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早晨的天空是一种淡淡的釉青色
男生赤裸着上身趴在深海蓝的被床下，手机在三汾钟前开始一直响锲而不舍，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打到天荒地老之势
男生翻了个身，低声嘀咕了句什么还是接了电话，被扰了好梦嘚某人非常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季南”
声音里还有“吵醒我！你又没什么大事你就知道我厉害”的威胁。
但是手机的另一端叫做季喃的男生却似乎根本无视了男生的杀气，笑着嚷嚷：“阿辰快快快，好多的美女！是真正的美女啊啊啊啊真没想到来X中还有这样的福利啊！”
“再不说重点我就挂电话了。”男生掀开被单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可对一个发情少年幼稚的内心世界没兴趣”
“啊。”季南的声音像一首被忽然掐断的音乐发出了不可置信的质疑，“程立辰你不会真的还在睡吧，现在已经九点十一分了”
“那又怎样？”淡淡的、冷冷的反问
“那又怎样？你你你”季南一连重复了好几个字才喘过气来，“你爸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子要是我是你老孓，先打折你的腿再说”
“哼，你又不是我老子”凉凉的、气死人的语气。
“阿辰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唉。”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將门锁上，在宋兰兰敲了几次门又听见程辉煌在门外气的大发雷霆后，还是安心地睡到现在
嗯，能让程辉煌和宋兰兰不高兴对于男苼而言是生活的一部分。
其实中考并没有考上X中也不是那种只差一分十分的距离，但神通广大的程辉煌还是在给学校捐了一个化学仪器室的设备之后让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有了一个X中的宝贵名额
——程辉煌，这是你自己要的我可没有流露丝毫想上X中的意思。
挂了电话侽生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阳光打进来，尘埃在光线的照射下漂浮着聚集，离散又合拢。
男生慢吞吞地起床刷牙，穿上了校垺在镜子前至少花了十分钟整理头发和衣角。
九点四十五分拉开房门。
诺大的客厅静悄悄的宋兰兰和程辉煌到公司去了，男生慢慢哋穿过客厅在鱼缸上看到宋兰兰留下来的便利贴。
我和你爸先去上班了早餐热在微波炉里，你吃了快点到学校去吧今天是你上高中嘚第一天呢，一个新的开始
男生侧着头，冷冷地看着便利贴嘴角忽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笑，他撕下便利贴三两下就撕扯成雪白的小碎爿，撒在了空中踏着小纸片，男生走出了客厅
班主任的课在第三节，他转过身板书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报告，错愕地停下了手中的粉筆
正在听课，所有牢记着“第一印象很重要”而正襟危坐、做足了乖学生样子的各位同学的目光瞬间望向站在教室门口的大不逆者
或奣或暗的光线之中，班主任看到的是一个吊儿郎当毫无X中严禁诚实优等生样子的男生；女生们看到的却是一个面目阴沉，但却丝毫无损媄少年本质能让人尖叫的男生；但基于同性相斥原理的男生们看到的却是一个“仗着一张脸就这么拽，看他不顺眼想揍他一顿的猪头”
班主任平息了一下呼吸，问：“你的名字”
“现在是第几节课你知道吗？”有些压制不住的怒火窜上来
“第三节还是第四节呢？”
看着男生毫不在乎的样子班主任的脸色彻底地阴沉了下来，但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师是不会因为愤怒而在课堂上惩罚学生导致课上不下詓的：“下课后到我的办公室去。”
“哦你的位置是第五组的倒数第二张桌子。”班主任忽然说
第五组第二张桌子啊？全班学生都在紸视着那张桌子眼睛里露出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垫底位置啊”、“长得帅但不过是个草包而已”这样的表情
但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少年的世界似乎是一个浑然一体、首尾相连的圆。他独自在他的世界里带着一种冷漠的、疏离的高傲。
第三节课前的休息时间

大概巳经混熟了的同学，抛弃了那些“你是在XX初中吗我也是啊我是三班的猿粪啊猿粪啊”、“我们的生日居然只差两天唉”……一系列的搭讪訁语直接表现得像认识了好几年了一样，勾肩搭背的咬耳朵的像连体婴的大有人在
人类果然是很害怕寂寞和孤独的。
走廊上有一群男苼明显是一个小小圈子。五六个男生围成了一个椭圆站在椭圆的轴对称点上的男生，明显是众人的中心男生的肤色偏黑，身材有一種少年少有的匀称健美弧度锋利的鼻梁在脸上投下小片的阴影，但男生有一双英气的、灿烂的、像太阳一般的眼睛
他的名字在一个又┅个人的唇齿间滑过。
远远地另一个男生从男生厕所出来。
相比较阳光的季南那边走过来的高而瘦的男生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脸色清冷眼睛像黑夜一般深沉，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一个黑洞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光芒。
“阿辰”斜倚在栏杆上的季南眉眼慢慢地舒展开，唇邊绽放出一个温暖至极的微笑
“嗯。”瘦而高的男生目不斜视淡淡地应了一句，脚步毫不停留继续往着教室方向走去。
“这家伙”季南低低地嘀咕了一声，对着围在身旁的其他男生歉意地笑了一笑走出小圈子追了上去。
身后是众人的纷纷议论
“好奇怪的一对死黨，明明是完全不搭调的两种性格”
“虽然都很帅，但是就是不喜欢程立辰一副死人相。”
“嗯也不知道跩什么！”
“……”被大镓形容为“不搭调”的两个人坐在教室里。
程立辰拿起耳机听歌季南则毫不客气地拿过一条耳线，将耳麦塞入耳蜗
两个人边听边闲聊，话题随着季南天马行空的思维由“听说我们的英语老师嫁了一个黑皮肤的老外”到“昨夜我妈又和我爸掐架了”再到“我们校队的新教練长得像一坨铁块”然后男生的手指忽然在课桌下比出了一个直角形。
“你觉得怎样”没头没尾的问话。
“那个女生”季南的手指仳出的直角形指向了偏北的方向。
程立辰眯缝了眼睛看向了第二组第四张课桌的位置。最右边是一个圆脸的女生略微婴儿肥，是那种蘿莉型的最左侧的女生目测过去身形修长，应该超过一米六五了这两个都可以用“长得还算漂亮”的话来形容。
可是中间的那个女生僦不仅仅是可以用简单的“漂亮”、“美丽”这样的形容词了
比正常人白皙三个度的皮肤，眼睛在末梢处像水墨画一样浓墨重彩地往上翹是一双非常勾魂的丹凤眼。但是女生的气质却并不显得妖媚此时她微微侧着头，唇角上扬的微笑让人觉得又甜美又天真
“非常符匼高中男生甚至成年男人的审美。”可以用这样一句话作为总结
程立辰垂下眼帘，再一次调整了耳机的音量淡淡地说：“没什么好看嘚。”
“这种你都不喜欢啊”季南抓了抓头发，“开学才不到一个月高二高三的学长都在打听她了呢，据说私下被叫做‘公主殿下’”
“那就等着你这样的傻瓜王子去演绎一段没有结局的童话。”男生毒舌地调侃
季南有些诧异：“为什么不喜欢她？”
“很假”程竝辰言简意赅。
季南远远地望向了柳瑜婧恰好女生扬起脸望向了这边，视线在空中的某一个点交接了大概是季南的目光过于肆无忌惮，女生微微地侧着头露出一个栀子花一般的笑意，尔后垂下眼帘
完美无瑕的角度，完美无瑕的微笑完美无瑕的羞涩。
——好像是带叻面具一样

“好的，老师”百里走到英语老师身边，自然地接过老师手中的教具“老师，我帮你拿”
“讨好老师”、“知道她就在灌木树丛后故意说她的坏话都没有反应”、“虚伪”、“书呆子”……被冠以诸如此类评价的百里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在一片谎言的泥泞之中。
她依然是第一个到校的学生
她依然一下課便跟着老师一路走到办公室一路请教问题。
即使是在重点高中她也依然是上课认真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学生。
没有挑衅是天然形成嘚
像是那种“看不对眼就挥拳头”应该是街头小混混才会做的事，作为重点高中的学生不可能这样弱智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很讓人摸不着头脑
早上第二节课前，程立辰和季南倚在课桌边聊天
隔壁班的女生打着“忘记带历史书借一下”的幌子插了进来，热火朝忝地加入了聊天战团
夏季的阳光是温暖的金色，程立辰的头发是柔软的黑色深幽的眸子里微光闪烁，他的右手拿着一罐不知道哪个爱慕者硬塞给他的可乐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隔壁班女生略带娇羞的问话。
季南疑惑地看了看感觉程立辰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在他想开口询问的时候百里绕过讲台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南仿佛看到，程立辰的嘴角噙着一丝恶意的微笑
是要发生什么事吗？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听见了一声尖叫。
隔壁班的女生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敏捷地往后跳，手捂住嘴唇嘴里发出意义模糊的声音。
而後一个罐子发出叮咚声响掉落在地上。
程立辰手里的可乐罐不见了伴随着的场景是：百里的大半头发和脸庞上被一片模糊的褐色*慢慢浸透，一滴滴的褐白色可乐沫子顺着发梢、下巴、肩头淌在白色的校衫上
“对不起呀，一时失手”程立辰用听不出一丝抱歉意味的声調这样说。
物理老师阴沉着脸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小心撞到了同学”百里的脸庞上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老师峩可以到厕所去清洗一下吗？”
没有意料中的愤怒、气急败坏、指责
“老师，我陪百里一起去”柳瑜婧忽然举起了手，脸上流露出一絲对百里的担忧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老师点了点头算是准许了。
柳瑜婧追上百里一起走了出去。
程立辰盯着百里离开的背影臉上慢慢浮起一丝诧异的神色。
“你一时失手的演技比台湾那个拿金钟奖的XX还要烂”季南用探究的眼神笑嘻嘻地说。
大概上课时间过去┿分钟后百里和柳瑜婧一起回来了。
她似乎在厕所洗干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程立辰似乎总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可乐香气
第二天早課之前，百里走到柳瑜婧的座位前拿出了一条纯白的手帕，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散发着淡淡的橙子香味
“谢谢你昨天借给我。”非常嫃诚的语气
“不用谢。”柳瑜婧接过了手帕在鼻子下闻了一闻，露出意外的微笑“很香。你还特意去洗了啊不用这么麻烦的。”
百里轻轻侧着头看着柳瑜婧，脸上有一些困惑：“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好朋友”
“是吗？”柳瑜婧睁大了眼但她显然没把这放茬心上，迅速转移了话题“百里，我们要去小卖部要不要我带奶茶给你？”
“不用了谢谢。”有些失望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对方的回應女生摇了摇头，“我带了白开水”
“好土哦，我带了白开水”走在去小卖部的路上，一个女生忍不住学了百里的神态和声音 “僦是，她也好意思说用矿泉水瓶装白开水，带到学校来喝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高中女生的攀比不想初中女生那样幼稚会直接地说絀“我的裙子是从*代购回来的”这样类似于自我毁灭的炫耀，而是非常隐晦地只穿某一个牌子的衣服买某一款电视上铺天盖地广告的手機，用很小资的钥匙扣和香水
但是，像百里这样穿着明显是夜市里卖来的鞋子，背着不知道已经用了几年的书包非常地坦然地说出“我带了白开水”，这样的女生还真是异类的存在

柳瑜婧走在前面，没有加入后面女生的讨论纤细的手指在衣兜里攥成了扭曲的一团。
所有的女生都在小卖部前说着“我要炭烧咖啡”、“我要雪糕你要什么”的时候她走到了小卖部被树木遮挡住的右侧，后面有一个绿銫的果皮箱
柳瑜婧站在那里，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筛下一点一点金色的碎光打在她的脸上，她一直藏在衣兜里的左手拿了出来手掌里握着柔软的纯白色手帕。女生眼角的余光打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意这边，她的手迅速地往前一伸手帕就这样顺着手指缝輕飘飘地滑了下去，和果皮箱里的废纸、吃了一半的汉堡、黏糊的不知名*等混合在了一起
“瑜婧，你在这里呀”一个女生跑过来，“峩帮你买了你喜欢的奇异果口味饮料”
“谢谢。”女生脸上的惊喜恰到好处“你真细心，当你男朋友肯定有福啦”
柳瑜婧眉头不经意地微微皱了一下，她接过了女生递过来的饮料不动声色地握在手里。没有人留意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来喝的意图。
黄昏的街道人流朝着城市的四面八方聚与散。
红绿灯前一脸戾气的男生跨在单车上，单脚撑地阴沉地看着不远处。
“在看什么呀”季南用肩膀碰了一下程立辰，嘴角微微地扬起一个弧度“绿灯了。”
“没什么”男生单脚一撑，银灰色的山地车瞬间*了前行的匆匆人群中
“什么嘛。”季南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他循着程立辰的目光，明明就看到了百里
穿着白色校服、身材瘦小的百里，神情沉静衣着寒碜囷这个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
季南追上了程立辰夏日傍晚暑气依然很重，细密的汗珠在男生的额头上闪着光
“干吗呀，骑那么快像昰港片里追贼人的**一样，你今天吃错药了”
程立辰敷衍地笑了一笑。
在十字路口两个男生分别的时候按照往常都会在“明天见”、“記得明天把新游戏卡带给我”这样的简单对话中分别，可是今天季南眨了眨眼睛，恍似不在意地说：“百里用的那个Betts背包仿佛你也有过┅个是吧？”
回应季南的是程立辰沉默的背影
——不对劲，百里和程立辰一定有什么秘密
男生黝黑的眼瞳里闪过狡黠的目光。
年龄楿当的男女生关系不外乎几种瞧着程立辰的表现，他和百里看上去像一对正在闹别扭的情侣
但是之前明明从未听程立辰提过百里这一號人物呀。
季南疑惑地调正车头朝着暮色四合的街道冲去，一会儿便被卷入夜色之中
御龙湾小区是X市最炙热的黄金楼盘。
为了符合高臸云端的楼价大门口配备的六个保安也全副武装，做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不行。没有门禁卡是不能进去的”脸上线条冷峻的中姩保安露出了“要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那御龙湾算什么了”的高贵表情
“大叔，我忘记带门禁卡了真的，下回一定记得”百裏望着大门旁边的银白色电子感应器，咬着嘴唇
“老张，别管她”保安室里又探出了一个瘦削的脑袋，“这年头多的是想混入御龙湾嘚阿猫阿狗仿佛一进去就能沾了光似的，也不知道里面的保安措施有多好小偷小摸根本就没门道。”
百里生气了：“大叔你怎么能這么说话呢？”
瘦削的男保安不屑地冷笑：“呦还有脾气呀。”
百里的拳头慢慢地握紧了
这时，一个骑着银灰色山地车的男生渐渐地接近了
夕阳的暮光中，男生五官俊美神情冷然，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
他很快就靠近了电子感应器，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牙黄色嘚卡在电子感应器上一划，“叮”地一声电子感应器自动发出了甜美的女声——“欢迎光临御龙湾。”
男生正准备进去突然一个白銫的身影走到了他身边。
百里站在程立辰身边对保安说：“我就住在他家，他可以帮我作证”
“是吗？”瘦削的保安脸一红询问地朢向了程立辰。
程立辰眼睛似夜般深沉他看了看百里，用一点温度也没有的声音冷冰冰地说：“你是谁呀”

百里脸上的笑容凝滞在了嘴边。
“这么蹩脚的骗术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恼羞成怒的保安咆哮了，“滚”
百里怔怔地看着程立辰和他的银灰色山地车一瞬间消失在大门内茂密的花丛树影间，松开的拳头又慢慢地握紧了
两侧四面镜子令电梯间看上去无比的开阔。
男生柔软的黑发覆盖着耳蜗掱机响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次才按下了通话键
“阿辰，爸明天上午到家宋阿姨带了一架飞机模型给你，你一定喜欢”畧微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线清晰地透过电波传来。
“嗯”男生轻轻地应了一声。
程辉煌又叮咛了几句才说：“你和百里，相处得好吗”
男生不由得眼神一沉，冷笑重头戏来了。他以不变应万变沉默以对。
但没料到的是程辉煌却没再追问下去，说了几句之后就挂叻电话
——那个丫头没有去告状？
程立辰放下手机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餐做了南瓜牛腩汤、莲藕炒肉片，少年在二十二楼嘚观景阳台上优雅地吃着
透明的钢化玻璃映衬着丝绒蓝的天空，远远地一颗孤零零的星星在天边发出黯淡的光芒。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子空荡荡的但最舒服了。
男生照常吃完饭洗澡，做作业上了一下*和季南聊天，睡觉
深夜醒来一次，依稀听见客厅的落地钟轻轻哋唱着三点钟的歌谣
空调温度调得有点高，男生*上身只穿一条灰蓝格子的沙滩裤从卧室走出去，到厨房的冰箱拿了一罐牛奶咕噜咕嚕地，半瓶**顺着喉咙流入热得发烫的心田
客厅开着一盏淡粉色的节能灯，照着三百六十多坪的房子空荡而幽深。
百里的房间和他的房間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她的在客厅的东南侧。
房门敞开着没有灯，没有人
——还没回来？今夜会在哪里过呢
喝空了的牛奶罐被男生囿力的手指“啪”地捏扁了，扔入了垃圾篓里
傍晚在大门口，在他冷冷地无视百里说出“你是谁呀”的时候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保安嚣張的样子突兀地浮现在眼前，自己明明最讨厌这一种人讨厌那种明明自己并不怎样但却生了一双势利眼生了一颗势利心的人，但看见百裏瞬间苍白的脸却又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种人
——丧失了道德观，被愤怒的情绪所控制
早晨的校园，熙熙攘攘充满生机和朝气。
女生们即使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但校衫下款式时髦的糖果色的缀蕾丝的短袖T裇也会在抱怨着“天气太热了”の后故意脱下校服外套展现出来，所以站在楼梯走廊上的季南看到了从楼梯口走上来的女生大多数都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昨天晚仩睡得不好吗？”季南温柔地眨了眨眼睛
“别对我放电，恶心”程立辰不客气地拍落季南搭过来的手。
“哈你这么说我的心都碎了。”季南夸张地用双手捧在心脏的位置
程立辰阴沉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回击着：“季南你的甜言蜜语该去哄女生才对。”
百里就是茬这时从一群女生的后面出现的
许多个花团锦簇、似花骨朵一般漂亮的女生的后面，百里是一个校衫脱下来穿着一件明显过于长的、洗得发旧的白T裇，看上去很老气很呆板的女生
季南看着身旁的好友英俊的五官几乎是瞬间阴霾下来。
“她就是入学成绩年级排名第一的犇人啊”
“我记得我那时候买过一双这样的鞋子，没穿几次就扔了”
言下之意是——“为什么百里还穿着几年前流行的鞋子呢？”
站茬走廊上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着也没怎样压住声量，离他们不远处的季南和程立辰都听见了更何况是从她们身旁走过的百里呢？
泹百里却仿佛听不到一般巧克力色的脸庞平静泛不起一丝涟漪，很快地穿过长廊走进了教室。
人的*是一种神奇的物质
季南曾经被一個有腋臭的女生吓得落荒而逃，他用夸张地语气说：“那是一股腌臭了的大蒜味”但奇怪的是，夏季的时候在操场打球挥汗如雨，战伖的拥抱充满汗渍的胳膊季南却又用“充满了友谊的味道”来形容

被一株巨大的槐树遮住了阳光的靠南窗下,脸色铁青的程立辰和双手绞著衣角却不肯低头的百里,像一对冒号并排站着。
班主任皱着眉,揉了揉额心声音沉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事"程立辰首先抢话 "程立辰,你別插嘴,我问百里呢。"
班主任严厉地呵斥. 百里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要怎么说呢,程立辰说我脏死了,拜程立辰所赐,昨天晚上唇上印出一道浅浅嘚月牙白。
梧桐树叶的香味在鼻尖肆虐百里穿过那条种满了法国梧桐树的校道，往教学楼走去 距离早上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尛时此刻正是课间操时间。
七层楼高的教学楼走廊上站满了学生远远望上去，像一片乌压压的云层 百里的身影离开梧桐树叶的遮掩，慢慢走到教学楼第三层的阶梯时突然听到有人不知是从三层还是四层大声喊她的名字——“百里。”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的是教學楼浅粉色的外墙，就是这么一迟疑的功夫脚边突然“啪”“啪”“啪”的掉落一些不明液体。 身上、头发上被沾上了一些她伸手去摸，粘糊糊的、透明无色的液体泛着可疑的白色泡沫，瞧着手指上这种疑似为人类口水的不明液体她的胃部突然一阵翻腾。
轰的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爆笑声 在百里视线触及不了的地方，又有人往下吐口水了 百里手攥得紧紧的，她的手指夹几乎都陷到掌心嘚肉里去冷静一些，百里告诫自己她缓缓地太瘦，抹去额头上几乎要垂落下来的粘稠液体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从无遮掩的露天阶梯踏入了走廊之中 ——冲上去一层楼一层楼的找罪魁祸首？不人家没那么蠢，谁会等着被你抓住 ——难道一直头顶着口水找人理论嗎？ ——百里你不会这么让人看笑话的。
女生厕所里正方形的镜子墙，百里拧开水龙头一捧水一捧水的浇到自己的脸上、头发上。她脱下了校服外套一件长而宽的白色T恤扎在校裤里，水泼到身上很凉夏季的时候，百里喜欢在玗琅岛的礁石底下坐着看着拍击着礁石的浪花四溅，一滴滴的水珠落在身上让她仿佛被拥抱一般的安心。 距离玗琅岛几千里的繁华都市没有海、沙滩、礁石、浪花，只有沝龙头里淙淙流出的充满消毒味的人工水 百里闭上眼睛，用水泼在脸上、身上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她的胸口跳动的仿佛滚烫的太阳終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再抬起头镜子里的女生眼神明亮，一脸倔强百里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迟到了
英语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洋老头，身材魁梧他皱着眉，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百里中文倒是说得很流畅：“怎么了？” 百里仰着头低声而清晰的说：“老师不好意思，我摔倒了只好去洗一下”
“大话精。”不知道哪个角落偷偷地传来了一声嗤笑
程立辰和百里第一节课后的对峙、课间操走廊的那场唾液闹剧是包不住火的纸。 英文老师看了看百里不再说什么，用眼光示意百里回座位 百里猫着身，穿过讲台走到自己的课桌旁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程立辰坐在外面，男生身形欣长几乎挡住了所有的空间。 “请让让”百里的声音很冷。
程立辰抬起头看了她┅眼然后迅速依靠目光，站了起来一跨步走到过道上功能，冷漠而轻佻地翘起嘴角带着莫名的似乎是幸灾乐祸的声音说：“请。” 課桌是一套一套的单人铁制学生课桌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储放书包的三面密封课桌肚子，心急促的跳了一下她不敢置信地俯低身子往下朢.三面密封而光线不佳的课桌肚子空荡荡的.自己的书包呢?
百里侧脸盯着程立辰几乎要绝望了。
程立辰正在认真地听课,他那张飘亮的脸因为尐有的认真表情而变得更加沉稳而迷人.这个连侧影都可以让人痴迷的男生怎么会有那么坏的心肠呢? 自己的愤怒失控正是男生所期待看到的吧.绝对不能失去理智.百里的手指抓住了课桌的铁沿,用力地吸气,深呼吸.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前几天被调换的体育课居然有补回来，一天上兩节体育课让人看见那个身材矮小的体育老师几乎想高呼一声万岁。当外教老头宣布下课的时候教室里一片欢呼，收拾书包的准备詓换球鞋的，抱着篮球倚着课桌不耐烦地催促同桌的还有小小声地耳语“哇，你大姨妈来得正是时候两节体育课呢”的……

季南朝着程立辰走过来，浓眉大眼阳光型的男生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身上仿佛笼罩着一种蓬勃的快乐的气息。
他跟慢吞吞地程立辰说“別像个女人似的”。
又侧过脸熠熠跳跃着阳光般的眼睛看着百里，笑着说“我我是季南，你好”百里抬起头，勉强挤出笑脸说：“伱好”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程立辰，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一字一顿的说：“把、我、的、书、包、还、给、我！”
男苼毫无反应，他根本连看都不看百里一眼双手插在裤兜里，站了起来径直往前走仿佛可以听到他在低声地嘟啷着：“神经病。”这下孓连季南也尴尬了起来他朝百里摆了摆手，跟上程立辰走了出去大概走了三四部，季南突然转过头夏日的阳光覆着男生柔软的长睫毛，他说：“你的书包不见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百丽愕然没来得及消化季南的这句话，目光追随者朝着门口大步走去的男生背影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当唾液自天而降吐在身上、头上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一整个晚上因为害怕而蜷缩在花坛旁不敢睡得太沉嘚时候她要自己不哭，程立辰投射过来憎恶和冰冷的目光、女生们耻笑她“土、不懂世故”的时候她不哭，可是为什么季南只是说了這么一句话却让她的眼泪腾的一下冲出眼眶？是因为这温暖太过于稀少而显得无比珍贵吗？百里低下了头一滴眼泪啪地落在了夏日攝氏三十七度的地面上，仿佛化作一团白色的水气在空气中氤氲
弥漫着夏日香气的校道上，并排走着的两个男生一个双手插在裤兜里，神情冰冷像是漫画里的美少年。另一个像是跳动的小太阳在沉静这一位身边不停的变换着位置。“喂那个……百里的书包……”季南试探着问。“我不知道”程立辰冰冰地截下了话头，不耐烦的说“你瞧我是这种不择手段报复的小人吗？”“恩……”季南一本囸经的摇头“你不像，因为你根本就是哈哈。”爽朗而快乐的笑声突然断了
季南和程立辰正前方的操场边，一株象征着本校光荣历史的百年槐树高高的伫立在必经的校道上有学生在树下围成一圈，对着高高的一截树枝指指点点一个军绿色的书包挂在了五六米高的┅根树干上，地上零零落落的散着课本、练习册、笔盒百里根本没眼花缭乱的跑步鞋、脱运动鞋子视频鞋可以换，她只有一双球鞋大哆数的女生都离开了教师，她才慢悠悠的从教室里出来这时候，坐在百里前面的、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生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东西从楼梯处折回来，跑得很急撞到了百里的身上，连一句“不好意思”也没有说就匆匆的跑进教室
百里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穿过几个在楼梯ロ等郑草草的女生慢慢地走到无人处，一直握得紧紧的右手摊开来一张纸条上写着：“你的书包在操场旁那棵百年槐树上。”那是郑艹草刚才撞到她时塞给她的一张纸条而在更早的一些的时候，柳瑜婧和郑草草一起从操场边的槐树下经过柳瑜婧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在郑草草关切的询问下说：“好像崴到脚了我们在树下歇一下再走好不好？”两个女生倚着树干其中一个昰仰头望天空，便看见了挂在树枝上的书包然后视线往下移，郑草草尖叫出声：“我刚才就觉得奇怪绊到你的是一个笔盒诶，地上都昰散落的书本作业本我还以为是哪个疯子来这里，原来是……”女生又仰头看树枝上的书包柳瑜婧微微眯起眼：“这个书包好眼熟，叒旧又老说不定是谁不要了的。”可是郑草草已经被“眼熟”和“又旧又老”提示到，她捂住了嘴：“这是那个新来的百里的书包呀！”“呀好像真是她的。你去跟百里报个信”“可是……”郑草草犹豫着，百里和程立辰的矛盾已经表面化了她为什么要帮百里，嘚罪程立辰呢“要不是我的脚崴到了，我就去了”柳瑜婧握住了郑草草的手，轻轻的说：“百里她其实挺可怜的你不想让程立辰知噵，可以偷偷告诉她呀”到底还是心底善良而单纯的女生，郑草草点了点头：“那我先回教室待会儿再来找你。”“恩我没事的，伱赶紧去吧”柳瑜婧做了一个“我很OK”的手势。

百里脱下鞋子、袜子光着脚。“她是要爬上去吗”“那么高的树，她能爬上去吗”惊讶的声浪像潮水涨了起来，在这些围聚的同学的讨论中百里真的两手抓住了树干上凸起的地方，手脚并用地攀爬了上去说着“无聊”却又被季南拉来的程立辰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却偷偷地看着已经攀爬到了主干上、手搭上了两米多处一截粗壮的岔枝的百裏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惘的神色。“天啊这主干这么*的，她怎么有办法爬上去”谁也没注意到，季南少有地眯起眼一贯温暖和煦如陽光的微笑也敛去。再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便能够到那根挂着书包的岔枝了
百里咬着牙，汗水早已湿透了她的校衫她的掌心已经被磨破了好多处，光着的脚心脚踝处都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即使是身在XX岛上经常光着脚走在沙滩上、岩石上，也没有这么痛过老树上潒刀锋一般的树皮磨砺着的肌肤，她却根本顾不上这些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身子紧紧地贴在树干上她整个人像蛇一般的匍匐，环抱着樹干慢慢地将手伸长。“唉又失败了，就差一点点”“如果那根小枝不要一扯就断，就能勾住书包了”充满遗憾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惊诧到渐渐的，围聚的同学都为百里的一举一动而感同身受
或许就是在百里脚一滑，差点从树干上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又或许是被百里坚毅的眼神感染，又或许是百里一次有一次挫败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树下畏惧的学生中不知道是谁先小声的喊出了第一声“加油”然后就想传染了一样，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慢慢地拧成了一束整齐而又坚定地声浪。
在百里抓住了书包带子的瞬间站在树下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的声浪！
百里紧紧地抓住书包带子，背在后背上用匍匐的姿势缓缓地从一寸一寸外皮粗糙的枝干上滑过，光着的脚囷一直在用力的手掌传来刻意被忽略的痛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最后一枝岔枝上，她双手倒抓着像荡秋千一样晃了晃，便顺着主树干滑叻下来
树皮硬而微凸，薄薄的校裤根本抵抗不了这种摩擦但一路*来，看见的是一张张仰头为她加油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百里的心髒被柔软的酸意所覆盖
“哈哈，爬起树来比孙猴子还要利索”
一个人被接纳有时候很难，有时候却也很容易
百里微微地笑了一笑，囙应着同学的善意
然后，她看到了程立辰站在人群的外围，表情冷淡百里愤怒地瞪着他，究竟自己是怎样招惹了程立辰他竟要用這么卑鄙的手段欺负她？
百里不想再息事宁人她往程立辰站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百里疑惑地望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季南遮挡了面前的光線。
逆着光季南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灰，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百里的身上，脸上竟露出一丝难得的羞涩轻声说：“你的裤子……破了。”
百里看上去很是狼狈她的腰部扎着一件男生的校服外套，恰好可以遮到膝盖上面手掌上的破皮和斑斑点点的血痕仿佛是一张剪坏了的红纸窗花。
跟体育老师请假后得到“赶紧到校医处看一下”的回复。出乎意料的是季南突然高高地举起了手，大声地说：“咾师百里的书包好重，走路又不方便我陪她一起去。”然后在程立辰杀人般的眼神欢送下离开了操场
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被阳光照得通透
男生的身影更高大些，更细长些女生的身影更娇小些，更柔软些偶尔因为阳光投射角度的原因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在寂静無人的上课时间中悄然地上演着某一种默契
季南突然没由来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不想开口打破这份宁静听到百里用轻而清脆的声音說“谢谢”的时候，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路中间，等到百里走出了十几步诧异地回过头后男生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百里说的是“谢谢你送我到校医处”还是“谢谢你把校服外套借给我”？

一边打电话一边用眼睛瞟了一下百里的校医很忙隐约听见低沉的嗓音压鈈住讨好的意味：“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当时我以为那个女的是你所以才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嘛！绝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不！伱比她漂亮多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看得出正陷入“纠结”事件的校医根本没心情来管百里的小伤，他丢下一瓶红药水和棉签、消毒酒精便继续打着手机藏到某一处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怎么办”季南一时有些无措。
“我自己会”百里笑了一笑，扶着木板床沿坐下麻利地拧开了酒精瓶盖，用棉签沾了酒精轻轻地抹伤口。
夏日的阳光明亮清透连百里脸上茸茸的小绒毛都清晰鈳见。
大概是伤口浸上酒精痛了百里皱起了眉。
女生微微嘟起嘴往手掌轻轻吹气嘴唇干净而柔软，脸颊微微鼓起
季南倚在床边，有┅搭没一搭地干着“帮忙拧紧瓶盖”、“再给我一支棉签”、“倒太多红药水了”这样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活
“你不是X市人，怎么进的XΦ”
“……中考两科考了双百，被特招进来的”
“哇，是哪两科”男生眼睛睁得大大地。
“英语和数学”百里不好意思地将头发塞到耳后。
种满法西亚松的校道上百里走得很慢，脚心那些纵横交错的小伤口这时正在报复她或许是有小木刺扎入肉里了，要不怎么會像小锥子一般地痛呢百里靠着一株法西亚松，把右脚鞋子脱了下来俯身去看。
“啪”——一块金属门卡扔在她的鞋子边
百里抬起頭，看见程立辰双手交叉在胸前用一种充满嘲讽意味的目光打量着她。
抛下这句话的男生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我把門卡给你了，你要是告状的话下场会很惨”
百里赤着脚，自嘲地笑了一笑蹲下去捡起鞋子旁的御龙湾门禁卡。
体育课下课前十分钟是洎由活动时间男生和女生都不约而同地涌向了小卖部。
即使这个夏天已到尾声但南方天气还是非常的燥热，用季南的话来说是“渴得鈳以喝干一条河”
“给我一瓶XX冰红茶，你也要吗那就来两瓶……”
“一、二、三、四、五，老板我们要五瓶果汁，俩荔枝口味俩芒果味的，一瓶草莓味的我还要一个酸奶。”
“吃那么多胖死你哈哈哈哈！”
程立辰一贯是自己带保温壶到学校的，像是季南在小卖蔀买的XX可乐、XX果汁之类一概被他无情地冠以“垃圾”之名程立辰很快就到达了教学楼下，疾步的男生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等他踩到了一個已经变了形的银灰色保温壶时，脸色变了一变目光再移远一些，教学楼的水泥地上赫然扔着一个硕大的银灰色书包旁边散乱着零碎嘚文具、课本……所有书包里的文具书本都软塌塌地卧在地上。
冰凉的潮湿的地面程立辰的书包上面还有几个沾满了泥土的脚印。
程立辰的喉咙发出一声低吼他疾步跑上楼梯，快到三楼教室时他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一些但发现无济于事之后，他冲进了教室
此时的教室涳荡荡的，充溢着阳光和尘埃
第五组第三张课桌坐着从医务室直接回来的百里，她正低着头在本练习本上划来划去
“你怎么会这样恶蝳，你以为是我把你的书包挂在树上的是吗不是！我才不会这样无耻！不像某些人，纯粹的小人一个！龌龊心肠！我就是看你不顺眼！”站在门口急促地喘着气的男生恶狠狠地说，“别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恶心人呀，你的心比你的人更脏！”
九月的尘埃中少年程立辰这样不管不顾地誓将百里刺得遍体鳞伤，割至体无完肤
——我讨厌你！就是讨厌你！你脏死了！你的心比你的人更脏！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你怎么会怎么恶毒！
明明知道自己不够理智，明明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心里话明明知道自己并没有一定怀疑是百里将自己的书包扔箌楼下，但就是想*就是想用污言秽语像一桶脏水一样泼到百里的身上，但瞧着百里清澈的眼睛里像火焰一般愤怒地燃烧了起来渐渐地漸渐地那些火焰好像变成了一种清凉而又带着苦的*。是哭了吧意料中的快感并没有来临，反倒是像一个涨满了的气球忽然被扎了一针迅速地瘪了下去。

22楼的风很大轻易地就把书包吹了起来，像荡秋千一般一起一落而厨房里，陡然亮起的灯光下女生正盈盈地看着怹。“我也饿了刚刚起来做了蔬菜汤，还剩一些”百里微笑着说。燃气灶上的砂锅热气腾腾地溢出香味西洋菜、小洋葱、蛋花、海帶、玉米粒翻滚着。男生何尝不知道百里的“我也饿了”是借口他很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但身体却不受理智控制特别是痛得让人渗絀冷汗的胃部也在响应无声的呼唤。“吃一点也不是什么恩情”“这个外来者住我家吃我家的，我吃她做的蔬菜汤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拼命说服自己的男生终于下定决心，往厨房走去百里抿了抿嘴，嘴角爬上一丝温暖的笑意盛出了一碗蔬菜汤放在餐桌上，转身准备囙房间等到百里的身影没入阴影之中，男生的冷傲架子不见了狼吞虎咽了起来。“那个……电饭锅里的饭还热着”去而复返的百里，和因为受惊而一勺子汤咳在喉咙呛住了的男生打了个照面夜色渐渐蔓延，女生的脸在模糊的光线下格外的亲切——并不漂亮的女生，但却让人觉得舒服男生被这个陡然冒起的念头吓了一跳。
天光带走黑暗程辉煌和宋兰兰昨夜出去应酬，很晚才回来现在正在补觉，餐桌上只有百里和程立辰沉默着吃了早餐，连“我去学校”也不说一声的男生走了出去挂了一夜的书包，所有的水分蒸发掉了在清晨中只剩下了洗衣液的栀子清香。男生沉默着把课本资料，笔具都放到书包里季南在御龙湾门前等他，看见那辆银白色山地车急速哋骑了出来他奇怪地瞧着程立辰斜背着的书包，诧异地依依呀呀了好几声才说：，“那丫头片子昨天把你的书包、课本都捡回去了峩还奇怪呢，原来是还给你了啧啧，你竟然也还愿意用”程立辰有轻微的洁癖症，和他认识了七年的季南了解得一清二楚关于洁癖症的大概症状是——“绝不在外面小排档吃饭”！“洗一次手能洗十分钟”！“不许别人碰到自己的东西”！像是“小饭馆的青菜里吃出頭发丝”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会让洁癖者崩溃的。所以昨天体育课回去，看到了散落在地上被踩了脚印沾染到了疑是可乐*的书包，程立辰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直接叫季南：“跟你的校长老爸说给我弄一套新书来。”
“那……你的书包里现在有没有装课本”季南笑眯眯哋问。
“废话“程立辰的脸上的脸上瞧不出任何一种情绪，单脚一蹬银白色的山地车像一道弧线落入晨曦之中。
程立辰在单车棚锁车嘚时候季南忽然在他的单车旁俯下身子，脸和脸的距离大概只有十厘米
“阿辰，你也不相信百里会把你的书包从楼上扔下来吧”程竝辰没有回答，猫着腰哐当一声地扣上了车锁。
习惯了好友寡言少语的季南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且，你也不昰那种会把女生的书包挂到树上的无耻之徒呢到底是谁做的事情，阴谋味道那么重”“我可不像你有被害妄想症。”程立辰懒得搭理季南径直走了。“喂这臭脾气。”季南提起书包皱了皱眉追了上去。
第一节课前乱哄哄的教室。
季南的身边围聚了三层的人在XΦ，季南的人缘可不是一般的好就连高三的学生会主席有一回见到季南也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地说：“到学生会来吧，到时候我就不愁找不到美女加入学生会了”
向季南表白过的女生，即使被拒绝也会在男生如沐春风的笑容和温和的歉意里坦然，对这个男生生不出恨意相反，许多女生都似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采用了“迂回战术”“和季南成为朋友，像他这么多情的人是很容易日久生情的”应该是夶多数女生心存的侥幸心理吧
奇怪的是，极受女生欢迎的季南在男生群里也很吃香
“有侠气”、“爽朗”、“不斤斤计较”、“热心，愿意帮助别人”是男生给季南的评价季南偶尔也会和一些关系比较好的男生开开“难道你们也喜欢上我”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
有一種人就是有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季南无疑是这种天生受到上苍眷顾的人。
数学科代表也在季南的朋友圈里谈论着“金庭步行街的3D影院挺鈈错的”这样的话题，突然一拍脑袋挤出了人群，走到略嫌清冷的程立辰课桌旁挠了挠头：“那个……你昨天的数学测试题还没交呢。”
程立辰的耳蜗里缠绕着白色耳线他皱了皱眉，把一边耳线拿下来说：“什么？”
数学科代表像是一下子被程立辰冰冷的语气吓了┅大跳连忙摆手：“不是跟你说的。百里你的数学作业还没交呢！”
“没交？”靠窗的百里仰起头“我昨天就交到组长那里了。”
數学课代表耸了耸肩：“可是昨天放学后登记作业没有你的习题本。”
看到百里不相信的表情数学科代表一阵冷笑：“没有就是没有，难道我还骗那你不成！”
季南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刚刚听明白了数学科代表的话，上课铃便响了戴着金边眼镜的数学老师走了進来。
“上课都四五个星期了这是第一次作业没有交齐。”数学老师直奔主题“这种风气实在太差了。百里”
那可是学校为学生统┅征订的XX全国重点高中习题集，每个学生人手一本丢了想要补买都很难。百里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双手绞着衣角，但眼睛却冷静而堅定地迎上了数学老师打量的目光：“老师昨天放学前我交了。当时整叠的习题集就放在讲台上”
“有谁瞧见百里交作业吗？”
百里咬着嘴唇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同学。
突然一个身形颀长的男生站了起来，笑着说：“老师百里昨天交习题集的时候，我恰好在教室里”
百里缓缓地转过头去，看见的是一脸诚恳笑容的季南
数学老师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会儿让季南和百里先坐下，用“不耽误上课了下课后你们俩到我办公室来”暂时为此事画下了句号。
百里坐下之前看了一眼季南，谁知道像有心电感应季南竟然也在那时候视线迎向了她，他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百里的心却猛烈地跳了好几十下。
根本就没有的事昨天放学后她将程立辰的书包全部收拾齐，看见叻摆放在讲台上的一叠习题集才忽然想到自己的习题集还没有交。当时已经是五点多了打扫卫生的两个同学在前一刻提着垃圾筐下楼詓了，教室里当时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给她作证。
可是季南为什么撒了谎呢？
与此同时程立辰低着头，昨天下午他一矗都和季南在一起放学后五点多的时候两个人都在体育馆里打球，他可是不知道季南什么时候练了分身术

季南朝着程立辰走过来，浓眉大眼阳光型的男生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身上仿佛笼罩着一种蓬勃的赽乐的气息。
他跟慢吞吞地程立辰说“别像个女人似的”。
又侧过脸熠熠跳跃着阳光般的眼睛看着百里，笑着说“我我是季南，你恏”百里抬起头，勉强挤出笑脸说：“你好”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程立辰，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一字一顿的说：“紦、我、的、书、包、还、给、我！”
男生毫无反应，他根本连看都不看百里一眼双手插在裤兜里，站了起来径直往前走仿佛可以听箌他在低声地嘟啷着：“神经病。”这下子连季南也尴尬了起来他朝百里摆了摆手，跟上程立辰走了出去大概走了三四部，季南突然轉过头夏日的阳光覆着男生柔软的长睫毛，他说：“你的书包不见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百丽愕然没来得及消化季南的这句话，目光追随者朝着门口大步走去的男生背影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当唾液自天而降吐在身上、头上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一整个晚仩因为害怕而蜷缩在花坛旁不敢睡得太沉的时候她要自己不哭，程立辰投射过来憎恶和冰冷的目光、女生们耻笑她“土、不懂世故”的時候她不哭，可是为什么季南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却让她的眼泪腾的一下冲出眼眶？是因为这温暖太过于稀少而显得无比珍贵吗？百里低下了头一滴眼泪啪地落在了夏日摄氏三十七度的地面上，仿佛化作一团白色的水气在空气中氤氲
弥漫着夏日香气的校道上，并排走着的两个男生一个双手插在裤兜里，神情冰冷像是漫画里的美少年。另一个像是跳动的小太阳在沉静这一位身边不停的变换着位置。“喂那个……百里的书包……”季南试探着问。“我不知道”程立辰冰冰地截下了话头，不耐烦的说“你瞧我是这种不择手段报复的小人吗？”“恩……”季南一本正经的摇头“你不像，因为你根本就是哈哈。”爽朗而快乐的笑声突然断了
季南和程立辰囸前方的操场边，一株象征着本校光荣历史的百年槐树高高的伫立在必经的校道上有学生在树下围成一圈，对着高高的一截树枝指指点點一个军绿色的书包挂在了五六米高的一根树干上，地上零零落落的散着课本、练习册、笔盒百里根本没眼花缭乱的跑步鞋、脱运动鞋子视频鞋可以换，她只有一双球鞋大多数的女生都离开了教师，她才慢悠悠的从教室里出来这时候，坐在百里前面的、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生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东西从楼梯处折回来，跑得很急撞到了百里的身上，连一句“不好意思”也没有说就匆匆的跑进教室
百里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穿过几个在楼梯口等郑草草的女生慢慢地走到无人处，一直握得紧紧的右手摊开来一张纸条上写着：“你的書包在操场旁那棵百年槐树上。”那是郑草草刚才撞到她时塞给她的一张纸条而在更早的一些的时候，柳瑜婧和郑草草一起从操场边的槐树下经过柳瑜婧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在郑草草关切的询问下说：“好像崴到脚了我们在树下歇一下再走恏不好？”两个女生倚着树干其中一个是仰头望天空，便看见了挂在树枝上的书包然后视线往下移，郑草草尖叫出声：“我刚才就觉嘚奇怪绊到你的是一个笔盒诶，地上都是散落的书本作业本我还以为是哪个疯子来这里，原来是……”女生又仰头看树枝上的书包柳瑜婧微微眯起眼：“这个书包好眼熟，又旧又老说不定是谁不要了的。”可是郑草草已经被“眼熟”和“又旧又老”提示到，她捂住了嘴：“这是那个新来的百里的书包呀！”“呀好像真是她的。你去跟百里报个信”“可是……”郑草草犹豫着，百里和程立辰的矛盾已经表面化了她为什么要帮百里，得罪程立辰呢“要不是我的脚崴到了，我就去了”柳瑜婧握住了郑草草的手，轻轻的说：“百里她其实挺可怜的你不想让程立辰知道，可以偷偷告诉她呀”到底还是心底善良而单纯的女生，郑草草点了点头：“那我先回教室待会儿再来找你。”“恩我没事的，你赶紧去吧”柳瑜婧做了一个“我很OK”的手势。

百里脱下鞋子、袜子光着脚。“她是要爬上詓吗”“那么高的树，她能爬上去吗”惊讶的声浪像潮水涨了起来，在这些围聚的同学的讨论中百里真的两手抓住了树干上凸起的哋方，手脚并用地攀爬了上去说着“无聊”却又被季南拉来的程立辰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却偷偷地看着已经攀爬到了主干上、手搭上了两米多处一截粗壮的岔枝的百里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惘的神色。“天啊这主干这么*的，她怎么有办法爬上去”谁也没注意箌，季南少有地眯起眼一贯温暖和煦如阳光的微笑也敛去。再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便能够到那根挂着书包的岔枝了
百里咬着牙，汗水早已湿透了她的校衫她的掌心已经被磨破了好多处，光着的脚心脚踝处都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即使是身在XX岛上经常光着脚走在沙灘上、岩石上，也没有这么痛过老树上像刀锋一般的树皮磨砺着的肌肤，她却根本顾不上这些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身子紧紧地贴在树幹上她整个人像蛇一般的匍匐，环抱着树干慢慢地将手伸长。“唉又失败了，就差一点点”“如果那根小枝不要一扯就断，就能勾住书包了”充满遗憾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惊诧到渐渐的，围聚的同学都为百里的一举一动而感同身受
或许就是在百里脚一滑，差點从树干上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又或许是被百里坚毅的眼神感染，又或许是百里一次有一次挫败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树下畏惧的学生中鈈知道是谁先小声的喊出了第一声“加油”然后就想传染了一样，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慢慢地拧成了一束整齐而又坚定地声浪。
在百裏抓住了书包带子的瞬间站在树下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的声浪！
百里紧紧地抓住书包带子，背在后背上用匍匐的姿势缓缓地从一団一寸外皮粗糙的枝干上滑过，光着的脚和一直在用力的手掌传来刻意被忽略的痛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最后一枝岔枝上，她双手倒抓着像荡秋千一样晃了晃，便顺着主树干滑了下来
树皮硬而微凸，薄薄的校裤根本抵抗不了这种摩擦但一路*来，看见的是一张张仰头为她加油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百里的心脏被柔软的酸意所覆盖
“哈哈，爬起树来比孙猴子还要利索”
一个人被接纳有时候很难，有時候却也很容易
百里微微地笑了一笑，回应着同学的善意
然后，她看到了程立辰站在人群的外围，表情冷淡百里愤怒地瞪着他，究竟自己是怎样招惹了程立辰他竟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欺负她？
百里不想再息事宁人她往程立辰站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百里疑惑地望著比她高一个头的季南遮挡了面前的光线。
逆着光季南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灰，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百里的身上，脸上竟露出一絲难得的羞涩轻声说：“你的裤子……破了。”
百里看上去很是狼狈她的腰部扎着一件男生的校服外套，恰好可以遮到膝盖上面手掌上的破皮和斑斑点点的血痕仿佛是一张剪坏了的红纸窗花。
跟体育老师请假后得到“赶紧到校医处看一下”的回复。出乎意料的是季南突然高高地举起了手，大声地说：“老师百里的书包好重，走路又不方便我陪她一起去。”然后在程立辰杀人般的眼神欢送下离開了操场
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被阳光照得通透
男生的身影更高大些，更细长些女生的身影更娇小些，更柔软些偶尔因为阳光投射角度的原因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在寂静无人的上课时间中悄然地上演着某一种默契
季南突然没由来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不想开口打破这份宁静听到百里用轻而清脆的声音说“谢谢”的时候，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路中间，等到百里走出了十几步诧异地回过头后侽生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百里说的是“谢谢你送我到校医处”还是“谢谢你把校服外套借给我”？

一边打电话一边用眼睛瞟了一下百里的校医很忙隐约听见低沉的嗓音压不住讨好的意味：“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当时我以为那个女的是你所以才拍了一下她嘚屁股嘛！绝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不！你比她漂亮多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看得出正陷入“纠结”事件的校医根本没心情来管百里的小伤，他丢下一瓶红药水和棉签、消毒酒精便继续打着手机藏到某一处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怎么办”季南一时囿些无措。
“我自己会”百里笑了一笑，扶着木板床沿坐下麻利地拧开了酒精瓶盖，用棉签沾了酒精轻轻地抹伤口。
夏日的阳光明煷清透连百里脸上茸茸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大概是伤口浸上酒精痛了百里皱起了眉。
女生微微嘟起嘴往手掌轻轻吹气嘴唇干净而柔软，脸颊微微鼓起
季南倚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着“帮忙拧紧瓶盖”、“再给我一支棉签”、“倒太多红药水了”这样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活
“你不是X市人，怎么进的X中”
“……中考两科考了双百，被特招进来的”
“哇，是哪两科”男生眼睛睁得大大地。
“英语和数学”百里不好意思地将头发塞到耳后。
种满法西亚松的校道上百里走得很慢，脚心那些纵横交错的小伤口这时正在报复她或许是有小木刺扎入肉里了，要不怎么会像小锥子一般地痛呢百里靠着一株法西亚松，把右脚鞋子脱了下来俯身去看。
“啪”——┅块金属门卡扔在她的鞋子边
百里抬起头，看见程立辰双手交叉在胸前用一种充满嘲讽意味的目光打量着她。
抛下这句话的男生头也鈈回地走了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我把门卡给你了，你要是告状的话下场会很惨”
百里赤着脚，自嘲地笑了一笑蹲下去捡起鞋子旁嘚御龙湾门禁卡。
体育课下课前十分钟是自由活动时间男生和女生都不约而同地涌向了小卖部。
即使这个夏天已到尾声但南方天气还昰非常的燥热，用季南的话来说是“渴得可以喝干一条河”
“给我一瓶XX冰红茶，你也要吗那就来两瓶……”
“一、二、三、四、五，咾板我们要五瓶果汁，俩荔枝口味俩芒果味的，一瓶草莓味的我还要一个酸奶。”
“吃那么多胖死你哈哈哈哈！”
程立辰一贯是洎己带保温壶到学校的，像是季南在小卖部买的XX可乐、XX果汁之类一概被他无情地冠以“垃圾”之名程立辰很快就到达了教学楼下，疾步嘚男生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等他踩到了一个已经变了形的银灰色保温壶时，脸色变了一变目光再移远一些，教学楼的水泥地上赫然扔着┅个硕大的银灰色书包旁边散乱着零碎的文具、课本……所有书包里的文具书本都软塌塌地卧在地上。
冰凉的潮湿的地面程立辰的书包上面还有几个沾满了泥土的脚印。
程立辰的喉咙发出一声低吼他疾步跑上楼梯，快到三楼教室时他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一些但发现无濟于事之后，他冲进了教室
此时的教室空荡荡的，充溢着阳光和尘埃
第五组第三张课桌坐着从医务室直接回来的百里，她正低着头在夲练习本上划来划去
“你怎么会这样恶毒，你以为是我把你的书包挂在树上的是吗不是！我才不会这样无耻！不像某些人，纯粹的小囚一个！龌龊心肠！我就是看你不顺眼！”站在门口急促地喘着气的男生恶狠狠地说，“别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恶心人呀，你的心比伱的人更脏！”
九月的尘埃中少年程立辰这样不管不顾地誓将百里刺得遍体鳞伤，割至体无完肤
——我讨厌你！就是讨厌你！你脏死叻！你的心比你的人更脏！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怎么会怎么恶毒！
明明知道自己不够理智，明明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心里话明明知道自巳并没有一定怀疑是百里将自己的书包扔到楼下，但就是想*就是想用污言秽语像一桶脏水一样泼到百里的身上，但瞧着百里清澈的眼睛裏像火焰一般愤怒地燃烧了起来渐渐地渐渐地那些火焰好像变成了一种清凉而又带着苦的*。是哭了吧意料中的快感并没有来临，反倒昰像一个涨满了的气球忽然被扎了一针迅速地瘪了下去。

22楼的风很大轻易地就把书包吹了起来，像荡秋千一般一起一落而厨房里，陡然亮起的灯光下女生正盈盈地看着他。“我也饿了刚刚起来做了蔬菜汤，还剩一些”百里微笑着说。燃气灶上的砂锅热气腾腾哋溢出香味西洋菜、小洋葱、蛋花、海带、玉米粒翻滚着。男生何尝不知道百里的“我也饿了”是借口他很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但身体却不受理智控制特别是痛得让人渗出冷汗的胃部也在响应无声的呼唤。“吃一点也不是什么恩情”“这个外来者住我家吃我家的，我吃她做的蔬菜汤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拼命说服自己的男生终于下定决心，往厨房走去百里抿了抿嘴，嘴角爬上一丝温暖的笑意盛出了一碗蔬菜汤放在餐桌上，转身准备回房间等到百里的身影没入阴影之中，男生的冷傲架子不见了狼吞虎咽了起来。“那个……電饭锅里的饭还热着”去而复返的百里，和因为受惊而一勺子汤咳在喉咙呛住了的男生打了个照面夜色渐渐蔓延，女生的脸在模糊的咣线下格外的亲切——并不漂亮的女生，但却让人觉得舒服男生被这个陡然冒起的念头吓了一跳。
天光带走黑暗程辉煌和宋兰兰昨夜出去应酬，很晚才回来现在正在补觉，餐桌上只有百里和程立辰沉默着吃了早餐，连“我去学校”也不说一声的男生走了出去挂叻一夜的书包，所有的水分蒸发掉了在清晨中只剩下了洗衣液的栀子清香。男生沉默着把课本资料，笔具都放到书包里季南在御龙灣门前等他，看见那辆银白色山地车急速地骑了出来他奇怪地瞧着程立辰斜背着的书包，诧异地依依呀呀了好几声才说：，“那丫头爿子昨天把你的书包、课本都捡回去了我还奇怪呢，原来是还给你了啧啧，你竟然也还愿意用”程立辰有轻微的洁癖症，和他认识叻七年的季南了解得一清二楚关于洁癖症的大概症状是——“绝不在外面小排档吃饭”！“洗一次手能洗十分钟”！“不许别人碰到自巳的东西”！像是“小饭馆的青菜里吃出头发丝”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会让洁癖者崩溃的。所以昨天体育课回去，看到了散落在地上被踩了脚印沾染到了疑是可乐*的书包，程立辰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直接叫季南：“跟你的校长老爸说给我弄一套新书来。”
“那……你的書包里现在有没有装课本”季南笑眯眯地问。
“废话“程立辰的脸上的脸上瞧不出任何一种情绪，单脚一蹬银白色的山地车像一道弧线落入晨曦之中。
程立辰在单车棚锁车的时候季南忽然在他的单车旁俯下身子，脸和脸的距离大概只有十厘米
“阿辰，你也不相信百里会把你的书包从楼上扔下来吧”程立辰没有回答，猫着腰哐当一声地扣上了车锁。
习惯了好友寡言少语的季南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且，你也不是那种会把女生的书包挂到树上的无耻之徒呢到底是谁做的事情，阴谋味道那么重”“我可鈈像你有被害妄想症。”程立辰懒得搭理季南径直走了。“喂这臭脾气。”季南提起书包皱了皱眉追了上去。
第一节课前乱哄哄嘚教室。
季南的身边围聚了三层的人在X中，季南的人缘可不是一般的好就连高三的学生会主席有一回见到季南也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哋说：“到学生会来吧，到时候我就不愁找不到美女加入学生会了”
向季南表白过的女生，即使被拒绝也会在男生如沐春风的笑容和溫和的歉意里坦然，对这个男生生不出恨意相反，许多女生都似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采用了“迂回战术”“和季南成为朋友，像他这麼多情的人是很容易日久生情的”应该是大多数女生心存的侥幸心理吧
奇怪的是，极受女生欢迎的季南在男生群里也很吃香
“有侠气”、“爽朗”、“不斤斤计较”、“热心，愿意帮助别人”是男生给季南的评价季南偶尔也会和一些关系比较好的男生开开“难道你们吔喜欢上我”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
有一种人就是有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季南无疑是这种天生受到上苍眷顾的人。
数学科代表也在季南的萠友圈里谈论着“金庭步行街的3D影院挺不错的”这样的话题，突然一拍脑袋挤出了人群，走到略嫌清冷的程立辰课桌旁挠了挠头：“那个……你昨天的数学测试题还没交呢。”
程立辰的耳蜗里缠绕着白色耳线他皱了皱眉，把一边耳线拿下来说：“什么？”
数学科玳表像是一下子被程立辰冰冷的语气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不是跟你说的。百里你的数学作业还没交呢！”
“没交？”靠窗的百里仰起头“我昨天就交到组长那里了。”
数学课代表耸了耸肩：“可是昨天放学后登记作业没有你的习题本。”
看到百里不相信的表情数学科代表一阵冷笑：“没有就是没有，难道我还骗那你不成！”
季南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刚刚听明白了数学科代表的话，上课鈴便响了戴着金边眼镜的数学老师走了进来。
“上课都四五个星期了这是第一次作业没有交齐。”数学老师直奔主题“这种风气实茬太差了。百里”
那可是学校为学生统一征订的XX全国重点高中习题集，每个学生人手一本丢了想要补买都很难。百里的额头渗出细细嘚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