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睡不着,头真的好痛,怎么过,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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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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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薄雾长街,人间烟火
  那天以后,程倚庭记者放弃做“贤承”调查新闻案的消息出街,震动业界。
  & & 众说纷坛,各大媒体都猜测程倚庭和“贤承”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传言甚嚣尘上,有说“贤承”开出天价支票收买了程倚庭放弃做新闻,有说程倚庭出于自身安全性的考虑放弃做新闻,还有说“贤承”私下和程倚庭达成协议,用另一宗新闻换取这一笔交易。
  & & 然而程倚庭仍然是那个坚持做在积极的程倚庭,不论外界如何猜测,她也依然不动如山,连主编都忍不住问她个中缘由,她也只淡淡笑着答一句“放弃就是放弃了,不想做了,没兴趣了,这些都是理由”,坦率得让主编也没有什么再好问的。
  & & 倒是制作部总监霍与驰为这一次的风波解了数次围。
  & & 也不是那种“英雄救美”式的特意为之。旁人看来,霍与驰的态度完全是场面上的周旋而已,身为同一家公司的人,某种场合中霍与驰难免被问到关于程记者的这宗新闻案,这位年轻的制作部总监似乎完全提不起兴趣,淡淡笑着答一句“尽力就好了,程记者是女人,又不是神”,略带玩笑的说辞使得场面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 & 这个圈子没有秘密,程倚庭很快就被告知霍与驰对之的处理方式,坦白说,她很感谢。多年不见,他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已成长为如此圆滑且具有手段的职场中人。
  & &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为我解围,”她的感谢方式很简单,只是请他喝了一杯咖啡下午茶而已,“不晓得你喜欢什么口味,买了最简单的黑咖啡,希望你不介意。”
  & & 其实她是记得的,霍与驰最爱的,不是咖啡,是淡而无味的水,他说过的,越简单越不复杂的人生才是最好。
  & & 霍与驰的回应也绝对符合公式化,“客气了,你的努力有目共睹,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 & 程倚庭点点头,“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同事,那么我今日终于可以对你说一句,这样的关系真的是太好了。”
  & & 时至今日,程倚庭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的简单可以做到哪种程度。他喜欢,便同她在一起,他不喜欢,遍随时弃之。坦白说,这样的感情的确是不负责任,但换一个角度看,又何尝不是简单明了,连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 & 程倚庭今时今日甚至有些感谢这样一个霍与驰。
  & & 如果没有他的简单和薄情,她也不会被唐涉深寻到,也不会被另外一个男人捧在手心你疼爱。有一句话是对的,生命是公平的,今日失去一些,明日便会得到一些,至于哪一些更好哪一些不好,全然是由心生的。
  & & 当然,程倚庭不知道的是,在主编会议上公司高层力主程倚庭继续追查“贤承”一案,霍与驰力排众议力挺程倚庭放弃的决定。
  & & 会议结束后,摄影组的林主任憨厚地低声笑言了一句,“你啊,对程倚庭还是偏心得很。”
  & & “她有她的你有,何必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呢,”他淡淡的回应,“猜得没错的话,能让程倚庭放弃的新闻,必然和她最珍视的人有关,除却这个原因,是没有其他理由会让放弃的。”
  & & 林主任眯着眼睛笑,“看不出来,你挺关心小程的啊。”
  & & “谈不上,”霍与驰觉得连深谈的必要都没有,“同事一场,还是希望她能快乐一些的。”
  & & 阳光明媚,冬日难得的好天气,亚热带季风气候让这座城市即使是在寒冷料峭的日子你,也有好温度值得人们去期待。
  & & 周末,时值下午,程倚庭换了衣服,围上围巾出了门。室外好冷,呵一口气,就会有袅袅白雾浮起。
  & & 好久都没有这样清闲度日了,一直以来的程倚庭,都在生命中这样那样的境遇中患得患失,顾此失彼,全然不知自身行为会伤害这一个人,还有那一个人。如今终于放下执念,令她豁然开朗,其实大可不必执着何谓自保的人生。曾经的程倚庭执着相信,八千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知道知晓有大智慧的佛人这样说,心如大海无边际,口吐红莲养病身,自有一双无事手,不曾自揖等闲人。过好当下,胜过彷徨无数。
  & & 程倚庭来到菜市场,时间尚早,人还不多,水灵灵的蔬菜一一叠放在摊架上,程倚庭慢慢走过去看,挑挑拣拣,遇到不乏奸商的小贩程倚庭便会定住站住与之砍一场价,却往往即使赢得价格最后付钱时也按原价照付不误。
  & & “真是个怪人。”与程倚庭过招的小贩们口干舌燥,望着眼前离开的饿身影,握着手中她给的钱,如是说。
  & & 当然,无人会了解,程倚庭当下是有多欢喜这样的生机。会与人交谈、稍稍争执、最后笑开,比起之前那个得过且过近乎自闭的程倚庭,真是好太多。
  & & 程倚庭独自逛着蔬菜摊子,一手与唐涉深打着电话,一边同小贩砍价,“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你在开会吗?……哎,老板,这个番茄太贵了呢,便宜一点?……唐涉深,晚上我煮排骨汤,汤里你喜欢放什么?我在听,过期不候哦……哎,老板,你便宜一点我多买一斤,怎么样还算划算吧?……哦不,我不是在跟你说话,恩?怎样,你喜欢排骨汤你排骨多一点?哎,唐涉深,男人多吃肉中年会胖的……”
  & & 如是,程倚庭如今的生活,充实而愉悦。一个人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该怎么要,要艰巨的过程,但走完这一段新路历程,变会如重生般好很多。
  & & 程倚庭看着手里的袋子,“番茄、排骨、白萝卜、玉米、生菜……”好像蔬菜多了点?算了不管了,好歹还有几块连皮带肉的骨头在,给SEC的唐老板闻闻味道稍微意思一下就好了,反正这家伙在外面整天大鱼大肉连着吃,回到家正好素菜改改口味。
  & & 电话那边的唐涉深忽然懒洋洋地出声道:“我不吃茄子。”
  & & 程倚庭摆出教育人的姿态,“唐涉深,你是大人,不能挑食。”话还没说完,程倚庭猛地醒悟过来,这家伙怎么知道她买了茄子?!
  & & 程倚庭转身,不远处的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稳稳地映入她的视线范围。电话那头的男人依然固执地重复,“不要吃茄子。换金枪鱼,这个我能接受。”
  & & 程倚庭握着电话听她说,边过马路走过去。走到他的车窗前,她俯下身,对上跑车里的人,笑着给了一声拒绝,“不行,今天晚饭我们吃茄子。”
  & & 他跟踪她。
  & & 而她显然也乐于被他跟踪。
  & & 这是,某一种许可的暗示。比方说,男欢女爱。
  & & 唐涉深眯起眼,一如凌晨在床上抱着她不放要再来一次时的小孩子状态。趁她不足以,他忽然打开车门,伸手一把将她抱上车。
  & & 她一个摔,就跌进他的怀里。
  & &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的——”
  & & 唐涉深十分正人君子,“程**,我只是想让你上车而已。”
  & & 程倚庭瞪大眼。
  & & ……上车就上车你还动手动脚算个什么意思?!
  & & 看着她一副薄怒含嗔的样子,唐涉深大笑,他偏就是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不放过她,右手灵活地就探入她的薄裙下摆,醉也不闲着,在她耳边说:“欲拒还迎,嗯?”
  & & 程倚庭挥手就推拒他,“都说了不行。”
  & & 可惜,她这种生物哪里是唐涉深这种人的对手,他一个眼疾手快就一把抓住了她挥来的手,一个反绑稳稳地将她置在他怀中。唐涉深笑笑,很坏,也很柔,“长进了啊,敢对我玩这一套。”
  & & 程倚庭刚想生气反驳,就只听得他说:“虽然这是无数女人对付男人时用滥了的手段,但我偏偏就吃你这一套。”
  & & 不知怎么的,她一个心动,就任他处置了。
  & & 全封闭式的跑车空间内,活色生香。
  & & 唐涉深很年轻,心态却绝不能用年轻二字概括,事实上他所经历的一切分明已使他比寻常人更快速地成长为老辣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一旦谈起请来,和普通男人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已经不可能,动心忍性。
  & & 唐涉深这样的男人一旦动心,势必动性。
  & & 这简直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一种直觉。如同蛮荒时代最原始的男人那样,只在两件事上有征服欲:狩猎,已及,性。
  & &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生手如程倚庭已无法保持理智,女人的本能就主宰了这一刻的程倚庭。
  & & “你坏。”
  & & 她仰起头,才刚刚好可以触到他的下颌。她伸出舌尖,刷过他下颌处最精致的一个点,随即重重咬了一小口,绝好的报复,也是绝妙的调情。
  & & “不想嫁给你了,”她承受着他,在他身上喘气,“被你这样欺负,我不要你了。”
  & & 唐涉深笑了。
  & & 一个挺身,满意地听到她如约般的压抑叫声。就在她失去自控力的那一刹那,他扶住她的后脑,这样对她讲:“可是我却只想要你。”
  & & 唐涉深是一个很会玩的人。
  & & “玩”的意思有很多,比方说工作,比方说感情,再比方说,单纯的玩法。
  & & 某一日傍晚,程倚庭下班,刚走出公司,就被唐涉深接上了跑车。
  & & “上车。”他对她直接说道。
  & & 她拉开车门坐上去,“去哪里?”
  & & “去一个,比较开心的地方。”
  & & 程倚庭思考,“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 & 唐涉深挺好奇,“你一直是这么无趣的么?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特别的日子,统统算起来过得再好,也不过是人生的几十分之一。所以寻常日子,才更要开心。”
  & & 程倚庭不和他辩,想了想,只道,“你常去的酒吧啊夜店啊派对啊那种地方,不要带我去哦,我没兴趣的。”
  & & 红灯,唐涉深刹住车停住。这才转头,微微的不爽表情,“程**,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是这么三俗的么?”
  & & “不止,”她笑盈盈地灰机,“你庸俗、低俗、媚俗,还有……人品下流。”
  & & 唐涉深大笑。
  & & 油门一踩,痛快地飙车,吓得程倚庭惊叫了一声,适时地拉住了安全带。
  & & 这一晚,唐涉深带着程倚庭去了郊外的乡下,玩了一趟“霜降祭”。
  & & 这是当地集会的一种,每年一次,每逢霜降日,到了晚间六点,在郊区的这条弄堂里,各种吃货小贩、手工艺品、特色玩具商等等就会推着小车出来摆摊,民间的各种吆喝、各类的走卒、南来北往的看客、西去东下的旅人,都会趁这个时节好好地逛上一逛,热闹一下。
  & & 呵真好,这样冬日薄雾笼罩下的长街灯火阑珊,才有资格被叫做:人间。
  & & 被唐涉深牵着手走在人**中的程倚庭,在某一个转角的刹那,忽然扑面而来一种安全感,仿佛他和她的故事如此触手可及,唐涉深是那么近,近得就在人间的转角,一伸手,就可以被他握住手心。
  & & “遇到你真好。”
  & & 这是她心底的话,是她的真话,“曾经我以为,情天恨海,不如一醉,千山万水,不如一睡,直到我遇到你。”
  & & “哦?”
  & & “你教会我很多,带我看到了更多我以为永远都再看不见的。”
  & & “比如?”
  & & “食人间烟火。”
  & & 霜降祭的烟火破空的一刹那,她恰恰偏了偏身子,恰恰好与他对视,恰恰好说出她此生正在经历的最动人的故事。
  & & 食人间烟火。
  & & “你这个人,总能带给人意外,”她偏头看着他,由衷感叹:“比如说,今晚的这一场人间。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渔家灯火、炊烟袅袅,是落不进你眼的。”
  & & “怎么可能,”他幽幽地道:“我还有靠这个活呢。”
  & & “嗯?”
  & & “城市边缘化,这一带会是未来的商业中心,”男人摸了摸下巴,意犹未尽:“两个月前,还是我亲自过来调研的。”
  & & “……”
  & & 程倚庭汗颜。
  & & 随即释然地笑了。
  & & 真是,三句话离不开本行。
  & & “奸商。”这是她的最终评价。
  & & “星期而已,就像你的新闻一样,”他忽然沉了声,问了一个大煞风景的问题,“如果我要你放弃做新闻,你会么?”
  & & 程倚庭没有恼,脸上挂淡淡笑意。
  & & “那么你呢,”她莞尔,“听说数年前你的SEC曾经一度濒临崩溃,在那种绝境下,你都没有放弃它。何况是我呢。”
  & & 男人了然,“你和我,是同一类人。”都有不能放弃的坚持。
  & & 程倚庭呵了一口气,声音是那么幸福,“所以我不会放弃做新闻,因为有它我会快乐。”
  & & 冬意盛。
  & & 月色凉。
  & & 他只见她长发一落,散在肩头,冬日月光下,这个女孩行走在人间却不入尘世俗烟,一汪清秀,寂寂艳艳,惹他疼惜,撩他心弦。
  & & 唐涉深手劲一带,令她稳稳地落入他怀中,对上她清亮的眼睛,他对她讲,“我带你认识一个人。”
  & & 一年一度的霜降祭,历来都是当地小生意老板必争的兵家之地,今年更是如此,十里古旧长街,面摊、茶馆、小吃车,吆喝声起伏,一派热闹。
  & & 麻辣烫的小老板卫朝枫也忙得热火朝天!小卫老板长了一张**众喜闻乐见的脸,性格温和,待人如春天般温暖,再加上手脚麻利,定价适中,顾客定位是低档大众,所以一到集会等等各种社会场合,小卫老板的“卫记麻辣烫”都会成为驰名方圆十里的热门品牌!那气势,不输国际大牌!再加上卫朝枫一张会说话的嘴,一句“赚钱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大家看得起我啊,高兴!”真是说进了人心坎,惹得上至八十高龄,下至六岁小儿,都记得多光顾小卫麻辣烫,对小卫老板也特别友爱。
  & & 时至晚间八点,正是夜宵的好时候,卫朝枫忙得不亦乐乎。
  & & “小卫,来一碗酸辣的,不要蒜哦!”这是隔壁街的王胖婶。
  & & 卫朝枫笑意满满:“好,王姨你的酸辣打包,就来。”
  & & “小卫哥,我们要七份。”这是酒吧陪酒的小妹们。
  & & 卫朝枫眨了眨眼:“小丽吃完赶夜场呀?不要太辛苦啊。”& && &“卫老板。”
  & & “哎,”卫朝枫忙应答,“客人您要几份?”
  & & 一抬眼,卫朝枫原本笑意满满的脸就像冬天的冰激凌瞬间冻住了。
  & & 唐涉深单手环着程倚庭的肩,站在不远处,正幽幽地盯着忙得恨不得手脚并用的他。
  & & 这下子,卫朝枫不仅是面皮直抽,简直是心肝脾肺肾!
  & & 疯了疯了,这家伙有没有搞错,他不跟他说过了别来找他了吗,可是他居然、居然带老婆一起找上门了?
  & & 偏偏程倚庭是个知识分子,懂礼貌、人单纯、心肠好!微微向他欠了欠身,对他说:“你好。”还附送一个春天般的温暖笑意。
  & & 卫朝枫扶额。他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他对女人的态度从来就是“有女人挺好,但没有也见不得就会死”。但他却是个见不得女人受委屈的男人。好女人、坏女人,在卫朝枫的观念你,都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弱者。
  & & 是弱者,就应该保护;是弱者,就不能……没礼貌。
  & & 于是卫朝枫放下摊子,走过去,声音不阴不阳地,“唐老板,吃饭呀?”
  & & “过来逛逛,走累了,在你这里歇一歇,”唐涉深对程倚庭的态度绝对不是卫朝枫眼里“爱得好酸好酸”那一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虽然这里的东西不怎么样,也不怎么卫生,但将就吃一下,等下我们就回去。”
  & & 程倚庭还没什么反应,我们卫朝枫同学可是听不下去了。
  & & ——什么叫“虽然这里的东西不怎么样”?!什么叫“也不怎么卫生”?!什么叫“将就一下”?!这位老板,你也稍微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好嘛?!
  & & 末了,唐涉深还挺无耻地加了一句,“凭我们的交情,你会算便宜点的吧?”
  & & ……谁他妈跟你有交情?!不要随便装熟好么?!
  & & 卫朝枫连腮帮子都鼓了,一副包子脸地看着唐涉深,有程倚庭在场他不好发作,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八折……”不能再低了……如今连大白菜都涨价了他一根光棍辛苦讨生活不容易的啊……
  & & 谁知下一秒,程倚庭忽然推了推唐涉深,“你有点过分了啊。”
  & & 程倚庭拿出钱包,一张崭新的二十块,被塞进卫朝枫的手里。一抬眼,程倚庭看他的眼神分明有些同情,“天气这么冷,赚点钱不容易。”
  & & 卫朝枫:“……”
  & & 程倚庭说完,她点的麻辣烫也正好被店里打杂小伙端上来,程倚庭对卫朝枫露出一个“底层打工百姓不容易,加油哦”的鼓励眼神,就过去坐下来吃夜宵了。
  & & 她一走,卫朝枫额上的黑线就全数掉下来了。
  & & “她这是……在同情我?”
  & & 唐涉深拍了拍他的肩,“至少你这身打扮看上去,是挺值得同情的。”然后唏嘘地嘲了他一句,“好好的太子爷不当,跑来卖麻辣烫,路是你自己选的,我看你还挺乐在其中啊。”
  & & 卫朝枫扶额,正色。
  & & “唐涉深,我今天跟你讲清楚一件事。”
  & & “嗯。”
  & & 卫朝枫深吸一口气,决定以情动人,“朋友,你以为我现在是在玩啊?我是在逃难好吗!‘鬼城’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这几年一定都派了人跟上了你,你也稍微帮我考虑考虑好么……”话音未落,卫朝枫就感觉到不对劲,不是滋味地挑了挑下巴,“我刚才说的话你有在听么?”
  & & 唐涉深看着程倚庭的方向,视线终点分明只有那一个女孩的背影。听到卫朝枫的问话,这才回神,淡淡地问了一句,“她真的挺可爱的,是吧?”
  & & 卫朝枫:“……”
  & & 没想法。
  & & 遇到唐涉深,卫朝枫是真的完全没有想法。
  & & 他几乎是像外星人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唐涉深你有有搞错!”他在跟他谈跑路保命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而他眼里居然是看一个妞!
  & & “卫朝枫,我没有办法。”
  & & “啊?”
  & & 唐涉深忽然淡淡地对他讲,“没有程倚庭,我不习惯啊。”
  & & 听到这一句,卫朝枫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一直记得数年前唐涉深在婚礼那天对他讲的一句话:&如果说,我喜欢的人恰恰没那么爱我,我又恰恰刚好非她不可,那么我就赌一把,我不赌她会喜欢我,我赌我不后悔。”
  从那一刻起,卫朝枫就开始担心这个男人。他对他说那句话时,卫朝枫确信自己是看到了,唐涉深脸上的表情有怎样的有幽暗怎样的温柔。
  自此后数年,卫朝枫永远记得那一天,云淡风轻,没有太多的阳光,亦没有太多的风雨。没有开端,亦看不到结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终于收起了调笑,恢复了一如当年被人称作“鬼域太子爷”时的冷静自持,“程倚庭确实得罪了一些人,包括“鬼域”。有些新闻报导涉及“鬼域”的暗箱操作,而你的那位程**似乎又不太惜命。”
  唐涉深的声音里几乎没有多大情绪,“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出手,提醒你一句,到了那一步,你的立场会变得很棘手。”、
  卫朝枫看着身旁这个男人,这个当初站在SEC风口浪尖也依然艳压天下而今却连低眉也染了担心的男人,卫朝枫许下重诺,&我会帮你,就像当年帮你救回SEC那样。你好好守着你的程倚庭,其他的我来解决。&
  荣氏企业八十周年创立大会,贵宾名单上,SEC唐涉深的名字赫然在列。对于唐涉深而言,无论是合作方、利益共赢方,还是私交朋友、行业晚辈,哪个身份都不允许唐涉深再选一次。身为助理的付骏尤其头痛,这种场合,唐涉深的前科实在不良,一开始还会装装骨头自己上,到后来索性连应付都懒得,直接叫付骏上,美其名曰“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遥想付骏在多年前面试老板助理这个职位时,唐涉深就不客气地对他放话过“我对助理的要求很高,相对的,只要你合了我的意,薪酬方面,你开个价”,付骏那时还是一个志向很高的优秀青年,能被唐涉深面见就已经觉得是无上的光荣,走出唐涉深办公室时简直激动得无以言表,恨不得马上开始当牛做马。殊不知几年后付骏才沉痛地明白,老板说要求很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的要求确实很高……
  “深少,这是荣老先生盛情邀请您出席,”付骏说得情真意切:“前两次您都没有出席,荣氏那边,和我们的合作也不少……”人家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唐涉深目中无人的本性付骏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才不会强行建议他去。特助这个位子不是好坐的,一个聪明的特助,有本事的地方在于如何做事,而不是做什么事。
  “听说骆医生今天晚上也会去。”付骏聪明地道。老板的朋友在,老板出席的概率大概也会大一点吧。
  谁知唐涉深不屑一顾,“他是为了苏言去的,过了了美人关,日子不好过啊。”
  付骏暗自撇撇嘴。
  说得好像自己过得了美人关似的……
  一见程倚庭**就脑子发热的人没资格笑别人吧……
  一想到程倚庭,付骏陡然想到,“对了,程**公司那位霍总监今晚也会出席,程**所在的新闻公司和荣氏有长期的广告合作。”
  唐涉深停住动作,摸了摸下巴。
  “打个电话给荣先生,”男人转了转手中的钢笔,声音玩味:“就告诉他,今晚的宴会,我必定,准时出席。”
  晚间七点,帝国酒店。
  当挽着唐涉深的程倚庭出现在宴会大厅门口时,立刻吸引了多数的目光,当然了,我们程倚庭同学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不会有“俺果然,艳压**芳!”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程倚庭非常清楚,她最吸引人探究的地方,不是外表,不是气质,甚至不是她本人,而是“能站在唐涉深身边的女人”这个事实。
  程倚庭幽幽地感慨“真累啊”
  唐涉深不客气地损她,“今天只进场了三分钟就叫累,**你破记录的速度似乎快了点”明明上个月的记录是她还可以撑满二十分钟的。
  “我不是说我自己,是说她们这些人”程倚庭笑笑,“想昂首却不敢,因为要表现得矜持;心里嫉妒也不能表露,因为要表现风度;有钱的想变得更有钱,有好男朋友的想换个更好的男朋友,这些人这么无止境地活,太累了。”
  “其实也不是”唐涉深倒没有太大感觉,事实上他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没有太大感觉“毕竟家庭背景摆在那里,不出色的话,也会被指责,这些人也只是没得选择而已。”
  程倚庭斜睨他,“有钱人当然帮有钱人说话。”
  “你这是阶级斗争心态,”唐涉深难得有兴致地和她唇枪舌剑:“我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嗯?程**,要讲道理。”
  程倚庭正想回敬一句,只见一位身穿紫色长礼服的**袅袅身姿地已经走了过来,摆明无视了一旁的程倚庭,直接向唐涉深送暗示:“深少,方便和我跳支舞么?”
  “不方便,”唐涉深直接了当:“我是一个有夫人的人。”
  紫色礼服**当场憋青了脸。
  程倚庭:“……”
  “没事的话,麻烦让让,”唐涉深目中无人起来是真正的目中无人,绝对一点面子也不会给你留,转过头就拉过程倚庭的手,“晚上还没吃饭,你吃什么?”
  程倚庭显然还没有习惯这种场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因为唐涉深而倍受打击的**,程倚庭颇为同情地想:也挺惨的,追求真爱没有错啊……
  这么一想,程倚庭唏嘘不已,“追求真爱的年轻人。”
  “真爱?”唐涉深顿时就笑了,“刚才那个女的叫周澄,家里做光伏的,双反后行业不景气啊,家庭公司的流动资金出了点问题,把希望放在了SEC的银行借贷上。”
  喂喂,能不能不要用“那个女的”这种不文明的词去称呼人家……好歹是一个女孩子,也是要形象的。
  程倚庭额头滑下黑线,“贵圈真乱啊,你会不会把别人想得太复杂了?说不定人家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朋友?什么才叫做朋友”唐涉深笑笑,“这个圈子里的人,有利益必要的话,认识一分钟的人都可以叫朋友,失去联络数十年的人也可以叫朋友,有深仇大恨的人也可以立即成为朋友,甚至死了的人都可以说是朋友,从这个意义上来主,我有很多朋友,只不过脏了一点而已。”
  程倚庭实话实说:“唐涉深,你有时讲话很难听。”哥儿们,稍微给别人一点面子是积福的。
  “啊,忘记了,你是一个文化人。”
  程倚庭啧啧地嘲笑他,“不知道有文化的人会怎么说刚你说的那段话了吧?所以,你没有文化就不要羡慕我们这些有文化的。”
  “是非不言定,笑泣不欲深”
  程倚庭:&……”
  “我也是上过学的,”唐涉深摸了摸她的脸,“所以说,程**,不要随便看不起没文化的人”
  这年头,出来混,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正当这一对夫妻兴致勃勃谁也不让谁地准备就这个话题辩论下去的时候,那一边的荣董事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了,伴随着他那洪亮的声音:“哎呀呀,深少,过来了怎么也不先说一声,招呼不周,要请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夫妻俩颇有默契地同时转头望去,荣董事长浩浩荡荡一**人,身后跟着夫人和助理,正走来迎接他们。
  唐涉深唇角微翘,呵,这么巧,站在荣董事长身旁一起走过来的,还有霍与驰总监,以及他的霍太太,还有他们的……女儿。
  接下来的场景就犹如生产线加工流程一样,握手,寒暄,相见欢。
  那边荣董事长笑着说“深少可是贵人难请啊”,这边唐涉深四两拨千斤“哪里,荣董的邀约我可是牵挂得很呢”,大家都笑得一团和气,和气一团,若程倚庭不是搞新闻的专业人员熟悉新闻动态,恐怕连她也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一老一少曾经在数次交锋中敌我分明,寸步不让。
  她曾以在家里客厅亲自听见唐涉深打电话,对手下高管下令:“对荣氏,绝对不能让,让了一步就等于让了十步,一步退让一步血,连半步也不能让。”
  恐怕只有程倚庭知道,在他接起这个电话的前五分钟,他在干什么。他在厨房逗她玩,双手抱住她的腰身不让她动,调她的情也调她的心,然而五分钟后,他接起电话,就能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决定。
  有一种男人,生来就是玩城府的好手。
  戏谑,致命。
  杀人杀情调如诗。
  流血流风景如画。
  以至于程倚庭有时候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觉得单单是看着,就会生出一程“可能今生也了解不了他”的感觉。
  正当程倚庭分神的当即,忽听得身旁的男人玩味地笑了一句:“这位是……?荣董事长,不介绍一下?”
  要说我们唐同学,对程倚庭的狼子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他当年才认识程倚庭短短半年就连哄带骗地把从未有过性经验的程倚庭带上了床,可想而知其心可诛!良心大大得坏啊!以唐涉深对程倚庭的占有欲,绝不可能不认识霍与驰这号人物。
  所以当唐涉深说出这句话,话音还未落,左脚就被人重重地踩在脚底。
  敢踩唐涉深并且踩得了唐涉深的人,只有程倚庭。
  程倚庭抚额,心想人果然是不能做坏事的,她不就是当年头脑一热早恋了一把么,证明她情商高好么!至于落到今天这般“见了心烦还不得不见”的田地么。程倚庭心里不爽,下脚的力度自然不自觉地放重,把唐涉深锃亮锃亮的皮鞋狠狠地踩了几下,还来回磨了一把,踩得唐涉深有点心痛,人心肉做的,脚也是肉啊!很疼的好吗……
  这一对夫妻的无声互动,别人或许看不见,但逃不过霍与驰的眼睛,一举一动,全部落在霍与驰的心里,他没有太多情绪,伸出手主动自我介绍,“霍与驰,这位是我太太,关雅正。唐总,幸会。”
  唐涉深笑。
  程倚庭诡异得觉得他这个笑容很好看,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唐涉深笑得十分动人,他本来就是极具姿色的人,一笑更是倾城。
  虽然只有了解唐涉深的人才明白,这个男人笑得最漂亮最动人的时候,是在对敌的场合。
  唐涉深伸出手,浅浅地握了一下,“霍总监,久仰”
  荣董事长圆滑地圆场,“霍总监连今晚地场合都不忘携妻带爱女一起出席,这份重视家庭的心情,在现在的年轻人里可是越来越不多见了啊。”
  “哪里,还希望荣先生不要介意才好”霍与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略微歉意地对众人解释道:“她前不久高烧才好,我放心不下她,所以就把她一起带来了。”
  关雅正弯下腰,抱起女儿,温柔地道:“雅晨,刚才叫过了荣爷爷好,现在该叫一声唐叔叔好,还有这位,程姐姐好。”
  四岁的霍雅晨穿着公主裙,红扑扑的脸蛋带着羞涩,声音糯糯得几乎击中每个人的心:“唐叔叔好,程姐姐好。”
  纵然是已然叫自己放下,然而程倚庭终究是有些站不稳。
  原来这就是,当她和霍君还是订婚关系的时候,霍君就已留在关雅正肚子里的孩子。
  这些背叛,留下的证据,是会让人记得一生一世的,纵然岁月深长总有谈不上爱恨的一天,但其中有过的背叛与痛确是会在年月中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忽然有一双手在背后用力撑住她,动作很快且有力,牢牢抱往她的腰。顺势将她圈在他的臂弯中。
  程倚庭转头,对上唐涉深意味不明的视线。
  他低下头,忽然压低声音对她道:“俺雅玛喇聂这娃烟爹野梭哈……”
  程倚庭:“……”
  刚刚因为看到霍与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使得她快要窒息的心情一瞬间变得烟消云散,程倚庭满头黑线:“你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长寿佛心咒”唐涉深眼睛微咪,一脸鄙视她没文化的表情:“常持此咒,能增长长寿命及福慧,消除无始以来一切罪业,你心不静,念念它是好的。”
  程倚庭汗哒哒:“太长了,记不住,就没有短点的吗?”
  谁知唐涉深信口拈来:“简单的也有,阿弥爹哇舍……”
  “你够了啊,”程倚庭扶额,看不下去了,他不嫌丢人她还嫌,“你在凡尘做执行人是委屈你了啊,你怎么不去寺庙当主持?”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去?”唐涉深理所当然,“我这不是娶了你没看破红尘么。”
  程倚庭:“……”
  荣董事长是多么察言观色的一个人,立刻笑着圆场:“深少和太太之间的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好啊,羡慕,羡慕。”
  一番明争暗斗下来,程倚庭这种纸考虑明显撑不住了,借口去卫生间就离场了。
  不远处有几个人,对唐涉深做了几个手势,唐涉深唇角一翘,对荣董事长说了声“失陪”,信步缓缓踱了过去。
  唐信递给他一杯冰水,“加了冰块,温度正是你喜欢的”
  一见这个人,唐涉深倒是挺意外,“你也来了?早知道有你在,我就不来了,累”
  骆名轩一见他,立刻兴致勃勃,“和情敌交手一回合的感觉怎么样?”
  “情敌,这么难听的……”唐涉深顺手接过唐信递来的冰水,笑容闲适:“玩玩而已,认真什么。”
  倒是苏言颇有重点地问,“那位就是程倚庭的前男友?”
  “啊。”
  骆名轩眯起眼,“嗯,身材一般,家世一般,挑的老婆也一般。”
  苏言犹如淘宝购物追加评论那样发表意见:“另外,气质一般,临场反应一般,说话谈吐也一般。”
  唐信总结陈词:“总之就是一个很一般的普通人。”
  这些家伙,对其他男人的评价真不是普通的苛刻啊……
  骆名轩意味深长,“一对比就很明显了嘛,我们家深深不要好太多。”
  苏言满头黑线,“你给我好好说话。”还“深深”……恶不恶心!
  唐涉深不说话。
  只喝水。
  眼神却是锋利的。
  “我好?”唐涉深含了一口冰水在嘴里,似在回味,咽下去后他忽然笑笑,“可是她不觉得我好啊。”
  就算全世界都认为他好,可是程倚庭不觉得,又有什么用。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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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温柔从此尽,挽留未曾及
  程倚庭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这里是顶级的酒店,卫生间的水温自调,据说温水的温度恰如温泉一般暖意融融,令人愉悦,可是程倚庭用的,却是冰水。
  冰冷的水,她需要它的温度,来令自己清醒。
  刚才有唐涉深在身边,她才没有失态。那个男人一手的好本事,让她得到自控。
  可是任凭唐涉深再好的本事,也没有办法令她全然放下。
  “放下”这回事,比“放不下”更难。
  往往嘴上说放下了,心里却是截然想法。想想也是,如果心里放下了,嘴上怎么可能还记得起来去说呢。
  程倚庭告诉自己,不防卑鄙一点,想想现在的自己,有唐涉深这样的男人,有骆名轩这样的朋友,有付骏这样的帮手,有整个SEC这样的背景,都在为她撑腰。
可是有些事,就算男人朋友在撑腰,到头来,也还是要看她自己是否争气。
& & 说到底,她仍没有全部放下,更惨的是,她甚至仍不是一个卑鄙的人。所以每每一个不小心,还是会伤神。
& & 程倚庭定了神。脸上的水冰冷刺骨,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一点点擦干了脸上的水。
& & 一转身,就这样看见了身后的关雅正。
& & 程倚庭有一秒的犹豫。
& & 对她恨之入骨不得扒其皮喝其血?
& & 好像没那么严重。
& & 对她已经释然了宽心了可以握手交个朋友甚至成为好姐妹一起谈谈大家共同的男人霍与驰?
& & 显然不可能。
& & 倒是关雅正,淡定得多,开口邀请,“有时间和我谈谈吗?”
& & 程倚庭决定拒绝,“不了,你先生和女儿都在大厅等你,我先生也是,下次吧,有机会再聊好了。”
& & 没有下次了。
& & 她心里是明白的,和过去的这些关于“背叛”这一话题的人与人,她不会再和他们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 & 说完,程倚庭向来人微微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 & 当她自关雅正身边走过的时候,忽听得她问,“程倚庭,难道你都不好奇,我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一回事吗?”
& & 程倚庭怔住。
& & 确实,她好奇。
& & 如今这个站在她面前的关雅正笑意和善、亲人,和当初那个骑着机车雷厉风行的警界新秀已经判若两人。
& & 犹如一场大梦,如今这才真是,念过眼光阴难再得,想前欢,尽成陈迹。
& & 然而如今的程倚庭也不是当年那个含羞带涩的少年人,已足够擅长四两拨千斤的应付方式,“我好不好奇都不重要,霍先生是否好奇才是你该关心的。”
& & 说完她便走,一点深究的欲望都没有,让关雅正明白,要让如今这个已然心死的程倚庭动容,是必须要付出更大代价的。
& & “雅晨不是霍与驰的孩子。”她就这样,把霍与驰对程倚庭隐瞒了三年并且打算隐瞒一辈子的事,摊开在了程倚庭面前,“程倚庭,你最恨与驰的,应该就是孩子这件事吧?”
& & 这一晚的酒宴,外界对唐涉深身边这位深居简出的唐太太的印象十分良好,概括起来一致都是:温和、少语。
& & 然而,“几乎没有人察觉”,不代表真的没有人察觉。
& & 比如,唐涉深。
& & 以至于很多日子以后的程倚庭再想起来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时,才会发觉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感情的事,她欺得了天下人,终究是欺不了枕边人。
& & 退一步讲,即使欺得了一次,也欺不了一世。
& & 说真的,他真的给过她机会,不止一次,是很多次。甚至是,连这一晚到家时,他都在努力给她机会。
& & 当两个人从酒宴开车回到家,她刚踏入客厅时,一盒精致的慕斯蛋糕就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抬眼,就看见唐涉深从身后不疾不徐地闪出来。
& & “你今晚这个样子,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了,”他幽幽地,“你没有吃饱。”
  “……”
  她却没有被逗笑,连平日里和他辩两句的心情都一并没有了,“我去放洗澡水。”
  男人忽然伸手,截住她的去路。
  她默不作声,他也不说不言,像是彼此明了彼此的心境,又像是彼此都不愿意先迈出一丝机锋。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女孩子还是胖一点好,”他摸了摸她的脸,意味不明,“肉肉的,圆滚滚的,我越来越喜欢这样的。”
  程倚庭心不在焉,“你怎么不去养一只大熊猫。”
  “我是个守法的公民,”他居然也对答如流,“养养你就好。”
  “好吧,那么唐先生,你养你程倚庭牌大熊猫已经一天没洗澡了,现在能给她一个痛快洗澡的机会吗?”
  唐涉深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慕斯蛋糕,忽然拦腰一把将她抱起,几乎有些蛮横,连声音都不容拒绝,“好啊,一起。”
  这注定是一个长安乱的夜晚。
  像唐涉深这样的男人,要么就别惹,一旦惹了,就不能不应对他随时高涨的兴致与性致。尤其在今晚,他去过晚宴,多的是逃不开的觥筹交错,他不出意外的喝过酒,她也喝过,而且最要命的是,两个人喝得都不少,虽然都不是易醉的人,但终究会有酒精的晕眩,聪明人都知道,两种东西最不能碰,一是酒精,二是乱性。
  要命的是,在这个夜晚,这两样最不能碰的东西,他和她都碰了、沾了、玩得彻底了。
  而日后一切悲剧的来源就是:他是在纵情,而她,却是在纵欲。
  程倚庭觉得头好痛,当唐涉深进入她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全身都痛,痛到她忍不住都蜷缩了起来。
  数小时前关雅正和她之间进行的那一场对话在她脑中循环播放,无尽无休,已成心魔。
  “PTSD,我得的病,”关雅正站在她面前,站直了身体,如光影处最笔直的那一把长剑。声音何其平静,一种死过之后的人才会有的历劫后的平静,几乎让程倚庭窒息:“这三年来,我和与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即使是霍与驰在对你悔婚、将你抛弃、被你痛恨的时候,他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对他讲过,如果有一天,我有勇气开口,那么这件事,该由我来说才好,所以今天,程倚庭,我告诉你,从三年前开始,我就身患重症。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就是我得的病。”
  关雅正清楚得记得这三年来的霍与驰是如何一个人说服自己熬过来的。
  周围好暗,暗到可怕,从三年前开始,从他做出放弃程倚庭的决定开始,霍与驰的世界,其实就已是四下无光。很多时候,关雅正看着他,觉得他就这样站在她身旁,像是十分清醒,又像是在做梦,她的身形较之他无疑是要低矮许多的,但每每与他对视时她却分明觉得,这三年中他自身所扛全部的重量已经压垮了他,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令他无所遁形地低头再低头,再也抬不起自身背脊,甚至都寻不到一个缺口,可以令他倾泻长久以来的负重。太累了,她看着他甚至不曾低一低头,他真的太累了,真男人不哭泣,而他竟累到眼底有点湿。
  程倚庭听见自己的声音,忍不住心惊,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在说话,“……这些事,怎么发生的?”
  关雅正微微一笑,多少痛苦都在这一笑中释然与释放,“当警察的,什么可能都会发生。不过是执行一次任务中不小心中了招,被下了药而已,两天后被救出来时医生说我已经有了雅晨。怎么办呢,小生命是无辜的,虽然我也不晓得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想过打掉不要她,但那天晚上的事之后,医生说过打掉这个孩子,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一字一句说给她听,如漫长旅途终于有一个终点。
  程倚庭忽然觉得慌,慌到四肢冰凉,慌到失去触感,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一阵凉意,抬手一摸,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掉了泪。
  就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伸手握住了关雅正的手。
  关雅正笑了,“你和与驰的反应,真是一模一样。”
  “你……”程倚庭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能力,连话都不会说,“你…….”
  上天怎么忍心让一个平凡的女孩经受那些痛、难、且脏的事。
  “你不需要为我难过,”关雅正反握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我失去了清白,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但我也得到了另外一些,不是吗?说到底,我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程倚庭几乎是诚心地,只希望眼前这个女孩今后能过得好,过得不辛苦,“我明白,与驰他现在,很爱你。”
  “是啊,”关雅正抬头望天,好似漫天星辰都落入了她的眼,“霍与驰是一个,做了决定绝不回头的人。他为了照顾我,抛弃了你,就在当年我们飞往美国治疗的那天起,他就对我说过,男人一生只能对一个女人负责并且动情,他的选择是我,不可能再是程倚庭。”
  这个男人,终其一切,无非只是想一个人扛住生命中最不堪的历程,霍与驰是一个清醒的人,清醒的人最不会做的事就是:后悔。
  所以当他选择为了关雅正而抛弃程倚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对这个爱了八年的女孩绝了情,挥了刀,除非这样,如若不然,这就不会是一件名为“照顾”的负责,而会是一件真正的“痛苦”。
  “刚开始治疗的那些日子,我真的找不到理由再对自己讲没关系,也反复为自己不值,为何没有活在一个快意恩仇、以血还血的痛快时代。就这样一天天过,差一点点,我就活不下来了。是与驰他,一点一点将我拉回来。现在我的病,连医生都说恢复得很好,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把这一切讲给你听,”关雅正微微一笑,三言两语,把一切不可提的过往都隐下,“知道我们夫妻如今最歉疚的是什么吗?是对你。”
  比感情更痛的痛,是命运。人,再坚强,说到底也不过只是肉身一条,来到这世间走一遭,浮光掠影,一旦命运要你跪下,是无论你怎样反抗都无用的,越反抗越沧海桑田,即使淡漠如程倚庭、霍与驰、关雅正,竟也抵抗不住命运的步步为营。
  “这三年来,我一直相信,与驰当年那样做,必是有他的理由的,”这是程倚庭的答案,“如今终于叫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那么,能让我们看见你的幸福吗,”关雅正真心地,也诚心地,衷心的,“我们夫妻,都对你感到抱歉,所以真心希望你能够幸福。我们彼此都明白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有一个孩子,会好得多。你…….明白吗?”
  “我明白。”
  她点点头。她懂,她是太懂,关雅正要的,无非是一份安全感,使得她内心那一份“程倚庭因为我而失去霍与驰”的内疚感可以不那么多一点。
  关雅正是自私的。
  但她应该自私。
  一个女孩,受过那么大的苦之后,是可以被原谅“想要自私地幸福”这个念头的。
  程倚庭,霍与驰,这一生为彼此牺牲、陌路,终其一切,不过是无一不想成全关雅正的这一点悲伤的小自私。
  一记用力,让程倚庭从思绪中拉回,她眼前的男人像是存心般的,逼出了她的一声惊喘。
  程倚庭看着伏在她上方的这个男人,精壮、也惊艳,此时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正在和她纵情,她忽然可耻地、自知非常可耻的、但又完全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数小时前关雅正对她说过的话:我们夫妻,都对你感到抱歉,所以真心希望你能够幸福;我们彼此都明白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有一个孩子,会好得多。
  就是这样一个鬼使神差。
  就是这样一瞬心魔未泯。
  使得程倚庭脱口而出一句酿成日后大祸的伤人话:“唐涉深,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她不是在说“我们要个孩子吧”,她是在说,“也”。
  一个字,千差万别。
  就是这一个字,唐涉深是一个清醒的人。所谓清醒的意思就是,即使他正深陷情欲、正在交欢,但如有必要,他依然可以立刻清醒。
她不该忘记,连清醒这回事都做不到的男人,绝不会是唐涉深。再为情老,为情耽,他也是曾经站在SEC风口浪尖大杀四方机锋凛凛的唐涉深。   
本性,难移。
   如一头放纵的成年兽,幽幽地收起了如小孩子般嬉戏的念头,犀利了眼神,也犀利了心神。   “你刚才说,”他居高临下,声音平静无波,“也想要一个孩子?”   程倚庭的喉咙口忽然火烧火燎,连话也说不完整,“我……”   他看着她,并不恼,一字一句问出一句杀伤的话,“因为得知心爱的男人当年抛弃自己事出有因,如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所以你就想,不妨用一个唐涉深,让你的霍先生负罪感不必那么深,嗯?”   一瞬间,程倚庭的理智回来了。   因为看到唐涉深的眼神此刻是怎样。   “我刚才是……..”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他忽然急速抽身。是的,是说他刚刚还在同她交欢,现在已毫不留恋,他退出刀子的体内,撤得彻底,离得决绝。程倚庭从来没有见过在同她的性事上如此毫无留恋的唐涉深。他是恋着她的,甚至一向是纵着她溺着她的,每次只有她拒绝他说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从来没有他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做过任何重事。   程倚庭今日才知,她再坚强,在男女事上,仍是放不开的青涩。   而唐涉深却不是。   过去他对她惯,惯得深也惯得周全,所以她从不会在赤身相对时无措;然而今天是怎样,今天他终于没有再惯着她了,一个急速退出的姿势,就令她手足无措、慌了手脚,也慌了神。   他从她体内退了出来,赤身裸体,身体分明留着情欲的余韵,但眼神却已然锋利,清醒,他放开她,慢悠悠地问了一句,“程倚庭,你刚在心里想得不是我,也不是在和我做吧。”   他说着露骨的话,慢慢地起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忽然像是揶揄般,说了笑言,动了杀伤,“嫖唐涉深的感觉怎么样?嫖了这么多年,嫖不瘾了?”   程倚庭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   他从不对她说重话,因为舍不得;一旦舍得,以唐涉深今时今日的阅历和手段,说出口的,就不止是重话了,更是羞辱。   程倚庭脸色唇色一并煞白,“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倚庭,”他收了眼色,冷了心,一字一句,“是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说完,他像是推动了追究的欲望,没有再说什么。   也没有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也没有给她披上外衣御寒,他下了床,动作一气呵成,分明是没有了留恋。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走到卧室一旁的沙发前,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靠在沙发的扶手旁,烟雾升腾从他唇边而起,他低首把手中的烟往烟灰缸里轻轻点了点,抬手又抽了一口,忽然开了口。   “我和你在一起,快要三年了,”他落寞,“不过我猜,你大概是不会知道我们在一起的具体日子的。三年,随口一说的大概数字而已,算得上什么。”   唐涉深从来都不该是这样的人。   喜怒哀乐,都被一个女人操纵在手里。   花开,雪落,树枯,雨降,风起,云灭。程倚庭对待唐涉深,就如同四季对待万物,没有悲悯,没有哀怜,她不带感情地走进他的人生,有时同情,有时兴起,将他的感情搅乱,搅得云生寂灭,乱得一塌糊涂。   “记不记得这三年来,你重复对我说过的话?你说暂时不想要孩子,你说你还尚未准备好当母亲的心理准备,你说你希望我再给你多一点的时间,你说将来如果我们有孩子,一定会让他成为全世界最快乐的孩子。”   她让他活在回忆下,而今再回当下,才是真正的残酷,“然而程倚庭,今晚你是怎样。你说你也想有个孩子,多可惜,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看得到。我也希望我看不到,但是我没有办法,既然喜欢你,就一定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所以你猜,我今晚看见什么?”   他看着她,分明看见她眼中的深度哀伤,“对,我看见你和关雅正在一起,很不幸是吧,还让我听到你和她的对话。连关雅正这样无关的人都看出来了,你不爱我,却和我在一起,当时我想,没关系,你爱不爱我都没关系,反正你不爱我这件事,一早我就是知道的。说真的,这些年,你给我的挫败感,我不是没承受过,有时我承受着承受着,你笑着闹一场,婚姻里不该承受着、一些难过的事,也就过去了。两个人在一起,磕磕碰碰,零零碎碎,总是要有一个人先退一步的,不是你,就只能是我。对别人,我不习惯手软;但对你,我是真的习惯心软。”   “然而今晚这一次,我却不知道再如何努力才能让自己承受过去,”他满目的失望,是对她的也是对自己的,“程倚庭,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大方的人,为了让过去的情人不对你内疚,甚至为了让过去的情人想要保护的女人不对你内疚,你竟然舍得牺牲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好,退一步讲,你牺牲我没关系,甚至你牺牲我手里的一切都没关系,但是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舍得、连孩子都拿来牺牲?”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再无话好说,也没有了欲望再和她说什么。他没有开灯,月光映衬着暮色,低低的灰色,她看过去,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是如此看不真切,不是黑白,是灰色的,不分不明。   程倚庭忽然起身,她一向是冷静自持的,可是这一刻,她却分明感到几乎站不住。她没有穿衣,她一向是脸皮薄的人,然而这一刻,她却慌得连衣服都忘了穿。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想去抚他的脸,想抚平他脸上深刻的悲伤。   “雅正她曾经……..她曾经受过那些事,她怕我现在会抢走与驰,我不忍心看她这样,”她无心的,她不知怎么的就无心这样了,“对,我有想过为了让他们不内疚而让他们看见我很幸福,但对你,我也不是玩的……..”   唐涉深没有被感动。   唐涉深已经没有办法在程倚庭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再被这个女孩所感动。   因为他渐渐地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找不到理由,让自己觉得好好去疼这样一个人是值得的。   是女人,就该明白一件事:像唐涉深这样的男人,不怕他不爱,只怕他不疼惜。   不爱了,他还会念旧;而不疼惜,就意味着,他不会再对她好。   唐涉深本来就是一个薄情的人,单身时出入声色场合玩得再疯再野,也不见疼惜过哪个动心过哪个,从来都只有女孩盼他来陪,而没有他非谁不可。为了一个程倚庭,唐涉深可谓是用尽了疼惜,也用尽了心。   他忽然熄灭了手里的烟,俯身捡起地上她的衫,为她披上。然后重又坐下,和她面对面,与她平视。这样一个波澜不惊的唐涉深,这样一个静忍不言的男人,令程倚庭恍然有一种撕裂心肺的感觉:来不及了,她就要失去他了。   “倚庭,”他唤她名。他很少这样唤她,他向来都喜欢连名带姓一起,对她戏谑、逗她脸红。而今他这样叫了,却反而推动了亲昵,显得那么疏离,还有陌生。他开口,语气好淡,淡得像是一夜间失去了生命中所有的七情六欲,“我喜欢你,不止三年了。”   好重的一句情话。   唐涉深很少说这样的情话,一旦说出口,必是极致。带着柔情,也带着绝望。   他看着她惊愕的脸,反而是如释重负的笑了下,“我见过你。记不清是哪一天哪一晚了,但那当真就是……..”   当真就是,呵,惊鸿一瞥。   从此他就开始了,卿为他人我为卿。   细细算来,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记不起来那一夜他是什么模她是什么样,却原来,一切尘封都还在,说到底,根本是他不打算忘记,根本是他不想要忘记。谁说时间、光阴、岁月是记忆的杀手,殊不知世有唐涉深,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同光阴一战到底。   虽然,结局还是他输了。不是输在时间手上,而是“不后悔”这三个字上。   那是在数年前SEC陷入僵局甚至是死局的夜晚,他陷入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甚至已呢人胆敢向他放话,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前亡,唐涉深已注定身亡在SEC这一个昔日繁华今日落魄的牢笼。   在你死我亡的地狱场,他没得选择。不是他不想要活下去、狠下去、杀下去,而是他必须想办法活、想办法狠、想办法杀,否则,死的不止是他一个,将会有无数人为他付出殡葬的代价。   人会累,就会想要释放。凌晨半夜,午夜场散,酒后三巡,情欲专场,声色光影下映照的分明是唐涉深那一脸惊惊艳艳的水光色。那时的唐涉深绝不会想到,就在他生命中最重压的关头,上天让他遇到她。   说真的,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并不太好。   甚至有些狼狈。   乱了长发,破了衣裳,连嘴角也有一丝血丝隐隐透着浓重腥味,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如雪,亮一身气质,不落俗尘。唐涉深看到她面前正坐着几个男人,位高权重,正对她规劝:“程**,你是聪明人,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只要你心里有数,我们绝不为难你。”末了,一个稍微年长的男人竟慈祥地对她道,“我很惜才,程**绝对会是日后新闻界的才,所以我不为难你,也希望,程**会惜命。”   这是威胁,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她是人,还是新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自保本能。世人往往对贪生怕死这四个字鄙夷到底,但其实,有谁不是呢。只是有些人想要做的事,比生死更有吸引力,所以她不贪生,她不怕死,因为说到底,她贪更想要的,怕更不想要的。   “多可惜,我不是一个惜命之人,”她淡淡地道,简单几个字,却全数被不远处的SEC年轻执行人听了进去,“生死而已,不过输赢。怕什么,十年汉晋十年唐。”   一瞬间,唐涉深几乎是笑了。   发自肺腑的笑。   多奇妙,在这声色场,在这午夜时分,在全然孤立无援的境地下,竟然还有女孩子能云淡风轻地说出那么潇洒的话。只有看见了那时那地那一个样子的程倚庭,你才会知道,真正潇洒的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无关性别,无关任何旁的别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潇洒。淡淡的唇色,薄薄的唇角轻轻一翘,就这样落尽了洒脱情怀胜似雪,也落尽了唐涉深的心动一朝向君行。   “我说过,你的潇洒,你的骄傲,就是我喜欢你的全部理由,”时至今日,他终于把内心那么多的喜欢全部告诉她,就像终于说出一个扛在心底好久秘密,令他如释重负,“所以,当日后你在雨中闯红灯不小心一头撞上我的车,昏迷中仍抵制不住哭着说连他都不要你了的时候,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柔情伤痛了她的眼,“我真的,心疼得要命。”   他笑笑,满目苍凉,“我当时就想,那么好的一个程倚庭,那么潇洒的一个程倚庭,被一个男人伤成这样,这怎么可以。”   他抬头,对她讲,“在我心里,对你始终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程倚庭这么好,是值得被人好好疼惜的。放你去闯,放你藏一个人在心底,放你去做新闻,让你保持你的骄傲,你的潇洒,会让我也觉得我的一切都值得。所以从始至终,我对你的那一份疼惜,都没有变过。”   程倚庭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待他伸出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水光时,她才知道她原来在哭。   今天才知,这个男人爱起他的妻子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对你求婚时我说过,但是今晚以后,就在你说出也想要一个孩子而你却不是真心想和我有一个孩子这种话以后,程倚庭,……..你让我再用什么样的面貌可以面对你?”   程倚庭眼里有泪光,“我不是……..”   她半跪在他身前,想伸手去碰他的手。   却被他轻轻一避。   隔着薄薄的空气擦肩而过落了空。   “就这样吧,”他忽然起身,扶她起来,就像过去那么多日子里的任何一日那样,对她扶,只是不再对她守,“对你,我没有遗憾了。”   程倚庭闭上眼。   她终于失去他了。   冥冥中一早便知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却意外地剧痛起来。当她看见这个叫唐涉深的男人终于摘下左手的结婚戒指,放在了桌上,然后开门离开的背影,她一下子像是被撕裂了般,竟开口脱口而出一句:“唐……..”不要走。   他都不知道,她是那么想要留住他。   庭院中隐约传来跑车发动的声音,很熟悉,是那辆黑色**,唐涉深的专属。轰鸣一声,离开了这里,消失在了夜色中。   程倚庭在这个夜晚坐了很久很久,仿佛坐了一整晚,待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同,她忽然低语了一句,“两年八个月零十三天……..”   这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精准到天数,精准到分秒。   她抬手捂住脸,眼泪掉下来。怎么办呢,原来她心里,是记得那么清楚。   关于唐涉深的一切。温柔从此尽,挽留未曾及。      那一晚之后,外人看来,SEC那位年轻的最高执行人并无异样。   签订合作案、一言定收购、甚至因集团下属子公司出现重组权利大战的新闻时,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唐涉深,也依然好战、不手软。   情伤这回事,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等着他去尝,令他连伤情的时间都没有。所以你看,说到底,为女人伤感这种事,也要是有资格才行的。偶尔唐涉深在凌晨时分,从会议室出来回来办公室时,望着高层落地窗外尽收眼底的整座城市夜景,也会想起这些年的某些夜晚,会有一个名叫程倚庭的女孩子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推门走进他的书房柔声问:还不睡?对身体不好。   爱是软禁。   很痛苦的。   尤其是,他心里爱着一个心里爱着别人的人。   碰上这样的感情,至艰难。   毕竟,一个再心狠的男人,真正用心去疼过一个女人之后,他也就再心狠不起来了。   另一方面,和唐涉深苦逼的情况不同的是,这一阵子,卫朝枫的麻辣烫小店生意可是红红火火!   依靠“低价渗透政策”以及“服务于广大基层人民”的精准市场定位,“卫记麻辣烫”在近段时间内迅速占领基层各大市场,迅速建立起了深厚的**众基础!   小卫老板心里那个高兴啊!   卫朝枫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生意好了也没有“劳资要发财了”的暴发户心态,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就说今晚吧,一接到不远处某奢华夜店要订十份麻辣烫的超级大订单,卫朝枫迅速烧水、下锅、打包,开着他那辆二手小摩托车就奔去送外卖了。   一定会有人问了,那么高级的地方,又是声色场合,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要订麻辣烫这种低档货吃呢!   所以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再高级的地方,再声色的场合,也是有底层工作者的啊!洗碗的,收拾垃圾的,看门的,给有钱人端茶送水的,这些人可都是干干净净的劳动人民!干的又是夜班,为节省成本叫卫朝枫的麻辣烫吃简直是不二的选择!   说起来,这方圆十里之内,只有卫朝枫的麻辣烫店的营业时间是连大晚上都不放过的通宵,连夜店里洗碗的小妹都同情地私下讨论过:小卫老板也真是不容易,一定是为了能早日存钱娶媳妇吧,这家伙对赚钱的执着已经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了,再累再难也从不喊辛苦!   就这样,就在洗碗小妹、扫地小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夜店后门的巷口抽着烟讨论卫朝枫的时候,卫朝枫那辆摩托车突突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就来了。   “哟,小卫,大晚上地辛苦你了啊。”   卫朝枫摘下摩托车头盔,提着十大份麻辣烫,笑得很是客气,“客人给面子捧场,哪有我不亲自送的道理啊。”把打包的外卖递过去,卫朝枫熟门熟路地套近乎联络客人感情,“都这个点了你们还不下班,这么晚还有人在里面玩啊?”   “可不是嘛,”一个小妹边吃边聊,“今天场子里可是位大老板,包场!”   卫朝枫乡下人进城般地惊叹一声,“哇,大手笔啊。”   “何止啊,不仅包场,还玩得大了,”一位小哥指指里面,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听说是签了大单陪客户,老外客户么,引进了好多外国姑娘,活色生香!”   卫朝枫勾了勾唇,夜色里,没人注意到他方才眼中闪过的不动声色,只听得他问,“这么大手笔,是哪位老板啊?”   小妹捂着嘴笑了,“一掷千金又敢玩得这么疯的人,还敢是谁啊,当然是SEC的那位啊。”   卫朝枫脸色不动。   “唐涉深?”   “你跟他很熟啊?”   卫朝枫笑笑,“怎么可能。”   “那你问这么多干嘛,”小哥拍了拍他的肩,“有钱人的世界不是我们可以理解滴。明明是有老婆的人了,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做他老婆也挺可怜的。”   卫朝枫默不作声。   然后忽然压低声音,温温和和地问了一句,“能不能带我进去啊?”   “你?”小哥打量着把他从头到脚鄙视了个遍,“你进去干嘛?”   “还能干嘛?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卫朝枫边笑边说,“没见识,好奇。这样好了,今天的麻辣烫钱算我请,进去开开眼界我就出来,很快的。”   老实说,卫朝枫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没被人砍死、害死、暗算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此人十分能装。   温和、本分、憨厚、纯良、甚至有些傻劲,这些,一旦和卫朝枫联系在一起,统统要加上:一个“装”字。   比如现在就是。   卫朝枫知道自己的样子很无辜,很温和,就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处男,对五光十色的世界充满了幻想,这种心态极大满足了夜场小哥想要充当老大的心理,当即拍拍他的肩,豪气地说,“好!哥就带你进去见识一回!先说好,不准乱摸,尤其是女人!”   卫朝枫顿时就笑了,“好啊。”   一进场,众人顿时就被场内目眩神迷的灯光刺痛了眼。   时间已近午夜场,然而这里才是真正的不眠之城。灯光、音乐、女人、男人、酒精、欲望,混合在一起,瞬间引爆人性深处最本能的放纵。   卫朝枫是什么身手,一个闪身,就灵巧地摆脱了带他进来的小哥。他蛰伏着,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这场内唯一清醒的人。他游走在角落里,一眼望过去,处处是欲,人人在纵。卫朝枫冷漠地讥诮一声,“成人派对……..”,没意思。   对这种场合,他早就没了兴趣。   卫朝枫懒洋洋地靠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儿,没找到唐涉深的身影。卫朝枫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家伙要是敢来这种地方,就别说他是他的好基友!   但是!作为一个积极向上的青年,卫朝枫更不能忍受自己有一个沉湎于成人派对的好基友!   “算你识相,没敢来……..”   他痒痒然地吐槽了一句,脚步一迈就想走。   然而下一秒―――   一个银灰色衬衫的男人就从两旁包厢的其中一个VIP包厢里走了出来,随行陪伴在他身边的有男有女,他的衬衫扣被解开了三四个,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身的性感。间或有娇俏女子伏在他肩头笑语,他也没有推拒,手中拿一杯酒,自有殷勤的女子为他倒满杯,他一仰头,就是饮尽见杯底的喝法。   唐涉深。   连先声夺人这件事都可以做得如此性感的男人,只有唐涉深。   一行人从包厢步出,像是转场大厅想要开玩第二场,然而非常意外地,有人伸手一拦,截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一抬眼,就看见了卫朝枫。   这是一个不再温和、无辜、纯良、无所谓的卫朝枫。   他脸色一收就亮出了锋利,漂亮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直直盯住唐涉深,问得逼人也问得冷辣,“你在干什么。”   唐涉深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又喝了一杯酒,没说话。   身旁的一干男女可不乐意了,看着眼前敢伸手拦截的这个男人,虽然长得不错但穿戴得实在一般!一看就是搞搞小生意的穷人。   这下子,一干男女都亮出了尖牙利爪,“你算什么人?敢挡深少的道?!”   卫朝枫视若罔闻,只盯着唐涉深一个人,“我只问你,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唐涉深举步欲走,连应声的欲望都没有。   身边的男男女女附和着笑闹,纷纷叫嚣着要保安清场,给卫朝枫这种人点颜色瞧瞧。   卫朝枫眼色一沉,气质全变,唇边飙出一句话―――   “都给我滚――!·”   全场震慑。   因为他狠。   如果你见过卫朝枫此时的表情,就会明白什么叫凌厉。   带杀性的凌厉,有血光。   世上就是会有这样的男人的,天真起来他同你嬉笑玩闹,谦虚起来他待你顾客至上,纯良起来他对你乖巧如兔,直待到他眼色沉下,一脸狠色,你才会知,这样的男人才至可怕,因为你不懂他,他可以轻易地讨人喜欢令人对他防不胜防,他也可以时机一到立刻变色推翻一切你以为一早既定的结局。   有一种年轻人,会令历经风浪的老江湖都心生惊惧:他天生就狠,而且会越来越狠。   卫朝枫就是这种人。   这种年轻人,底细不明,性格不明,目的不明,甚至他这个名字、这个身份,甚至关于他这个人的来龙去脉,都是一并不明。   这种人,你怎么惹?   唐涉深忽然动了动唇,淡淡地,“滚。”   他当然不是对卫朝枫说的,他是对身旁这干声色男女。   唐涉深一开口,身旁的男男女女立刻噤声,退走。   卫朝枫视线一撩,清清醒醒地看见唐涉深肩头有被人咬过的牙印。一瞬间,卫朝枫目光暴长,杀性未收,直直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语气森然,“唐涉深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结了婚竟然敢来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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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眷恋岁月眷恋你又如何,你若无心我不留
  说实话,这一对夫妻幸不幸福、想不想得开,实在不关他鸟事。卫朝枫是个懒人,对别人的私生活更是懒得不能再懒,丝毫探究的兴趣都没有。
  但是,卫朝枫这个人却有一个死穴:他重情,更重义。
  他是为数不多在江湖这个大染缸存活下来的人,吃过亏,斗过狠,本性中早已不可磨灭地印上了江湖的行事风格:在这个世界上,情债不可欠,义债更难偿。情义二字,实在是人生中至艰难也至美妙的存在。
  当年唐涉深明知他接近SEC的动机不纯,却仍对他推心置腹,当做兄弟,甚至最后干脆开诚布公地对他讲:我手里的东西你想要多少?你开得起价,我就给得起,你拿走,然后回来,我等你做兄弟。
  当即让那一年的卫朝枫飚了一句二十多年来为数不多的一次骂人话:操,你他妈居然来这一手。。。。。。。
  他出其不意地对他来这一手,叫卫朝枫心知找不到理由怎么再可以对他狼心狗肺。
  于是那个男人一句话,就此讲卫朝枫这个敌人,变成兄弟。
  以至于即使很多年后,卫朝枫每每想起那段日子,想起唐涉深这个名字,心里都会痒痒然地不爽到底:这阴险的男人,趁老子当年年轻涉世未深,居然让他那么容易地就占了老子的便宜。
  想着这些,卫朝枫就微微有些牙疼,在心里骂了几句,手里的动作倒是丝毫没有停下,娴熟地泡了一杯醒酒茶,脚步一旋走去客厅。
  今夜无风,月光正好,客厅玻璃落地窗前,唐涉深正静静坐着,就这样赤足席地而坐,也不讲究礼数章法,只身穿一件衬衫,领口大敞,手里一杯冰水,被他不紧不慢喝下三分之一,看不清他的视线焦点。
  一杯醒酒茶递到他面前,唐涉深看了一会,接过,抬头扫了一下眼前的人,表情淡淡地,“你今晚威风啊。”
  当他被卫朝枫截住,任由这个卖麻辣烫的家伙目光凌厉地把他带离了夜场,留下他的一大堆客户瞠目结舌。
  此时的卫朝枫倒是又恢复了纯良的面貌,竟然还礼貌地抱歉了一下:“刚才是逼不得已,下手重了点,不好意思。”
  唐涉深收回视线,又像刚才那样看着落地窗外,声音平静,“没关系,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
  他这句话放出来,卫朝枫心里多少就有些明白了。
  呵,情伤。
  难怪。
  卫朝枫靠在他身后的沙发背,斜斜站靠,淡淡地劝,“那种玩法,你过分了啊。”看了一眼唐涉深肩头渐渐淡去却依然留痕的牙印,卫朝枫没什么情绪地告诉他一句话,“程倚庭会伤心的,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伤的。”
  唐涉深眼里分明有一些水色,令人看了不禁惊痛。
  “她心里的人,不是我。”多可惜,多年前,他就晓得这个悲伤的事实,偏偏不死心,还要以身试毒。唐涉深笑笑,笑容里分明有那么多的难过,“有资格去疼她是一种福气,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
  整个空间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静了下来,连客厅中淡淡的幽兰香都好像怕惊扰了这个忧伤的故事而凝注了气息。
  卫朝枫惆怅地抚了抚额。
  已经凌晨三点了,明早还要进货开工,他实在很想去睡觉,但唐涉深这个样子他又不忍心不管。他没有谈过恋爱,但凭着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的经验,他也知道这时候绝不可能以一句“想开点,没事的。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煮一碗麻辣烫吧”忽悠过去。
  “想不想听我的真话?”
  “你说。”
  卫朝枫俯下身体,也坐了下来,和他并排坐在地上,淡淡地道:“程倚庭挺可怜的。”
  唐涉深转头去看他。
  卫朝枫皱眉:“别这么看我。都说了是真话,肯定不好听么。”
  唐涉深脸色很静,“为什么这么说?”
  卫朝枫娓娓道来,“你想啊,从头到尾,程倚庭有求着你要疼她么?她有求着你要去爱她么?她有求着你要给她时间成为你想要的唐太太么?没有吧?人家根本没有想过这回事。而是你,是你不放过她,软硬兼施地娶了她,不由她抗拒地去疼她,最后呢,她没有给你想要的,你就甩手离开她,你把她当什么?想要人家喜欢你,至少要给人家一点时间吧?”
  说完了,卫朝枫斜斜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语气分明透着揶揄,“我猜,当初你把程倚庭搞上手只花了为数不多的一点时间吧?你够可以的啊,人家纯纯的姑娘跟了那个姓霍的那么多年都没上床,被你一搞才多久就骗到手了,你还真是会占人家便宜啊。”
  唐涉深没有说话,仰头朝后倒去,抬起手臂遮住眼帘,屈膝直直倒卧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长裤口袋里那一只私人行动电话顺势倒了出来。
  卫朝枫见状,一时好奇,顺势捡起那支电话。
  这一瞧,连游戏人间的卫朝枫,也忍不住对眼前这个男人肃然起敬:“双卡双待国产山寨战斗机?。。。。。。唐涉深,多年不见,我都不知道你的品味已经如此独特!”
  卫朝枫一抹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他夸了一句:“支持国货!好样的!有农村女婿的感觉了!”都快赶上他299块钱从地摊上买来的那一只手机了。
  唐涉深斜睨了他一眼,一把拿走他兴致勃勃放在手里把玩的行动电话,语气不善:“我的东西,不要乱动!”
  卫朝枫眼色一笑,懂了。
  这么破的玩意,居然能让唐涉深如此紧张,必定是重要的人送的。
  “这么破的东西你还这么宝贝,对该宝贝的人却不见你宝贝,”卫朝枫踢了他一脚,闲闲地给了一句善意的提醒:“你脑筋清楚一点,嗯?喜欢人家就去追,吃个亏,哄两句,男人么!不要再抱着你这只破手机看了,你就是把它看得长出了一个苹果来程倚庭也不会回来。”
  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了,程倚庭这几天十分用力,是说,她对工作的态度。
  每天清早例行的制作会议上,程倚庭的报告犹如行云流水,堪称完美。条条框框,架构分明;主次前后,要点清晰;用制作人的话讲,程倚庭写出来的报告是完全可以拿去《优秀应用文佳作欣赏》作为范文的。
  主编对程倚庭十分满意,制作人也对之连连赞赏,以程倚庭过去的习性,在这种时候必定会隐藏锋芒,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职场凶险,程倚庭不是初入这个圈子的菜鸟,心里明白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太过耀眼以及太过沉寂,都必不是好事,这个世界是有游戏牺牲者这回事的。
  然而,这一回,程倚庭却没有再按照游戏规则行事。犹如释放了所有隐藏的华丽,重生般的惊艳,交出了一份又一份令人交首称赞的答卷。并且,心无旁骛,面对身边不断涌现的质疑声,程倚庭皆无回应,整个人沉浸在工作中,犹如无人的寂静岭,僻静得令人心悸。
  凌晨两点,上夜班出新闻现场的摄影组老林扛着摄影机回到公司,冷不防见到办公室的灯居然还有一盏亮着,饶是老林这样的江湖老手也忍不住被吓一跳,心头不断跳出“凌晨两点的办公室,惊闻一声惨绿的鬼话。。。。。。”之类的办公室鬼故事。
  当老林走近了一看,是鬼在当然吓人,但是人就更吓人,“程倚庭!你搞什么鬼?!凌晨两点多都不回家?!”
  正埋头专心写稿的程倚庭听到这一声,抬起眼睛,看见来人,这才恢复了一点思绪,“是林老师?”
  老林放下摄影器材,连忙走过去,只见程倚庭的办公桌上,零零散散摊开了一桌子的稿子,字迹清秀,皆出自她之手。她手中握着木质铅笔,正在赶着下一篇稿子。老林几乎可以想象的出这一天程倚庭在这里过夜的样子,冬天的夜晚很冷,四周皆暗,一切都静下来,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就这样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一整晚,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再起来写,如自己对自己的一场不肯放过。
  老林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可以让这个心性淡漠的女孩自绝到这种地步。
  他是看着她进公司的,对于她的为人处世亦十分清楚。程倚庭其人,淡漠、守旧,她是连写稿都要用木质铅笔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人,就如同她所说的,碳素滑过纸面发出的声音,不知悦耳过电脑打字室多少倍。这样固执的守旧派,在这个钢筋水泥林立的新式城市里,恐怕只此一家程倚庭。老林在很久以前就有一种感觉,如程倚庭这样的女子,这一生,日升日落的时光里,必不会太快乐,得过且过已是她的本能,并且,不可受伤。因为这样的女孩一旦受伤,必会伤至极致,不会流泪,只会流血。
  老林以人生数十年的经历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一抬眼,看见程倚庭的桌子上,有两张早已过期的电影票被安静地放在角落里,电影票上有褶皱的印迹,让人明白它应该是被人狠狠揉捏过,却又舍不得丢弃。电影票的旁边,放着一本八卦杂志,封面用夸张的加粗字体写着一行字:惊爆!SEC年轻执行人拼神秘女友出人顶级拍卖会。
  & & 老林惊讶得瞪大眼,随即豁然。
  & & 情伤。
  & & 最要命的一种受伤方式,伤筋动骨,无药解痛。
  & & “晦,这种杂志,看它做什么,”老林一把抄起那本八卦杂志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你也是搞新闻的,应该知道娱乐记者有多么能瞎扯。”
  & & 程倚庭却不尽然,低下头,重新把那本杂志从垃圾桶里拿出来,擦了擦上面沾染上的灰尘,指尖擦拭过的页面,唐涉深性感万分的侧脸正对着身边的神秘女友。
  & & 据说,她姓苏,是苏氏企业的千金。是了,豪门贵公子和千金**的故事,永远不乏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性。一个平平淡淡的程倚庭,在这个故事中,又有何重量占据主角的位置。
  & & 新闻照片上的他,笑容里有调情的意味,极具诱惑力,在与他这两年的婚姻生活中,程倚庭曾无数次见过他脸上有过这种表情,在他逗弄她的时候。如今,他换了对象,表情却依然可以如此。
  & & 老林拍了拍程倚庭的肩膀,语气中有担心:“你和唐涉深……?”
  & & “俗语说得好,无风不起浪,”程倚庭淡淡地回应:“是假的,真不了;如果是真的,也假不了。”
  & & 老林皱眉,仿佛明白了什么.“你这几天,在公司做事这么拼命,原来是因为……?”
  & & 自我逃避,自欺欺人。
  & & “林老师,程倚庭截住他的话:“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就请您,替我保守这件事好吗?”
  & & “你这样不行的,”他以长者的姿态告诫她:“过度劳累,相当于自我折磨。让我猜猜你今晚的晚饭吃了什么,又是便利店盒饭是吧?程倚庭,你还年轻,夫妾间吵吵架很正常,有哪一对夫妻没扫吵过?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心事不隔夜,你不能用这样的借口来折磨自己。”
  “是啊,”程倚庭微微摇了摇头,笑容淡淡地,“可惜,我和他,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那种夫妻。”
  “什么意思?”老林惊讶,虽然年纪大了,但老林同志的浪漫主义言情思维却一点都没退化,脑海里立刻蹦出几个词:“难道你们是……契约情人?!到时间了就自动离婚的那种?!”华丽丽地就展开了一出虐恋情深的洒拘血剧情。
  程倚庭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林主任,您真是……呵,宝刀未老。”难怪一辈子都是单身,年轻时肯定有过刻骨铭心的风花雪月吧。
  老林难得被呛得老脸一红这才发觉被程倚庭这个小年轻笑话了去,不禁摆正姿态,“程倚庭,现在是我在说你的事,不准扯到无关话题啊。”
  “好啊,我不说了,”程倚庭笑容稍减,又拿起铅笔,准备继续写稿:“我还没有写完,准备今晚写完它。”
  老林看在心里,不是滋味。
  “不准写了,”他以长辈的姿态没收她的铅笔,又强迫关掉了她的电脑,拿起她的包包背在她身上,这才看着她道:“听我的,回家去。你太需要休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程倚庭静了很久,像是鼓足了今生最大的勇气抬眼请求道,”老师,我可不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啊。”人生导师什么的,不止李开复,也是他的强项啊。
  程倚庭眼中分明倒映着深刻的伤痕,“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说他对她没有遗憾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她了?”
& & 她不能忘记,唐涉深在最后那一晚说这句话时眼里有怎样的心灰,表情有怎样的意冷。
  令她心底的一切挽留都止住在嘴边。
  因为没有资格。
她把一个男人伤到这样的地步这样的程度,再怎么有资格去对他伸手挽留。
& &老林沉吟。
& &“倚庭啊,”他看着她若有所思,“有一个问题,是只能由你自己去想明白的。”
& &“嗯。”
& &“这么久,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连同事间出了意外你都会能帮就帮,能扶就扶。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单单对唐涉深,你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呢?”
& &程倚庭脸上好难过。
& &“是因为你有一种自信,就是他绝不会丢下你不管,对吧?”
& &“我……”
& &“我理解,这种自信也许连你自己都不自知,你只是自然而然地那样做了,从来也没有去想过为什么你会单单那么敢对他那样。”
  老林看着她,对她讲:“男人这种生物,其实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坚强的。有时反而,他们会更脆弱,譬如,面对感情的时候。尤其是唐涉深那样的人,你看他在人前机锋冷辣好像从没有软弱的时候,你却看不到他一次又一次为你退一步再退一步时心底的难过。”
  唐涉深就是这种人。
  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这样的故事,放在哪一个人身上,都是悲伤的。更逞论,是当唐涉深遇到这样的故事。程倚庭见过单身时这个男人的样子,当真是铁划银钩,凌厉到极致的美。而今不过只是因为一个程倚庭,唐涉深便要承受这世间最深刻的罪。
  若非身为局中人的他有心放一马,否则单凭她一次又一次的抱歉,他怎可就将一切痛苦一并倾卸。说服自己去包容,是一件不易事,而他做到了,且做得毫无破绽。程倚庭知道,这个男人,没那么简单,一个极具野心以及手段的男人表现出来的那些平静到极致的不争,不战,不痛,不言,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说到底,不过是他有心,放她一马。
  “我有努力去做他的妻子,但是…...”她低下头,一并连人生也低到了尘埃,“……但是,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不够格,”她抬眼看住面前的老者,“除他之外,我爱过另一个人。我对那个人……爱了整整八年。如果只是因为出现另一个人对我好,我便可以换一个人来爱,那么我这样的感情算什么呢?我怕这样的感情,到头来,反而会让人轻贱。”
  老林笑了。
  “呵程倚庭,我想我有一点理解为什么唐涉深会单单对你情有独钟了,”他对她笑,“因为你善良。”
  “……”
  “在对一个男人动心之前,首先愿意为这个男人负责,这样的女孩已经不多了,”他眯起眼睛笑,有一种看透世情的辽阔,“如果程倚庭对之前的那一段感情忘记得很快,如果程倚庭转而迅速喜欢上唐涉深,恐怕唐涉深就不会喜欢上这样的程倚庭了。‘因为见到了一个长情的程倚庭是怎样的模样,所以比起强迫程倚庭喜欢自己那么我更愿意去守’我想,唐涉深其人,其心底对你的真感情,应该是这样子的才对。”
  老林对她鼓励道。
  “他不是放弃你,他只是累了,”他摸了摸眼前这个女孩的额头,他知她是好女孩,“所以,倚庭,去吧,去告诉他你心底真正想说的话。你要记得,任何人都是外人,只有他不是。不是外人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把不可以对其他任何人讲的话,统统对他讲。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他的义务。”
  程倚庭静默良久。
  夜色中,她终于开口,“四天后,SEC会召开一年一度的年度业绩汇报的新闻发布会,我想去。”
  老林顿时就笑了,“SEC的年度业绩新闻发布会向来是头版头条德兵家必争之地,多少后来的名记都是从这种大场面里走出来的。程倚庭,你这是走后门要我徇私啊。”
  程倚庭便头笑,“林主任,是你刚才对我说,要我去的呢。”
  “行行,这一次,我就让你去,”老林笑得眼中满是暖意,“倚庭,你可记住了,去找唐涉深谈恋爱可以,工作也绝不能给我落下啊。”
  四天后,程倚庭起的很早。
  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梳妆。干干静静地洗了个澡,然后静静心的化了个淡妆,如一个初恋的少女,专程赴一场你伸手邀舞的约。
  她竟分明感到了紧张。
  唱片CD机中正放着Brain&&McKnight的《Back&&At&&One》,轻柔的抒情曲,Brain那一把略带沙哑的好嗓音低低地唱出那句“cause one ,you are like a dream come true。”程倚庭曾经非常喜欢过一部旧电影,其中有一个片段,男主角对女主角说“你对他,还有未尽的事吗?如果有,那你就去做,我等你就是了”,他说完这句话,Brain的歌声就低回地沙沙响起,分不清是音乐成就了电影,亦或是电影成就了音乐,他就是这样在年少时代的程倚庭心里,投下了剧烈的回声,以至于在今后的人生中,每每听到这一把蓝调旧嗓音,都能使她想起久违的温柔。
  紧张,这种人世间至微妙的情绪,是分人的。
  对唐涉深这种人而言,紧张感更多的意味着刺激,身在尔虞我诈的世界中心,唐涉深从风浪里活下来,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已历练成为一个不轻易紧张的人,他控制紧张,甚至享受紧张。
  可是程倚庭不是,她是最寻常的那一类女孩,害怕紧张,希望摆脱紧张。
  尤其是今天。
  程倚庭甚至紧张得在吃早餐时程倚庭都多喝了一碗粥,又多吃了一根油条,脑子里甚至闪过“万一等下见到他,肚子饿得叫起来,那该多失礼”这样荒诞的担心,对程倚庭这样做事分寸感十足的人来说,这在以前是很少会发生的。程倚庭的生活吸光精准无比,很少会打破,习惯吃什么、习惯吃多少,长久以来的生活都已经让程倚庭不习惯打破这常规了,除非在心情十分与众不同的情况下,她才会不自觉换一换生活方式。
&&吃完早餐,程倚庭习惯性地收拾好碗筷拿去厨房,管家连连说“哎,我来我来”,程倚庭不好意思,主动把碗筷洗好后擦了擦手,管家看着她匆忙的步子,忍不住笑道:&&“第一次见到少夫人吃早餐会晓得要主动加餐啊,我们深少就不止一次抱怨过,说他每个月都不遗余力地想把你养胖一点,你却只吃那么一点,都让他很没有成就感。”
&&程倚庭听到唐涉深的名字,那种紧张感又回来了,搓了搓手,有微微颤,“很抱歉,因为我的关系,他已经两星期没有回家了。”
& & “不用抱歉,程**,真的不用,”老管家拍了拍她的肩,以一种长辈的方式对她讲,“深少他,偶尔也会发发少爷脾气,你千万不要和他较真,啊。以我们这些老人家的立场来看,深少有时候,发起小孩子脾气来。虽然看着很凶很狠,但那其实不是他的本意,哄一哄,他就没事了。”
&&SEC一年一度的年度新闻发布会向来是横跨各业界的重事。资本市场关注它,因它的召开以及发布的内容直接影响二级市场SEC公司股价波动:财经新闻界关注它,因它足以吸引大众眼球,头版头条一出足以影响销量:娱乐记者也不闲着,同样关注它,因为在SEC的各大发布会上,只有年度发布会是SEC最高执行人必定出席的一项行程,“唐涉深”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新贵意义,足以引起大众的好奇与想象力。
& & 此次新闻发布会循例在SEC总部媒体见面视听室举行,从总部大楼门外开始’媒体的长枪短炮就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席本次发布会的有关人士有经验的媒体早已采取分工合作的必要模式,让没经验的菜鸟扛着摄像机在楼外拍摄,有经验的则进入视听室打人敌人内部进行伏击,目的都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挖新闻,抢头条!
& & 所以说’干记者这一行,也真是个苦逼的体力活。
& & 当程倚庭来到SEC总部的时候,门外早已排成了长队,记者同行们工作热情十分高涨,抢新闻分明已抢出了杀气腾腾的气势。
程倚庭对这种阵仗倒是早已习惯,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总觉得有“我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见唐涉深那个混球,想当年他粘着我都不理他”这样的念想一闪而过,让程倚庭心里仿佛有一道坎,五味陈杂说不出个滋味。
& & 就在程倚庭惆怅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哎哎,这么巧呀!程记者,今天也来采访?”
& & 程倚庭转身,有些疑惑,&&“你是……?”
& & 说实话,她对眼前这忽然不知打哪蹦出来的姑娘……不熟。
& & 不过人家显然不这样觉得。
& & “哎哎,程记者,我们很熟的呀!”这姑娘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也一点不怕生,一个劲地蹭上去,牛皮糖似地,&&“我是苏小猫,华夏新闻集团的。所谓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呀!”
& & 程倚庭这下想起来了。
& & 苏小猫苏记者,简直久仰大名。
& & 不仅是因为此人不按常理出牌的采访手段十分彪悍,更因为这看以像猴子似不靠谱的家伙有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地方:她有后台,而且此人后台还很硬。
& & “啊,是苏记者。&
& & 程倚庭笑了下算是打招呼,虽然程倚庭真心觉得和这位同行真是一点也不熟,有的唯一一次交情就是同在上次的火灾采访现场,他们在同一家便利店吃晚饭,.当时从程倚庭和霍与驰走进便利店开始、到剑拔弩张的对谈、到沉默的对峙、到最后的不欢而散,坐在不远处的这位苏小猫记者全程都在埋头狂吃,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得有滋有味,时不时还“嗯嗯”
地点一点头以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见,让斯文的霍与驰最后都撑不住了,吃完饭赶紧离开便利店。
& & 程倚庭对这一种有后台的生物向来敬谢不谢,&&“苏记者,你不进去?”
& &“当然进去啊,不然来这里干嘛,”苏小猫每天的生活主题就是努力突破下限,比如现在,“我就是想借用一下程记者的特权,和你一起进去呀。”
& & 程倚庭不明白,&&“我的特权?”
& & “哎哎,程记者,这种时候是千万不能低调的呀,”苏小猫指指排队的那条长龙, “等我们排队进去,那要排多久,早就被人抢走头条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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