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男孩腿弯处小圆坑儿里很红,大小腿上有凹陷的小坑很的紫色′的血丝,他有血压高,没吃药治疗,饮食不规律,喜欢

  犯罪是一门艺术。  坑蒙拐骗也是一门艺术。  有预谋的杀人放火,更是一门艺术。  在成功完成计划后,又能全身而退,那是艺术中的艺术。  在这里,你将很难看到警察、侦探千里追凶,最终伸张正义;在这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极少数,邪不胜正只存在于理想情况中;在这里,更多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定期更新,如有纰漏,尽请见谅。  ===================  1
狱中狱外  2034年。  那件事发生半年后,我被捕了。  尽管我做的天衣无缝,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破绽,但我还是被捕了,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午后,街角一家咖啡馆里。  便衣刑警、防爆兵、特种部队、十几辆警车几乎把咖啡馆围的水泄不通,隔壁大楼上还潜伏着好几个狙击手,我别无他法,只能举手投降。  由于我做的太灭绝人性,这件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波,政府当局迫于压力,在我被抓后的第二天就把我送上了法庭。  如果我无论如何都矢口否认,也许我能逃过一劫,最多只是在审讯的时候受点皮肉伤罢了,就算再加点精神折磨也没关系,他们那一套折磨人的方法我非常熟悉。  当他们拿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物证,我在案发现场掉落的一根毛发,我心里颤了颤,但还没有自乱阵脚。  官方并没有我的指纹,我也从来没有录过DNA,哪怕我真的在现场掉了一根毛发,人海茫茫,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是我做的?  难道是那些该死的警察从死者身上逐渐分析、剥离、排除人际关系网,最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我,我成了最大的犯罪嫌疑人?这更不可能,尽管我这是有预谋的一级谋杀,但我一步步接近死者时用的是假名、假身份、假地址,我连外貌和行为方式都精心伪装过,沿着这条线索,他们只能查到一个不存在的人。  也许他们只是随便拿了一根毛发想让我诈降?  瞬间我又想到了另一个极其微弱的可能,很快,第一位证人登场了,那是在我的家族中一位远房亲戚,我大概只见过她几次,依稀记得她叫茉莉,二十多岁,身材长相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另外——我们之间三代以内的的确确有血缘关系。  这就足够了,警方不会随便让她出庭,她肯定在官方有DNA档案,警方在对比了我和茉莉的DNA后,发现我们来自同一个家族,然后一步步排除家族成员,最后只剩下我——这个消失的凶手。  这样一切就能说得通了,我在一系列精心预谋和策划后,惨无人道的谋杀了死者。  而在我逍遥法外的半年内,那帮正义使者也没闲着,一步步调查取证,直到昨天在咖啡馆彻底摊牌——多么讽刺的一个故事,他们也是经过精心预谋之后逮捕了我。  一时间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没关系,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我的计划早已完成了,那个人毕竟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是死了没什么区别,于是我假装冲动的对着审判席上的几位法官怒吼:  “你们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是不是正在窃喜?没错,你们是抓住了我,因为百密一疏,最后满盘皆输!但那又如何?毕竟人已经死了,来吧!判我死刑立即执行吧!我不亏!我永远都是胜利者!”  “程序还没有走完,请你冷静,你还要再见一个人。”  然后,更加让我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受害者浑身缠满绷带,拄着拐杖,在一位医务人员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我记得很清楚,这家伙当时被我折磨了一晚上,捅了整整几十刀,等我离开的时候早已断了气。  明明已经死掉的人,为什么又死而复生了?  原本应该宣判的死刑立即执行,也变成了无期徒刑、终身监禁,我将在监狱中度过余生,还是目前为止对外宣称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黑墙监狱。  我的计划也彻底失败了,原本应该杀死的人不但没死,我反而要被关进无法逃脱的牢笼中。  志强必须死,但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我要怎样隔空杀他第二次?  然后成功越狱,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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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  
  楼主别沉  
  画面一阵剧烈抖动,几秒钟后,逐渐从模糊变成清晰。  镜头中间是一个年轻女子,凌乱又打湿了鬓角的长发,明媚透彻的双眼,纤瘦的肩膀和锁骨,以及——胸口以下全部被水淹没的下半身。  这是一个幽闭的空间,似乎是在一辆客车上,客车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  “苏,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糊涂了,这又不是视频电话,已经来不及打给你了,恐怕我只剩下几十秒时间,只能把这段短视频传到我的社交网络帐号上,到时候你一定会看见吧……”  “不要为我哭,真的,没什么好伤心的,你瞧!车上的人都已经被我救出来了,哪怕我死了,肯定也会上天堂!”  “最近我们一直在吵架,那些快乐的日子,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回忆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了,但我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很爱你,从来没有变过,就像我第一次喜欢上你那样。”  “我真的真的好想继续和你在一起,可是……”  说着说着,视频中的女人先哭了出来,泣不成声。  画面再度一阵剧烈抖动,然后陷入永恒黑暗。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把我从梦中拉回现实,又是同样的梦,我几乎每天都在做,不知不觉在睡梦中就会流下眼泪。  昏暗的牢房内亮起了灯,周围浑浊的空气冰冷的让人窒息,在一分钟内,我必须穿好散发淡淡霉味的囚服和鞋子,然后铁门打开,所有犯人都准时从两边牢房里走出来,站的和电线杆一样笔直。  狱警像个买菜大妈一样,从中间的过道上晃悠悠的走过来,一边拿着记事本,一边点名,美其名曰突击检查。  “赵大海……”  “到!”  “吴保国……”  “在!”  “刘林……”  “到!”  ……  “苏……”  “我在。”  因为终身监禁、不得减刑,我被特殊处理,独自一人享用一间牢房,也不必和其他犯人一起去做义工。区区几平米的牢房里摆了一张铁床、一个抽水马桶,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床头那几本看了无数遍几乎翻破的小说,除了突击检查,我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跨出牢房半步,而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大半年。  对于牢房本身,我也做过很多研究,想效仿《肖申克的救赎》男主角安迪那样,搞到一把铁锤在墙壁上凿个洞?所谓黑墙监狱,墙壁完全由黝黑坚硬的岩石堆砌而成,根本不可能成功。  那么帮助典狱长牟利,从而获得相对的“人身自由”呢?抱歉,那更是电影中才会有的情节,无意于天方夜谭。  唯一可以下手的就是铁门,牢房铁门早已实现了电子化,而且实行双重保险机制,在中控电脑下达开门命令后,监狱长那边再确认一次才能打开。  所以我被彻底困在了这里,也无法和任何人接触。  那我应该怎样再次杀死志强?出不去,也不能接触任何人,似乎老天爷已经给我判了死刑,不,我绝不会放弃,办法总会有的,只是暂时没想到而已。  果然,机会真的来了。  这大半年来,只有母亲来探望过我几次,每次10到10分钟,除了带点衣服食物,就是说一大堆劝我的话,让我好好做人,实际上家族中已经没有任何人会相信我,哪怕母亲大人——她只是希望我在监狱中下半生过的好一点,却不相信我还能改邪归正,更不会为我做任何事。  可最近的一次,她照常来探望我,却面容憔悴的带来了一个非同凡响的消息。  “你爸前段时间吃不下饭,一天比一天瘦,去医院一查,查出来已经是癌症晚期,恐怕没多少时间能活了……”  一瞬间的悲伤过后,我内心燃烧起熊熊希望。  根据目前的法律,罪犯必须服刑过半才能申请外出,这等于我永远没有机会。  但是有一种特殊情况,如果犯人家中有至亲死亡,是可以申请外出的,一般都会批准,所以等父亲死的时候我可以回去,最多在家呆三天,还要有两名警察看护,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到时候直接袭警,然后越狱潜逃?  我没有那么笨,一个更大的计划在心中慢慢成型,我告诉母亲大人。  “妈,你还记不记得茉莉?”  “当然记得,如果不是因为这丫头的DNA有档案记录,你今天又怎么会在这里……你可别怪她啊,她也是被逼出庭作证的……”  “不,我没那么小心眼,只是想让您帮我一个忙,让茉莉下个月来见我一次。”  “你要见她做什么?她家那么远,咱们两家几乎没什么来往了……”  我当场撒了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  “你就说,我想当面感谢她,让我得到了改过自新的机会,请她务必要来一次。”
  那是在某年盛夏,在所有和她一起度过的夏日中,只有那个夏天才是记忆最深刻的,不是因为我们去了多少地方、一起度过了多少个快乐的仲夏夜,而是在那个夏天我们吵了太多太多的架。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似乎只有痛苦才能让人记忆更深刻。  从七月到八月,已经冷战整整一个月了,尽管我们身处同一个屋檐下,说过的话却用十根手指就能数过来,冷战的原因很可笑,似乎是因为一顿晚饭我放了她不爱吃的调料,她又买了我不爱吃的食物,可是谁都没有率先投降认输的意思。  然后,更大的争吵接踵而至。  八月某一天,气温热的让人受不了,我们背对背躺在床上,我开了一晚上空调,25度,第二天早上她感冒了。  半小时后,我从药店买了药匆匆赶回来,打开门的一瞬间,火冒三丈。  冷气还开着,她就穿着件薄薄的睡衣,像只病弱的小猫,一边咳嗽,一边拿着水壶,站在窗台边给那三盆花浇水,一盆红蔷薇、一盆黑蔷薇、一盆白蔷薇,红黑白依次摆放。  我强忍住怒火,关了冷气,倒了水,把药递给她。  “等等,”她还在仔仔细细的浇水:“等我忙完再说。”  我终于爆发了:“这些该死的花,现在几乎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绊脚石!你耗费在这些烂花上面的心思,比关心我多的多!瞧瞧你眼下病成了什么样?赶紧给我把药吃了!”  尽管我的语气咄咄逼人,但我没有一丝恶意,可我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映。  “我会生病,还不是因为你昨晚开了整整一晚上冷气!你觉得我不够关心你?那这段时间以来你有关心过我吗?”她越说越气,几乎歇斯底里:“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样下去我们迟早玩完!”  “玩完就玩完,你他妈的以为我会在乎?”  她抬起头,目光无比冰冷的瞪着我:“你说真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欲言又止。  接着她又逼问我:“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一点也不在乎?”  “别这样,别逼我。”我暗暗握紧拳头。  “我没逼你,我只想听真话,只要你点点头,我可以马上从你眼皮底下消失,咱们正式结束。”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怎么了,但我做了一个十分愚蠢错误的决定,拿起那些她视如己出的蔷薇花,想都没想就往地上砸去,一盆又一盆,砰!砰!砰!  她彻底吓呆了,瘫坐在地上,望着碎成烂泥的三盆花,眼泪忍不住越流越多。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打碎这些花……”  那次吵架只用了短短不到半个小时,但后来为了挽回她,我几乎用了整整半年时间,每天都去她家、她工作的地方、她喜欢去的地方,逗她开心逗她笑。  黑墙监狱里的生活是如此无聊透顶,和茉莉见面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节日。  放哨日,一年一度,只有坐过牢的人才能知道这个节日是多么宝贵,在这一天,任何罪犯都能聚集在监狱广场上,尽情的享受阳光、微风、从高墙外飘来的花草和树木气息,以及广播中一首首美妙的音乐。  可惜的是,大多数同胞我都不认识,也没几个人愿意和我这个被重点关注的对象扯上关系。  人群中,我见到了老雷的身影,他正和几个人站在不远处抽烟打屁。  每个监狱都有一种人,和所有狱警、罪犯的关系都很好,他可以搞到很多很多你意想不到的玩意儿,香烟、口香糖、牙刷、甚至套套,前提是只要你给钱,老雷就属于那种人。  “嗨,老雷。”我走上去,和他搭腔。  “瞧瞧这是谁,不是被判终身监禁的那个小子么。”几个人大笑。  “老雷,我找你有点事,去一边谈。”  老雷目光一亮,知道生意来了,和我走出去几米,拍着我的肩膀笑了笑:“说吧,你一年也只有一次出来的机会,你想要什么?”  “这东西有点难搞……”  “哪怕你想要一把仿真枪我也能帮你搞到,没事,你尽管说。”  仿真枪当然是开玩笑,他不可能这么神通广大,于是我说:“能不能帮我搞到蔷薇?”  “蔷薇?蔷薇是什么东西?吃的还是喝的?”  “那是……”我有点不好意思:“那是一种花,开花季节大约在5-9月份。”  “原来是那个蔷薇!”老雷摸了摸下巴:“搞蔷薇没问题,问题是花肯定种在花盆里,万一你打碎了花盆想要割腕自杀或者袭警呢?那可就有点难度了……”  “不,花盆你可以搞塑料的,实在不行防水纸也可以,一定要红黑白三种颜色的三盆蔷薇花,这是酬劳,保证你不后悔。”我把整整1000块钱偷偷塞进老雷手里。  “这倒是个方法,行,三天后等我好消息。”  三天后,牢房床尾出现了三盆蔷薇花,按照当年她的习惯,红、黑、白依次摆放。老雷还附送了一个迷你水壶,我从抽水马桶里取水,仔仔细细的给这些花灌溉。  站在牢房外,双手支撑着铁栏杆,老雷玩味的问我。  “能不能透露下,你浪费这么多钱搞这些花做什么?”  我笑了笑:“因为这些花是某个人曾经最爱的东西。”  “我懂了,原来是因为女人。”老雷会心一笑:“听他们说,你在一个男的身上砍了几十刀,原本那个男的必死无疑,后来他奇迹般的被救活了,所以你改判终身监禁。莫非……那个男的抢了你的女人?”  我摇摇头:“并不是这样,她到死还爱我,我也一样爱她。”  “那就搞不懂了啊,犯罪和做善事一样,总要有个动机,不为名不为利也不为女人,千里迢迢跑去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难道真像某些人传言的,你是个疯子加变态狂?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接近你?”  “你猜不到的,我要睡了,不管怎样,老雷,今天谢谢你。”  “做个好梦。”  今晚,我的的确确做了个很美很美的梦。  “苏,你瞧我今天买回了什么东西?这是三盆蔷薇花,我打算放在窗台上,每天都浇水、悉心照料。你知道这些花的花语是什么吗?红蔷薇代表热恋的爱、黑蔷薇代表绝望的爱、白蔷薇代表逝去的爱,但愿我们的爱能永远像红蔷薇那样盛开,如果哪天这些花被我不小心打碎了,那就代表我们的爱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嘻嘻,那是逗你玩的!”
  自顶,今天先到这,明天精彩继续
  茉莉和我面对面坐着,中间只隔了一层防弹玻璃。  之前我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她过来见我的概率高达90%以上,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被捕。  但是,以后我们会不会见到,完全取决于我,她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在法庭上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清楚这个女人富有同情心,如果今天我不能说服她相信我、帮助我,那我只能孤注一掷,等父亲死的时候袭警潜逃,然后有很大的概率被抓回去,永世不得翻身。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她穿的很正式,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你应该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我找你肯定不是为了感谢你把我送进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改过自新,”我说:“我们只有二十分钟,你需要知道一些真相,然后我会求你帮我一个忙,至于帮不帮我,你自行定夺。”  “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有猫腻。”  我愣了愣:“什么?”  “首先从你的言行举止,我看不出来你是个疯子和变态狂。”她娓娓道来:“而你那天在法庭上的那套说辞——关于你犯罪的动机,完全模棱两可自相矛盾,那些法官只为了平息舆论,反正证据足够了,你瞎说什么他们都会信,但你不会以为我会信吧?”  “你当然不会信。”  “所以呢,”茉莉摊了摊手:“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城市,伪造身份杀死一个素未谋面完全不认识的人?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杀志强,”我瞥了她一眼:“完全是出于好玩,你信不信?”  “我不信,你看上去非常理智和镇定。”  “越是理智镇定的人,越是可怕。”  “那我依然不相信。”  “好,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我要杀他。”深吸一口气,我说。  曾经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女友,尽管我们经常吵架。  大约在两年前,女友坐上去旅游的长途客车,客车不幸撞破护栏坠入池塘,水不深,水下的淤泥却很深,加上客车的重量,所以产生了沼泽效应,几分钟客车就能被淹没。  后车门被淤泥卡死,无法打开,前车门可以,她就坐在最前面,她本该第一个逃走,却指挥大家不要乱,一个个出去,最后发现某个该死的胖子一条腿卡在最后排,一时间无法逃走,客车里的水却越来越深。她依然没有选择逃走,奋不顾身去救那个胖子,胖子的腿终于拔出来了,车头的车门却已经被水淹没。  于是两个人用尽浑身力气打开一扇车窗,水快满了,本来她还是有机会逃走的,结果依然让那个死胖子先走。由于体形的缘故,胖子钻出车窗用了很久,等轮到她的时候,她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个傻傻的、善良的姑娘,拿出手机拍下一段视频,把她最想说的话发在了社交网络上,而那次事故,她为了救出所有人,成为唯一的遇难者。  那段时间我忙的不可开交,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留给我的只是一座坟墓。  我伤心欲绝,用半年时间调查她死亡的真相,换成是你你肯定也会起疑心,为什么所有人都活下来了,偏偏自己最深爱的人死了?我找遍乘坐过那辆客车的所有人,最终锁定那个胖子,他就是志强。我伪造了身份,去他居住的那个城市,慢慢接近他,耐心寻找机会,终于被我逮到了。  谋杀他的那天晚上,他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于是我对他怒吼:“她不顾生命危险救了你,当时你只要回头拉一把,哪怕只是把一只手伸进车窗拉她一把,就能把她从车窗里拉出来!时间完全来得及!但你却只顾自己游到了岸边,你只顾你自己……”  茉莉打断我继续说下去:“所以你谋杀志强的动机,是为了逝去的爱、为了复仇?”  “是的。”  “可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大多数人遇到危险都会首先保全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志强肯定也吓坏了,他没能转身救出她,恐怕也情有可原。”  “懦弱的人没资格活在世界上。”  “你的思想有问题。”  “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  “我明白了,但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茉莉点点头:“刚才你说,你希望我帮你一个忙,什么忙?”  “我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我被判终身监禁,无法减刑,这意味着我下半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我说:“但是,现在出现了转机,你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我父亲查出癌症晚期,等他死的时候,我可以申请回家三天为他守灵送终。”  “我知道,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尽管我可以回家,却全程需要两个警察看护,但我还有一些事要做,我需要脱身,所以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帮我。”  她吃了一惊,立马警惕起来:“你该不会又想趁这个机会谋杀志强吧?”  “不。”我摇摇头,然后开始说谎:“我已经清醒了,不会再做这种蠢事。错过这个机会,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我想要再见她最后一次,在她的坟头放几朵她最爱的花、买一些她生前最爱吃的东西,然后好好陪她说说话。”  茉莉看着我的眼睛,看了整整三秒钟,然后点点头。  “我可以帮你,到时候我要怎么做?”  “时间快到了,感谢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下个月,我们约个时间从长计议。”  “嗯,还有最后一件事。”她问我:“你那个死去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她叫蔷薇。”我说:“蔷薇的蔷,蔷薇的薇。”
  今天晚上还更吗,lz?  
  目前来看,还没达到《越狱》的艺术高度  
  “什么?在你回家守灵的这三天,你想和我互换身份,让我扮成你,然后掩护你离开?”得知我的计划后,茉莉大吃一惊,几乎合不拢嘴。  “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到。”我转头看了看周围。  “不行,这绝对行不通。”她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先不说性别的巨大差距,到时候监护你的可是两个货真价实的警察,就算你的兄弟假扮你,一会儿可以,连续扮演三天难保不会穿帮。这个任务我根本无法胜任。”  “我知道。”我点点头:“我没说马上就执行,我们至少还有几个月的准备时间,我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到了,最重要的是,我只相信你,如果连你都做不到――那别人更加做不到,你先听我说。”  “要完成这个不可能的计划,必须借助专业的工具,你有没有听过人皮面具?”  茉莉摇摇头,又点点头:“只在电视里见过。”  “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没那么夸张,材料是橡胶。”我说:“我在外面认识一个很好的工匠,你找到他,把我的照片给他,不出三天他就能一比一比例弄出一张我的人皮面具。”  “可是我去哪儿弄你的照片?这里不允许拍照。”  “记住我的社交网络帐号,那里有很多我的照片。”  “好吧,就算外貌的问题解决了,身高呢?体型呢?”  “你只比我矮一点,一双增高鞋足够解决问题,到时候我会穿宽大的衣服,体型也能掩盖过去。”  “就算这些都解决了,还有最困难的一个问题,”茉莉皱起眉头:“声音怎么办?面对面交流,哪怕世上最好的变声器都会穿帮,我总不可能连续三天不说话吧?”  我笑了笑,模仿女性的声音说了句话:“你觉得我现在的声音像不像你?”  她吃惊的捂住嘴:“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这叫做伪声,口技的一种。”我向她解释:“男人可以模仿女人的声音说话,女人也能模仿男人。这东西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靠时间和勤学苦练。几个月……应该足够你练出一个比较中性化的声音了,到时候我再故意把自己弄感冒,他们听到你的声音也不会起疑心。”  茉莉扑哧一笑,忍不住对我竖起大拇指:“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你真是一个天才。”  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只是天才没用在该用的地方。”  又是一个月过去,茉莉准时来探望我,这次她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不知道好坏的消息。  好消息是,人皮面具已经做好了,她戴上之后对比了我的照片,如果把头发剪掉,样子几乎和我一模一样。  坏消息是,尽管练了一个月伪声,喉咙无数次沙哑,她的中性声音依然能听出很浓的女性化。  那个无法确定好坏的消息是,父亲已经住院,经过几次化疗,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他随时可能走。  原本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我们却因为计划的缘故难过中夹杂着激动。  半个月后,父亲大人撒手归西。  这比我们想象中来的还要快,我只能硬着头皮向上级申请回家守灵三天,出乎意料的是批准非常及时,两小时后,我就戴着手铐,在两位警察开车护送下,离开了黑墙监狱。  可我还是漏了一件事。  “该死的,这个手铐如果不拿下来,到时候怎么和茉莉互换身份?已经没办法通知她准备开锁工具了……”
  老家是座落在X市郊外的一栋乡间别墅,成年以后我就没回过这里,这次戴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押送回来,院子里人头涌动,面对家族中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亲人,瞬间我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有些人对我投来怜悯的目光,有些人眼神中带着鄙夷,有些人向我点点头,还有些人仿佛在私底下窃窃私语:我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我望遍每个角落都没找到茉莉的身影,她在哪?  难道她最终后悔了?  父亲大人的灵柩就放在大厅中央,黑白遗像中是他昂贵的西装和苍老的脸庞,几位姨妈姑姑身披白衣,趴在他的棺材旁哭丧。  很快替人超度的和尚们来了,在灵柩前摆好长桌、换上袈裟,敲木鱼轮流念经,这一念就要持续三天三夜。  那两个警察似乎没有帮我解开手铐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参与进来,只是坐在院子外的警车里,冷漠的注视着这场丧事。  我穿上丧服,和几位兄弟姐妹一样跪在灵柩旁,低头看着地板默不作声。  大哥、二哥、四妹跪在这里是为了争家产,我跪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茉莉合作,为了把志强杀死,为了给蔷薇复仇。  时间很快从白天变成晚上,我跪的双腿膝盖发麻,依然没有见到茉莉。  午夜12点到了,有人上来代替我的位置,拖着疲惫的身体我走上楼,打开自己的房间,里面的摆设和多年前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然后,我就看到了靠在阳台边的茉莉。  “我怕过早和你接触,会引起下面那两个警察的注意。”她说:“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点点头:“东西都带了吗?”  “嗯,人皮面具、男装、增高鞋,模仿男人说话我也练的差不多了,我还带了这玩意。”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把电动剃头刀笔画了几下:“为了实现你的愿望,我好像不得不剪掉自己留了五年的头发。”  “好,在正式行动前,我还需要你帮我个小忙,去找几支圆珠笔笔芯和一个打火机。”  她有些不解:“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解锁。”
  在打火机微弱火苗的燃烧下,圆珠笔笔芯慢慢融化,然后一滴滴滴入手铐锁孔内。锁孔即将被堵满的时候,茉莉把还剩半截的笔芯插进去,静待冷却,缓缓扭转,咔嚓一声,手铐打开了。  她无法抑制脸上的惊讶:“原来还能这样开锁!”  “这很简单,还有更让你吃惊的事情,当初我杀志强的时候,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指纹和线索,那根掉落的毛发只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茉莉瞥了我一眼:“如果你能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在正道上多好。”  突然我抓住她的肩膀,严肃郑重的望着她的双眼,她等我说下去。  “三天,只有三天时间,在这三天时间内,你必须成功扮演好我,如果中途穿帮,我会罪加一等变成头号通缉犯,你也会由于同谋入狱。如果三天后我没有回来,你被迫被送进监狱,我们将永远无法再调换身份,你成了我的替死鬼,而你也迟早有一天会穿帮,那时候更糟糕。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个计划的风险都要远远高于收益,你唯一帮助我的理由就是同情心、道德和怜悯,除此以外你不会获得任何东西。你可以现在放弃,我不怪你,大不了我去袭警畏罪潜逃,以后永不踏入这个国家半步,当然也有可能几小时后我就被逮住。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想好做不做了吗?”  “不,道德和怜悯并不能说服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她说:“和你接触的这段时间,我对你的看法有非常巨大的改变,前些日子我内心深处还在剧烈挣扎,包括今天白天也是,但当我刚才看到你推门进来那一瞬间,我内心所有的恐惧、不安、焦虑全部变成了平静和安详,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也许真正说服我帮助你的原因是……”  我明白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嘴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半小时后,茉莉成功变成了“我”,我戴上眼镜、帽子,换了一套行头,拎着皮包,不紧不慢的走出院子,消失在夜色下,那两个警察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  蔷薇,在天堂等我,这次我彻底杀了那个该死的男人,就来天堂陪你。  茉莉,对不起,这趟旅程我注定有去无回。
  顶!  
  志强肯定以为我还在蹲大牢。  哪怕他知道我临时被放出来三天,也绝对想不到,在两名警察的看护下,一个我在老家守灵,另一个我同时出现在千里之外。  所以,当我深夜撬开他单身公寓的锁,走进他的房间,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瞪大眼睛,吃惊的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你为什么不在牢里?”  我没说话。  “最近我得到一些消息,你爸死了,所以你被放出来给你爸守灵,难道……你袭警潜逃了?还是你成功越狱了?”  将之前准备好的绳子取出来,我把志强捆绑在椅子上,他身上的旧伤还没痊愈,无法正面反抗我。  “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他没完没了的问我,我没必要回答死人任何问题,所以我说。  “三种,这次你可以选择三种方法死去。第一种,割腕,也是最痛苦最漫长的,时间可能要持续几个小时,你的鲜血会染红整个地板,最终死于失血过多;第二种,割喉,比割腕快一点,你将无法咒骂我,可能死于失血过多,也可能死于窒息;第三种最简单直接,只要一刀,直刺心脏。唯一和上次不同的是,等你死了我也会选择自杀。所以,告诉我你选择什么方式面对死亡?”  胖子突然沉默了。  三秒钟后,他抬起头来,对我破口大骂。  “疯子!真是疯子!我终于明白蔷薇为什么会离开你了,你这种畸形的爱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承受的了!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把什么都告诉你,我可不想为了蔷薇的委托死第二次,上次就差点没救回来!”  “什、什么意思?”一瞬间我彻底怔住:“你认识蔷薇?”  “我不但认识蔷薇,和她还是小学同学!”  “这……怎么可能?蔷薇生前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你。”我往后退了一步,“不,你在骗我,你为了活下去在编故事。”  “我会让你相信我。”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志强说:“有一年夏天,你们是不是吵了很多架,你还打碎了她种的三盆花?”  我点点头。  “所有事情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在你砸碎蔷薇的那些花以后,她开始在网络上联系我,之后只要你和她一吵架,她就会找我倾诉,起码找了我几百次,我也有我的生活,我都快被烦死了。几百次是什么概念?你们几乎每天都在吵架!你瞧瞧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吵了多少架?你知不知道暗地里她为你哭过多少回?现在失去了她,你后悔也没用了!还差点把我和你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变态?蔷薇怎么就能忍受你这么久?我都为她感到不值啊!多好的一个姑娘!”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但她还是死了,被你害死的,所以你今晚必须死。”  “不,”志强摇摇头:“这正是那次坠车事件中最高明的地方。”  我隐约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性,几乎立马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蔷薇没死?”  “是的,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为什么不可能?一个女人狠心想要离开一个男人,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但是她的坟墓明明就在那里……”  “是的,那又如何,”他冷笑着望着我:“你亲眼目睹她的尸体了吗?”  “没有……”  “你看到她火化了吗?”  “没有……”  “你见过她下葬吗?”  “也没有……”  最后,志强反问我:“所以你怎么就能确定她死了呢?只是蔷薇没有想到一点,你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我。她曾经拜托我,如果你找到我并且刁难我,让我尽量保守她的秘密,除非你咄咄逼人不死不休……所以我也算完成了和她的约定。”  “她……她现在在哪里?”  “怎么?你还想跟她和好?就像当年你打碎她的花以后挽回了半年那样?告诉你她现在在哪里也没关系,但我要提醒你,你们之间的裂缝已经大到彻底无法弥补了!哪怕赌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没办法挽回了!去挖开她的坟墓吧!她把和你的一切都放在了那座空坟里!你会明白一切的!但如果换成是我,我绝对会就此收手,我知道现在劝你也没用,有句话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给自己一个未来,也给对方一个未来!何必执迷不悟?”  我几乎是失魂落魄的走出志强家。  蔷薇……还没死?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她为了离开我……伪造了那次车祸?  我处心积虑的想要杀掉志强为她复仇……结果成了真正的罪人,还连累了茉莉?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相到底是什么?……蔷薇的坟墓!挖开她的坟墓,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清晨的墓园寒冷萧瑟,一块块墓碑排成方阵,仿佛在诉说死者生前的那些故事。  蔷薇的坟墓葬在一棵大树下,大理石墓碑上的遗像已经褪了色,但依稀能看到她灿烂的笑容。墓碑前摆着几束鲜花,似乎不久前刚有人祭奠过。  一铲子下去,掘起几捧黄泥。  两小时后,整个棺椁露了出来。  撬开固定螺丝,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棺盖,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封雪白的信件。  苏:  当你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反而证明我还活着,和电视里的剧情有点不一样呢。  你和志强应该已经接触过了吧,不要为难他,都是我出的主意。那次车祸,是我精心策划的,司机、乘客、志强,所有人都在配合我演戏,那个池塘也是人工挖掘的,其实很安全。我的死亡也是伪造的,我们收买了法医,还假造了坟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除了这个方法,我不知道还能怎样放弃你,同时也让你放弃我。  我们之间是如此相似,深爱彼此却又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丝毫无法了解对方。  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关心你的方法始终有问题,你爱我的方式也不对,你知道为什么吗?根源是我们两个人在灵魂和思想上是如此不同,又倔强的不肯为对方做出一点让步,只能不断互相伤害、无休止的吵架,所以我累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  那时候我在市区开了一家花店,你第一次来找我,问我约会应该送对方什么花,我给你推荐了玫瑰,那个女孩因为对玫瑰过敏被你搞砸了,我们却阴错阳差的结了缘,老天爷真会捉弄人。  也只有那段时间,才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吧。  有一个秘密,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其实,被你打碎的那三盆蔷薇,我最喜欢的不是红色,而是白色,一如我们逝去的爱。  永远别忘记我,也永远别再来找我,我怕我又一次躲进你怀里哭。  如果你真的忍不住想找我,躲在暗处默默祝福我就好。  再见。  看完最后一个字,我忍不住泪流满面,而在信件的末尾,留了一个遥远的地址。  尾声  瑞典,斯德哥尔摩。  用假身份搞了护照,最终在这个滨临波罗的海、风光旖旎的海滨城市,我成功见到了重新开始生活的蔷薇。她有了新男友,似乎已经戴上了代表忠贞爱情的婚戒。  那天,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正好目睹她站在窗台边给花浇水,窗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盆白蔷薇,一个男人在背后抱住她,轻轻问她:“你为何这么喜欢这盆花?它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蔷薇刹那间有些恍惚和失神,她抬起头,我确信一瞬间她发现了躲在大树后面的我,就在我内心五味杂陈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笑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然后她说。  “因为我喜欢它的花语,逝去的爱。”  此刻,我的内心无比平静,我鼓起勇气,从大树后面站出来,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转身离去。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距离三天时间大限,还有不到12小时。  我继续回去坐牢。  =======================  第一个故事完结了,关于犯罪,关于道德,关于爱情,但愿男主最后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第一篇的名字叫做《狱中狱外》似乎不太贴切,可惜不能修改。  如果可以,我想把名字改成——《蔷薇的花语》
  好文,
  自己顶
《永生计划》  第一幕  朱莉,23岁,女警探,2045年,中国。  很多人羡慕我的生活,年纪轻轻就有一份让人尊敬的工作,一套不算太简陋的房子,有个疼我爱我、并且愿意娶我的男人;没有太多经济上的压力,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将会结婚,孩子、爱人、事业……所有东西看上去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变越坏。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  13岁的时候,那是在十年前,火星上成功建立了几个大规模的殖民地,第一批星际移民被送出地球,电视上每个频道都在直播这件事,火箭和载人飞船一架又一架升空,周围所有人都在狂欢,我内心深处第一次萌生了某个叫做“理想”的东西,是的,最初我想当一名宇航员。  这个梦想还没有追逐就幻灭了,因为父母觉得不切实际。  几年后,我用优异的成绩顺利完成高中学业,父母问我对未来的打算、大学想读什么专业,那时候我深深的爱上了艺术,我告诉他们,梵高、毕加索、莫奈、达利、塞尚、蒙克就是我的人生导师和指路明灯,我痴迷于一笔一划勾勒出的绚烂世界,我会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它,结果是一场持续四个小时的激烈争吵,羽翼未丰的我只能哭着妥协。  我已经不记得争吵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我唯一拥有的武器,就是用离家出走来威胁他们,像只绝望的小母猫,歇斯底里的朝他们嚎叫:“不要再干预我的梦想,我的人生不是你们的人生!”  也许是看穿了我的虚张声势和内心的脆弱,父亲最后平静下来,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的抽着烟,说了句刺痛我一生的话。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些画家,有多少人在生前穷困潦倒、默默无闻,死后他们的画作才卖出了天价?”  于是我尊重了他们的“意见”,走上了他们为我“铺”的路,成为了他们想让我“成为”的人。  但我再也没有和父亲说过话,直到彻底离开他们。  ——可笑的是,绝大多数人后来从事的行业,都不是最初想做的事情,也许这就是“梦想”的本质。  窗外刮了一晚上的西北风,雨雪和冰珠使劲砸在玻璃窗上,尽管屋里开了空调,身上盖了厚厚的几床被子,我还是冷的瑟瑟发抖,手脚冰凉刺骨。几周前医生还说过我体质阴寒,再加上轻微贫血,冷空气来袭的时候要做好防寒工作。  已经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被冻醒,我习惯性的紧紧抱着K,他浑身热的就像个火炉,睡的又像头死猪。  这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拿起电话的一瞬间,我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喂?”  “你最好过来看看,十分钟前有个家伙刚刚来警局自首。”  “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而且外面的天气……P,你能不能先处理一下?比如盘问盘问、做做笔录之类的。”  “这不是我的负责范围,我只是执勤人员。”  “那法鲨呢?”  “他的电话现在关机,其他人都休假了,只有你。另外……我想你有必要马上来一趟,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自大、狂妄、虚张声势、恐惧、后悔、精神错乱,等等等等,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家伙,尤其是他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好吧,半小时后到。”  这就是我讨厌这份工作的原因,除非特殊情况,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真正的命案大案并不多见,而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些琐碎的民事纠纷。  “但愿这个自首的家伙不是在邻居家后院偷了只鸡。”  我小心翼翼的钻出被子,但还是惊醒了K,也许刚才通话的时候就吵醒了他,K眯起眼睛,正迷迷糊糊的望着我,我敢打赌他现在的状态和梦游没什么两样。  “怎么了?莉莉?”  “亲爱的,我要出去一趟,工作上的事情。”  “你就不能为了我留下吗,baby,明天就是除夕了。”  “实际上,今天已经是除夕,现在刚过凌晨三点。”我边说边穿衣服,毛衣、羽绒服、棉裤、围脖、尽可能多的往身上套。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走了,我是你的现任男友加未婚夫,我可不想一个人过除夕,没准还要一个人吃年夜饭、一个人过除夕夜、一个人看春晚放烟花。”K抓着我的手腕,像个孩子一样说,神色间带着几分调皮和企求。  “我会在天黑之前赶回来。”我勉为其难的笑了笑。  “向我保证。”
  “我的坏男孩,我保证,我发誓。”离开之前,我做了最后一件事,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赶到警局已经是凌晨3点40分,比预定时间迟了十分钟,P站在审讯室外,脸色不太明朗,看得出来他等的十分焦急,见到我走进来的一刹那,似乎见到了救命稻草。  “人就在里面。”P伸手指了指单向透视玻璃,他的手指明显在颤抖。  “他跟你说了什么?犯了什么案?”我一边脱下被雨雪淋湿的外套和帽子,一边换上警官制服,下意识的问。  “也许你应该主动和他谈谈,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这已经不是21世纪初,P虽然只是执勤人员,但他接触这一行的时间比我久,严格的说是我的前辈。他的反常让我诧异,透过单反玻璃向里面看了一眼,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审讯室内,坐在了这个自首的家伙对面。表面上看,这就是个普通人,二十多岁,男性,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一身平平常常的打扮,身上没有任何打架斗殴过的痕迹,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猜测出——他是为了什么选择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来自首。  当然很多事情不能单看表面。  另外,审讯和自首也是两码事,在我第一次审问嫌疑人的时候,我的顶头上司法鲨就教过我,让一个罪犯承认自己的罪行并不容易,尤其是心理素质强大的罪犯,威逼、利诱、恐吓、有时候还要用到私刑,尽可能攻击对方的薄弱点,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因为相比负罪感,他们更害怕承认罪行后受到的惩罚;而自首则完全不同,只要让对方相信你,听他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随之而来的审判就成了赎罪。  所以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尽量真诚。  他也同时在打量我,有点拘谨,有点诧异,也许目光中还带着点失望。  大约沉默了几分钟,他终于开口说话:“我跟刚才那家伙说叫你们这里真正的负责人来,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没想到你是个女的,而且这么年轻,显然你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  “是的。”我点点头:“但你只能和我说。”  “为什么?”  “因为你选择自首的时间不对,只剩下我。或者你可以和执勤的P吐露心事,你应该已经和他说了点什么,明显他被吓到了。”  这个年轻男人抬了抬下巴:“你必须让我相信你。”  “你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我。”  我继续望着他,他也在望着我,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终于败下阵来。  “好,我说,我什么都说,我叫志远。”  “你可以叫我朱莉,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个自称志远的男人,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怪异的表情和口气,说出了他的秘密:“我杀了我的机器人。”  “你杀了你的机器人?”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我杀了我的机器人,时间就在昨天晚上,损伤是不可修复的,我有罪。”  “那你知不知道,机器人只是私人财产,不具备基本人权?就像车辆一样,如果你砸了自己的车,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罪?会不会来自首?”  他不说话了。  一瞬间,我有种被人戏弄的感觉,而且是凌晨三点、冒着暴风雪被人叫出来狠狠戏弄了一番,出于职业素养,我强忍住自己没有冲上去打他,一点点的站起身:“十分钟内离开这里,否则拘留十天,罚你一千。”  就在我即将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身后传来这个男人半哭半叫的声音,他后来说的那些话不像是假的,事情似乎有了变数。  “你们至少去看看那个机器人的尸体,因为我觉得它有点不一样,很多方面简直太像人类了,甚至拥有人类的感情和自我意识,但我知道目前的AI技术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继续谎报警情,结果是什么?”停下脚步,我回头瞪着他。  “我知道,我只求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跟我去指认犯罪现场!”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开着警车来到郊区附近的一栋废弃仓库外,志远脸色万分惊恐,蜷缩在警车后座上,说什么都不肯下车,我只能独自推开厚重的铁门,拔出手枪,走进这间仓库。  迎面扑来一股铁锈、重金属、油漆、还有什么东西发了霉混合的味道,地上散落着各种零件和破旧的仪器,我不禁开始好奇,志远究竟是做什么的?民间发明家?如今已经是21世纪中叶,科学的门槛越来越高,民科这个职业几乎已经绝迹了,还在坚持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偏执狂。  再往里走,墙角边的阴影里终于出现了志远说的那个机器人尸体,外貌是个二十多岁的男性,尸体痛苦的倒在地上,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表面没有任何伤口和损坏的迹象,死因不明。  为了验证这是个机器人,我拿出小刀,在它额头划开一条口子,仿生血液已经凝固,表皮下果然是银色的金属脑壳。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志远说的是真的,这个被他杀死的机器人拥有人类的感情和自我意识,也许他是因为害怕才杀了它,并且损伤是不可修复的,那么——我们要怎样证明一个已经死掉的机器人拥有自我意识?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中年胖子的身影,那是我的一位同事。  “看来我需要一位开膛手。”
  第二幕  刘凯威,46岁,“残渣”维修店店主,中国,2045年。  首先,我是个中年人,显然曾经我也年轻过。  其次,我喜欢喝酒,嗜酒如命、无酒不欢、比那些你见过最最凶狠的老酒鬼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从未想过戒掉——可我以前却偏偏是个滴酒不沾的老好人。什么时候染上这个恶习的呢?大约十年前,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  第三,年轻的时候我很瘦,由于酗酒,现在成了个大胖子,像是怀胎十月的将军肚就是喝酒喝出来的;曾经我的脾气好的宛如一只温顺的小母猫,别人踩到我的小爪子我只会尖叫一声,被人骂也只会笑笑,由于酗酒,现在我的脾气暴躁的像头霸王龙,几句争执就恨不得把对方撕碎活吞;另外,从小我就很喜欢修理和机械方面的玩意儿,还特意去考了机器人维修三级证书——虽然这只是个最低级的蹩脚证书,有总比没有好,然后开了这家“残渣”维修小店,可后来还是由于酗酒……生意怎样就不用多说了。  最后,我的人生基本已经彻底完蛋了,什么叫基本已经彻底?这好像是一句病句,没关系,老子根本不在乎这些。  如果你问我是在什么时候基本已经彻底完蛋的?  大约也是在十年前。  话说回来,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踩着上个世纪尾巴出生的人。  很多旧时代的东西,如今的年轻人别说见过,连听都恐怕没听过。比如BB机、磁带、耕田的牛犁、煤炉、石磨、织布机、水车等等等等,这些东西全部进了博物馆;动物就更多了,曾经的国宝大熊猫只剩下了展览玻璃柜台里面的几只标本,长鼻猴、雪豹、亚洲象、东北虎,很多已经灭绝了,很多即将彻底灭绝;还有一些放不进博物馆的东西,例如只在某个特定时代才会有的工作和现象,也在一点点消失,从我们的脑海中逐渐被遗忘。  历史就是这么演变的啊,要么赶着走在时代之前,要么忙着被时代抛弃。  当然,也有一些新的东西不断出现,比如说机器人。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小时候,周围的人们,家庭中、工作中根本没有机器人,电视机和电脑倒是每家每户都有。后来过不了多久,前后不过一二十年时间,伴随着第三次工业革命席卷全球,3D打印技术、虚拟现实技术、智能机器人很快普及,就像比尔盖茨和他的微软窗口系统走进千家万户一样,机器人解放了发达地区千百万人们的双手和劳动力。  并且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原本一辆中端轿车价格的智能机器人,变得和一部高端手机一样便宜。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也许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发展都是不均衡的,人类的祖先智人走出非洲,足迹遍布全球,进化出不同肤色的人种,到头来那片故土却成了最贫穷的地方。十八世纪是这样,十九世纪是这样,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初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非洲大陆成了迄今为止唯一没有普及机器人的地方,尤其是那几个常年饱受战火摧残的国度。  这又牵扯到一段人尽皆知的历史。  当时全世界有三家公司是机器人的最大生产供应商,现在也是,智能机器人降价如此迅速,也许和这三家公司之间的恶性竞争有关系,总之垄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在当时,打了很多年的价格战后,三大公司十分罕见的休战了一段时间,然后几乎在突然之间,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某个叫做机器人“走进非洲”的计划被提上日程,三巨头破天荒的联起手来,广告打的铺天盖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从来没有一个商业项目受到过如此多的瞩目,小到微观层面,遍布世界各地几百家工厂的成千上万条组装流水线上,一个个机器人已经打上了非洲地图的标记;大到宏观层面,三大公司从几内亚、南非、埃及这三个国家着手战略布局,严格的说是从开罗、开普敦、科纳克里这三座首府开始,企图以三角夹击之势让机器人渗透整个非洲大陆,然后换回成捆成箱的钞票、或者成把成抓的钻石。  可惜这个计划还是失败了,失败的因素有很多,主要原因却出乎意料:首先大规模采购机器人的是当地军方,然后那些机器人鬼使神差的流入恐怖分子和独裁者手里用来血腥镇压,接着当地人经历了这么几个情绪,害怕——担忧——恐惧——直到全面爆发抵制运动,“让机器人滚出非洲?”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头版头条,三大公司被告上了国际法庭——赔偿一笔巨额罚款后,才息事宁人。  这是三巨头第一次合作,也是最后一次合作。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这段历史顶多算是一次失败的商业运作,重点在后面。  “走进非洲”失败后,要不了多久,大约不到一年的时间,三巨头开始着手另一个计划。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联手,三大公司这次起的红、蓝、白皮书代号也截然不同,一个叫做“觉醒计划”,一个叫做“启蒙计划”,另一个叫做“超脑计划”。  其实都是同一个意思——想让机器人像人类一样拥有自我意识。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至少从新闻报道上看,三巨头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前前后后又有不少国家参与进来,但是任凭这三大公司怎么努力,有一件事是他们始终无法做到的,那就是研发出让机器人真正拥有“自我意识”的系统。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只能给机器人添加越来越多的程序、指令,把机器人变得越来越复杂,适应各种环境、处理各种问题、尽量模拟人类感情,却无法跨越那道巨大的鸿沟,让机器人认为自己是“生命体”真正觉醒过来——哪怕一次、一瞬间都没有做到过。  尽管我是个修理各种破烂机器人的蹩脚底层工匠,对这个问题我也有自己的看法。  想要让一个由芯片、钢铁、各种零件组成的机器人产生自我意识,就是在指望一块掉进茅坑里的臭石头主动跑出来,还边跑边骂:“啊好臭好脏,我受不了了!”而那群在这个方向上绞尽脑汁的科学家,肯定全他妈吃了狗屎。  另一方面,不知道哪个经济学家说过,资本总是趋利的,一个市场的规模有多大,水就有多深。  是的,机器人市场的水很深,深不见底,冰寒刺骨,简直就是个无底黑洞。  由于职业的原因,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比如客户扔给我的机器人,其中一些重要零件坏了,什么内部平衡阵列、CPU联合导体、传导感应器等等,维修费用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怎么办?我会选择去黑市进货。  还有一些变态客人,大约半个月前我刚碰到一个,进门就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问我:“有没有特殊服务的机器人卖?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出三倍的高价。”为了赚这笔钱,我他妈也只能去黑市。  正规公司生产的机器人都有识别编码,又经过一系列法律程序注册,类型也十分固定,基本就这几种:居家机器人、玩伴机器人、工作机器人、儿童机器人、导盲机器人……可能还有漏掉的,但至少“功能”都很正常。哪怕是上战场的军用机器人,也不会伤害贫民。  黑市却不这样,各种你可以想象到的、不能想象到的机器人类型,比如私人订制、专门为了sex服务、专门满足各种特殊癖好、受虐和虐待、动物型、武装型、以及重现死去的人外貌和性格、各种非法渠道进来的配件……全部都是违法的,属于灰黑色产业,价格又低廉的让人没法不心动。  近些年流行这么个说法,如果旧时代的鸦片、海洛因、冰毒是精神毒品;虚拟现实技术的非法滥用是网络和电子毒品;那么黑市中的机器人——就是赤裸裸的金属毒品。可悲的是,这块产业又足够大,占到了全世界整个机器人市场的30%以上,所以很多不怕死的,做了几年之后一夜暴富,然后金盆洗手、销声匿迹,移民海外、改头换面。  而更多的倒霉蛋,像是赌徒一样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最后蹲了大牢。  等等,我他妈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废话?  让我仔细想想,我之前12个小时都干了些什么……  昨天傍晚四点,今年最后一个机器人被我顺利修好交差,男性,有着一头黑发、发达的两块胸肌、古铜色的皮肤;那位主顾我印象很深刻,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戴着顶雪白的宽檐帽,瘦弱的身子上包着件深蓝色的大风衣。尽管只有简短的十几分钟闲聊,我依然能从她的眼角眉梢看到一丝难耐的寂寞,她信奉一个叫做梅尔耶派的无名宗教,那个教会的所有信徒都是独身主义者。在不太长的时间里,我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听她后悔,后悔为什么年轻的时候要加入这个“邪教”,后悔错过了大好光阴和青春年华,一口又一口的叹气,一遍又一遍的懊恼。  “既然你那么恨这个梅尔耶教,那你为什么不退出?”  “对不起,你说什么?”从皮包里掏出几天前谈好的维修费用,她似乎有些走神。  “我看得出来,你非常需要一个男人,大家都是过来人,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不是说着玩的,老在机器人身上寻找身心慰藉也不是办法,毕竟机器人说白了只是一堆破铜烂铁。”我盯着她黑褐色的明亮瞳孔,笑眯眯的说:“你迟早要退出那个梅尔耶教,所以晚退不如早退,免得以后年老色衰更加懊悔。”
  “神经病,谁跟你说我痛恨我信仰的宗教?”把维修费用重重的拍在柜台上,这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扔下最后一句话,永远的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可惜那句话却不是跟我说的。“赵宣,走,跟主人回家。”  傻站在一旁的黑发男性机器人,体内的声控装置被触发,跟随他的主人跨着机械性的步伐走了出去。  坐在柜台后面,望着几十平米的简陋维修店铺,靠东墙边整整一排的廉价机器人,仿佛木偶一样神秘,一个个眼神无比空洞,在阴暗光线的作用下透着股恐怖的气息。我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去关大门,这时候,阴翳了好几天的冰冷天空中,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越下越大。  和往常一样,一到晚上我的酒瘾必然发作,而且明天就要过年了,从地下室搬上来整整一箱啤酒,几大包花生和兰花豆,打开墙壁上的虚拟投影电视,我准备喝一宿。  外面下了一晚上的暴风雪,我也真的喝了一晚上的酒。  不知道究竟喝了几瓶,我开始有些醉意,电视屏幕中的人影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我的大嘴巴子也开始不受控制的胡言乱语起来,什么旧时代没人见过的玩意儿、灭绝的动物,机器人、非洲、各种计划、意识觉醒、黑市之类的狗屎东西,废话一波接着一波,直到桌子上堆满了空酒瓶,我本人也变得神志不清,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天终于亮了,然后——  居然有个狗日的混蛋这么早就开始疯狂敲我的店铺大门,瞬间我火冒三丈,转过头就是一阵狂吼。  “该死的!我说了多少次,今天不开门!你们这群蠢猪一样的顾客,就知道把坏掉的机器人扔在我这,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难道就不能用你们狗屎和豆腐搅拌成的大脑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滚!赶紧给我滚!草!”  “如果是熟人也不开门么?”门外传来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一时半会我生了锈的大脑无法把这个声音和哪个“熟人”对号入座,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刘叔,你是不是昨晚又喝酒了?”  这时候我终于起身打开了大门,怔怔的望着站在门外的丫头,她穿着警服,身后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警车,肆虐一晚上的暴风雪已经停了,被车轮辗过的路面上是两条深深的雪痕,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昨晚这场雪真他妈大,然后晃了半天我的潜意识才反应过来。  “朱莉?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修机器人。”这丫头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别开玩笑,我认识的人里面抵制机器人的虽然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你果然又喝酒了,还喝了这么多。”望着满满一桌的空酒瓶,朱莉皱了皱眉,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昨晚后半夜三点警局接到了一个案子,暂时无法判断这个案子的性质,你先听我说,别打断我……”  几分钟后,朱莉把她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我,我转头望了望窗外的警车,又看了看她,顿时目瞪口呆。  “你的意思是……昨天凌晨三点,有个叫做志远的家伙去警局自首,说他杀了自己的机器人,动机是怀疑这个机器人产生了自我意识。然后你接了这个案子,去了事发现场,把那具机器人的尸体搞到了我这里,想让我弄个明白?”  “是的。”朱莉点点头,又摇摇头:“机器人尸体就在警车后座上,志远已经被我送回了警局,现在,你的主业和副业都能派上用场了。”  她咄咄逼人的盯着我,似乎不容置疑的说道:“表面上,作为维修店铺的老板,尝试修好这个机器人,如果修不好,那就采用B计划。”  “什么B计划?”  “私底下,作为一名本镇最好的开膛手,兼我和法鲨多年的同事,尝试解剖这个机器人。”  “解剖一具……机器人尸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是我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几乎脱口而出。  “我他妈已经疯了。”这丫头居然学着我的语气爆了句粗口。  我很喜欢朱莉这丫头,她身上带着股年轻人独有的青春活力,更重要的是,每次看到她,都能让我想起我的女儿。第一次在警局和她相遇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得那是在几年前了,当时我正在解剖室里肢解一具严重损毁的凶杀案尸体,法鲨在旁边像个变态狂一样津津有味的看着,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鲨鱼笑容;朱莉躲在法鲨后面,在好奇和害怕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影响下,时不时瞥过来一眼,而我一个劲的对她坏笑。  是啊,多么可爱的一个姑娘,就像个还没熟透的青苹果,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会想办法找机会接近她,她也很喜欢和我闲聊。这种关系非常融洽,直到我们走得太近了,局里一些人开始在背后议论,给我贴上了“老色狼”的标签,我就知道,到此为止了。而那时候,我才刚刚下定决心,想让朱莉做我的干女儿。  不对不对,我好像又忘了说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是的,开膛手,就是开膛手,至少有一点朱莉说的没错,我是本镇最好的一名开膛手,因为整个镇上就他妈只有我一名开膛手。  开膛手,这是时下最新的说法,十几年前这个职业被人叫做屠夫,而在二十一世纪初,官方的说法是验尸官、或者法医,你没听错,这个职业和太平间的火葬人员一样让人敬畏又害怕,医生给活人动刀子,我们则专门给死人开肠破肚。  和平时期,我的主业是机器人维修员,副业是开膛手;而到了命案频发的敏感时期,开膛手就成了我的主业,“残渣”小店经常关门,只是一般人并不知情。  地下室里,明亮的灯光下,机器人尸体平放在金属床上,衣服已经脱的一丝不挂,没有生殖器官,这也在情理之中。我和朱莉站在两边,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  “怎么样?有没有新发现?”朱莉睁大眼睛,满怀期待的望着我。  “有。”我指了指机器人脑袋:“额头上有一道刀伤,好像是不久前刚划下的。”  “刘叔!”小丫头的声音中带着愠怒:“我知道解剖一具机器人的尸体听上去非常傻,但我既然接了这个案子,那就必须认真负责,请你也严肃一点、靠谱一点、讲究一点!”  “我已经够严肃了,解剖一具宣称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尸体,这件事本来就极其荒诞,你又怎么能奢望在一部充满诙谐的喜剧电影中看到悲剧氛围呢?”我一边说,一遍翻过机器人尸体,查找它的电路接口。  “你这个假设不成立,比如周星驰的《喜剧之王》,还有卓别林的《城市之光》,都是笑着笑着最后看哭了。”  “看来你很喜欢看老电影,抱歉,我刚才只是想逗你笑笑。”顺着机器人的脚掌一路摸上来,我抬起头说:“因为这能让我想起我的女儿。”  朱莉吃了一惊:“你还有个女儿?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是啊,为什么你从来没听我提起过。”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说:“如果我女儿活到现在,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刘叔,你……”朱莉张了张嘴,比刚才更加吃惊:“你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疾病?还是车祸夺走了生命?还是别的突发事件?”  “她是被人奸杀的。”  短短七个字,从我口中说出来,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依然刺痛我的心。  “大概在十年前,当时她才只有13岁,还在上初中,放学回来的路上失踪了,那一天哪怕我躺进棺材都忘不了,号。警方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铁轨附近的一片小树林中找到了尸体,浑身光滑的一丝不挂,下体被插进去一根擀面杖,擀面杖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和小孩胳膊一样粗的东西!操!更讽刺的是,那天正好轮到我负责验尸……你能想象,一个宝贝女儿失踪了三天三夜的父亲,终于得到了消息,兴冲冲的、满怀希望的赶到警局,期待着分别后的聚首、期待着再次看到她以后,哭着跑着扑进我怀里诉苦,最后却在验尸台上见到女儿的情形吗?”我越说越激动,手下用力,指甲几乎划破机器人尸体肚皮上的仿生皮肤:“可惜犯人最终没有逮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的妻子几度崩溃,最后还是选择了和我离婚。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彻底完了,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很多人劝我重新振作起来,我也只是笑笑。无所谓了,我没有选择当场自杀,就已经是最大的振作。”  “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糕呢?”  低头看了看,刚才由于情绪激动,机器人尸体的肚皮果然被我抓破了,幸运的是有了新发现:“你瞧,我找到了这个铁疙瘩的电路接口。”  近几年研发的次时代机器人,在能源问题上已经有了长远进步,什么核能电池、生物电池、超级电池,太阳能聚焦充电法、矩阵充电系统,新的花样越来越多,机器人的续航时间也越来越长。从眼下这个机器人肚子上的插座样式看,无疑这是个老古董,一次充电活动时间最多不超过一星期,那么这东西能产生自我意识的几率更低了,和中超级大乐透的概率有的一拼。我从墙角边把插头和电线扯了过来,看了一眼朱莉:“准备好没有?”朱莉点点头。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个铁疙瘩究竟有没有坏掉。”  插头和接口准确对接,机器人尸体一阵轻微颤抖,双眼渐渐亮了起来。“看来那个叫做志远的家伙没说实话。”然而,几秒钟后,意外突然发生,一声脆响,机器人的两颗电子眼球砰然爆裂了,只留下两个焦黑的窟窿,脖子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机。  “操!”我连忙拔出插头,陆续插了几次,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顿时心里火气更大:“操操操!”  朱莉看着我的样子,一阵忍俊不禁:“这次你真的要给它开肠破肚了。”  “是啊,毕竟墨菲定律说的没错,一件事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不过我有更好的办法,帮我跑个腿,去楼上找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银灰色,侧面有MX两个大写的黑色英文字母,有点像是摄影机,应该被我放在第二排货架的最顶层。”  片刻后,朱莉捧着我要的东西走进地下室,打趣的说:“你要给机器人拍照片?”  “你可以这么认为,其实这玩意是我半年前从黑市廉价淘来的扫描仪,MX公司最新产品。别问我这东西的运作原理,我也不知道,总之它能射出多种光线,比如X射线、阿尔法射线、伽马射线……”把扫描仪的线路接上平板电脑,我站在朱莉身后继续说:“拿稳点,别举太高,对对对,就是这样,对准机器人的头部,让我们看看它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数三声,你最好别动,一、二、三——茄子!”  几乎一瞬间,我的声音在狭小的地下室里四下回荡,久久不能平静。  “OMG!我的上帝啊!!!”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我的天,我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个机器人,它的金属脑壳里面——居然有一个完整的人类大脑!”  朱莉显然被吓懵了,声音有些颤抖:“什么意思?”  “这根本不是一个机器人,而是一个改造人!你不是学医的,可能对这个词有点陌生,比如某些人因为意外事故失去了四肢、重要器官,然后装上机械器官,就成了改造人。”我继续扫描机器人身体的其他部位,越看越是吃惊:“至于眼前这个改造人……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全身上下所有器官几乎都是机械化的,只保留了一个人类大脑和一套自循环系统!究竟是谁丧心病狂的把他改造成了这样?恐怕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家都未必能办到……这简直就是天使和魔鬼共同的杰作!死因……是的,死因是什么?找到了!问题就出在肚子上,死亡原因是能源衰竭,从而引起连锁反应,自循环系统无法再给大脑提供氧气、血液等等东西,最终导致了脑死亡!而刚才我试图给他充电的举动——彻底毁了他的神经元和脑电波!等等,我说了这么多,你懂我的意思没有?虽然这是个改造人,但依然还是个人!他和我们一样,享有最基本的人权!”  朱莉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这么说……志远真的犯了谋杀罪?”  “是的,没错!”我连忙说道:“我还要写一份扫描和解剖报告,你立刻回警局去找那个志远,快!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另外,马上打电话给法鲨,我们俩可能处理不了这件事,让他第一时间赶过来!”  朱莉犹豫了一下:“如果法鲨不过来怎么办?昨晚P给他打过电话,一直都是关机。”  “那我就直接冲到他家里去,把他按在床上狠狠干他一百遍,让他老婆在旁边看着,直到他求饶为止!”
  第三幕  法鲨,男,36岁,警局队长,2045年。  法鲨只是一个外号,因为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扬,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很像是鲨鱼,而且我的名字里有一个“法”字。  昨晚的暴风雪,给整个小镇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尤其是我家。  午夜十二点,老婆和孩子首先被冻醒,七岁的儿子开始大哭大闹,妻子一边哄这个小畜生,一边让我去查查发生了什么事。  起先我以为是空调坏了,拿着手电、披着大衣在屋子里转了半天,浑身冻得直哆嗦,没想到情况更糟糕,家里停电了,不知道哪里的线路出了故障。  更严重的是,我又一次习惯性的忘了给手机充电,也没有备用电板,为此差点错过一件离奇的案子。  是的,差点。  天亮的时候,雪停了,窗外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太阳渐渐升起,刺眼的金光洒在雪地上。  老婆和孩子睡得很沉,今天是一年中最特殊的一个日子,也许睡个懒觉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有早起的习惯,照常刷牙洗脸、穿衣刮胡、忙这忙那。  然后到了早上八九点钟,天花板上的吊灯奇迹般的亮了起来,来电了,大概我只给手机充了十分钟的电,一个电话立马响了起来。  “法鲨,你必须马上过来一趟,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是朱莉的声音,话语中带着一丝命令的口气,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严格的说,我才是她的上司,我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  工作在我生命中占了很大一部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甚至就是我的全部,我说不清那是为什么,也许我生来适合干这个,也许我内心深处的使命感、荣誉感、正义感比普通人多的多,最极端的情况下,记得七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刚入行几年的菜鸟,妻子大着肚子,随时可能分娩,我曾经的顶头上司一个电话就把我拽出了医院。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她。  “给我十分钟。”  半路上,朱莉又打来电话,跟我详细阐述了一下这个案子的经过,我听的有点恍惚,轿车差点闯了红灯。赶到警局的时候,刘凯威、朱莉、值勤员P早已等候多时,刘胖子递给我一份扫描和解剖报告——是关于那个“机器人”尸体的,我仔细看了看,上面白纸黑字写了一大串东西:  经过扫描,在机械外表的伪装下,那是个改造人,死亡原因是能源衰竭,有一个完整的人类大脑,而且改造的程度如此让人震惊。因为能源衰竭,自循环系统无法再给大脑提供氧气、血液等等东西,最终导致了脑死亡,这就牵扯到一系列事情。  1:志远真的犯了谋杀罪。  2: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三家机器人公司是中国的MX公司、美国的苹果公司、微软公司,究竟是哪家公司把这个原本的“大活人”改造成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然后再包装成机器人贩卖?这涉及到了非法生产经营罪、道德罪、反人类罪等等一系列罪名,背后的复杂程度似乎完全无法想象。  3:根据法律,每一个出厂贩卖的机器人,身上都有一组独一无二的编码,可以在相应的公司找到档案和型号,这就能顺藤摸瓜查下去了。然而这个被当成机器人贩卖的“改造人”身上并没有任何编码,所以只剩下两种情况,要么改造它的公司人为抹去了编码,要么这家伙是被私人改造的,比如在黑市。  所以问题再度回到它的主人志远那里。  “刘,你的总结和推测非常合理。”我说:“那个志远现在在哪?我有必要马上见见他。”  “就在审讯室里。”  于是我们疾步走向审讯室,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审讯室内,这个叫做志远的家伙同时透过单反玻璃向我望了一眼,他似乎真的能看到我,因为他的目光明确聚焦在我脸上。但这几乎不可能——没有人的目光能够穿透那块玻璃,除非超人,这个细节瞬间就让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我心里隐隐升起一个想法。  “这个人不简单,他身上绝对有故事。”  走进审讯室,我们四人在志远对面依次落座,中间就隔了一张金属桌子。  谁也没有说话,我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盯着他的脸打量了片刻,实际上我在考虑用什么方法让志远说出背后的真相——因为此刻他的表情太镇定了,和朱莉之前的描述判若两人,再加上此前种种迹象都隐晦的指向一个矛头——恐怕志远一开始就知道那个机器人是一个改造人,他有备而来。不过最后,我还是打算用语言引道他,所以我一口气问出了几个问题。  “被你杀掉的这个机器人,你是从哪买的?”  “你为什么要杀掉这个机器人?你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其实是个人类,只不过被改造的太像机器人了,只保留了一个人类大脑?因此你的的确确犯了谋杀罪?”  志远笑了笑,是那种带着轻蔑和讥讽的笑意,果然这个混账身上有秘密,我这么想着,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几秒钟后蹦出一句骇人听闻的话:“如果我告诉你们,那个被我杀掉的改造人才是主人,我只是……他在二手市场购买的一个蹩脚机器人呢?”  这回轮到我们笑了,以为这只是他开的一个恶趣味玩笑,朱莉率先摇头反驳。  “就跟你之前说的一样,目前的AI技术,只能让机器人尽可能的模仿人类,你的一举一动、说话方式、感情表露、还有最重要的自我意识,完全不是机器人可以做出来的,你绝对不是机器人。”  “不,其实你们都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说完,志远伸出手来,我以为他要做一些出格的举动,不自觉的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手枪上。没想到他自顾自的把手放在额头上,双手间还带着发亮的银白色手铐,只听咔嚓一声细响,当着我们的面,让所有人万分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志远的半个脑袋缓缓打开,里面全是营养液、神经网络、晶体元件、电路导管,电子大脑内还散发着莹莹的蓝色光芒。  几乎同一时间,我们四人惊呼出声。  “我的天,这个案子绝对可以登上明天的《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了……”  紧接着,一堆更大的问题从我们嘴里冒出来。  “你是哪家公司生产的?为什么你这么像人类?难道人工智能有了重大突破?还有……你杀掉主人的动机是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得不说,此刻审讯室内剩下的四个人,朱莉、刘凯威、值勤员P、还有我,活像是四只猴子被他耍的团团转。而在层层迷雾的遮盖下,隐藏在背后的真相恍若乌云背后的太阳,只要志远不说,恐怕我们永远都无从知晓。  这时候,志远话锋一转,他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种无法驱散的悲剧氛围:“编号BDA,苹果公司2026号年代机,算是个老古董。实际上,我并不是人工智能的产物,至少不全是。虽然我拥有机器人的身体和机械大脑,但我依然有一个完整的人类灵魂。这是个漫长而悲伤的故事,在我接受审判之前,你们愿意倾听片刻吗?”  审讯室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朱莉点点头。  “很好,你们有谁听说过永生计划?”
  第四幕  阿曼达,43岁,俄罗斯女科学家,永生计划负责人,2034年。  实验室里,所有同事都来了,站在我身边的有来自法国的保罗、来自西班牙的亚历克斯、来自美国的乔治亚……我几乎能说出每个人的名字和国籍,我们全都穿着雷同的白大褂,将近百人,就像是手术室里的医生,不过躺在手术台上的并不是哪位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而是一只受尽折磨的猴子波比。从统计学的角度讲,这种被誉为人类近亲的动物——它们的寿命一般是20年左右,日,一只名叫波波的雄性白喉卷尾猴死去,是目前已知世界上年龄最大的一只猴子,时年53岁。  波比只有三岁,相当于一个青少年时期的孩子,而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是让它马上死掉,或者获得近乎无尽的生命力——在这完全矛盾的两者其中二选一。  几分钟后,最后一位科学家到场,宋兆辉跨着散漫的步伐走进实验室,挥挥手向我走过来。  他有一个非常中国的名字,其实他就是中国人,年轻、有干劲、有才华——比我见过的所有科学家都要聪明,如果我有儿子,恐怕他就是最完美的人选。  “阿曼达,一切都准备完毕了么?”走到我身边,宋问我。  “是的,经过一年多努力,波比的身体已经完全替换成了金属和机械,只保留了一个生物大脑。它成功活到现在,生理机能非常稳定,动物实验只差最后一步,把它的思维转入内置的电子大脑中。”  “永生计划到今天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虽然我加入团队比较晚,可就在这短短几年内,我都快忘了之前究竟有多少只可怜的猴子——在身体改造的时候死在半路上,如果从环境保护者的角度讲,我们简直就是在虐杀灵长动物。但愿波比能熬过最后一道坎吧……”宋苦涩的笑了笑,摇摇头说:“毕竟我们已经拖得太久了,如果再失败,那些投资人恐怕真的要跳脚了。”  “但思维转移偏偏是整个实验最困难的一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我说:“愿上帝保佑我们成功。”  几分钟后,对波比的最后一次身体评估完成,一切没有任何异样。站在实验台前,望着金属笼子内波比黑褐色的大眼睛,我下达了最终指令。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从它大脑中传出,波比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疯狂撞击金属笼子,手臂上的毛发和仿生皮肤因为剧烈摩擦破损,露出了里面的金属骨架。几分钟后,它躺在那儿,终于不动了,然后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没人知道它是不是死了,大伙儿都在等着奇迹发生,时间一点点过去,拖得越久,机会就越渺茫,从大伙儿一双双发亮的眼睛里,我仿佛能听到他们心中的窃窃私语。  “起来!起来!快起来!”  “快起来!臭猴子!我们要看的是奇迹,是American,不是死亡!”  “我们把一切都堵在了你身上,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盯着波比的脸看了半天,它的眼眸逐渐失去光泽和灵性,我觉得它死了,不,我确信它真的死了,彻彻底底死了,又一次猴子实验失败了,而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离真正的“永生”走的都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连死神都差点被我们征服。可失败就是失败,作为永生计划的负责人,在这个领域奋斗了半辈子,我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心痛。瞬间我有点恍惚,一股不断下坠的晕眩感包围了我,内心深处升起深深的恐惧和荒凉,然后一张微笑的脸庞浮现在我心头,我又一次不可制止的想起了他,丹尼尔。  为了某些伟大的理想,我的人生放弃了太多太多。  我是一位科学家,必须站在真理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个行业需要我们保持绝对的理性——至少在工作的时候。可某些时候我却变得非常感性,无数次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个,毕竟褪去科学家的外表,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我父亲是一位天体物理学家,他在我现在这个年纪才有了我,那一年,他受邀去莫斯科大剧院参观一幕歌剧演出,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和我母亲——当时一位不起眼的歌剧演员一见钟情。  这是一次神奇的结合,科学和歌剧,真理和艺术,理性和感性,也许一开始是出于罗曼蒂克以及愚蠢的爱情冲动,结局却以悲剧收场。  五年后,一纸离婚协议书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法院把我判给了父亲,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在他的熏陶下走上了探索真理的道路。  但本质上,我一直认为自己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我更应该去搞艺术。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幼年时期父母的离婚对孩子打击究竟有多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变得郁郁寡欢、不爱说话、性格孤僻,能陪伴我的只有科学,以及父亲书房里无数关于天文地理的书,所以从很早开始我就打算献身科学。再长大一些,因为继承了母亲的外貌,我从小女孩变成大姑娘,一些男孩子试图追我,由于内心深处对爱情、婚姻深深的恐惧,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毕竟——很多科学家终身不婚,例如哥白尼、达芬奇、笛卡尔、帕斯卡、牛顿、尼古拉特斯拉、还有诺贝尔。  直到我在英国牛津大学深造的那段时光,丹尼尔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那是在一次舞会上,二十一世纪的说法应该叫派对,但我更喜欢舞会这个复古的名称。比噪音还可怕的音乐、晚礼服和香槟、到处充斥着大麻、金钱、sex等等话题,我讨厌这种氛围,如果不是陪同朋友出席,这辈子我都不想参加第二场这样的舞会。一直煎熬到了午夜十二点,周围人们的疯狂似乎也已经达到顶点,我再也受不了了,来到阳台上透气,没过多久某个男人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和我就隔了两个身位的距离。他长得不算帅,眯起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我有点不自然,短暂的尴尬过后,他开始说话。  “我叫丹尼尔,你呢?”  “阿曼达。”  “听你的朋友说,似乎你不是英国人?”  “是的,我来自莫斯科。”  “真巧,我去过莫斯科,去年夏天的时候。”  这句话让我有点意外,他开始和我闲聊起来,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去过莫斯科,毕竟现在网络上什么东西都能找到,但这一招真的很管用——渐渐他让我有种亲切的感觉,中途我还被他逗笑好几次。  “嗯,那么尊敬而美丽的俄罗斯姑娘。”丹尼尔望着我,风趣的说:“抱歉我没有向你坦白,其实我在party上观察了你整整一个晚上,从各种蛛丝马迹得出一个结论——似乎你不太喜欢这个party?”  我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趁现在离开?”  “离开?”我吃了一惊。  “是的,我送你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他一步步引导我,我跟他说了很多家乡的事情,还有我的家庭、成长、梦想,几乎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倾诉过这么多事情。然后丹尼尔突然牵了我的手,我没有第一时间抽开,也许那段时间我实在是太孤独太寂寞了,他停下来,盯着我的双眼,十分真诚的和我说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对爱情的幻想和恐惧让我浑身发抖,我渐渐冷静下来:“你是不是对很多姑娘都这样?”  “不。”  丹尼尔摇摇头,他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作为一个女人,我会凭借直觉和第六感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做出反应。如果按照数学公式来讲,这个刚刚和我认识不到一小时的男人——尽管我对他已经产生了一丝好感,他对我表白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可他偏偏成功了。  他说:  “让我猜猜,每个周末你都会在汉弗莱公爵图书馆里呆上一整天,坐在第三排靠右侧的位置,对不对?那一天你准会提前收到一张贺卡——上面是几句无关痛痒的祝福语,没有署名。也许你只是因为喜欢那里复古独特的风格,才不去别的图书馆,刚好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只不过每次我都坐在距离你十米远的地方,你却从来没抬头看过我这个——给你送了N+1张贺卡的人一眼。”  “我再猜猜,每个月头几天,你总会去阿什莫林博物馆,博物馆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但你永远只看你想看的东西,比如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丢勒、伦勃朗等古典大师的素描、手稿与版画。也许你内心深处真正喜欢的是艺术,而不是科学,我有没有说错?”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谢尔登剧院每次举行音乐会的时候,我总能找到你,每次你身边都有一个座位空着,座位上摆了一朵鲜艳的玫瑰花,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其实那个座位是我定的,只是我一直坐在最后一排。但奇怪的是,剧院在举行讲座的时候,我永远都看不到你的身影。一开始我以为你只喜欢听无聊的音乐会,直到刚才你谈到你母亲是一位歌剧演员,我总算弄懂了,你是为了怀念你的母亲才去听音乐会。”
  “阿曼达,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叫阿曼达,如果这些还不够,那么在雷德克利夫广场、圣玛利教堂、还有叹息桥上……”  “够了,够了,我很感动。”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怕我会不争气哭出来,然后我埋怨他:“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  “如果在看到你第一天我就出现,并且拉着你的手说我喜欢你,恐怕你只会狠狠给我一个耳光,再也不理我。”丹尼尔风趣幽默的说:“毕竟,你和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  我们就这样相爱了。  第一次认识丹尼尔,他就牵了我的手;三天后,我们在拥抱中不舍与分别;半个月后,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吻了我;一个月后,我把第一次给了他。  一切都和我想象中如同涓涓细流、缠绵悱恻的爱情不一样,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份感情是来的如此突然和猛烈,而丹尼尔则等了太久太久。但不管怎样,这就是爱情,我能体会到丹尼尔爱我更胜过爱他自己,我又有什么理由怀疑他拒绝他呢?更何况,他几乎彻底改变了我今后的人生,让我从一个对感情恐惧远远大于向往的胆小鬼——头一次有勇气走进婚姻。是的,毕业后,丹尼尔向我求婚了,我要成为他的妻子,很快我们就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带着无法形容的幸福感和依恋感,那天晚上我们疯狂的做爱,直到第二天天亮精疲力尽为止。  可惜病痛夺走了这一切。  几天后,我亲眼目睹丹尼尔晕倒在公寓中的地板上,最后在医院查出来,他得了肝癌。  我永远怀念在英国那段美好的时光,后面的事情我不想再讲下去,这个男人为了挽救我几乎牺牲了他的一切,结果死神却从我身边夺走了他。  丹尼尔死后,我的心也跟着彻底死了,我重新回到认识他之前的状态——不,比这还要糟糕,除了科学我已经一无所有。  而也许正因为这段经历,很多年前德米特里?伊茨科夫(Dmitry Itskov)找到我的时候,我毅然决定加入永生计划,默默发誓要解决人类寿命的问题——哪怕不能彻底解决,也要克服疾病和绝症。显然后来我成功了,被改造成只保留大脑的机械猴子波比就是很好的证明——只是在思维转换的时候出了意外。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我最后看了一眼波比,转身准备离开。  “它已经彻底死了,找找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把结果通知董事会和所有投资人,然后再找一只猴子,一切从头开始。”  瞬间整个实验室被沮丧笼罩,所有人脸上写满了痛苦和不甘。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有人开始说话,接着变成惊呼:“仪器上突然有了生命迹象!波比还没死!不,是它活过来了……OMG,我的天,它的手指刚才动了动!它爬起来了!波比活过来了,波比真的活过来了,这是个奇迹,这简直是个American式的奇迹!我们大家一起奋斗这么多年的永生计划——终于成功了!!!”  我猛然回过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波比真的重新站了起来,双手抓着金属笼子,睁大眼睛望着我,目光似乎和之前有了点不同。  整个实验室,这次彻底沸腾了,所有人都在喝彩,仿佛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永生计划……成功了!”  周围的人激动的有点过了头,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不能过分悲观,也不要过度乐观。永生计划在猴子身上试验成功——并不代表在人类身上就能成功,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保罗过来问我,要不要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立马告诉永生基金所有投资人,我摇摇头,让他们再观察几天波比,毕竟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然后我离开实验室,宋兆辉疾步跟了上来,我们在走廊上并肩而行。  “阿曼达,恭喜你。”宋笑着说。  “不,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突然我想谈点别的,所以我转移了话题:“宋,你有没有去山上看过?”  “山上?”  “对,就是这座山的山顶上。”  “山顶上有什么?”  “一堆乱石,不过从上面眺望下去风景不错,山谷里还有一条河,跳进去游泳应该很凉快。”  “有时间我会去看看,游泳就不必了,不不不,我还是不上去看了……我怕冷。”宋自嘲的笑了笑:“毕竟我是从中国南方来的,我倒是对这座庞大的基地更感兴趣,很多房间的设计出人意料。”  “说到基地。”我转头瞥了他一眼:“你对这个基地了解多少?”  “我不是学历史的,不过这个问题可难不倒我。”宋开始夸夸其谈:“我们现在在乌克兰靠近俄罗斯的无人山区,这个隐秘基地就建造在一座大山半山腰上。二战期间,德国纳粹一手建立了这个基地,作为军事和指挥的中转站。经过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库尔斯克会战两场战役的惨败,东欧战区发生根本性转折,德军节节败退,最终导致了希特勒的灭亡,结果这个基地却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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