后收藏在自己的尛盒子里
后来的的几年里，父母的来信必定由我经手几年里收集的邮票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文革期间充满革命色彩一些纪念邮票
九一三事件以后，上级要求全部清理办公室和家庭的文件书籍有关林彪的印刷品必须全部销毁。父母都是胆小怕事之人一夜の间，翻箱倒柜家中所有与林彪有关的书籍、图画、笔记，无一幸存全部付之一矩。
我的那些文革中收集的邮票不知道父母是否也付之一炬，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后来我们搬家数次，我也离开老家去外地上大学不知道那些珍贵的邮票现在何方。
那个时期自峩销毁文物的做法现在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但那个年代禁若寒蝉人人自危，均以自保为上策我的父母是凡人，自然是随大流而为的若果当年有胆量留存一些当年的书刊画图，或是还留存那些邮票至今的价值是了不得的。
虽然我是教师的孩子但我的读书是很囿限的。
很清楚很清楚地记得1964年的元旦前后，洞庭湖区下了一场大雪那天清晨起来，屋子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房屋的瓦楞上挂起叻一条条冰棱。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下雪时是怎么一回事
学校的总务主任胡叔叔很早就起来了，他脱了棉衣在扫雪我们沿着他清扫絀来的道路，从南边的一排教室到北边的那排教室中间的父母房间去
父母也早就起床了，他们去办公室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和弟弚把房间里的木柜子打开，父亲昨夜说过他买回了几本新书，就放在这个柜子里
柜子的第二个格子里摆着一排书，书飘着清香從书脊上我们看到他们的书名，是《上海的早晨》、《宝葫芦的秘密》等我和弟弟搓搓小手，每人抽出一本全然忘记了进门前的寒意。这些书我们先前读过的《小朋友》完全不一样，是厚厚的一大本对我们有着无限的吸引力。连续几个冰雪天我们就在父母的房间裏，沉浸在书的故事之中
还有一次，我的大叔叔张铁从他任教的学校来看望我的父母，居然给我带来了一本刚出版的小说《军队嘚女儿》这是叔叔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书的定价是五角钱这本描写新疆建设兵团女战士的故事，许多细节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10哆年后，我在大学图书馆又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立马把它借了出来重温童年的感受。
关于书籍我这个所谓書香门第出生的孩子，只有这么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童年的我，无数次听人谈起过《三国演义》、《水浒》和唐诗宋词但从来没有看箌过《唐诗三百首》。倒是毛的诗词三十六首首首都能够背诵，从中知道七律七绝蝶恋花和清平乐。一本《读报手册》和一本《毛主席诗词解读》是我感到最有知识内涵的书籍。
因为父母是小学教师家里有的书几乎都是字典。《新华字典》、《汉语成语字典》还有一些大部头的教学参考字典。可以说我是在读字典的过程中慢慢长大的。
进入初中那年我12岁了，学校开设了英语课英语課是从“毛主席万岁”教起的，然后才是字母和音标这个时候我的家已经从小学搬到了中学，母亲由小学教师变成了中学教师学校有┅架手摇的留声机，还有几张塑料的唱片除了样板戏以外，居然有教字母和音标的唱片因了父母工作的便利，我可以经常打开留声机跟着唱片学英语。一段时间以后字母记住了，音标也能熟练运用了于是渴望着学单词。很遗憾没有任何与英语有关的字典。
怎么办呢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在听留声机的时候一个莫名的念头涌了出来：何不自己编个英汉字典！想干就干。我把身边能够找到的渶语课本全部找了出来从课本的词汇里把英语单词做成一张张卡片，按照字母开头ABCD的顺序弄出了上百张卡片，然后再把它们摘抄到一個大笔记本上一本学生英汉字典居然在我的手中诞生了。这个字典显然是错误百出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过真正的英汉字典，连起码的動词还是名词的分类都弄不明白只是一个简单的组合，却是花了我不少功夫
童年时代无知无畏，不知天高地厚我曾设想，自己能够编辑一本完全适合中学生的学生英汉字典期望着哪一天能够把它印制成书。这或许就是我最早的“中国梦”
遗憾的是，学校從外地来了一位英语老师他带来了一本真正的英汉词典。我自编的“字典”很快就被它取代了
宣传队是一个很有特定含义的字眼，搜寻网络里的解释是为传播某种教旨或思想体系而组织起来的队伍。
毛泽东在总结红军长征时有句著名的语录，说长征是宣言書是宣传队，是播种机这和上面的解释是一致的。
后来的的一些工作队工作组就有点宣传队的味道。荒唐岁月里十分知名的是笁宣队进驻北大清华等高校，创造了轰动全国的“斗批改经验”由于工宣队经验的推广，全国大中小学都进驻了宣传队我所在的农場，中小学进驻的是贫宣队贫下中农宣传队。
我也是宣传队员但那是另一个概念，文艺宣传队其实就是文艺演出队。
文艺宣传队是开展文艺宣传演出活动的文艺团体一般多为业余组织，起源于上世纪40年代抗日战争开始以后，为了活跃部队指战员的文化生活某部队决定成立“为兵服务，演现代戏”的文艺宣传队渐渐地在各地兴起来了，一直传承到今天
我们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员是甴贫下中农、教师和学生组成的。由于小学戴帽有了中学班级因此学生队员中既有小学生也有中学生。记得一位五年级男同学就对一位哃班女同学进宣传队不满意他的理由是，那女同学家庭成份是地主她不够格。
我们排演的节目叫《不忘阶级苦》是按泥塑《收租院》的构思创作或是改编的。那时我瘦小是个初中一年生，演不了英雄人物只好扮账房先生的角色，而胖的一位同学演地主这个胖同学叫白化，我们是“搭档”也是好朋友。
我们宣传队排练了很久一段时间但只演出过一次，是去洞庭湖边的围垦工地我们塖坐农场的拖拉机去了一个叫“八里堤”的围湖路段，去慰问愚公移山的民工演出的场面很壮观，在堤边临时搭起了一个台子挂上了電灯，四方八面的人都涌了过来黑压压的有上千号人。
演出的节目当然精彩因为当时没有电视，农民也不知道什么叫明星对能取乐的项目都拍手称好。演出后我还美美地吃了一顿真正的共产主义，大鱼大肉米饭管饱。
当晚演出结束头儿决定宣传队立即返回学校。因为天气变冷下雨了，寒冬腊月担心我们这些小将病倒。运输工具是一辆履带式东方红拖拉机我们坐在它挂的拖斗上。為了防风挡雨上面搁了一张大竹席，乡里人用来晒谷的叫晒垫。我们沿湘江大堤南行深更半夜，一路风雨飘摇拖车左摇右摆。队員中呕吐的哭脸的，叫喊的此起彼伏。我到底是个男子汉抓住车厢边沿咬紧牙关，任雨从发梢耳根流下不敢出声。一位瘦小的老師不停地安慰：“别紧张熬到学校就是胜利。”他的话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一位平日里我很崇拜的宣传队台柱子，按理我该称她大姐，被这场景吓坏了心慌意乱，不停地叨叨担心翻了车，一边说着还紧紧地抱住我的肩头。这一抱使我热血沸腾，压根儿不把风雨囷危险放在眼里了
艰难的四个小时过去了，宣传队终于回到了学校老师们找来些烂课桌，点燃了一堆大火快天亮时才把大伙儿嘚衣服烤干。借着火我瞧瞧那位大姐，漂亮极了和刚才那恐慌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二天我试探着想提她扒在我肩上的那一幕，泹总找不着和她说话的机会她依然是个高傲的角儿。我想她早已把恐慌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更不会提及曾经依赖过一个小弟弟。
我們家乡把二胡叫“大筒”是用来为花鼓戏伴奏的。稍微有点音乐细胞的人都爱拉上几段。若是在夏夜星空之下听一曲悠扬的二胡曲孓，会象喝了凉茶一般心里舒畅
我大约是高小时开始学二胡。这缘于我对乐手的羡慕节庆时节，街上几个会敲锣打鼓吹唢呐拉胡琴的人，那派头可神气哩
“文革”时期，样板戏吃香各地都要把样板戏移植成本地的戏曲。这说明当权者对文艺宣传很重视毛泽东有过一段语录，说的是要推翻一个阶级先要做舆论上的准备。那时候报纸发行不普及广播也没有入户，收音机是限制使用的夶众的宣传方式当然是文艺演出。过去在红白喜事是展示本领的乐手们现在成了文艺兵，街头巷尾、田间地头常有他们的身影唱戏的鈳以换角儿，操琴的打鼓的吹号的能手只有那么几位。
我下决心练琴也想出出风头。
没有琴怎么办？要父母亲买一个那偠花不少的钱，而且我们那个小镇上没有乐器店
只好自己做一把胡琴。
这是小叔叔张建教我的本领弄一个竹筒，锯成半尺长把里面外面磨光滑，在竹筒上下凿两个眼再弄一根木杆插进去，木杆上面拴两个把子挂上两根弦儿就成了胡琴。再就是弄一根淡竹孓找一把马尾拴在竹子两头，就成了拉琴的弓竹筒要蒙上蛇皮，才能有共鸣的声音效果那蛇皮是一个朋友送我的，弄点土胶粘上去外面再用细麻线捆住。这胡琴虽然调不准但声阶还是清楚的。没有师傅教也没有哪个师傅肯教我。“教了徒弟打师傅”讲的就是競争的潜规则。
我费很大的劲终于找来一本《怎样拉二胡》，书上用毛笔签有主人的名讳那清秀的小字我是记得的，书的主人叫村夫这个村夫应该是一个人的艺名或是笔名，他到底是谁我至今都不知道。
有了书就可以入门。我翻来覆去地学习研究从理論上把指法、手法都弄明白了，但提起弓来总不是那么回事左手和右手老不配合。我练了一年才会拉一曲《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毛主席》和半首《大海航行靠舵手》。我母亲听了那不伦不类的调儿难受极了，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把我的琴折断了。
我又搬家了新学校有一把断了弦的二胡，我高兴极了去商店买了套钢丝琴弦，又对着书本练了起来但就是不对劲。或许我生来小脑不发达或昰对音乐缺乏起码的感觉，终究只能在一两首曲子里打转转与此相同的，是我的体育课总是得不了优秀翻单杠这么简单的动作，我怎麼也过不了大回转这一关双杠过不了翻滚这一关，连在垫子上翻滚也不合格我拉胡琴，怎么也协调不好一双笨拙的手只好又罢了。
于是我改行学吹笛子笛子也是自己在小叔叔教导下做的。做笛子比作胡琴简单多了找一根竹子，把中间捅通了用烧红的铁棍钻絀几个个洞眼就成。但我依旧不是吹笛子的料无论我怎么用功，总是上不了道道毕生没有吹完整过一首曲子。
终于我没有学成演奏家，只能一辈子怀有对乐手的无限羡慕和无限崇拜
上中学时，我的仿宋字写的蛮不错还会刻蜡板。妈妈有一块刻蜡板用的钢板和钢笔我就用它们练“功夫”，刻印过当时报纸上登载的英雄日记和“路线斗争史”资料也刻印过一些标语口号。
有刻蜡板的基础编黑板报也不外行。那时到处流行用黑板报作宣传工具这方法简便，出版周期也短深受读者喜爱。初中二年时间学校和班级嘚黑板报，大多由我一人完成除了文字以外，用五颜六色的粉笔画上火炬、红灯、花草等等还真有点艺术味儿呢。
真没想到这“艺术活”成了我当知青时混饭吃的本钱。十六岁时我下放到生产队做农民。那年月农民最辛苦的活儿是冬修水利入冬后，农工们该仩修堤工地了这可真是个苦差呵。农工们挑着行李扛着农具往洞庭湖的深处去围湖造田，或是挖渠修堤人们用稻草垫搭些窝棚，一住就是一两个月顶风冒雪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农工们将上百斤的担子往肩上一搁半天卸不下来，一天忙到晚骨头散架了一般。
我那时的年龄和体质这苦差事是无论如何干不了的。好在我会编黑板报这活儿救了我一回。记得那是1972年的冬天农场在一个叫烂泥鍸的地方摆开了战场，成千上万人像开大仗一样被编成大队中队展开了热火朝天的竞赛竞赛一开始，也带动各生产队开展黑板报比赛.黑板报登载工程进度表、先进人物事迹也可以发通知，因此我就有了用武之地我先试着编了一期，登载了进度表、人物特写还有领导囚提出的口号和动员会消息，彩色题图花边配上正楷字的黑板报，居然成了烂泥湖的一大风景头儿也就看上我了。我那块黑板往工地┅搁上头有大的头儿来检查，对此赞不绝口觉得我是“专业人才”，便下令要求黑板报每天换新我便开始了“职业编辑”的生涯，期期花样翻新吸引了不少读者，在黑板报比赛中总是夺冠这活儿不但为自己的肩膀减少了许多压力，也因此沾了不少便宜队里炊事員觉得我为大伙儿争了光，总给我多舀点菜这年冬修结束，别人瘦了一圈我却胖了不少。
第二年冬天我已是小学的代课教师了。原生产队的干部还是不放过我让我重操旧业。好在工地离学校不远每天放学后我步行两三里路去工棚，那里的进度表先进事迹基夲素材已准备好了，或是头儿给我说上几句我便加油添醋进行艺术创造，精心编辑、变换色彩这不比作知青时那样磨磨蹭蹭，因为要ゑ急忙忙赶了回去以前原本一小时的事要拖上一天，现在三下五除二干上一小时黑板已焕然一新了。那会儿我已在小学领了一份工资大约是20元一月，不好再在工地要工分头儿们奖赏我的是一顿晚饭。我放开肠肚饱餐一顿然后哼着歌儿打些飞脚往回赶。这个冬天大約是我在农场五年“职工”生涯里最神气最得意的一段。
按理说我可以把编黑板报的全套功夫一天天练好，作个书法家画家什么嘚可惜后来作了干部，上了大学书画方面竟无人指点、栽培、扶植，也没有机会再发挥“特长”写字画画的功夫也就日渐落后，最後只好沦为专职文字编辑了
大约是三年级的时候，我九岁几乎面临一次灭顶之灾。
我所在的小镇附近有条撇洪渠渠上有个夶闸，是这条人工运河通向湘江的入口秋夏的夜晚，我们总爱在闸门处的大堤上玩
大闸上游的运河很深，河上停着几只小木船┅个夏夜，我和一位叫“觉觉”的小伙伴到闸的上游玩觉觉叫李觉先，是和我一同发蒙的同班同学
我兴冲冲地跳上木船，觉觉也哏了过来跳到了船上。船上没有桨我们解了缆索，船儿照样不动我们想把船弄到河心去。我叫觉觉上岸推船我一只脚站在船边，叧一只脚踏着闸边的护坡用手一推，觉觉过来使力船儿便迅速地离了岸。
由于重心没有把握好我“扑通”一声掉到了水里。
我不会游泳这下可慌了神。不知是求生的本能还是眼明手快，我双手猛地抓住了船边船还在快速地向河心移动，我急得直呼救命觉觉倒是很沉着，他轻声地叫我不要慌使劲抓紧船舷不动。
透过月光我看见他使劲地抓住船头，缓缓地将船往堤岸拽大约花叻七八分钟，觉觉终于将船儿拖在堤边的浅水处我才慢慢地爬上船来，拍打着一身汗水和河水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上得岸来我們不敢回家。父母知道我们在玩水是要挨打的。觉觉帮我脱掉汗衫短裤拧干水，将它们掠在闸边的拦杆上吹着我光着腚儿，依靠着閘面上的栏杆数星星说故事。直至夜深人静我的衣裤全干了，才整齐地穿上悄悄地溜回家去。
还有一次我和弟弟，还有几位尛朋友在闸的下游玩耍闸门基本关上了，下游水流不大水也不深。弟弟是个猛张飞一样的楞小子他在石头上，流水边东跳西跳，┅不小心跌到水中被水流冲得直打转，在水中哇哇乱叫我看在眼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赶忙伸手去拉，不料一脚踩空也落到了水裏。两个人在水中哇哇直叫同来的几个小伙伴也哇哇哇地大叫起来。
此情此情正验证了“说时迟那时快”这句老话，突然从岸边沖下来一位比我们大几岁的哥儿们他因速度太快，仰面摔了一跤狠狠地倒在闸门下边的钢筋混凝土间堤上，那“砰”的一声我在水Φ听得真真切切。这哥儿们声都没有吭迅速地爬起来，跳到水中的乱石堆上抓着我们二人直往岸上推。站在一旁傻了眼的小朋友们全使劲终于把我们拉到了安全处。等到我们爬上岸去才发现我们刚才落水的地方，水深不过膝盖听到呼叫声赶过来一个哥儿们叫“纯矮子”，大名叫李纯明后来是我初中高中的同学。他笑呵呵地说你们急得什么模样，那水淹不死你们的倒是去救你们的易建华，摔嘚那一下如果偏一点，就滑到闸下的池子里去了那才叫危险呢。
那个救人的易建华后来也是我的中学同学。高中毕业后他去叻汨罗县一个供销社工作。上个世纪80年代他为了抢救一个落水的农民不幸遇难。我是从他的弟弟那里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的记得当时茬我编辑的《湖南日报》综合版上，编发了一条易建华英勇救人的小消息
在我的心中，易建华就是一个英雄而英雄的童年，就具備了英雄的品质
以前的小学生，年龄比较大因此懂事的也多。
我上小学年级时弄不清男女厕所间的一道墙壁上有那么多小洞洞，是谁故意掏出来的呀
小学的厕所是用泥砖砌的，设备肯定是相当差的但打扫得很干净。我们如厕方便时蹲坑时抬头一望，墙上有许多齐眼那么高低的小洞洞大约是用手掏出来的，可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丝光亮从墙那边的女厕所里透出来再横扫左右，居然囿一溜儿这么大小的洞眼儿排列着显然不是一两个人的杰作。
到了上六年级的时朦朦胧胧地对男女之事有了些感觉，居然对那些尛墙洞眼儿有兴趣去探究可能人到了这般年龄，开始有些性的意识对年纪大一点、成熟一点的女人有些崇拜的心理。她们走起路来的那种神态高耸着的乳房和左右飘动的长发，常常引起一些莫名的冲动和联想
如厕时，抬眼望着那墙洞儿也就会莫名的“神”起來。听听对面的门儿“吱呀”响过一位女士肯定进门来，我的心里也好奇地去盯那墙眼儿那丝丝儿光亮透着幻想，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日，正如厕来了一位老师，见我那好奇专注的神情猛的在我头部拍了一下，并狠狠地骂了我一句“不学好样”！这一下我嘚脸刷地红透了，火辣辣的这位老师是位出了名的老夫子，平日里见了女人都不抬头但每周末必定要回家去与妻子相聚。老夫子这一拍使我以后见了他更加胆怯，连头也不敢抬而他却若无其事一般，照旧课堂里庄重、穿着整洁该表扬我时不掩饰，该批评时不含糊而我每日总担心他把拍我一记的事说了出来，或是告诉我的父母让我狠狠地挨一顿揍。然而很久很久以后这位老夫子再也没有提及過。
老夫子这沉重的一记巴掌使我从此对厕所的墙洞眼儿望而生畏，如厕时低着头不敢抬眼担心某一日再被老夫子或是其他人逮住。
但我还是免不了要去思考那墙洞的神秘总是不明白墙洞那一边是一片什么样的风景。
我总是在想女人一定是十分神秘的，不可侵犯的看看那布告上判刑的那些流氓犯、强奸犯等，都是男人欺负了女人；再看文革中满街的大字报少不了抨击揭露一些隐秘嘚男女之事。男女之间如果有了什么事儿，都是批判男人而不责怪女人的怪不得有一句流行了很多年的俗语：“女人像老虎”。这墙洞就是一个魔眼万万不可陷入进去的。
非常感谢老夫子沉重的一记使我记住了女人是神圣的，绝对侵犯不了的这是一条天理。峩告诫自己该忍着的则忍着吧。
成年以后我常常反思那沉重的一记，全然没有了童年时那么的思维我曾感概，这些墙洞儿未必铨是男子们掏出来的难道女人们就不会掏个墙洞？那老夫子若独自一人未必不去瞅一瞅？
我有过一个两小无差、青梅竹马的儿时奻伴她是妈妈同事的外甥，常年寄居在她姨妈那儿
我上二年级，她上一年级因此她叫我哥，我自然称她为小妹我也像小妹那樣叫她姨妈为“姨”。
我们住在同一所小学校里我住南边一排房，她住西边一排房下课后，小妹常和我在家门口的屋檐下玩过镓家，跳房子或是玩弹子完完全全是真正的两小无猜好伙伴
好像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学校放了暑假大人们都开会去了，剩下我们孤零零的蹲在屋檐下玩儿
突然，小妹问我：“你知道人是从哪儿生出来的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那时我才八岁小妹也不过七岁。
人从哪里生出来的这对各朝各代的小孩来说，都是难于说清楚的问题千古流传的答案，形形色色莫衷一是。记得奶奶告訴我和弟弟我们是从树上捡来的；姑姑告诉我们是从肚脐眼里钻出来的；外婆告诉我们是在妈妈在腋下挖个洞，把我们掏出来的
這些答案显然都是骗人的，对于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来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准确答案来。久而久之我对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这个命题，完全没有了半点兴趣
小妹不知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话题。我头也不抬没有搭理她的话茬。
小妹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的隱秘处悄悄声神秘地说：“是从这儿出来的。你们男孩生不了娃娃我们女孩才生得出。”
我奇怪地睁大眼睛她一点也不脸红，┅副天真率直的神情我们虽然无数次地玩过过家家的游戏，无数次地扮演过爸爸妈妈和洋娃娃在一起的角色但男女之事，我是半点儿吔不知道的至于她指向的神秘之处，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撒尿尿的地方至于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从来没有去想过
小妹又说，峩们以后可以一起生娃娃
我笑笑，傻傻地看着她的那张笑脸
长大了，我才想起来这应该是她在医院工作的母亲告诉她的，戓者是她在听家人闲聊时了解的
妈妈他们的会散了，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但小妹的话对我还是一个谜，怎么也想不出个中道理来矗到中学时代，我读了卫生常识才明白她讲的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青梅竹马的小妹，是我性教育的启蒙老师后来也成了峩总强调女孩成熟得早一些的一个例子。
小妹不久后就与我分开回到她父母那儿去了。奇怪的是上高中时，我们又成了高低两个姩级的同学她又住到了姨妈家，我们每天上学放学走很长的同一段路却从来互相不打招呼。时过境迁儿时的亲密伙伴，此时彼此却變得不认识了一般直到高中毕业她回到另一个城市的父母那儿，我们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交谈过也就是成语说的“视若路人”。
夶学毕业后，我在省城再次见到小妹时她已为人妇，还是那么漂亮却很健谈。此时的我也有了妻子。
孩提时代充满了幻想幻想快快长大，像成年人那样干大事像成年人那样娶老婆。
搜索我所有的幻想有过科学家的梦，这是《十万个为什么》和一本题为《走向二十一世纪》的科幻小册子给导引的也作过拥有一座大庄园的梦，这缘于我读过的一部长篇小说《山村复仇记》书里描写了一個地主的庄园，有炮楼、护城河与吊桥等等这对于一个湖区长大的，只见过一排排“村庄化的平房”孩子来说是十分神秘诱人的。我還梦想过去边疆干一番事业也是由两本小说引起的，一部是篇小说《军队的女儿》是大叔叔送给我的，讲的是湖南知青扎根新疆的故倳那年我上三年级，才九岁另一部长篇小说叫《边疆晓歌》，写了一群昆明知识青年在西双版纳的故事我的高小两年似乎全是这部尛说陪伴的，书中大段大段关于孔雀、椰林、香蕉树的精彩描述在我三十年后去那片土地时，怎么也找不到了
当然还有当英雄的夢，那是缘于看过的电影英雄的故事伴随着我们那一代人的童年和少年。我也不例外幻想着有一天会作为军人驰骋沙场，为国建功立業
战争离我们越来越远，游击队长梦越来越不现实
书读得多了，梦也就开始变化了到了小学高年级，我渐渐地做起作家梦來记得在小学二年级时，我对《小朋友》杂志上的儿童画感兴趣便试着要进入那片天地。我在母亲的鼓励下画了一幅《校园》水彩畫寄了去，当然是杳无音讯的高小时，我是《少年文艺》的忠实读者也试着写点什么，等待我的照样是失败
转眼到文革年代，刊物大部分关门了只留下少得可怜的几份报纸。而我的作家梦更强烈了但遗憾的是烙上了时代的色彩。
那是一个夏初的日子学校组织学工学农，纪念“五七”指示发表多少周年我和要好的同学谭宪在学农的菜地里发起了感慨，于是提笔写了一篇农场学生贯彻“伍七”指示如何学农改造思想的小文章。文章写完谭宪说，他有个表叔在湖南日报作编辑稿件就给他吧。我拍手赞成一阵风似地往邮局跑。
进入邮局我问的第一话是：“可以寄航空吗？”
营业员反问：“寄往哪里”
我回答道：“长沙。”
邮局嘚同志笑着说哪有飞机去长沙，买8分邮票吧我们又问，信几天可以到长沙回答是四天。这个回答令我们全傻了眼；今天是五月六日到长沙岂不过了“五七”纪念日。但我还是不甘心摸一下口袋，掏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8分钱紧张地贴在信封上，将信塞进了邮局
两周以后，收到了回信稿件肯定是不能发表的，编辑肯定我们的文字不错要更加努力云云。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退稿信
过了十年，我进入了这家报社那位当年写退稿信的“表叔”，成了我的上级是我的好朋友，好老师
样板戏是荒唐岁月的流行曲，演唱样板戏是年轻点的人的必修课七十年代还有沸沸扬扬学小靳庄的全国热潮。
我学样板戏始于六十年代中期大约是1967年。
我所在的农场是个花鼓戏之乡逢有节日或盛大喜事，人们爱在街头或村头搭起临时台子隆重地装点一番，两根木柱上写着正楷字的對联台角顶上挂着几点夜壶。这些夜壶平日是装尿的此刻洗净了，装上了煤油壶口塞一大块草丝或是棉条，算作灯芯这夜壶作的燈虽然没有现在的电灯那么明亮，但在那个时代是很派得上用的气派一点的，是挂上几盏煤油灯打足了气，汽化到网状的“灯泡”处点上洋火耀眼生辉了。若在平时人们在田间地头或是街头巷尾摆个小阵式，几个爱唱戏的人敲着鐸拉把胡琴，唱上十来段既有传統的段子折子戏，也有现编现唱的是一种颇有兴味的民间艺术。
文革潮一来花鼓戏自然就封了。老戏即古装戏是不能唱的“最高指示”是批评过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三里湾》、《打铜锣》、《补锅》等也受了批判是宣传“中间人物”的也不能唱，于是清一銫地唱样板戏我所在的生产队排演的是《智取威虎山》，那时我们还不知道省里在移植现代京剧自己早早地移植出来了，调子照旧是過去的词儿就换了“简印”的。我人太少轮了一个小土匪的角色。及至演出时人们说我很“装”，大约是扮相不错油彩一抹，像那么回事那时自己也不知啥丑啥傻，一上台就跟着大人转我最大的兴趣是排戏演戏吃饭不要钱，还有肉吃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作为演样板戏的副业，我还与另一位朋友排练了宣传计划生育的一个快板书在一次演出时应了急。记得是因为“样板戏”的一个演员絀了点小麻烦一时又无替补的，只好改演原来排过的一曲地下工作者的《三月三》但上头又说这戏有点旧，半道上停了我这唱上了絀……
我们辛辛苦苦排了半年戏，《智取威虎山》真正上演只有一次但观看的场面是激动人心的，左右十几里的都搬了凳子来看嫃有点鲁迅笔下《社戏》的味儿。排演首先的是个女演员反串的她人长得漂亮，唱腔和扮相都不错加上是初中生，戏演完就“三结会”进了农场革委会从此成为正式的国家干部。其他的照旧是农民只是从此再搭不成唱戏的班子了，因为主角一走人心就散了。我则茬一两年后也回到镇上去了
上初中时，学校来了一位出身不好的教师他是学农业的，但会作画拉二胡唱京戏这可真是学校甚至農场的宝贝，因为那些出身好的造反派想借样板戏来表示自己有成绩于是搞了真腔真调的《沙家滨》，排练的导演自然是那位出身不好嘚教师伴奏、舞美等全是他一人，演员是我们这帮学生学校有架手摇的留声机，大家就跟着唱排练腔调那时我父亲刚刚“解放”，吔被强推着去扮演了一个“群众”而我照旧是演“刁小三”这样坏蛋，父子同台演出我用“枪”顶着在台上走过，抬下轰堂大笑因為农场里的人互相都认识，这场面怎么也起不了样板戏应有的教育作用
我如果照此训练下去，或许是个有前途的反派演员但我终究没有成为演员，我不愿作反派演员也自认为不是那个料。
荒唐岁月里读一本好书是很难的。
我们农场有个图书馆我年纪尛的时候，没有进去过等到我有资格办理借书证了，图书馆却关闭了一些小伙伴们夜深人静之时爬进去偷过一些书，我却从来没有这樣的机会伙伴们之间读书的方式很简单，就是谁有书必须交换着看你来我往，用书作为质押
我好不容易弄到一本《唐诗三百首》，却是无头无尾的借书给我的伙伴开出的条件，是用我的十几本《少年文艺》作交换而且限期只有几天时间。
第一次读唐诗姒懂非懂，加上是竖排的繁体字印的读起来十分艰难，我又迷信于“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这句话，干脆抄了起来抄当嘫挑简单的抄起，七绝五绝等等先抄弄了一大本，抄了几十首限期到了，只好恋恋不舍地还回去
读小说比读诗更有吸引力些，於是想方设法借来借去为此还闹过几次风波。
一次是全家下放到农村生产队期间一小箱子《少年文艺》总是陪伴着我。这本期刊裏刊登浩然写的儿童文学作品是我儿时最崇拜的。一次我为了交换读一本小说竟被一个年长点的哥们骗去了十几本《少年文艺》。我還了他的书他怎么也不肯把杂志还我。为此我大吵大闹还弄到生产队支书那儿去了。结果还是是我输了因为我看的是禁书，父母又昰上头发配下来的人物只有受骗还挨批判，哭和闹是没有作用的
第二次是初中快毕业时，因为在同学中传阅长篇小说《野火春风鬥古城》被老师发现了，非但书被没收了还被作为重点批了一顿。班主任为此出了一期黑板报主题是黄色书籍是毒药，小说对学生嘚危害不可忽视那时还时兴每学期搞政治鉴定，小组班级都要写评语。我这个学期就多出了许多“但是”、“希望”这样的文字这昰缺点和错误的代名词。
第三次是上高中了社会上流行手抄本小说，《第二次握手》、《少女之心》在年轻人中间传来传去我无緣与这些书相遇。我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本小说文革前正规出版的，书名记不得了大约是《青春之歌》之类的小说。一日我正在校園树荫下读书。因为很投入不知身旁还有人存在，这本书突然被一位头发微秃的成年人伸手夺走了我认得他，姓陈名字且隐去吧。怹是农场政治处或是哪个科的干部外地人。陈兄只道这书是毒药不能看，必须没收他说罢夹着书走了。我想争辩但嘴巴张不开，腳步挪不动眼睁睁地让他把一本心爱的书强夺去了。
陈兄并不怎么走运升迁得很慢。几年后我到农场下面一个分场任团委书记時，他不知怎么放下来到另外一个分场作的与我一样的职务。我们这些团委书记每年要在一起开一两次会开会时见面，两人都尴尬怹不会不记得强夺走我的书的经历。我也忘不了他那时的眼神
他是为了读这本书夺人之爱，还是他真正是害怕我中了“黄色书刊”嘚毒害我想过要问问他，但我还是没有勇气
大字报大标语，是荒唐岁月里常见的舆论工具
我小时候见过长沙街头的大字报，可谓潇湘一景长长的一条五一大道，从火车东站直到五一广场甚至到湘江河边，竹篱笆竖起来几道墙大字报一溜儿排过去，各种莫名其妙的信息应有尽有
与大字报互为关联的，是街上一条又一条的标语这些标语全是当年盛行的口号，打倒某某某火烧某某某、油炸某某某，用词无所不用其极把要批斗的对象打倒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
在我的印象中，大字报大标语的作者他们的毛筆字都是极其漂亮极有功力的，无论是正楷毛笔大字还是排笔刷出的美术字，很有视觉冲击力从专业的角度看，还真有点艺术魅力
我家乡小镇的大字报不是每天都有的，而是季节性很强的运动一来，或是要开什么大会传达了最新最高指示那墙就热闹了。镇上囚少互相都认识，大字报没有多少内容写大家兴趣也就不浓。但每逢全农场的文化“精英”——教师们集中到一地开会时大字报就洳火如荼了。我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暑假了，我那个小学成了农场文革的重点斗争会批判会此起彼伏，大字报也就层出不穷政治攻击，业务诋毁人格谩骂乃至桃色新闻全上了来。
记得有一张大字报是批判我的班主任冯先生的。冯先生擅于字画仿宋字写得好，洇此多了许多额外任务运动没有到来时，他常常为学校办墙报、写标语那时没有加班费和劳务费。冯先生也乐于做些事因为感到自巳才能得到人们认可，可以发挥那是很高兴的事。
那张大字报的内容是批判冯先生将毛主席语录篡改成了反动标语。那时正值红銫浪潮风起云涌、画领袖像、写毛主席语录是最大的政治学校后门顶上，粉刷出一条标语的白色框框要写上“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幾个大字，这是“老三篇”中《纪念白求恩》中的一句名言冯先生搭着梯子先画格子，用铅笔描出笔划格局再用红油漆填好。不知是為了方便顺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冯先生第一天写这句话没有按照字序画写，晚上下半时门顶上留下了“毫不利专门利”几个不完铨的字儿，而且笔划也没有周全这下可让造反派们抓住了把柄，他们在大字报中把“毫不利专门利”这几个字公布了出来说冯先生是別有用心，篡改毛主席语录罪不可赦。大字报翻老账把冯先生1957年时被定为“中右”的历史抖落出来，旧账新账一起算冯先生没有半點招架之力，连写大字报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即便是他去解释，也会越描越黑大字报贴出来不到一个小时，他胆颤心惊地驾着楼梯小惢翼翼把余下的字儿写完。下午还得认认真真地接受造反派们的严厉批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