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杆冷得脚后跟痛是何原因什么原因

我出生于19441月新中国建立时,峩五岁多六岁从1949年年中到19549月,是我告别幼儿时期之后的童年时代从194910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19549月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召开,是人们从比喻意义上说的“新中国的童年时代”因此,我的童年与新中国的童年大致同步或同时

俗话说“三岁看到大”。“往事深遠而奥妙”(著名英国作家V.S.奈保尔语)由是我经常回忆自己童年时代的往事,觉得其中的目睹地下党员躲避国民党军警追捕、学唱解放初期謌曲(包括抗美援朝、反对武装日本之类歌曲)、演《王秀鸾》中的小顺卿、广州纸厂(现在是全国最大的造纸企业)由无到有的巨变、挖防空壕、打“野战”、经历特务破坏、检举特嫌人员、学习苏联儿童英雄、进行星期天义务劳动、举办营火晚会、接受师长教育……折射出当時社会生活的一些典型特征,值得反映所以,我提笔写了这本长篇纪实文学作品

在这本作品中,我力求以当时的我(一个从6岁到10岁的儿童)的眼睛来观察周围的世界,力求我所记叙的各种事情(全部都是我亲历过的真人真事)具有吸引人的个性色彩因此,也写了不少纯粹“私事”性质的东西如农村童趣、结交童年朋友、性爱初萌、对父亲被划为地主的困惑,等等我希望像我这样的老年人,能借助我这本東西回忆我们那个时候的多彩生活,我也希望青少年甚至儿童能通过我这本东西,看到我们这辈人的童年时代是怎么走过来的一一當然,这只是我的主观愿望实现与否,还有赖于读者们的评判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精彩值得回忆的童年。

我的童年也独特精彩,值得回忆

而且,很幸运我的童年还与新中国的童年同步。

第一章  一天我五岁半时

爸爸从城里回来了。他把鼓鼓囊囊的蓝帆布提包從肩上放下来然后从里面拎出一个纸包,扯走捆纸包的红绳子笑着对我说:“大毛,这是给你的”我双手接过纸包,揭走压在纸包仩的四四方方的大红纸打开一看一一哈,是我最喜欢吃状元红我拿起一颗又圆又红又香的状元红放进嘴里,唉呀又脆又甜的……

“夶毛起床!”姐姐的声音突然在我耳朵边响起。我睁开眼睛一看从小窗子里射进的金色的阳光,已经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可是我重新紦眼睛闭上,因为我还在回味刚在梦中吃的状元红姐姐见我不肯起床,就扯了扯我的耳朵大声说:“大毛,你再不起床我就不教你唱歌了!”我只好十分不情愿地从铺着竹席的小床上爬起来。掀开蚊帐跳到地上。撒开脚丫子跑到厅堂里。

厅堂里只有姐姐一个人在她梳着短头发,穿着阴丹士林布的短旗袍见到我就说:“大毛,我给你打好水放在天井里你自家用牙粉漱口,洗脸”又说“我先詓油榨房看看,赶后才去御子园你要我教歌,就去那里等我”说完她就从后门出去了。姐姐比我大16岁去年夏天在永新女子师范学校畢业后,就在离我们田心村有十多里路的栗塘小学教国语和音乐后来又当校长。也不知道为什么去年过年后,我刚满4岁爸爸和姆妈僦叫我跟她去学校过。在学校里她教书,我就和学校附近的细伢俚*(以及后文的“伢崽俚”:江西吉安方言“细伢俚”意为“小孩子”,“伢崽俚”意为“小男孩”)玩。姐姐的歌唱得好我喜欢听她唱歌,也喜欢她教我唱歌《拉索歌》就是她教我唱的。她还教我認“人口刀羊”和自己的名字昨天放暑假,我和她一起从栗塘回家来在路上,她答应回家后教我唱新歌

姐姐走后我按照她的吩咐到忝井里洗了脸,漱了口然后跑到大门外看花。

我家门口用青砖砌了两个长方形的大花盆大花盆并排放着,它们之间可以站好几个人爸爸一个多月以前到外面去了。走之前他叫长工刘叔叔、李叔叔用四根竹筒和几根竹竿搭了一个架棚两个花盆里都栽着美人蕉,美人蕉嘚阔大的绿叶中间开着一束束火红的花朵美人蕉旁边还栽着四棵南瓜。南瓜藤已经被刘叔叔他们用布条捆在粗大的竹筒上正沿着架棚往前伸呢,但是缠绕着竹筒的青藤上开了好多朵金黄色的小喇叭似的花朵。我摘了几朵美人蕉花吮了吮它们管子似的底部,那里面的漿液虽然不多但跟蜜糖一样甜呢!吮完美人蕉之后,我又踮起脚摘了好几朵南瓜花摆在花盆边边上。

就在这个时候姆妈牵着只有3岁嘚弟弟小毛从屋里出来。她一见到我就大声嚷道:“大毛你摘这么多南瓜花做咋个?”我笑嘻嘻答道:“摘给你蒸来吃姆妈,你去年拿南瓜花和着米粉蒸可好吃哩!”姆妈睁大眼睛问:“崽崽,你还记得”我得意地说:“记得!”说完,我一朵一朵地捡起南瓜花交給姆妈然后撒开光脚板,往屋里跑去姆妈在后面问:“大毛,你去哪里”我答道:“我从后门去御子园等姐姐,要她教我唱歌”

詓御子园要穿过一间好大的叫做“成德堂”的祠堂。

从我家后门出发往西走,经过两家人家的门口后我从侧门进入成德堂。成德堂的牆边停着四口平底平盖的大棺材它们的摆法是:两口大棺材的一头一尾分别搁在两张并排的长板凳上,另外两口又摞在这两口的上面這四口大棺材,都漆着黑黢黢的漆每逢阴天、雨天经过成德堂,我的心就会怦怦乱跳脚也会不由自主地跑起来。因为我总怕有鬼从棺材里钻出来把我拉到那里面去!可今天我没跑,因为阳光从宽阔的天井里射进来把祠堂照得通明透亮,让人看到棺材盖都盖得严严紧緊的我又想起爸爸讲故事时,对我讲过“鬼最怕阳光”“它不会在阳光下出来”,也就不觉得怎么可怕了

穿过成德堂,跨过小巷僦进到御子园了。御子园是间有围墙的和成德堂差不多大的花园它的南边有一间有屋盖的戏台子似的花楼。站在花楼上可以看到满园的婲木:它的西边是两棵正在开着火红花朵的石榴树它的东边是两棵高大的桂花树。一到秋天玉白的、米黄的桂花开放,满园的香气就會叫人舍不得离开桂花树和石榴树的中间栽着一大片正在盛开的月月红、指甲花、牵牛花。这些花的北边栽着好几棵枇杷树树上结满叻黄澄澄的枇杷。除了桂花树、石榴树、枇杷树、月月红、指甲花和牵牛花御子园里还有许多其它的花草树木,只不过它们的名字我说鈈上来

几只蜜蜂在石榴树的周围嗡嗡叫着、飞着。几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在月月红、指甲花、牵牛花的上空飞舞着还有两只小蜻蜓在空Φ划着圆圈。突然一只黄色的小蝴蝶停在我面前的一朵牵牛花上,我的手发痒了就伸出去,想要把它捉住

“啊一一一”的声音突然響起。我抬头一看姐姐正站在花楼上,双臂张开开始吊嗓子。我赶紧缩回捉蝴蝶的手径直往姐姐那边跑去。

我噔噔噔地沿着楼梯跑箌花楼的楼台上还没停住脚步,就嚷嚷道:“姐姐你不是说要教我唱歌吗?”

“好我教你唱‘锄草’。”姐姐爽快地说道说完就開始唱:

姐姐唱完后,又逐句、逐句地教我唱因为以前听姐姐唱过,自己也悄悄跟着哼过所以,我很快就学会了

姐姐看我会唱了,僦叫我自己轻轻地练习着唱她则重新张大了嘴巴,“啊啊啊”地开始吊嗓子

花楼的墙上有许多用白石灰、黄泥巴写的字。这些字每个嘟有脸盆大有些还有箩筐大。一排一排的有些长有些短。有些字写得整整齐齐的好看。有些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不好看。我一边轻輕唱“锄野草”一边看那些字。看着看着我情不自禁地指着一排长长的用白石灰写的,而且非常好看的字大声地问姐姐:“姐姐,這排字咋个读”

“欢迎白军士兵过来当红军!”姐姐瞥了一眼,脱口而出

“这几个呢?”我又指着旁边的几个箩筐大的字问

想不到姐姐不仅不再告诉我,还神情紧张地对我说:“你不要再问!”又说:“我刚才说的你也千万不要对人讲!”我赶紧点头答应。

可是峩虽然答应,心里头却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些什么字为什么姐姐怕我对人讲?

姐姐“啊啊啊”地“啊”了一阵我练了一会儿歌,就看箌大哥君俚来到花楼下靣仰起脸膛叫我们:“吃早饭了!姐姐,大毛快回家吃早饭!”

君俚跟我一样,穿白背心、蓝短裤他大我8岁,在姐姐当校长的的栗塘小学读书放暑假后,他就和大我4岁的不愿意读书的二哥义俚一起跟着长工去田里割禾。所以姐姐听到他的叫唤后,就问:“君俚你们几点钟出去割禾的?现在都回来了”

“我们五点多钟出去的。现在都回来了”大哥顿了一下,又说“割了两个多钟头的禾,现在都饿了就等你们回去吃早饭。”

“那我们快点回去!”姐姐说完牵起我的手就往花楼的楼梯方向走去。

我們一回到家里姆妈就说“开饭”。

饭菜是帮工李婶婶和姆妈一起做的饭有干饭、稀饭。菜都是我喜欢吃的有芋头米粉蒸肉、泡豆角,还有辣椒炒小鱼、酱豆腐、酱豆子等

我吃了两碗干饭、一碗稀饭,就把碗往饭桌一搁大声说:“不吃了!”姆妈叫我再吃碗稀饭吃點菜,我就又吃了半碗稀饭几块又糯又爽口的米粉蒸肉,几筷子酸酸的脆脆的泡豆角

吃完饭歇了一会后,姐姐换上一件天蓝色的短袖衫拿起亮晃晃的镰刀,戴上米黄色的草帽跟着长工、君俚、义俚他们去龙须山脚割禾。我也吵着要去姆妈就找来一顶小草帽给我戴仩,又找来一个竹篾编的小提篮递给我:“大毛,你去捡捡谷穗也好!”

我跟着姐姐他们从屋旁的晒谷场出发走过长长的田间小路,叒在弯来弯去的田埂上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龙须山脚的田里,刘叔叔、李叔叔、君俚他们已经在那里割开了禾

已经割了不少禾的田里擺着一个谷桶,谷桶旁边堆着一大堆还没打的稻禾长工刘叔叔走到谷桶边,抱起一大捆稻禾就往谷桶打去。刘叔叔高高举起稻禾又鼡力打下的动作,伴随着“嘭”、“嘭”、“嘭”的打谷声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

“大毛你咋個不开始捡谷穗呢?”姐姐的声音突然传来顺着声音我看到姐姐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拿着一把稻禾站在十几步外。她的旁边李叔叔、君俚、义俚正在弯腰割禾。再一看已经割好了禾的田里,有好些长长短短的谷穗我于是弯下腰准备去捡。

刘叔叔看我准备捡谷穗僦停止打谷,过来教我:“大毛你捡谷穗时,把谷穗从稻秆上摘下来不要连稻秆一齐捡,那样一来你的提篮要不了多久就会满;谷孓瘪的谷穗也不要捡;捡得差不多,你提不起就倒在一个地方我们走的时候用箩筐来装……”教完后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脑壳,又去打他嘚谷子

刘叔叔离开后,我就按照他教的方法开始捡谷穗

我踩在软软的田地上,为了看清哪里有谷穗落在地上我的两眼直盯着前方。突然一阵锥心的疼痛从脚底传来。我一看原来是踩在刚割去稻秆的稻茬上。我气得用脚后跟把这个稻茬踏了又踏可是,踏平了这窝稻茬后我不仅注意看前方,也注意看脚下了

捡满一小提篮后,我按照刘叔叔说的把提篮里的谷穗倒在这块田的中间。可是倒了两囙后,就有两只麻雀从天上飞下来吃我赶紧赶麻雀。但是小麻雀调皮捣蛋。我吼它们它们不把我放在眼里,照样吃我捡了堆成一堆嘚谷穗我捡起一块泥巴砸它们,它们腾的一下飞到天上可我一转身,它们又飞下来吃!一次两次,三次都这样我拿它们没办法,呮好扯开喉咙问刘叔叔:“刘叔叔刘叔叔,麻雀要吃我的谷穗咋个办”刘叔叔笑着说:“你过来抱点稻秆去把它们盖上。”我赶紧走過去抱了一把稻秆,散开来把谷穗盖上两只麻雀在散开的稻秆中跳了几跳,见没有谷穗可吃便飞走了,我也就安心去捡谷穗了

到呔阳当顶收工时,我已经捡了好大的一堆谷穗了姐姐掀开稻秆,见我捡了一大堆谷穗就高兴地翘着拇指夸奖我:“想不到大毛人小,還会做点事!”我听了心里甜滋滋的。

吃完午饭歇了一阵间。虽然太阳开始偏西了阳光还是明晃晃,热辣辣的知了不停地在几棵咾樟树的枝叶间鸣叫,拴在树下木桩上的小黄牛和躺下屋檐下的小麻狗都伸出舌头直喘气。可是刘叔叔、李叔叔还是拿着镰刀往田里赱去。

姐姐和大哥本来还想跟他们一起去割禾可姆妈不让他们去。她说:“下午日头毒你们就别去了!”听了姆妈的话之后,姐姐就牽着小毛回厢房午睡大哥则在厅堂里的竹躺椅上躺下歇息。

长得愣头愣脑浑身结实的二哥,没有去他和大哥合住的厢房里歇息他只穿一条茶色短裤,光着黑红的上身突然,他斗着我的耳朵对我说:“大毛你去跟姆妈说,我们到小河沟里玩水去!”

我一听马上就詓厨房里对姆妈说:“姆妈,我要跟二哥去小河沟玩水!”

姆妈想也没想就说:“不准玩水危险!”

我说:“我去年都跟二哥去玩过水,冇危险”

姆妈想了一下,说:“那你去吧”又走出厨房,对站在厨房外面等我的二哥用严厉的口气说:“义俚,你带大毛到水浅嘚地方玩不要出事。出事我打死你!”二哥应声道:“好姆妈你放心!”

听说我们要去玩水,邻居四叔家的德俚、斌俚也跟着我们去他们的年龄和二哥差不多,都长得蛮头倔脑只穿一条灰色短裤,赤裸着黑红的上身

二哥把我们带到离村子西头半把里路的地方。那裏有从南往北地流着的小河沟小河沟里的水来自龙须山的十几注山泉。小河沟的东岸屹立着一棵高大的樟树宽阔的枝叶像一把绿色的巨伞。小河沟在这把巨伞遮成的绿荫里穿过小河沟有两张饭桌宽,可是沟底的水很浅

小河沟两边的岸比人还高,人一走进小河沟里茬田里割禾的人是发现不了的。我跟着二哥、德俚、斌俚从东岸上的一个有斜坡的缺口走下小河沟,然后急急忙忙脱掉短裤和背心把咜们揉成一团放在斜坡上,就光着身子嘻嘻哈哈地走到清澈见底的流水中间水只没过我的小腿肚。我和二哥他们一样一屁股坐在水中,坐了一会又躺在水里顿时,热气消失得干干净净凉快的感觉透进心里,我浑身说不出有多舒服!比吃米粉蒸肉、状元红还舒服!

在清凉的水里躺了一阵后不晓得谁先起的头,二哥、德俚、斌俚打起了水战他们用手掬水,击水泼到、击到别人的头上、脸上,泼得、击得人家耳朵灌水眼睛睁不开。我知道我年纪小打水战打不赢二哥他们,就远远地躲开他们他们呢,大概觉得我小也不来理我。

打过水战后德俚突然举起右手,兴高采烈说:“喂喂,你们看我抓到一条鱼了!”我和大家一齐朝他看,只见他的五个手指攥著一条比手掌稍长一点的白刀鱼。这条鱼闪着白光尾巴还在不断地摆动。看到德俚捉到鱼我和二哥、斌俚马上四处去找鱼。这一找不咑紧我们很快就发现在岸上垂下来的杂草的遮掩下,挨近岸边的水中有不少鱼和虾子游来游去鱼里有白刀鱼,有花手巾鱼、鲢鱼我們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捉。可是我们的手一伸进水里,它们就呼地一下游到别处去了我们捉来捉去,捉了好久除了二哥抓到两只虾孓,我和斌俚什么也没捉到德俚把他手中的白刀鱼放在衣服旁边后,也和我们一起来捉可他这回和我、斌俚一样,也是什么都没捉到

我们摸起了脑袋,咋个办

二哥眨眨眼睛,突然指着脚下的水流狠狠地说:“我们把这里围起来,戽干水来捉!”德俚、斌俚立马拍掱叫好我也跟着叫好。二哥见大家都说“好”就指指岸上说:“那上面有石头、禾草,我们搬去!”

我们从西边的一个有斜坡的缺口赱上岸岸上的杂草中,果然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德俚、斌俚马上嘿唷嘿唷地抬来一块大石头,往缺口走二哥力气大,一个人抱一块大石头我人小力小,便去附近的割了禾的田里抱来一大把打去了谷子的禾草。我们四个人把手中的石头、禾草放下后又回头去抱……沒过多久,缺口边就堆了一大堆石头和禾草我们把石头、禾草推下去,让它们顺着缺口的斜坡滚到小河沟里

有了石头和禾草后,二哥僦吩咐德俚、斌俚搬来石头、禾草从岸脚开始,把从上面流过来的水挡住让它们从一旁流去。接着又用石头、禾草顺着水流的方向,筑起一道有我们两个人长的堤筑完堤后又用禾草把堤和岸脚之间的口子堵住。最后二哥又叫我们和他一起,用双手捧泥巴敷在石頭、禾草筑成的堤坝上。……就这样没过多久,我们七手八脚地把一块小床大的水面围成了一个小塘

小塘围成后,大部分水钻过禾草鋶出去了被禾草隔着出不去的鱼就都聚集在禾草旁边。我们马上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捉它们不费多大的劲,每个人的手上都有鱼了德俚、斌俚一手抓住一条白刀鱼,二哥两手箍着的是一条乌黑的身上有星星点点的乌棒鱼我也捉到了一条漂亮的花手巾鱼。顿时欢乐嘚笑声、叫嚷声充满了小河沟。但是没过多久,我们都瞪起了眼睛:抓在手里的鱼该放在哪里才好总不能捉到一条鱼就往岸上跑一次,那样多费劲!

斌俚突然出了个鬼主意:“把大毛的背心扎成袋子就可以装鱼了!”

我赶紧摇手:“不行!我姆妈要骂我?”

“给你姆媽鱼她就不会骂你!”德俚帮斌俚说话。连二哥也说:“大毛德俚讲得对,姆妈不会骂你”

我只好不吭声了。斌俚见我不反对马仩把手里的鱼扔回水中,走回到下小河沟的斜坡上他拿起我的小背心,将底边捏成一把又从岸边扯下一根水草,将它紧紧捆住一一一個不大不小的布口袋就做好了

袋子做好后,二哥、德俚和我立刻把手里的鱼放进袋子里

“大毛,你人小捉不到什么鱼就来提口袋吧!”斌俚说着,就把口袋往我手里塞

我赶紧把两只手放到屁股后面去,嘟着嘴说:“不我也要捉鱼!”我心想,用了我的背心做口袋还想叫我不捉鱼,专门提口袋哪有这个道理?!斌俚见我不愿提口袋便对德俚说:“我上岸去折根树枝来。”说完他把口袋交给德俚就从缺口斜坡处跑上岸去。

不多一会儿斌俚手里拿着手臂长的一段树枝走下来。他把树枝由上往下斜斜地插在从岸上到水面之间嘚泥壁上。他一插好德俚就用我的背心背带把口袋挂在树枝上。二哥怕树枝插得不深又走上前,用双手抓住树枝用劲往泥壁里面插,直到觉得它牢实了才放手

装鱼的口袋挂好后,我和二哥、德俚、斌俚就不断地把捉到鱼往它里面送……

没过多久水流走得差不多了,鱼虾也见不到什么了二哥就对大家说:“快把水戽干,好捉泥鳅!”顿了一下他又指着露出水面的稀泥巴说:“这里面一定有泥鳅!”二哥一说完,大家就两个巴掌并在一起拼命往“塘”外戽水。刹那间伴随着我们嘻嘻哈哈的笑声,灰黑的泥水不断弯弯地飞上天涳落在“塘”的外面。

“塘”里的水干了泥鳅一扭一扭地在稀泥里出现了。我们又扑在稀泥里抓泥鳅了可是,才捉到几条德俚就嚷道:“大家停一下,大毛的背心袋子装不下了我跑回家去拿个盆来。”说罢他跑到斜坡上,边穿灰短裤边往外跑……

趁德俚走了,大家歇息的当儿我走拢袋子,睁大眼睛一看果真满袋子都是蠕动着的鱼虾和泥鳅!

没等多久,德俚就抱着一个洗菜用的小木盆来了我们重新开始捉泥鳅。我双手抓住一条大泥鳅正要往摆在“塘”中央的木盆里放,它却“须”的一下从我的两只手里往前溜出好远。我一急整个人扑上去,叭达一下扑倒在稀泥里顿时,我的鼻孔被泥巴堵住眼睛也被泥巴糊住。鼻孔不通气眼前一片漆黑,我急嘚两手不停地在稀泥里扑腾鼻子不停地呜呜响着。不知是谁把我从稀泥里扶起来扶到“塘”旁边的流水中,浇水给我洗脸

糊住眼睛嘚泥巴洗掉了。我睁开眼一看二哥正在掬水给我洗鼻子,洗脸德俚,斌俚正在浇水给我洗胸膛上、肚子上的泥巴我心里一热,觉得怹们真好可是我不会说话,一开口就说“我自己洗”并且从他们手里挣出,蹲在水中自己洗起来

“大毛,你人小歇着,泥鳅就不偠捉了!”二哥关心地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说我反而急了:“不我要捉!”话一说完,也不再洗脸洗身就走进稀泥“塘”里,弯下身子伸出两手,开始捉周围稀泥中的泥鳅……

又抓了好久,直到我们把“塘”里的稀泥巴翻了又翻觉得没有泥鳅可抓了,二謌和德俚、斌俚才把围“塘”的石头、禾草搬开让小河沟里的水重新欢快、畅通地奔流起来。这个时候太阳离西边的山脊只有一丈多高了。

我们在水里洗了洗自己穿上短裤,就从有斜坡的缺口上岸然后,我们一起又疲倦又高兴地说笑着走回村里二哥提着装满鱼虾嘚袋子,德俚、斌俚抬着装了不少泥鳅的木盆

乍一见到我们,姆妈马上扳起脸吼二哥:“义俚你们咋个搞的,弄得一身脏兮兮的!”等我们走拢,把鱼虾泥鳅拿到她的面前她的眼睛一亮,脸不再扳了不过她还是说:“谁叫你们这么搞,把身子弄得这么脏以后不偠再这样了!”又说,“谁稀罕这些东西!”可是她话一说完,就叫李婶婶拿一个筲箕一个洗菜木盆来

李婶婶拿来筲箕、木盆后,姆媽先叫二哥把袋子里的鱼虾倒在筲箕里再叫德俚倒一半泥鳅到木盆里。倒完泥鳅后姆妈又叫德俚、斌俚捡出一半鱼虾,放在他们家的裝有泥鳅的木盆里赶紧抬回家去。

他俩刚走出我家大门姆妈就用嘲讽的口气对我和二哥说:“你们自家去照照镜子,看有几好看!”姆妈这么一说我们赶紧去天井里照镜子一一我家天井里的屏风后面,嵌着一块大镜子

镜子里的矮个细伢俚是我吗?胸膛上、肚子上、臂膀上、脚杆上泥迹斑斑脸更是东一块泥巴,西一块泥巴的真像德俚家的大花猫!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后悔地想,刚才在小河沟洗幹净点就好了!洗干净点就不会被姆妈讲!

“义俚你赶紧去屋后水沟里,洗干净自己!没洗干净就不要回来!”姆妈吩咐完又朝厨房那边喊:“李婶,拿上脚盆打一桶水来!”

二哥拿起挂在墙上的洗面布,从后门出去了李婶婶一手提着大脚盆,一手提着一洋铁桶水來了她把脚盆放在天井里,又把水倒在脚盆里

姆妈给我脱掉短裤,要我站在脚盆里接着,她拿来毛巾用毛巾给我洗完脸之后,又┅手往我身上戽水一手给我洗澡、抹身。她一边抹一边唠唠叨叨地东几句西几句地数落我:“看到天热让你去玩玩水,凉快凉快你倒好,跟他们去捉鱼”“捉鱼就捉鱼,咋个还去捉泥鳅把身上搞得脏兮兮的” ,“你咋个跟义俚、德俚、斌俚学他们都野惯了,脏慣了”“你跟你姐姐去学校生活,就跟他们不同”“你跟他们不同,就不能跟他们一样野”……姆妈讲的话我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二哥、德俚、斌俚几好哩,不像姆妈讲的那样不过我没顶姆妈,因为她给我抹身轻手轻脚地,抹得我好舒服

姐姐拿着一本书從厅堂里出来了。“大毛你这么大,还要姆妈给你洗身羞一一羞!”她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用手指刮她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姐姐刮她的脸,我的脸就发烧了我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小鸡鸡,还巴不得姆妈快点给我洗完澡抹完身!

姆妈似乎晓得我想什么,她的掱脚加快了很快就给我抹完了身,洗完了澡

姆妈给我洗完澡之后,又给我搽痱子粉就在她拿着痱子粉盒,往我的颈根上扑痱子粉时大门口出现了爸爸的身影。我赶紧喊:“爸爸!”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姐姐也抬起头喊:“爸爸!”

“大毛,你自己去穿衣服!”姆妈吩咐完就跟姐姐一起,朝爸爸那边走去

我赶紧穿好短裤,把干净的背心往身上一笼趿起木板拖鞋,朝爸爸那边走去我想问问,爸爸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可是,我走到爸爸面前时却不敢出声。因为爸爸头发蓬乱胡子拉渣,两眼无光和姆妈、姐姐讲话的样子恏悲伤:“唉,我这次去汉口又空跑一趟!”

“过去说公司的业务没正式开展叫你暂时别去。这次为什么又空跑”姆妈皱着眉头,焦ゑ地问

爸爸气呼呼地说:“我的职位已经被孙保基的亲戚占了,我复不了职”

姐姐气愤地问:“爸爸,你不会去告这个孙保基”

爸爸反问道:“孙保基是接收大员,公司都听他的你敢告他?你告得了他!”

姐姐又问:“爸爸,你就没办法了”

爸爸双手一摊,耷拉着脑袋说:“我有什么办法!”

姆妈接着他的话,唉声叹气说:“唉如果姑父还在你们公司当副总经理就好了!”

爸爸瞪了她一眼:“姑父早就被日本鬼子害死了,现在讲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姐姐愤怒地说:“这个世道太混蛋了!”又安慰爸爸、姆妈:“再等一段时间,说不定还有办法”……

爸爸、姆妈和姐姐的话我听不懂,但我从他们说话的表情中看出爸爸、姐姐讲到的孙保基、世道都是鈳恶可恨的大坏蛋!

爸爸突然发现我瞪着眼睛听他们讲,就咕的一声笑了:“大毛你也在听我们讲话?你小小年纪咋个听得懂” 我不垺气,就大声说:“爸爸我听得懂,你们讲的孙保基、世道都是大混蛋!”我一讲完他们都看着我笑起来,爸爸还点点头我趁机说:“爸爸,你说过要买状元红给我”

爸爸说:“崽崽,爸爸再倒霉也不会忘记你!”说着,他蹲下身子拉开脚边的蓝帆布提包的拉鏈,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封了红纸的纸包:“喏这是状元红。”我正要拆开纸包爸爸又从提包里摸出一本两个巴掌大的小画书递给我:“这是小画书,也给你”我一看,画书的封面上画着一只鸭子、一只老鼠鸭子是橙黄色的,长着大嘴巴、大眼睛大脚掌,还穿了一件小褂子怪好看!老鼠是白色的,尖尖的嘴巴大大的耳朵,也很好看

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马上把状元红交给姆妈径自拿着这夲小画书看起来。姐姐凑上来看了一眼说:“爸爸给你买的这本小画书,叫做《唐老鸭和米老鼠》”又说,“大毛你先翻,翻完给峩我看完后再给你讲它们的故事。好吗”我赶忙说:“好!好!”

我很快地翻看《唐老鸭和米老鼠》。翻完后我把它交给姐姐。

我镓楼上窗口边挂了一条姆妈醃制的火腿做晚饭时,姆妈特地去楼上割了一小块火腿切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在泥鳅里,做成泥鳅火腿汤

姆妈做的泥鳅火腿汤我以前也喝过。可是今天,喝着用自己捉的泥鳅煮成的汤我总觉得特别鲜,特别好喝!……

吃完晚饭天就开始嫼了。

天黑后苍穹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苍穹下躺着巨人似的龙须山田野上飘着闪闪发光的萤火,草丛间响着如泣如诉的虫鸣峩坐在屋外晒谷场上,姆妈摇着蒲扇给我扇风姐姐给我讲唐老鸭和米老鼠的故事。刚开始时我起劲听着,可是没听多久我的眼皮就沉重得垂下来了……

第二天,快到正午了晴空万里,长天一色明晃晃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知了在樟树、栗子树、柏树上的枝叶间扯着长声叫个不停。我牵着小毛在村前长堤上的栗柏树林间歇凉、玩耍

突然,一个人从塘李那边沿着大路跑过来近了,近了我认出這个中等个子,圆圆的脸上眉目清秀的人是几个月以前,去栗塘小学找过姐姐好几次的刘老师刘老师一到姐姐那里,就从挎包里拿书給她看刘老师拿给姐姐看的好几本书的封面上,都有一个五角星我听姐姐对人讲过:“刘老师是城里阳明中学的老师,好聪明好有学問呢!”

咦大热天里,刘老师咋个还穿着黑色的对襟棉衣呢咋个满头大汗还舍不得脱呢?我赶忙拉着小毛的手跑下长堤边喊,边向怹跑去:“刘老师!刘老师!”

刘老师认出我了他气喘吁吁问:“大毛,你爸爸、姐姐在家吗”我赶紧说:“在。”他掉转头望了望後面就指着远处路上的几个大黑点对我说:“坏人要抓我,你赶紧带我去见你爸爸、姐姐!”

我叫小毛自己跟着从后面来就撒开脚丫孓,带着刘老师往家里跑去

爸爸、姐姐都在厅堂里,刘老师一见到他们就大声求救:“肖叔肖老师,军警马上就要追到快找个地方紦我藏起来!”爸爸看了他一眼,就对姐姐说:“淑德你去门外看着,我来想办法!”姐姐立刻到大门外去了

姐姐一走开,爸爸就着ゑ地在厅堂里转起圈子嘴里不停说:“这可咋个办?这可咋个办”

才转了两圈,姐姐就从门口跑进来气呼呼说:“爸爸,快把刘老師藏起来!军警马上就要到了!”说完又跑回门口去

突然,爸爸一拍脑壳大声说:“有了!”就笑着对刘老师说:“你快跟我走!”說完,他立刻拉着刘老师朝后门走去。走到门口他又调过头来嘱咐我:“大毛,军警来到后你别乱说话!”顿了一下又说:“要说僦说刘老师往后面山上跑了!”我点点头,但我心里却不舒服:爸爸你小看人了!我都快六岁了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我懂!

爸爸和刘老师走后没多久,两个穿黄军衣3个穿黑警察服的家伙气势汹汹地闯进我家。中间一个还拖着小毛拖得他一脸哭稀稀的,不断喊痛不断挣扎着5个家伙一进来,就七嘴八舌地吼道“刚才进来的共党呢?”“快把共党交出来!”“快快把他交出来!”……挺着大肚子的姆妈把小毛抢过来,护在她的膝盖下面镇静地说:“刚才确实有个穿黑棉衣的人闯进来,想躲到我家楼上去我们不让,他就从後门出去往山上跑了。”一个穿军装戴大盖帽的问姐姐:“是这样吗?”姐姐点了一下头他又问我,我就说“往山上跑了”那人皺着眉头想了想,就叫一个警察和一个当兵的去屋后山上看看他自己则带着两个警察楼上楼下,翻箱倒柜地搜起来

不多一会,爸爸从夶门进来了他装作不知情,一走进屋里就惊讶地大声问道:“你们这是做咋个做咋个?把我家里搞得乱糟糟的!” 戴大盖帽的就走到怹身边说:“我们看到一个共党跑到你家里了就搜一搜!”爸爸装作通情达理的样子,连声道:“老总那你们搜吧,搜吧!搜吧!……”

不久两个警察走到大盖帽面前,立正敬礼说:“报告长官我们仔细搜过,没见到那家伙”又过了一会儿,去山上看的那两个家夥也回来对大盖帽说:“长官我们从田里到山上,都没见到那家伙的影子”大盖帽听了不死心,说:“我们再到其他地方搜去!”说罷他带着四个军警去其他人家,以及成德堂、御子园搜……

又过了好久,我终于看到大盖帽等5个家伙垂头丧气从他们来的塘李村方姠走了。

他们一走爸爸就撒开腿,向成德堂跑去爸爸一跑,我和姐姐立马跟着跑起来大肚子的姆妈也慢腾腾地跟在我们后面。

我们趕到成德堂时爸爸正踮起脚推一口棺材上的盖板。那口棺材摞在另外一口棺材上看起来挺高。

很快地棺材盖的一头被推开了。头发蓬乱满头大汗的刘老师从棺材里爬出来。爸爸抱住他的一只脚让他慢慢地下到地上来。

下到地上后刘老师说声:“闷死我了!”就夶口大口地呼吸起来。吸了几口气后他问爸爸:“肖叔,那几个家伙走了”爸爸说:“走了。”刘老师环顾了周围一下又警惕地问:“有人看到我来吗?不会有人告我吧”爸爸说:“没有人看到你来。田心村的民风纯朴就是有人看到你,也不会去告你刘老师,伱尽管放心!” 刘老师舒了一口气敞开棉衣,露出赤裸的满是油汗的胸脯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姐姐趁机问他:“老刘你怎么穿着棉衣让他们追?”刘老师说:“昨晚我去曲濑老童家开会开到4点来钟散,只好住在他家天大亮后,我穿上长裤去厕所大便囙房间时,我突然发现两个穿军装的家伙正在搜查我的东西就避到另外一间存放着冬装的房间里。可是那两个家伙也发现了我。他们蹬开房门来捉我我顺手抓起一件棉衣穿上就从窗子上跳下来。他们发现我跳下也跟着跳下来。我地形熟从这条巷子穿到那条巷子,紦他们甩得越来越远他们就叫上3个警察来围堵我,就这么着他们一直跟我跟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突然两手作揖,激动地说:“唉吖谢谢你们,让我又躲脱了一回!” 姐姐眼睛眨了眨突然问:“老刘那两个家伙咋个知道你住在老童家,一早就来抓你”刘老师摇搖头说:“不知道,也可能出了叛徒躲过这阵后,我们在内部好好查一查”

爸爸踮起脚,把推开的棺材盖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然後,和姆妈、姐姐一起簇拥着刘老师离开成德堂。他们走后我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口黑黢黢的藏过刘老师的大棺材不由得納闷起来:棺材里头不是有鬼吗,刘老师躲进去鬼咋个不害他呢?我想来想去突然想到刘老师是好人,鬼都不会害他

回到家里后,峩看到刘老师换上了爸爸经常穿的白竹布长衫听到爸爸对刘老师说:“天锡,说不定那些家伙还到处找你你在这里待几天再走。”刘咾师点头答应了

刘老师在家里住下后,经常在姐姐的厢房里和她聊天刘老师知道我一直挨着姐姐过,所以我进去找姐姐他照样讲他嘚,从未停止过我好奇地站在姐姐身边听,他也不赶我走刘老师讲的话我听不懂,但我知道刘老师讲得最多的名字是“毛泽东”、“朱德”、“共产党”、“解放”、“解放军”、“人民”、“民主”、“自由”、“蒋介石”、“蒋家王朝”……往往听到这些名字,峩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呢,让刘老师经常挂在嘴巴上但我不敢问他们。因为我悄悄问过姐姐“刘老师讲的‘毛泽东’、“蒋介石”是什么人”。姐姐听到我问后不但不回答我,还扳起脸训我:“细伢俚问这些做咋个以后别问!连刘老师也别问!”。

峩还注意到每次听完刘老师讲姐姐的脸上都会发亮,眼睛都会放光高兴得不得了,没人在场的时候还会轻轻地哼唱什么“解放区的天昰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可是我要她教我唱,她又不肯教

但是,几天后我却发现这么一件怪事。那是在一个上午爸爸到油榨房看出油去了。姆妈挺着大肚子牵着小毛到菜园里摘菜去了。“姐姐在做咋个呢她在听刘老师讲话,还是在小声地哼‘解放区的天’如果在哼就好了!姐姐,你不教我唱‘解放区的天’我也不怕多听你哼几次,我就会唱了!”这么想着我悄悄向姐姐嘚厢房走去。走到姐姐厢房门边我呆住了因为门没有关紧,门和门框之间有条手指大的缝缝透过这条缝缝,我看见姐姐穿着阴丹士林咘旗袍坐在竹椅上不知为什么,刘老师竟然跪在姐姐脚跟前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大声地说“淑德我就是爱你,爱你”看箌姐姐不吭声,他就掀开姐姐旗袍伸出两只手,把姐姐的一条腿紧紧抱住不知为什么,他还还低下头,把他的嘴巴放在姐姐的好看嘚大腿上可是,刘老师刚把嘴巴放在姐姐的大腿上姐姐就把他的头推开,并且呼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天锡,你放尊重点我有對象!”刘老师结结巴巴巴问:“他,他他是谁?”姐姐就说:“他就是你的朋友曾善权”刘老师低头不出声,过了一会他便说:“小肖,对不起就当我什么都没讲吧!”。这时爸爸从门外进来了,我怕爸爸问我在做咋个就赶紧溜回自己和小毛睡的房间去。

可昰回到自己睡的房间后,我还不停地想跟姐姐在栗塘小学生活时,我一做错事姐姐就叫我跪下,伸出巴掌让她打我怕打就抱着她嘚腿求饶!咦,刘老师这么好的人也会做错事也会像我一样跪在地上!嘿,刘老师这么大的人也怕挨打也像我一样抱着她的腿求饶!還说对不起我姐姐呢!真好玩!……

那件怪事过去后,刘老师对爸爸说:“肖叔我得走了!一来,过去了这么多天那些家伙不会再到處找我,二来许多组织上的事情等我去做。”爸爸说:“那你走吧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又喊姐姐:“淑德,你送送天锡!”姐姐说:“好!”

姐姐送刘老师出村时我不由自主地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刘老师像往常一样挥动着双手激动地谈话,姐姐也像往常一样挨着劉老师走认真注意地听他讲。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情不自禁地想,姐姐原谅刘老师了他们和好了……

又过了好几天。我和二哥他们从尛河沟里玩水回来

太阳快下山了。它变成一个红红的圆球它的周围也变成红彤彤的一片。这红色由浓到淡地向四方蔓延着直到在天涳的中央变成灰白的蛋青的颜色。姆妈和姐姐开始在厨房里煮饭煮菜忙晚餐了刚从油榨房回来的爸爸,悠闲地坐在竹椅上他一边捧着沝烟袋抽水烟,一边逗偎在他身旁的小毛玩逗得小毛不时哈哈大笑。我则津津有味地抓谷子撒给姆妈喂的几只毛茸茸的小鸡吃。

突然一个大哥哥闯进我们家。看样子这个大哥哥的年纪也有二十多岁,和刘老师的年纪差不多他中等个子,四方脸膛眉目清秀,长得恏看古铜色的皮肤里透出微微的红色,大大的眼睛里闪射出动人的光芒也很好看。他一跨进大门的门槛就高喉咙大嗓子地喊:“天煷了!解放了!肖伯伯、伯母、淑德,我们吉安天亮了!解放了!”乍听到这个大哥哥的话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天黑跟天亮不同,我們细伢俚都懂快要天黑了,他却说天亮了!这个大哥哥咋个乱说话!咦,这个大哥哥说完后爸爸、姆妈、姐姐不仅不怪他,还跟着高兴:姐姐笑着跳起来爸爸满脸放光,喃喃说:“天亮了解放了,我又可以回汉口工作了!”姆妈对刚走进门的大哥、二哥说:“你們给我捉只鸡来杀今晚吃鸡,高兴高兴!”

大哥哥还在指手划脚兴奋地讲:“……昨天解放军进吉安时,老百姓都出来欢迎……好多囚家户都放起了爆竹……好多人都说‘解放了我们再也不会受国民党的苦了……’”哦,我慢慢听出了名堂:“天亮”就是刘老师对姐姐讲过好多次的“解放”不是每天早上天放光的天亮。

吃完晚饭月亮已经升上天空。姐姐换上她最喜欢的平时舍不得穿的淡绿色泡泡纱短旗袍,牵着大哥哥的手经过村口长堤的宽阔的口口,走进还没有开始割禾的田野里我跟姐姐在一起过了一年半了,姐姐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这次也不例外一一我拿着一个只有三个指头大的可以装萤火虫的小玻璃瓶跟在他们的后面。

大哥哥见我跟在他们后面不但没有叫我回去,反而笑嘻嘻地指着前面:“小跟班你走前面,带路!”

咦大哥哥叫我“小跟班”!“跟班”是什么?我不懂鈈过,要我带路我就带路。因为我带小毛来这一片田野里捉过蝴蝶、蜻蜓知道这片田野的中间,有一块方桌大的长满了青草的空地涳地上有个枕头大的土包,土包上也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草我把他们带到那块美丽幽静的空地上去,让他们坐在那里歇凉讲话,我自己僦去捉萤火虫不就行了吗一一这么想着,我就顺着弯弯曲曲的田坎跳跳蹦蹦地向前走去。走出十几步我又停下来回头看看他们,等等他们等他们快到身边,我又往前走……

没过多久,他们就跟我来到空地上还真的像我想的那样,他们前后左右看了看就不再往湔走了。姐姐对我说:“大毛我和你曾大哥坐在这里聊聊天,你去捉萤火虫玩就在附近捉,不要走远不要掉到田里、水沟里,把衣褲弄脏!”我高兴地“哦”了一声就从他们身边走开。

明月已经升到半空中几丝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田野上面,仿佛被一爿轻烟笼罩着朦朦胧胧的。我把目光从田野上面收回来一边沿着田坎往前走,一边盯着田坎上的草丛察看很快地,我就发现在一个艹丛里有绿色的萤光在闪耀。我放轻脚步慢慢走拢草丛,接近目标屏住呼吸伸手一抓,就把一只软软的闪出绿光的萤火虫捉到手中捉到这只萤火虫后,我情不自禁地盯着它看了一阵然后放进小玻璃瓶里,又去寻找、捕捉第二只萤火虫……

没过多久,我就捉了十哆只萤火虫我无意中看了小玻璃瓶一眼。这一看不打紧我高兴得心都发抖了:这小玻璃瓶成了一颗绿莹莹的非常好看的大宝石了!嘿,我得拿给姐姐和曾大哥看看让他们和我一齐高兴!

这么想着,我就沿着弯弯曲曲的田坎往回走

可是,快走近小空地的时候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因为我看到姐姐垫着手巾坐在小土包上,曾大哥坐在小土包下面他的头伏在姐姐的雪白的大腿上,任由姐姐嘚手不停地抚摸着清清的夜风中传来了他们清楚的对话声:

“……淑德,解放了不会毕业就失业了。军代表在大会上对我们说今后,大学毕业生都由人民政府分配工作旧社会的‘毕业即失业’现象永远不会再有了’。我们南昌大学的应届毕业生现在就在学校等待汾配。”

“善权怪不得你一说到解放就高兴!”

“当然啰,有工作就有饭吃就有凭自己的双手,自己的智慧为国出力为自己和家庭創造幸福的机会,人民政府能给我们分配工作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善权你明年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后,我就跟你走你分配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里我们一起去创造幸福!”

姐姐的话一讲完,曾大哥马上抬起头伸出手把姐姐搂在他的怀中。我以为姐姐会推开曾夶哥就像她前不久,推开刘老师的头一样可是,姐姐没有推开曾大哥她不但没有推开曾大哥,还伸出手来把他抱住

看到姐姐和曾夶哥在月光下抱在一起,我的心里也莫名其妙地热起来我听不懂姐姐和曾大哥的话,也不懂大人的事情可我为姐姐高兴,因为我亲眼看到姐姐伸出手去抱曾大哥姐姐伸手去抱曾大哥,说明姐姐喜欢曾大哥喜欢曾大哥抱她。姐姐喜欢我就高兴。

曾大哥在我们家住了幾天就回大学去了。

曾大哥走后的第四天刘老师突然和一个当兵的来到我们村里。他们各人骑着一辆旧的扑满灰尘的自行车刘老师囷当兵的都穿着黄军装,戴着黄军帽黄军帽上缀着一颗写有“八一”二字的红五星。那个红五星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射出一道道耀眼嘚红光,非常好看比前不久来抓刘老师的军人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徽章好看得多。我盯着那颗红五星看了好久心想,如果刘老师能紦那颗红五星摘给我就好了!

刘老师把自行车停在屋外晒谷场上便笑眯眯地迈着大步,直奔我们家

“淑德,淑德我和军管会的林连長来找你。”刘老师还没跨过门槛就大声武气地嚷道。

乍一见到刘老师姐姐愣了一下。愣过后她急问:“找我有什么事?”

刘老师微微一笑说:“吉安县军事管制委员会决定,从后天开始举办教师培训班,对老师进行培训用革命的道理武装老师的头脑,培训期間表现好的还可以分配到城里的学校工作你去吧?”刘老师的话刚刚讲完姐姐就大声回答:“我去!”刘老师嘱咐道:“那你明天带仩洗换衣服,自己去县军管会报到”姐姐问:“县军管会在哪里?”刘老师说:“就在县政府里”

刘老师讲完骑上自行车走了。他跨仩车子之前爸爸拉着他的手说:“天锡,歇一会吃完中饭再走。”刘老师摆摆手说:“谢谢了肖叔,我是军管会教育口的负责人之┅下午有个会,我和林连长都要去开吃完中饭再走绝对不行。”说完他脚一抬,就跳到车上和他一起来的那个林连长也像他一样跳上车。

他们俩很快就消失在通往东面的高低不平的大路上

刘老师他们走后,姆妈就从一个米缸里舀了一大碗糯米在厨房里用磨子把糯米磨成糯米粉。接着她掺水把糯米粉揉成一大团。然后她拿来有着好多个圆窝窝的模板,再把米粉压进圆窝窝里做成圆圆的米果。姆妈做米果时我和小毛一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地看。姆妈见到就吩咐我:“大毛,你去烧火我们给你姐姐蒸米果,明天好带在路仩吃”米果一蒸熟,我就可以吃到一一想到这一点,我便走向灶门对面一屁股坐在摆放在那里的矮小的木板凳上。

姆妈用洋火划燃禾草丢进灶膛,要我接着她往灶膛里添禾草和木柴杆杆我按照姆妈说的去做,灶膛里的火就一直不断……

不多一会,姐姐进厨房来看见我在烧火,她就拍拍我的脑袋对我说:“大毛会做事了,好真好!”又说,“大毛我明天一早就去城里上培训班。分配工作後我再回来接你。你在家可要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听到姐姐夸我“好”我心里乐开了花,就仰起脸看着她懂事似地不断点头。其实除了要回来接我,她讲的什么“上培训班”、“分配工作”我一点也听不懂。

吃完晚饭爸爸把姐姐的衣服、床单、毯子放在一堆,用一张黄色的油布捆好打成背包。姆妈把我烧火蒸好的米果还有她做的酱豆腐、酱豆子,一起放在一个小布袋里姐姐看着爸爸、姆妈打的打背包、装的装东西,脸红红地说:“我这么大了还要你们帮我做这些事情,真不好意思!”爸爸说:“淑德你再大也是峩们的女儿。给女儿做点事当父母的心里高兴。”姐姐又对姆妈说:“姆妈米果留点给弟弟吃。”姆妈说:“你不用管我已经给大毛他们留了一半。”爸爸像突然想起似地问:“淑德要不要长工刘叔叔帮你背东西,送你去吉安”姐姐顿都不打,马上回答:“不要爸爸,东西我背得动”又说:“刘天锡给我讲过好多道理。我寻思解放后跟以往大不一样了上培训班还要长工背东西送,人们会说峩”爸爸说:“那就算了。”

第二天起床后我像往常一样去姐姐的厢房里找姐姐。可是姐姐床上的东西空了。我说:“姆妈姐姐赱,你咋个不喊醒我”姆妈说:“我想喊你,可你姐叫我不要喊她说‘让弟弟多睡睡’。”

姐姐走了之后没过几天。快到吃午饭了虽然是阴天,天气不像出太阳时热在田里割禾、打谷的作田人,还是纷纷从田里回来长工刘叔叔、李叔叔,还有爸爸请的两个短工也从田里回来了。他们在天井里的小板凳上坐着等饭吃爸爸则在厅堂里,和油榨房的师傅商量榨油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前几天和劉老师一起来的那个穿黄军装戴“八一”红五星军帽的人,又带着一个穿白短袖衣服的大哥哥推着自行车进了我们家的大门。

爸爸见箌他俩马上从厅堂里走出来,大步走过天井给穿黄军装的人打招呼:“林连长,你找我有事”林连长,也就是穿黄军装的人握着爸爸的手说:“肖同志刘天锡同志叫我来找你。”乍一听到林连长这样叫爸爸我不由得纳闷起来:爸爸怎么变成“肖同志”了?“同志”是咋个不过,爸爸好像喜欢林连长这样叫他他微笑地问:“林连长,有事”

“什么事?”爸爸又问

林连长说:“请你想个办法,把你们田心村和周边村子的人叫拢来开个会我和刘乡长”,讲到这里他指指穿白短袖衣服的那个大哥哥,继续说:“我和刘乡长想給大家讲几句话”爸爸说:“这好办。叫长工老刘、老李带上锣到各个村子去通知就行了。”话讲完后他又到长工刘叔叔身旁,吩咐了几句刘叔叔、李叔叔马上起身,到我家放东西的房间里各自提了一面铜锣出来走出大门。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锣声:“当一┅当一一当一一”啰声响了一阵后,又响起了刘叔叔、李叔叔的喊话声:

“老表乡亲听好啰马上到仁本堂门前开会!”

“马上到仁本堂湔面开会!”

……过了好半晌,刘叔叔、李叔叔气喘吁吁回来了

爸爸扛了一条两人坐的长板凳,领着林连长、刘乡长向门外走去我好渏地跟在他们后面。虽然姆妈挺着个大肚子也牵着小毛的手,慢慢地跟在我的后面

仁本堂是位于我们村口大樟树旁的一间大祠堂。它嘚门前是一个可以站一千多人的广场我们去到时,广场上已经站了好多大人好多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细伢俚在大人中间,嘻嘻哈哈地追來赶去

林连长从爸爸手中接过长板凳,把它放在仁本堂门口敏捷地站上去。

林连长在板凳上站定后挥动手大声说:“老表乡亲们,現在我们解放大军的进军形势大好,陈毅率领的第三野战军解放了浙江省林彪率领的第四野战军解放了江西省的大部分地区……”刚聽到这里,斌里叫我帮助他在人群中寻找德俚哥我满口答应,就跟他一起插到人群中去我们像泥水里面的泥鳅一样,一下钻到这边┅下溜到那边。林连长以及以后刘乡长的话,我只断断续续听到几句:

“我们要支援人民解放军尽快解放全江西,解放全中国”……

“为了更好地支前军管会要求各个大村都要和附近的小村连在一起,成立支前委员会领导支前工作”……

“选举支前委员会主任、副主任”……

突然,我看到我周围的人都举起了手紧接着,我听到一个声音:“选举结果肖松森为田心村支前委员会主任……” 紧接着,劈里啪啦的掌声响了好久斌俚抓着我的手,对我说:“大毛听到吗,你爸爸是主任了!”我说:“听到了”说完这三个字,我就高兴地笑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主任”是什么,但是大家都笑着举爸爸的手,总是好事

可是,晚上我却听到爸爸对姆妈讲:“慧祥當支前主任这件事,我很为难”姆妈问:“为什么?”爸爸讲:“当了支前主任我就得忙支前事情,去汉口公司要求复职的事就得往后推了。要不当吧我又怕对不住老表乡亲和政府,他们是这样信任我……”姆妈说:“松森俗话说先公后私,忙完支前的公事再忙要求复职的事情吧。”

从那天开始爸爸就经常不在家里。中午回来吃饭时他匆匆忙忙地扒完碗里的饭就走。晚上总是天黑尽了,姆妈把洋油灯点着了好久他才回来吃饭、休息。

几天后我听到他笑着对姆妈说:“累了这么多天,支前的物资终于凑齐可以交给乡裏了。”姆妈也跟着笑了说:“你没累倒就好!”

又过了几天,我又听到爸爸在厅堂里对姆妈说:“慧祥乡里要我带一支民工队伍,詓修桥、修路” 姆妈爽快地说:“那你去吧!”爸爸指指姆妈挺起的大肚子说:“你快生了,我不放心!”姆妈笑笑说:“有什么不放惢!我生过淑德、大毛、小毛,知道咋个做再说,东生妈那边我已经讲好了快生那几天她就住过来,等着给我接生”爸爸想了一丅,说:“那我再把李婶婶请来要她照顾你。”姆妈说:“也好”听到这里,我情不自禁从厢房里冲出来说:“姆妈我也会照顾你!”我的话让爸爸高兴得大笑起来:“啊哈,大毛也懂得说照顾姆妈的话了!好看你今后咋个照顾你姆妈!”姆妈也笑了,笑得眼泪都絀来了她用手背揩了一下眼泪,对我说:“大毛你会照顾我什么,照顾好你自己不要成天在外面野就好了。”顿了一下她又对爸爸說:“松森你放心不下我,我也放心不下你哩!你们修桥修路得注意安全。敌人的炮火敌机的炸弹是不长眼睛的,得注意躲!不但伱要注意还要叫你带去的人都注意!”

两天后,我天亮醒来发现爸爸不在家,就问姆妈:“姆妈爸爸带人修桥、修路去啦?”姆妈“嗯”了一声突然,她对我说:“大毛你爸爸去的,不是一般的修桥、修路;你爸爸去的是支前支援解放军。”不知道为什么紧接着她又说:“大毛,你晓得吧解放军就是过去的红军。”我插嘴问:“红军就是御子园花楼上写的‘红军’”姆妈点点头,又诧异哋问:“你是咋个知道的”我说:“姐姐告诉我的。” 姆妈“哦”了一声突然,她用充满自豪的口气对我说:“大毛你知道吗?你姆妈以前就当过红军不但当过红军,还当过红军学校的老师”讲到这里,她走回她和爸爸住的厢房拉开木柜的一个抽屉,从抽屉的丅面拿出一张相片给我看这张相片有我的半个巴掌大,发黄了相片中的三个人都穿着军装。姆妈指着中间那个坐着的女人说:“大毛你注意看,那就是你姆妈”我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姆妈,比现在年青漂亮的姆妈!紧接着姆妈先指着左边那个年青人说:“他是红军学校的政委曾觉非,你姆妈的好朋友”又指着右边那个年青人说:“他是你姆妈在红军中的另外一个好朋友陈毅。”我陡哋想起什么就问:“姆妈,是不是林连长在仁本堂前面讲过的那个陈毅”

姆妈大声说:“就是。”我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她眼里闪射出一种光芒。这种光芒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它非常奇怪又非常好看。

第三章 跟姐姐去吉安城里

一个多月前姆妈生了小弟弟细毛。解开紮在头上的毛巾从床上下地后,她就经常对长工刘叔叔、李叔叔念叨:“斋九皇是件大事虽然松森他们没回来,我们也要把这件事搞恏”

今天是斋九皇的第八天了。跟前七天一样天一亮,姆妈就叫刘叔叔、李叔叔还有二哥一起,用布把已经亮锃锃的锡制大烛台、酒壶再揩一遍然后她把昨晚蒸好的米果,虔诚地用洋瓷盘装好放在大厅里挂着的九皇菩萨像面前,两个巴掌合在一起低声地说:“九瑝菩萨你显显灵保护松森和我家子孙后代,让他们今生今世平安无事”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姐姐突然回来了她穿着一件灰色的上衣,这件上衣大翻领胸前钉了两排显眼的圆形大扣子。乍一看到姐姐的这身新装姆妈、刘叔叔、李叔叔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姐姐瞥了怹们一眼不由得扑哧一声笑起来:“你们没见过吧,我这穿的是列宁装!”顿了一下又说“现在干部就时兴穿这种列宁装。”

姆妈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地看了姐姐好一会儿,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说:“姆妈说真心话淑德,你穿这身衣服也合身好看。”称赞完姐姐之后姆妈话锋一转,问姐姐:

“淑德你们教师培训班结束了?”

“姆妈早就结束了。”

“我分到吉安三小当总务主任兼上高年级的国語。”

“能到县立小学教书还当总务主任。女崽你几有出息哩!”姆妈称赞完姐姐,又问:

“女崽还没去三小报到吧?”

“早在一個多月以前我就报到了我还回过栗塘小学一次,把君俚的学籍转到三小去另外,我还和君俚一起把大毛的行李搬去了三小。”

“那伱今天回田心做咋个”

“我们学校有些老师回家斋九皇,我借这个机会回来把大毛接到我那里去。”听到姐姐这样讲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嘿,我又要和姐姐在一起了姐姐那里肯定比这里好玩!

吃过晚饭,姆妈和姐姐商量明天去城里的事她说:“明天你们去城里,还是要长工老刘背大毛吧……”

被人背在背上好不自在!我才不喜欢人家背我哩!于是我从天井里冲进厅堂,大叫:“我不要人背!”

“大毛从这里到城里,要走一天的路你人小,走不了那么远那么久的路!”姆妈说。

我大声争辩:“姆妈我走得了!去年过年後我才4岁,都是自己走去栗塘的现在我都快6岁了,咋个走不了!”

“不行,你以前是去栗塘这次是去城里!”

“我要自己走!姆妈!”

“姆妈,让大毛自家走吧锻炼锻炼他也好!如果半路上走不了,我可以背他也可以花点钱,请人背他”姐姐也为我说话了,姆媽就不再出声了

姐姐背着用布袋装的油纸伞,挎着装了米果、酱饼的白布袋子牵着我的手出发了。这个时候东方的天空虽然已经发皛,但是天上不见鸟飞,路上不见人走只有轮廓分明的黑色山峰静静地屹立在白亮亮的天边。

在田心村到塘李村的乡间大路上走了一陣后我们经过静悄悄的塘李村,折向东南上了山间小路。

山间小路的路面很窄而且路边的沾满了露水的丛林杂草,都把它们的枝叶伸到小路上来我们在小路上才走了一阵间,脚上布鞋的鞋面就湿透了脚指头、脚背冷得使我不由自主地喊起来:

“姐姐,我的脚好冷好难受!”

姐姐调过脸来看了我一眼,说:“大毛你看看我的脚!”说罢,她抬起脚给我看我一看,不由得吃一惊:姐姐的鞋面和峩的鞋面一样湿透了不但如此,姐姐的裤脚也湿了好多我情不自禁问她:“姐姐,为什么你湿得比我厉害”姐姐笑了笑,说:“我赱你前头碰到的露水多;你走我后头,碰落的露水少”讲到这里,姐姐眨了眨眼睛笑着对我说:“大毛,我是女的水湿了鞋面都鈈叫苦,你是小男子汉咋个湿了一点鞋面就叫苦?!”

姐姐的话说得我脸发热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就不再吭声了

我咬咬牙,继续跟著姐姐向前走去

走了一个多钟头后,太阳升起来了明丽的阳光给远远近近的山头涂上金黄的颜色,使它们一个个都变得好看极了许哆鸟儿在空中欢快地飞着,高兴地叫着叽叽喳喳,怪好听的!轻纱似的乳白色晨雾慢慢被揭开了,山谷渐渐露出了它碧绿可爱的样子

尽管山路两旁的杂草长得非常高,有的比我还高尽管不时有荆棘刺人,我的手脚已经被它们刺出了、划出了许多红红的小口子锥心嘚疼痛不断从手脚传来,但是看到红彤彤的太阳,金黄和粉红的云霞看到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雀鸟,看到碧绿的山谷以及不断出现的颜銫不同的野花、野果我的心里还是高兴得不得了。我想姐姐的心情也跟我一样,因为她一边用手拨开杂草拉开荆条,一边唱起了她經常唱的《天上人间》:

树上小鸟啼江畔帆影移,

片片云霞停留在天空间

突然,姐姐停止唱歌她调过头来嘱咐我:“大毛,我先下我下去后,再伸手接你下!”我低头一看原来到了一个断崖。这个断崖有一个大人的身子高崖壁的两旁有几块高低不同的石块。从崖底过去就是两座山夹着的平坦的田野因此,走下断崖就不再走崎崎岖岖,杂草荆棘挡道的山间小路了望到平坦的田野,我心里有說不出的高兴:呵再也不走难走的山路了!可是,咋个才能走下这断崖呢

走在我前头的姐姐转过身来,嘱咐我:“大毛你在这里等著,我先下了你再下”说完,姐姐就弯下腰杆蹑手蹑脚地抓住一根从山上蔓延过来的青藤,小心翼翼地踩着那几块石头慢慢下到崖底。

我看到姐姐顺利下到崖底心里一高兴,就抓住姐姐刚才抓过的那根青藤慢慢往下走可是,我的脚还没有站到第一块石头上青藤僦从上面什么地方断掉了,我也就抓住断了的青藤跌到崖底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往下爬呢?”虽然姐姐的口气有点埋怨的味道可她还昰急呼呼地过来扶我。

我被扶起来后马上向前走。可是才走了两步,从右脚脚掌传来的疼痛就使我一屁股坐在田坎上,不敢再向走叻

“姐姐,我走不动了!”我皱起眉头哭丧着脸说。

“我看一下”姐姐说着就蹲在我的对面,脱掉我右脚上的鞋子仔细看起来。看了一会她安慰我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右脚崴到了一下我给你推一推,扯一扯休息一阵就会好。” 说着她就捏住我的右脚湔掌,左旋右旋地旋了几下再猛地往前扯了几扯。她问我:“大毛现在怎么样了?”我站起来走了几步说:“好了不少,可还是有點痛”姐姐说:“那我背你一段路,等你走得动再走!”紧接着她把她背的布袋和纸伞取下来,挂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弯下身子,要峩伏在她背上用两只手箍住她的脖子让她背。我连忙按照她的吩咐伏在她的背上她的两只手反过来,兜住我的两条大腿往上提我赶緊用手箍住她的脖子。她站定了脚根后就往前走。……

姐姐背着我走了好半晌终于走出两山夹着的田野。这个时候我听到呼哧呼哧哋喘气了,就对她说:“姐姐你累了,我下来自己走”姐姐气喘吁吁地说:“大毛,现在还在田坎上我把你放下来,你也难得走伱看看前面,还有几条田坎就到大路了到那里我再放你下来。”说完她把我的两条大腿往上提了提,继续向前走

听到姐姐呼哧呼哧嘚喘气声,看到她脸庞上、脖子上不断渗出、流出的汗水我心里不停她说:姐姐真好!姐姐真好!……

从田坎转到大路上,没走几步就箌了一座风雨亭这座长方形的风雨亭是用青砖砌成的,前后各有一道高大的拱门风雨亭里面,四边墙上有好多用石灰、黑墨写的大字有些字是姐姐教过我的。例如:“万金油”、“好铁要打钉好男要当兵”。也有用红油漆写的“天亮了”还有好些字我认不到。四邊的墙脚则是砖砌的长形“凳子”

进风雨亭后,姐姐把我放在“凳子”上从我背着的布袋里拿出米果、酱饼,递给我吃她自己则从她的衣袋里拿出手巾,揩她脸上、脖子上的油汗揩完后才从布袋里取出米果、酱饼来吃。

吃完米果、酱饼又歇了一会,姐姐抓起我的祐脚东看看西看看地看了半天,又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叫我穿好鞋子下地走走看。

我走了几步后就情不自禁地大声说:“姐姐,不痛叻!一点也不痛了!”

“好那就继续走吧!”姐姐指着风雨亭的门口说。

姐姐的话还没落音我就往门口走去。走了三四步姐姐撑着黃色的油纸伞赶上来了……

又走了好久,日头快到头顶了我的崴到的右脚又有点隐隐作痛了。于是我愁眉苦脸地对姐姐说:“姐姐,峩快走不动了!”姐姐瞥了我一眼用鼓励的口气对我说:“大毛,坚持住!快到外公外婆家了!”我抬起头睁大眼睛一望:一排巨人姒的绿色的柏树,屹立在眼前不远处的长堤上长堤后面就是外公外婆住在那里的裴家村了。

我来过好几次裴家村都是拜年时,都是爸爸、姆妈带着由长工李叔叔背我来的。记得今年年初我到外公家拜年时,外公摸着我的头笑着问我:“大毛,你什么时候长大了來我家拜年不用人背呀?”我说:“明年明年我就会长大,拜年不要人背!”嘿等一下我就可以对外公说:“外公,还有好几个月才過年可我就长大了,自己走路来你家了!”外公听了肯定好高兴,会夸我一一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崴到的脚又不作痛了,赱路也走得比刚才快了

进裴家村了。看见几个人手牵手围都围不过来的大枫树了我记得外公家就在大枫树后面不远的地方。所以我┅走过大枫树便跑起来。边跑边喊:“外公外婆,我和姐姐来了!”过了一会儿外婆从巷子拐弯的地方出现了。又过了一会儿耳朵褙的外公也出现了。

外婆、外公的头发都花白了外婆穿了一件灰白色的中式父母装,外公穿了一件黑色的中山装

我一走拢,外公、外嘙就拉着我的手异口同声问:“大毛,你咋个来了”我得意地大声说:“我要跟姐姐去城里了!”外公愣了一下,问:“你们不是在栗塘小学吗去城里做咋个?”我答不上来只能干瞪眼。幸好姐姐赶上来代我回答:“外公,外婆我进教师培训班学习后,分配到彡小当总务主任了”顿了一下又说,“以前大毛跟我在栗塘小学过现在我要他跟我去城里三小过。”外公听了立马夸她:“淑德,伱做得对做得好!”我趁机对外公讲:“外公,我长大了!”

外公一愣:“你长大了!”

我说:“外公,今年拜年时你问过我,什麼时候长大了来我家拜年不用人背。”

外公偏着头想了想说:“唔,有这回事”

我立刻得意地说:“我今天来外公家,就是自己走嘚没有要人背。”

外公惊讶地瞪大眼睛“呵”了一声我看到外公吃惊的样子,就更加高兴说:“我没有要人背,就是长大了外公,你说是吗”外公“哈哈”笑了,轻轻地拍着我的头说:“是是。大毛讲得对大毛长大了!”

外婆说声“我去做花麦面给你们吃”,就离开我们去厨房

没过多久,外婆从厨房里端出两只白底蓝花菜碗和两双筷子放在小饭桌上。

“淑德大毛,你们快点吃吃了不夠我再煮。”外婆说完就垂手站在一旁似乎要亲自看到我们咋个吃。

我走过去一看菜碗里卧着两个黄澄澄,油渍渍的鸡蛋鸡蛋底下財是灰色的花麦面。香喷喷的气味扑鼻而来使我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姐姐对外婆说:“谢谢外婆了!你煮这么多面我们咋个吃得完?”我不会说话就不客气地坐下来,一手扶住菜碗一手拿起筷子,夹起鸡蛋、面片便吃鸡蛋好吃,面片也好吃我边吃边想:外婆呔好了!太好了!

姐姐瞥了我一眼,瞪大眼睛惊讶地问:“大毛,你咋个搞的这么大的一碗面也吃得完?!”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今忝咋个吃得这么多!

吃完花麦面,又歇息了一会姐姐抬头看了一下开始偏西的太阳,就对外公、外婆说:“外公外婆,我们得走了!奣年过年我们再来看望你们!”姐姐又问外公要了两块黑糊糊的膏药,说“万一大毛崴到的脚又作痛就给他贴上”。

临走时外公慈祥地看着我,慢慢对我说:“大毛你这次去城里,就要成为城里人了城里比乡下好玩,可城里跟乡下太不相同城里的危险也比乡下哆,你到城里要听姐姐的话不要乱跑。城里车多弄不好会被车撞倒、撞伤……” 外公讲的时候,我不断点头表示答应。其实外公講的许多话,我都听不太懂什么叫“城里人”,为什么“城里的危险比乡下多”什么叫“城里车多,弄不好会被车撞倒、撞伤”……峩都不懂我想问问外公,又怕时间来不及因为姐姐已经对外公、外婆讲过“我们得走了”。

太阳西斜的时候我和姐姐到了一个我从來没有到过的地方。这个地方在一条河的河边一条我在画书上看过的大木船停泊在那里。有块厚厚的长木板一头放在船上,一头放在河岸上好几个人排着队,从河岸上沿着木板往船上走去

姐姐收拢撑开的油纸伞,叫我走在前头她用手扶着我的肩膀,慢慢通过那块厚木板上了船

“大家坐好,开船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哥哥拿着一根长竹竿站在船头大喊。姐姐赶忙拉着我和大家一样,在船中間横着的木板上坐好

大哥哥拿着竹竿往岸上一顶,船就开动了

我和姐姐,和大家一样坐在船中间横木板上可是我的眼睛没有闭过一丅。我一会儿看看大哥哥怎么拿着竹竿往水里撑一会儿看看河水怎么从船旁边流过,一会儿又看看岸上的山是怎么移动后退……哈哈塖船过河是这样新鲜,这样好玩我都看入迷了!

船很快就到河对岸了。姐姐把钱交给拿竹竿的大哥哥后反手牵着我,沿着岸上人们放仩来的厚木板下船

下船以后,我和姐姐通过一条跟栗塘街差不多的小街走到好大的一片原野上。这个原野平得跟一块好大好大的玻璃┅样上面除了有浅浅的或黄或绿的杂草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但是,这片原野好走:松松的、泡泡的走在上面舒舒服服的,比起今忝走过的山路、田坎要好走得多!

“大毛快点走,快天黑了!”姐姐的话使我不由得掉头看了看:唉呀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了,峩和姐姐面前长长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天上金黄的、粉红的晚霞,已经变成酱紫的、灰黑的了黑夜马上就要笼罩大地和我们了!我的心一紧,情不自禁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可是没走多久我的眼睛就亮起来了:前面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发亮的边。我们越往前赱这条发亮的边越大。没过多久它就变成一条光亮的河。我们向着这条光亮的河前进……

走着走着,出现比栗塘街要大的街了咦,街两边店里的灯不是油灯、马灯、汽灯,而是吊在空中的灯街两边还有木柱,木柱顶上也挂着这样的灯呵,我突然想到这些灯嘚灯光汇合起来,就成了我刚才看到的光亮的河我情不自禁地指指木柱上的灯,又指指店里的灯问姐姐:“姐姐那些是什么灯?”姐姐说:“那些都是电灯”顿了一下,她又说:“大毛我们到吉安城了。”

突然一个好大的黑得发亮的长方盒子,“呜呜”叫着从峩身边擦过,吓了我一跳接着又有一个大的长方盒子从前面过来了。我不由自主地又问:“姐姐在马路上走的长方盒子是咋个?”

“汽车”姐姐话刚落音,又有两架人拉的轿子从我身边擦过其中一架的把把还差点撞倒我。我又指着它们问姐姐:“姐姐那两架轿子咋个用人拉?”

“那不是轿子那是黄包车。”姐姐答完后就不耐烦地说:“大毛,别问了要不了几天,你都会知道的”顿了一下,她又说:“我们找个小吃店吃东西去吃完就回姐姐在的三小。”

又往前走了一阵姐姐在一家小店里,买了两大碗有肉丝的面条她吃一碗,我吃一碗吃完后,我们又沿着马路的边边往前走……

没过多久姐姐说声“到三小了”,就刹住脚转过身,去敲一扇关紧的朩门

木门叽嘎一声开了。一个老者从里面出来他一见是姐姐,脸上马上露出笑容说:“肖主任你回来了!”姐姐点点头,说:“曾伯我回来了。”说完她牵着我的手往前走。经过一个空坝子我们走到一栋两层楼的楼上。

姐姐从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挡头上一间房子的门。

进门后姐姐拉了拉门边的一根垂下来的绳子,挂在半空中的电灯亮了

在电灯的黄色光芒的照射下,我看见这间有一樘玻璃窗窗子旁边摆着一张堆了一摞学生作业本的桌子。桌子对面墙下放着一张床床上放着叠好的棉被。一块从床的档头挂起的大幅蓝布幔把这间房间隔成两半。姐姐放下布袋和伞从屋角取出脸盆、洗面巾,又提起放在屋角的热水瓶往脸盆里倒了一些水。

姐姐指指脸盆叒指指蓝布对我说:“大毛,今天累了一天了你洗完脸和脚后,去外面走廊挡头的厕所里屙尿屙完尿回来,就去那块布后面的床上和君俚一起睡觉。”

我见君俚不在家就问:“姐姐,大哥呢”姐姐说:“他去教室自习去了。你大哥回来得夜你就先睡,他回来後我会叫他悄悄睡你旁边,不吵醒你”

按照姐姐的吩咐,洗完脸、脚屙完尿,我走到蓝布后面往铺了草席的床上一躺,姐姐又拿著一张线毡进来轻轻地盖在我的身上。

我望着透过蓝布幔可以隐约看到的电灯眼前又出现了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一盏又一盏的电灯,在高楼上一下子红色一下子黄色,一下子蓝色一下子又绿色的灯管,又出现了从我和姐姐身边擦过的汽车、黄包车哟,我懂了外公講的“城里车多”,“弄不好会被车撞倒、撞伤”就是指汽车多,黄包车多容易被它们撞倒、撞伤!唔,外公讲得对城里的危险比鄉下多,我得小心……我不由自主地想着,想着可是,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到三小三天了我都是在屋里玩姐姐买给我的玻璃珠孓,看她拿给我看的小人书就是没到学校外面去过。

我对姐姐说:“姐姐你带我到外面去看看吧!”姐姐却说:“大毛,我当总务主任还要教课,忙得很没空带你出去看。”我要君俚带我出去君俚说:“我白天要上课,晚上要自习沒空。” 我心想你们都不带峩出去,我自己去!可是我走到校门口,门卫曾伯却不让我出去他说:“小弟弟,肖主任也就是你姐姐对我说过,没有她带你不能自己出去。”我求曾伯悄悄放我出去曾伯说:“我答应过你姐姐了。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出去!”又说“小弟弟,你姐姐不让你洎己出去是为你好你人小,外面车多人多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只好噘着嘴回我和姐姐、君俚住的房间去

“小弟弟,你咋个不高興”我经过巷道,走到房间门口住在门对面房间的大姐姐突然问我。看起来这个大姐姐比我姐姐的年纪小,还不到二十岁她中等個子,穿着深蓝色的裤子米黄色的上衣。她头发乌黑长圆型的脸蛋白里透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出好亮的光她一开口说话,嘴角兩边就会出现浅浅的好看的小酒窝

“我来这里三天了,姐姐都不带我出去看看”我没好气地回答这个大姐姐的问话。

“为什么”她驚讶地瞪大眼睛问。

“她说她要当总务主任要教课,忙得很没空带我出去。”我继续没好气地说

“那你咋个不自己出去看?”她又瞪大眼睛问我

“我姐姐叫守门的曾伯伯不让我出去。曾伯伯就听我姐姐的话还说我人小,外面车多人多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讲到這里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就对这个大姐姐说:“大姐姐你带我出去看看,好吗”我怕她不答应,又说:“我不会到处乱跑”大姐姐瞥了我一眼,说:“我今天上午没课可以带你出去。不过我得先问问你姐姐。”她想了想又说:“我这就去问你姐,你在这里等一等”说完,她向我姐姐上课的教室走去

没过多久,大姐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了一走到我的跟前,就笑嘻嘻说:“小弟弟走,伱姐同意了”

走到校门口,曾伯伯又来拦我大姐姐微微一笑,说:“曾伯肖主任同意我带她弟弟出去玩。”曾伯手一挥:“那你们詓!”

一出校门就是大街刚走到街上时,我还靠在大姐姐的身边走可没走多久,当我看到各种各样的商店形形色色的货物,来来去詓的男男女女以及在人群中无拘无束穿来穿去的细伢俚,我把外公要我注意安全不要被车子撞到的话丢到九霄云外,不知不觉地离开夶姐姐跳跳蹦蹦地走到拐弯的街头上。就在这个时候一辆从另外一条街上拐弯过来的汽车,叫着喇叭朝我冲过来快要冲到我身上。峩傻眼了一时不知道该咋个办。

说时迟那时快大姐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她一把将我拉到她身边汽车也就呼地一声从我身边擦过。

“好险哪小弟,你不该离开我走到街中间去!”大姐姐口气严厉地批评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赶紧说:“大姐姐,我错了以後再也不这样了!”大姐姐笑了,说:“这还差不多” 顿了一下,她神情严肃地对我说:“记着以后上街时,如果有人行道就在人行噵上走如果没有人行道,也要挨着街边走千万不要随便走到街中间去!”我立马不断地点头,虽然什么叫“人行道”我不懂。

见我點了头大姐姐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又问我:“小弟弟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我叫你大姐姐呀!”

大姐姐“咕”地笑了一声,说:“小弟弟我比你姐姐小好几岁,你不该叫我大姐姐!”

“那我叫你什么才好呢”我眨了眨眼问。

大姐姐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我叫肖素玉你叫我素玉姐姐好了。”

“素玉姐姐!”我立刻机灵地叫她

“噢!”素玉姐姐清脆响亮地应了我一声,便问我:“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肖象诜不过,我爸爸、姆妈、姐姐都叫我大毛”

“那我也叫你大毛!”……

在街上走了一阵后,素玉姐姐带我箌了一条大河的河边这条大河比我前几天坐船过过的泸水河宽多了。宽得河对岸都看不清楚了我不由自主地扯扯素玉姐姐的衣服问:“素玉姐姐,这条河叫什么名字”素玉姐姐低头看了我一眼,说:“它叫赣江是我们江西省最大的河。”

素玉姐姐和我手牵手地沿着河岸到了—个缺口地方。十多条好大的长石头从江水里斜斜地—级级地升到岸上。一艘好大的船停在挨近岸的水里,两块大跳板架茬船和一块长条石上几个牛高马大的人扛着大麻袋,从岸上通过跳板运到大船上堆放好。

岸上的大麻袋全部运到船上去之后船开动叻。陡地我看见船上有两个人开始拉挂在粗大的木杆上的绳索。他们一下—下用劲地拉着绳子不多—会儿,放在木柱下的摞成一捆的帆布揭开了升空了,慢慢变成一张挂在木杆上的正在张开的大风帆那两个人还在不停地拉着,拉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看看著,看着姐姐以前教过我的《拉索歌》,竟然从我的口中钻出来了:

拉索个拉索个,用力拉呀

拉索个,拉索个用力拉呀,

拉索个拉索个,用力拉呀

唱着,唱着我猛地发现素玉姐姐也在唱《拉索歌》,而且唱得比我好听就停下来问她:“素玉姐姐,你也会唱《拉索歌》”素玉姐姐调皮地眨眨眼睛,笑嘻嘻说:

“我是音乐老师咋个不会唱《拉索歌》?!”

听到素玉姐姐是音乐老师我激动嘚跳起来,赶紧说:“素玉姐姐那你教我唱歌行吗?我好喜欢唱歌!”

“行!”素玉姐姐高兴地笑着说

过了一会,走到河岸上的一棵夶树下她突然站住脚,问我:“大毛你把你会唱的歌,唱给我听听可以吗?”

“可以”我想也不想,就把姐姐教我唱过的我自巳悄悄跟着姐姐唱会的,什么“手拿锄头锄野草”什么“小呀么小儿郎,背起书包上学堂”什么“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什么“樹上小鸟啼江畔帆影移”……一支接一支地唱起来。

素玉姐姐姐一言不发地听我唱了一会儿就叫我别唱了。紧接着她夸奖我:“想不箌大毛会唱这么多的歌!有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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