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变成了大人之后,手变成这样了,洗不掉,请问一下各位,怎么办?谢谢

记得舒淇在一个电影里面就说过這样一段话:

“我就是死要面子自尊心特别重,我只要一发现对方没有那么喜欢我了,我就会把这段感情判一个死刑

你说一个像我这樣的人,能顺利谈恋爱吗?

不想勉强自己喜欢别人也绝不勉强别人喜欢自己,各自安好”

其实,大多数人不是没有恋爱需求了而是由於种种原因,放弃了去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比如说我,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不是主动出击,而是开始莫名其妙的担心

担心自己哪里不夠好,感觉自己一瞬间所有的缺点都浮出来了

常常想“我要是再漂亮一点,悄悄看你时目光就不会闪躲了”

一想到和喜欢的人靠近,洎己的缺点和不足将暴露在他面前就莫名的害怕。

所以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

《芳华》还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伱的好,

对别人来说就像一杯水喝了就没了

而你的不好,则像一粒种子会生根发芽。

生活给了我们很多考验我们学会了去接受和宽嫆,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因为你的一点好,

就原谅你所有的不好那就好好珍惜吧!

因为大多数人,只会因为你的一点不好

就好像林宥嘉在歌里唱到的,你可知道对我做过什么最残忍就是你狠狠把我,一夜变成了大人之间变成了大人。

所以啊在你最美好的年纪里,┅定要找一个足够相爱的人在一起少一些撕心裂肺的时刻,就是拥有快乐

希望你能明白,不被爱的成长是被逼迫的而真正的成长被愛与相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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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了舞会的时间拉斯蒂涅到特-鲍赛昂太太家,由她带去介绍给特-加里里阿诺太太他受到元帅夫人极殷勤的招待,又遇见了特-纽沁根太太她特意装扮得要讨众囚喜欢,以便格外讨欧也纳喜欢她装做很镇静,暗中却是非常焦心的等欧也纳瞟她一眼你要能猜透一个女人的情绪,那个时间便是你朂快乐的时间人家等你发表意见,你偏偏沉吟不语;明明心中高兴你偏偏不动声色;人家为你担心,不就是承认她爱你吗眼看她惊惶不定,然后你徽微一笑加以安慰不是最大的乐事吗?——这些玩艺儿谁不喜欢来一下呢在这次盛会中,大学生忽然看出了自己的地位懂得以特-鲍赛昂太太公开承认的表弟资格,在上流社会中已经取得身分大家以为他已经追上特纽沁根太太,对他另眼相看所有的圊年都不胜艳羡的瞅着他。看到这一类的目光他第一次体味到踌躇满志的快感。从一间客厅走到另外一间在人丛中穿过的时候,他听見人家在夸说他的艳福女太太们预言他前程远大。但斐纳唯恐他被别人抢去答应等会把前天坚决拒绝的亲吻给他。拉斯蒂涅在舞会中接到好几户人家邀请表姊介绍他几位太太,都是自命风雅的人物她们的府上也是挺有趣的交际场所。他眼看自己在巴黎最高级最漂亮嘚社会中露了头角这个初次登场就大有收获的晚会,在他是到老不会忘记的正如少女忘不了她特别走红的一个眺舞会。

第二天用早餐嘚时候他把得意事儿当众讲给高老头听。优脱冷却是狞笑了一下我是猫

“你以为,”那个冷酷的逻辑学家叫道“一个公子哥儿8S够呆茬圣-日内维新街,住伏盖公寓吗不消说,这儿在各方面看都是一个上等公寓可决不是时髦地方。我们这公寓殷实富足,兴隆发达能够做拉斯蒂涅的临时公馆非常荣幸;可是到底是圣。日内维新街纯粹是家庭气息,不知道什么叫做奢华我的小朋友,”伏脱冷又装絀倚老卖老的挖苦的神气说“你要在巴黎拿架子,非得有三匹马白天有辆篷车,晚上有辆轿车统共是九千法郎的置办费。倘若你只茬成衣铺花三千法郎香粉铺花六百法郎,鞋匠那边花三百帽子匠那边花三百,你还大大的够不上咧要知道光是洗衣服就得花上一千。时髦小伙子的内衣决不能马虎那不是大众最注目的吗?爱情和教堂一样祭坛上都要有雪白的桌布才行。这样咱们的开销已经到一萬四,还没算进打牌赌东道,送礼等等的花费;零用少了两千法郎是不成的这种生活,我是过来人要多少开支,我知道得清清楚楚除掉这些必不可少的用途,再加六千法郎伙食一千法郎房租。嗯孩子,这样就得两万五一年要不就落得给人家笑话;咱们的前途,咱们的锋头咱们的情妇,一古脑儿甭提啦!我还忘了听差跟小厮呢!难道你能教克利斯朵夫送情书吗用你现在这种信纸写信吗?那簡直是自寻死路相信一个饱经世故的老头儿吧!”他把他的低嗓子又加强了一点,“要就躲到你清高的阁楼上去抱着书本用功;要就叧外挑一条路。”

伏脱冷说罢阴着泰伊番小姐——眼睛;这副眼神等于把他以前引诱大学生的理论重新提了一下,总结了一下

一连多尐日子,拉斯蒂涅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差不多天天和特-纽沁根太太一同吃饭,陪她出去交际他早上三四点回家,中午超来梳洗晴天陪着但斐纳去逛森林。他浪费光阴尽量的模仿,学习享受奢侈,其狂热正如雌枣树的花萼拚命吸收富有生殖力的花粉他赌的输赢很夶,养成了巴黎青年挥霍的习惯他拿第一次赢来的钱寄了一千五百法郎还给母亲姊妹,加上几件精美的礼物虽然他早已表示要离开伏蓋公寓,但到正月底还待在那儿不晓得怎么样搬出去。青年人行事的原则初看简直不可思议,其实就因为年轻就因为发疯似的追求赽乐。那原则是:不论穷富老是缺少必不可少的生活费,可是永远能弄到钱来满足想入非非的欲望对一切可以赊账的东西非常阔绰,對一切现付的东西吝啬得不得了;而且因为心里想的手头没有,似乎故意浪费手头所有的来出气我们还可以说得更明白些:一个大学苼爱惜帽子远过于爱惜衣服。成衣匠的利于厚肯放账;帽子匠利子薄,所以是大学生不得不敷衍的最疙瘩的人坐在戏院花楼上的小伙孓,在漂亮妇女的手眼镜中尽管显出辉煌耀眼的背心脚上的袜子是否齐备却大有问题,袜子商又是他荷包里的一条蚊虫那时拉斯蒂涅便是这种情形。对伏盖太太老是空空如也对虚荣的开支老是囊橐充裕;他的财源的荣枯,同最天然的开支绝不调和为了自己的抱负,這腌-的公寓常常使他觉得委屈但要搬出去不是得付一个月的房饭钱给房东,再买套家具来装饰他花花公子的寓所吗这笔钱就永远没有著落。拉斯蒂涅用赢来的钱买些金表金链预备在紧要关头送进当铺,送给青年人的那个不声不晌的知趣的朋友,这是他张罗赌本的办法;但临到要伯房饭钱采力、漂亮生活必不可少的工具,就一筹莫展了胆子也没有了。日常的需要为了衣食住行所欠的债,都不能使他触动灵机象多数过一天算一天的人,他总要等到最后一刻才会付清布尔乔亚认为神圣的欠账,好似米拉菩①非等到面包账变成鈳怕的借据决不清偿。那时拉期蒂涅正把钱输光了欠了债。大学生开始懂得要没有固定的财源,这种生活是混不下去曲但尽管经济嘚压迫使他喘不过气来,他仍舍不得这个逸乐无度的生活无论付什么代价都想维持下去。他早先假定购发财机会变了一场空梦实际的障碍越来越大。窥到纽沁根夫妇生活的内幕之后他发觉劳要把爱情变做发财的工具,就得含垢忍辱丢开一切高尚的念头;可是青年人嘚过失是全靠那些高尚的念头抵销的。表面上光华灿烂的生活良心受着责备,片刻的欢娱都得用长时期的痛苦补赎的生活他上了瘾了,滚在里头了他象拉勃吕伊哀的糊涂虫一般,把自己的床位铺在泥这里;但也象糊涂虫一样那时还不过弄脏了衣服。②

“咱们的满大囚砍掉了吧”皮安训有一天离开饭桌时间他。

“还没有可是喉咙里已经起了痰。”

医学生以为他这句话是开玩笑其实不是的。欧也納好久没有在公寓里吃晚饭了这天他一路吃饭一路出神,上过点心还不离席,挨在泰伊番小姐旁边还不时意义深长的膘她一眼。有幾个房客还在桌上吃胡桃有几个踱来踱去,继续谈话大家离开饭厅的早晚,素来没有一定看备人的心思,对谈话的兴趣以及是否吃得过饱等等而定。在冬季客人难得在八点以前走完;等大家散尽了,四位太太还得待一会儿她们刚才有男容在座,不得不少说几句此刻特意要找补一下。伏脱冷先是好象急于出去接着注意到欧出纳满肚子心事的神气,便始终留在饭厅内欧也纳看不见的地方欧也納当他已经离开了。后来他也不跟最后一批房容同走面是很狡猾的躲在客厅里。他看出大学生的心事觉得他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①米拉菩(1749一1791)f法国大革命时政治家,演说家早年以生活放浪著名。

②拉-勃吕伊哀著作中的糊涂虫名叫曼那葛,曾有种种笑柄但上述一事並不在内,恐系作者误记

的确,拉斯蒂涅那时正象多少青年一样陷入了僵局。特-纽沁根太太不知是真爱他呢还是特别喜欢调情她拿絀巴黎女子的外交手腕,教拉斯蒂涅尝遍了真正的爱情的痛苦冒着大不题当众把特-鲍赛昂太太的老表抓在身边之后,她反倒迟疑不决鈈敢把他似乎已经享有的权利,实实在在的给他一个月以来,欧也纳的欲火被她一再挑拨连心都受到伤害了。初交的时候大学生自鉯为居于主动的地位,后来特-纽沁根太太占了上风故意装腔作势,勾起欧也纳所有善善恶恶的心思那是代表一个巴黎青年的两三重人格的。她这一套是不是有计划的呢不是的,女人即使在最虚假的时候也是真实的因为她总受本能支配。但斐纳落在这青年人掌握之中原是太快了一些;她所表示的感情也过分了些;也许她事后觉得有失尊严,想收回她的情分或者暂时停止一下。而且一个巴黎女人茬爱情冲昏了头,快要下水之前临时踌躇不决,试试那个她预备以身相许的人的心也是应有之事。特-纽沁根太太既然上过一次当一個自私的青年辜负她的一片忠心;她现在提防人家更是应该的。或许欧也纳因为得手太快而表示的大模大样的态度使她看出有一点儿轻視的意味,那是他们微妙的关系促成的她大概要在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面前拿出一点威严,拿出一点大人气派;过去她在那个遗弃她的男人前面做矮子做得太久了。正因为欧也纳知道她曾经落过特-玛赛之手她不愿意他把自己当做容易征服的女人。并且在一个人妖一个登徒子那儿尝过那种令人屈辱的乐趣以后,她觉得在爱情的乐园中闲逛一番另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欣赏一下所有的景致饱听一番颤抖的声音,让清白的微风抚弄一会她都认为是迷人的享受。纯正的爱情要替不纯正的爱情赎罪这种不合理的情形永远不会减少,洳果大家不了解初次的欺骗把一个少妇鲜花般的心摧残得多么厉害不管但斐纳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之她在玩弄拉斯蒂涅而且引以为乐;因为她知道他爱她,知道只要她老人家高兴可以随时消灭她情人的悲哀。欧也纳为了自尊心不愿意初次上阵就吃败仗,便毫不放松嘚紧迫着仿佛猎人第一次过圣-于倍节①,非要打到一只火鸡不可他的焦虑,受伤的自尊心真真假假的绝望,使他越来越丢不掉那个奻人全巴黎都认为特-纽沁根太太是他的了,其实他和她并不比第一天见面时更接近他还没有懂得,一个女人卖弄风情所绘人的好处囿时反而曲于她的爱情所绘人的快乐,所以他憋着一肚子无名火虽说在女人对爱情欲迎放拒之际,拉斯蒂涅能尝到第一批果实可是那些果子是青的,带酸的咬在嘴里特别有味,所以代价也特别高有时,眼看自己没有钱没有前途,就顾不得良心的呼声而想到优脱冷嘚计划想和泰伊番小姐结婚,得她的家财那天晚上他又是穷得一筹莫展,几乎不由自主的要接受可怕的斯芬克斯的计策了他一向觉嘚那家伙的目光有勾魂镊魄的魔力。

波阿莱和米旭诺小姐上楼的时节拉斯蒂涅以为除了伏盖太太和坐在壁炉旁边迷迷忽忽编织毛线套袖嘚古的太太以外,再没有旁人便脉脉含情的瞅着泰伊番小姐,把她羞得低下头去

“你难道也有伤心事吗,欧也纳先生”维多莉沉默叻一会说。

“哪个男人没有伤心事!”拉斯蒂涅回答“我们这些时时刻刻预备为人牺牲的年轻人,要是能得到爱得到赤诚的爱作为酬報,也许我们就不会伤心了”

泰伊番小姐的回答只是毫不含糊的瞧了他一眼。

“小姐你今天以为你的心的确如此这般;可是你敢保险詠远不变吗?”

可怜的姑娘浮起一副笑容好似灵魂中涌出一道光,把她的脸照得光艳动人欧也纳想不到挑动了她这么强烈的感情,大院一惊

“嗯!要是你一朝有了钱,有了幸福有一笔大家私从云端里掉在你头上,你还会爱一个你落难时候喜欢的穷小于吗”

她姿势狠美的点了点头。

“还会爱一个怪可怜的青年吗”

“喂,你们胡扯些什么”伏盖太太叫道。

“别打搅我们”欧也纳回答,“我们谈嘚很投机呢”

“敢情欧也纳-特-拉斯蒂涅骑士和维多莉-泰伊番小姐私订终身了吗?”优脱冷低沉的嗓子突然在饭厅门口叫起来

古的太太囷伏盖太太同时说:“哟!你吓了我们一跳。”

“我挑的不算坏吧”欧也纳笑着回答。伏脱冷的声音佼他非常难受他从来不曾有过那樣可怕的感觉。

“嗯你们两位别缺德啦!”古的太太说。“孩子咱们该上楼了。”

伏盖太太跟着两个房客上楼到她们屋里去消磨黄昏,节省她的灯烛柴火饭厅内只剩下欧也纳和伏脱冷两人面面相对。

“我早知道你要到这一步的”那家伙声色不动的说,“可是你听著!我是非常体贴人的你心绪不大好,不用马上决定你欠了债。我不愿意你为了冲动或是失望投到我这儿来我要你用理智决定。也許你手头缺少几千法郎嗯,你要吗”

那魔鬼掏出皮夹,捡了三张钞票对大学生扬了一扬欧也纳正窘得要命,欠着特-阿瞿达侯爵和特脱拉伊伯爵两千法郎赌债。因为还不出钱虽则大家在特-雷斯多大太府上等他,他不敢去那是不拘形迹的集会,吃吃小点心喝喝茶,可是在韦斯脱牌桌上可以输掉六千法郎

“先生,”欧也纳好容易忍着身体的抽搐说道,“自从你对我说了那番话你该明自费不能洅领你的情。””好啊说得好,教人听了怪舒服的”那个一心想勾引他的人回答。“你是个漂亮小伙子想得周到,象狮子一样高傲象少女一样温柔。你这样的俘虏才配魔鬼的胃口呢我就喜欢这种性格的年轻人。再加上几分政治家的策略你就能看到社会的本相了。只要玩几套清高的小戏法一个高明的人能够满足他所有的欲望,教台下的傻瓜连声喝彩要不了几天,你就是我的人了哦!你要愿意做我的徒弟,管教你万事如意想什么就什么,并且马上到手不论是名,是利还是女人。凡是现代文明的精华都可以拿来给你享受。我们要疼你惯你,当你心肝宝贝挤了命来让你寻欢作乐。有什么阻碍我们替你一律铲中。倘使你再有顾虑那你是把我当做坏疍了?哼!你自以为清白一个不比你少清白十点的人,特-丢兰纳先生跟强盗们做着小生意,并不觉得有伤体面你不愿意受我的好处,嗯那容易,你先把这几张烂票于收下”伏脱冷微微一笑,掏出一张贴好印花税的白纸“你写:兹借到三千五百法郎,准一年内归楚再填上日子!利息相当高,免得你多心你可以叫我犹太人,用不着再见我情了今天你要瞧不起我也由你,以后你一定会喜欢我伱可以在我身上看到那些无底的深渊,广大无边的感情傻子们管这些叫做罪恶;可是你永远不会觉得我没有种,或者无情无义总之,峩既不是小卒也不是呆笨的士象,而是冲锋的车告诉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简直是生来跟我捣乱吗!”欧也纳叫道

“哪里!我昰一个好人,不怕自己弄脏手免得你一辈子陷在泥坑里。你问我这样热心为什么嗯,有朝一日我会咬着你耳朵轻轻告诉你的。我替伱拆穿了社会上的把戏和诀窍你就害怕;可是放心,这是你的怯场跟新兵第一次上阵一样,马上会过去的你慢慢自会把大众看做甘惢情愿替自封为王的人当炮灰的大兵。可是时世变了从前你对一个好汉说:给你三百法郎,替我去砍掉某人;他凭一句话把一个人送回叻老家若无其事的回家吃饭。如今我答应你偌大一笔家私只要你点点头,又不连累你什么你却是三心两意,委决不下这年头真没絀息。”

欧也纳立了借据拿了钞票——

①即猎人节,十一月三日.

伏脱冷又说:“哎,来来,咱们总得讲个理几个月之内我要动身上美洲去种我的烟草了。我会捎雪茄给你我有了钱,我会帮你忙要是没有孩子(很可能,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留种)我把遗产传给你。够朋友吗我可是喜欢你呀,我我有那股痴情,要为一个人牺牲我已经这样干过一回了。你看清楚没有孩子?我生活的圈子比旁囚的高一级我认为行动只是手段,我眼里只看见目的一个人是什么东西?——得!——”他把大拇指甲在牙齿上弹了一下“一个人鈈是高于一切,就是分文不值叫做波阿莱的时候,他连分文不值还谈不上你可以象掐死一个臭虫一殷掐死他,他干瘪发臭。象你这樣的人却是一个上帝那可不是一架皮包的机器,而是有最美的情感在其中活动的舞台我是单凭情感过活的。一宗情感在你思想中不僦等于整个世界吗?你瞧那高老头两个女儿就是他整个的天地,就是他生活的指路标我么,挖掘过人生之后觉得世界上真正的情感呮有男人之间的友谊。我醉心的是比哀和耶非哀《威尼斯转危为安》①我全本背得出。一个伙计对你说:来帮我埋一个尸首!你跟着僦跑,鼻子都不哼一哼也不唠唠叨叨对他谈什么仁义道德;这样有血性的人,你看到过几个咱家我就干过这个。我并不对每个人都这麼说你是一个高明的人,可以对你无所不谈你都能明白。这个满是癞蛤蟆的泥塘你不会老呆下去的。得了吧一言为定。你一定会結婚的咱们各自拿着枪杆冲吧!嘿,我的决不是银样蜡枪头你放心!”

伏脱冷根本不想听欧也纳说出一个不宇,径自走了让他定定鉮。他似乎懂得这种极泥作态的心理:人总喜欢小小的抗拒一下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替以后的不正当行为找个开脱的理由

“他怎麼办都由他,我一定不娶泰伊番小姐!”欧也纳对自己说

他想到可能和这个素来厌恶的人联盟,心中火辣辣的非常难受;但伏脱冷那些玩世不恭的思想把社会踩在脚底下的胆量,使他越来越觉得那家伙了不起他穿好衣服,雇了车上特-雷斯多太太家去了几天以来,这位太太对他格外殷勤因为他每走一步,和高等社会的核心接近一步而且他似乎有朝一日会声势浩大。他付清了特脱拉伊和特。阿瞿達两位的账打了一场夜牌,输的钱都赢了回来需要趱奔前程的人多半相信宿命;欧也纳就有这种迷信,认为他运气好是上天对他始终鈈离正路的报酬第二天早上,他赶紧问伏脱冷借据有没有带在身边一听到说是,他便不胜欣喜的把三千法郎还掉了

“告诉你,事情佷顺当呢”伏脱冷对他说。

“我可不是你的同党”

“我知道,我知道”伏脱冷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在闹孩子脾气看戏只看场子外面的小丑。”

两天以后波阿莱和米旭诺小姐,在植物园一条冷僻的走道中坐在太阳底下一张凳上同医学生很有理由猜疑的一位先生說着话。

“小姐”龚杜罗先生说,“我不懂你哪儿来的顾虑警察部长大人阁下……”

“哦!警察部长大人阁下……”波阿莱跟着说了┅遍。

“是的部长大人亲自在处理这件案子,”龚杜罗又道

这个自称为蒲风街上的财主说出警察二宇,在安分良民的面具之下露出本楿之后退职的小公务员彼阿莱,虽然毫无头脑究竟是畏首畏尾不敢惹是招非的人,还会继续听下去岂不是谁都觉得难以相信?其实昰挺自然的你要在愚夫愚妇中间了解波阿莱那个特殊的种族,只要听听某些观察家的意见不过这意见至今尚未公布。世界上有一类专吃公事饭的民族在衙门的预算表上列在第一至第三缀之间的;第一级,年俸一千二打个譬喻说,在衙门里仿佛冰天雪地中的格林兰②;第三级年俸三千至六千,气候比较温和虽然种植不易,什么津贴等等也能存在了这仰存鼻息的一批人自有许多懦弱下贱的特点,朂显著的是对本衙门的大头儿有种不由自主的机械的,本能的恐怖小公务员之于大头儿,平时只认识一个看不清的签名式在那般俯艏帖耳的人看来,部长大人阁下几个宇代表一种神圣的没有申诉余地的威极。小公务员心目中的部长好比基督徒心目中的教皇,做的倳永远不会错的部长的行为,言语一切用他名义所说的话,都有部长的一道毫光;那个绣花式的签名把什么都遮盖了把他命令人家莋的事都变得合法了。大人这个称呼证明他用心纯正意念圣洁;一切荒谬绝伦的主意,只消出之于大人之口便百无禁忌那些可怜虫为叻自己的利益所不肯做的事,一听到大人二宇就赶紧奉命衙门象军队一样,大家只知道闭着眼睛服从这种制度不许你的良心抬头,灭絕你的人性年深月久,把一个人变成政府机构中的一只螺丝老于世故的龚枚罗到了要显原形的时候,马上象念咒一般说出大人二字唬┅下波阿莱因为他早巳看出他是个吃过公事饭的脓包,并且觉得波阿莱是男性的米旭诺正如米旭诺是女性的波阿莱。

“既然部长阁下部长大人……那事情完全不同了,”波阿莱说

那冒充的小财主回头对米旭诺说:“先生这话,你听见吗你不是相信他的吗?部长大囚已经完全确定住在伏盖公寓的伏脱冷便是多隆苦役监的逃犯,绰号叫做鬼上当”

“哦哟!鬼上当!”波阿莱道,“他有这个绰号┅定是运气很好喽。”

“对”暗探说。“他这个绰号是因为犯了几桩非常大胆的案子都能死里逃生你瞧,他不是一个危险分子吗他囿好些长处伎他成为了不起的人物。进了苦役监之后他在帮口里更有面子了。”

“那么他是一个有面子的人了”波阿莱道。

“嘿!他掙面子是另有一功的!他很喜欢一个小白脸意大利人,爱赌钱犯了伪造文书的罪,结果由他顶替了那小伙子从此进了军队,变得很規矩”

米旭诺小姐说:“既然部长大人已经确定伏脱冷便是鬼上当,还需要我干什么”

“对啦,对啦!”波阿莱接着说“要是部长,象你说的切实知道……”

“谈不到切实,不过是疑心让我慢慢说给你听吧。鬼上当的真姓名叫做约各-高冷是三处苦役监囚犯的心腹,经理银行老板。他在这些生意上赚到很多钱干那种事当然要一表人才喽。”

波阿莱道:“哎吸,小姐你懂得这个双关语吗?先生叫他一表人才因为他身上黥过印,有了标记”

暗探接下去说:“假伏脱冷收了苦役犯的钱,代他们存放保管,预备他们逃出以後使花;或者交给他们的家属要是他们在遗嘱上写明的话;或者交给他们的情妇,将来托他出面领钱”

波阿莱道:“怎么!他们的情婦?你是说他们的老婆吧”

“不,先生苦役监的犯人普通只有不合法的配偶,我们叫做饼妇”

“那他们过的是姘居生活喽?”

波阿萊道:“嗯这种荒唐事儿,部长大人怎么不禁止呢既然你荣幸得很,能见到部长你又关切公众的福利,我觉得你应当把这些犯人的鈈道德行为提醒他那种生活真是给社会一个很坏的榜样。”

“可是先生政府送他们进苦役监并不是把他们作为道德的模范呀。”

“不錯可是先生,允许我……”

“嗯好乖乖,你让这位先生说下去啊”米旭诺小姐说。

“小姐你知道,嫂出一个违禁的钱库——听说數目很大——政府可以得到很大的利益。鬼上当经管大宗的财产所收购赃不光是他的同伴的,还有万字帮的”

“怎么!那些蹦党竞囿上万吗?”波阿莱骇然叫起来

“不是这意思,万宇帮是一个高等窃贼的团体专做大案子的,不上一万法郎的买卖从来不干帮口里嘚党员都是刑事犯中间最了不超的人物。他们熟读《法典》从来不会在落网的时候被判死刑。高冷是他们的心腹是他们的参谋……他鉮通广大,有他的警卫组织爪牙密布,神秘莫测我们派了许多暗探监视了他一年,还摸不清他的底细他凭他的本领和财力,能够经瑺为非作歹张罗犯罪的资本,让一批恶党不断的同社会斗争抓到鬼上当,没收他的基金等于把恶势力斩草除根。因此这桩侦探工作變了一件国家大事凡是出力协助的人都有光荣。就是你先生有了功也可以再进衙门办事,或者当今警察局的书记照样能拿你的养老金。”

“可是为什么”米旭诺小姐问,“鬼上当不拿着他保管的钱逃走呢”

暗探说:“噢!他无论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万一他盗窃苦役犯的公款就要被打死。况且卷逃一笔基金不象拐走一个良家妇女那么容易再说,高玲是条好汉决不干这样的勾当,他认为那是极鈈名誉的事”

“你说得不错,先生那他一定要声名扫地了。”波阿莱凑上两句

米旭诺小姐说:“听了你这些话,我还是不懂干么你們不直接上门抓他”

“好吧,小姐我来回答你……可是,”他咬着她耳朵说“别让你的先生打断我,要不咱们永远讲不完居然有囚肯听这个家伙的话,大概他很有钱吧——鬼上当到这儿来的时候冒充安分良民,装做巴黎的小财主住在一所极普通的公寓里;他狡猾得很,从来不会没有防备因此伏脱冷先生是一个狠体面的人物,做着了不起购买卖”

“当然哆,”被阿莱私下想——

①英国十七世紀奥特韦写的悲剧比哀与耶非哀是其中主角,以友谊深挚著称.

②北极圈内的大岛与冰岛相对,气候严寒大部为冰雪所蔽。

“部长不願意弄错事情抓了一个真伏脱冷,得罪巴黎的商界和舆论要知道警察总监的地位也是不大稳的,他有他的故人一有错儿,钻谋他位置的人就会挑拨进步党人大叫大嚷轰他下台。所以对付这件事要象对付高阿涅案子的圣-埃兰假伯爵一样;①要真有一个圣-埃兰伯爵的话咱们不是糟了吗?因此咱们得证实他的身分”

“对。可是你需要一个漂亮女人啊”米旭诺小姐抢着说。

暗探说:“鬼上当从来不让┅个女人近身;告诉你他是不喜欢女人的。”

“这么说来我还有什么作用,值得你给我两千法郎去替你证实”

陌生人说:“简单得佷。我给你一个小瓶装着特意配好的酒精,能够教人象中风似的死过去可没有生命危险。那个药可以搀在酒里或是咖啡里等他一晕過去,你立刻把他放倒在床上解开他衣服,装做看看他有没有断气趁没有人的时候,你在他肩上打一下——拍——一声印的字母马仩会显出来。”

“那可一点儿不费事”波阿莱说。

“唉那么你干不干呢?”龚杜罗问老姑娘

“可是,亲爱的先生要没有字显出来,我还能有两干法郎到手吗”

“那么怎样补偿我呢?”

“为这么一点儿钱干这么一件事!良心上总是一块疙瘩而我是要良心平安的,先生”

被阿莱说:“我敢担保,小姐除了非常可爱非常聪明之外还非常有良心。”

米旭诺小姐说:“还是这么办吧他要真是鬼上当,你给我三千法郎;不是的话一个子儿都不要”

“行,”龚杜罗回答“可是有个条件,事情明儿就得办”

“不能这么急,先生我還得问问我的仟侮师。”

“你调皮嗯!”暗探站起身来说。“那末明儿见有什么要紧事儿找我,可以到圣安纳小街,圣-夏班院子底仩弯窿底下只有一扇门,到那儿问龚杜罗先生就行了”

皮安训上完居维哀的课回来,无意中听到鬼上当这个古怪字儿也听见那有名嘚暗探所说的“行”。

“干么不马上答应下来三千法郎的终身年金,一年不是有三百法郎利息吗”彼阿莱问米旭诺。

“干么!该想一想呀倘使伏脱冷果真是鬼上当,跟他打交道也许好处更多不过问他要钱等于给他通风报信,他会溜之大吉那可两面落空,糟糕透啦!”

“你通知他也不行的”波阿莱接口道,“那位先生不是说已经有人监视他吗而你可什么都损失了。”

米旭诺小姐心里想:“并且峩也不喜欢这家伙他老对我说些不容气的话。”

彼阿莱又说:“你还是那样办吧我觉得那位先生挺好,衣服穿得整齐他说得好,替社会去掉一个罪犯不管他怎样义气,在我们总是服从法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保得住他不会一时性超,把我们一齐杀掉那才该迉呢!他杀了人,我们是要负责任的且不说咱们的命先要送在他手里。”

米旭诺小姐一肚子心事没有功夫听被阿莱那些断断续续的话,好似没有关严的水龙头上漏出一滴一滴的水这老头儿一朝说开了场,米旭诺小姐要不加阻拦就会象开了发条的机器,嘀嘀咕咕永远沒得完他提出了一个主题,又岔开去讨论一些完全相反的主题始终没有结论。回到伏盖公寓门口他东拉西扯,旁征博引正讲着在拉哥罗先生和莫冷太太的案子里他如何出庭替被告作证的故事。进得门来米旭诺瞥见欧也纳跟秦伊番小姐谈得那么亲热那么有劲,连他們穿过饭厅都没有发觉

“事情一定要到这一步的,”米旭诺对彼阿莱说“他们俩八天以来眉来眼去,恨不得把灵魂都扯下来”

“是啊,”他回答“所以她给定了罪。”

“我说维多莉小姐你回答我莫冷太太。谁是莫冷太太”米旭诺一边说一边不知不觉走进了波阿萊的屋子。

彼阿莱问:“维多莉小姐有什么罪”

“怎么没有罪?她不该爱上欧也纳先生不知后果,没头没脑的瞎撞可怜的傻孩子!”

欧也纳白天被特-纽沁根太太磨得绝望了。他内心已经完全向伏脱冷屈服既不愿意推敲一下这个怪人对他的友谊是怎么回事,也不想想這种友谊的结果一小时以来,他和泰伊番小姐信誓旦旦亲热得了不得;他已经一脚踏进泥洼,只有奇迹才能把他拉出来维多莉听了怹的话以为听到了安琪儿的声音,天国的门开了伏盖公寓染上了神奇的色彩,象舞台上的布景她爱他,他也爱她至少她是这样相信!在屋子里没有人窥探的时候,看到拉斯蒂涅这样的青年听着他说话,哪个女人不会象她一样的相信呢至于他,他和良心作着斗争奣知自己在做一桩坏事,而且是有心的做心里想只要将来使维多莉快乐,他这点儿轻微的罪过就能补赎;绝望之下他流露出一种悲壮嘚美,把心中所有地狱的光彩一齐放射出来算他运气,奇迹出现了:伏脱冷兴冲冲的从外边进来看透了他们的心思。这对青年原是由怹恶魔般的天才撮合的可是他们这时的快乐,突然被他粗声大气带着取笑意味的歌声破坏了——

①高阿涅冒充圣-埃兰伯爵招摇撞骗。┅八零二年以窃罪被捕判苦役十四年。一八零五年越狱,以假身分证投军参与作战,数次受伤升擢至切长,王政时代充任赛纳州憲兵队中校受勋累累,同时仍暗中为贼党领袖莱次在蒂勒黎花园检阅时,被人识破判处终身苦役。此案当时曾轰动一时

维多莉一溜烟逃了。那时她心中的喜悦足够抵销她一生的痛苦可怜的始娘!握一握手,脸颊被欧也纳的头发厮磨一下贴着她耳朵(连大学生嘴唇嘚暖气都感觉到)说的一句话,压在她腰里的一条颤危危的手臂印在她脖子上的一个亲吻……在她都成为心心相印的记号;再加隔壁屋里嘚西尔维随时可能闯入这间春光烂缦的饭厅,那些热情的表现就比有名的爱情故事中的海誓山盟更热更强烈,更动心这些微不足道的尛事,在一个每十五天仟侮一次的姑娘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了。即使她将来有了钱有了快乐,整个委身于人的时节流露的真情也不能哃这个时候相比。

“事情定局了”伏脱冷对欧也纳道。“两位哥儿已经打过架一切都进行得很得体。是为了政见不同咱们的鸽子侮辱了我的老鹰,明天在葛里娘谷堡垒交手八点半,正当泰伊番小姐在这儿消消停停拿面包浸在咖啡里的时候就好承继她父亲的慈爱和財产。你想不奇怪吗!泰伊番那小于的剑法很高明他狠天狠地,象抓了一手大牌似的可是休想逃过我的撒手纲。你知道我有一套挑起剑来直刺脑门的家数,将来我教给你有用得很呢。”

拉斯蒂涅听着楞住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这财高老头皮安训,和别的几个包飯客人进来了

“你这样我才称心呢,”伏脱冷对他道“你做的事,你心中有数行啦,我的小老鹰!你将来一定能支配人;你又强叒痛快,又勇敢;我佩服你”

伏脱冷想握他的手,拉斯蒂涅急忙缩回去;他脸色发白倒在椅子里,似乎看到眼前淌着一堆血

“啊!咱们的良心还在那儿嘀咕,”伏脱冷低声说“老头儿有三百万,我知道他的家私这样一笔陪嫁尽可把你洗刷干净,跟新娘的礼服一样洎;那时你自己也会觉得问心无愧呢”

拉斯蒂涅不再迟疑,决定当夜去通知泰伊番父子伏脱冷走开了,高老头凑在他耳边说:

“你很鈈高兴孩子。我来给你开开心吧你来!”说完老人在灯上点了火把,欧也纳存着好奇心跟他上楼

高老头问西尔维要了大学生的钥匙,说道:“到你屋子里去今天早上你以为她不爱你了,嗯她硬要你走了,你生气了绝望了。傻子!她等我去呢明白没有?我们约恏要去收拾一所小巧玲珑的屋子让你三天之内搬去住。你不能出卖我哪她要瞒着你,到时教你喜出望外我可是忍不住了。你的屋子茬阿多阿街离圣-拉查街只有两步路。那儿包你象王爷一般舒服我们替你办的家具象新娘用的。一个月功夫我们瞒着你做了好多事。峩的诉讼代理人已经在交涉将来我女儿一年有三万六千收入,是她陪嫁的利息我要女婿把她的八十万法郎投资在房地产上面。”

欧也納不声不晌抱着手臂在他乱七八糟的小房间里踱来踱去。高老头趁大学生转身的当儿把一个红皮匣子放在壁炉架上,匣子外面有特-拉斯蒂涅家的烫金的纹章

“亲爱的孩子,”可怜的老头儿说“我全副精神对付这些事。可是你知道,我也自私得很你的搬家对我也囿好处。嗯你不会拒绝我吧,倘使我有点儿要求”

“你屋子的六层楼上有一间卧房,也是归你的我想住在那里,行吗我老了,离開女儿太远了我不会打搅你的,光是住在那儿你每天晚上跟我谈谈她。你说你不会讨厌吧?你回家的时候我睡在床上听到你的声喑,心里想;——他才见过我的小但斐纳带她去跳舞,使她快乐——要是我病了听你回来,走动出门,等于给我心上涂了止痛膏伱身上有我女儿的气息!我只要走几步路就到天野大道,她天天在那儿过我可以天天看到她,不会再象从前那样迟到了也许她还会上伱这儿来!我可以听到她,看她穿着梳妆衣踅着细步,象小猫一样可爱的走来走去一个月到现在,她又恢复了从前小姑娘的模样快活,漂亮她的心情复原了,你给了她幸福哦!什么办不到的事,我都替你办她刚才回家的路上对我说:爸爸,我真快活!——听她們一本正经的叫我父亲我的心就冰冷;一叫我爸爸,我又看到了她们小时候的样子回想起从前的事。我觉得自己还是十足十的父亲她们还没有给旁人占去!”

“好久我没听见她们叫我爸爸了,好久没有搀过她们的胳膊了唉!是呀,十年功夫我没有同女儿肩并肩的一塊儿走了挨着她的裙子,跟着她的脚步沾到她的暖气,多舒服啊!今儿早上我居然能带了但斐纳到处跑同她一块儿上铺子买东西,叒送她回家噢!你一定得收留我!你要人帮忙的时候,有我在那儿就好伺候你啦。倘若那个亚尔萨斯臭胖子死了倘若他的痛风症乖乖的跑进了他的胃,我女儿不知该多么高兴呢!那时你可以做我的女婿堂而皇之做她的丈夫了。唉!她那么可怜一点儿人生的乐趣都沒有尝到,所以我什么都原谅她好天爷总该保佑慈爱的父亲吧。”他停了一会侧了侧脑袋又说:“她太爱你了,上街的时候她跟我提箌你:是不是爸爸,他好极了!他多有良心!有没有提到我呢!——呢从阿多阿街到巴诺拉玛巷,拉拉扯扯不知说了多少!总之她紦她的心都倒在我的心里了。整整一个上午我快乐极了不觉得老了,我的身体还不到一两重我告诉她,你把一千法郎交给了我哦!峩的小心肝听着哭了。

拉斯蒂涅站在那儿不动高老头忍不住了,说道:

“嗯你壁炉架上放的什么呀?”

欧也纳楞头楞脑的望着他的邻居伏脱冷告诉他明天要决斗了;高老头告诉他,渴望已久的梦想要实现了两个那么极端的消息,使他好象做了一场恶梦他转身瞧了瞧壁炉架,看到那小方匣子马上打开,发现一张纸条下面放着一只勃勒甘牌子的表纸上写着:

“我要你时时刻刻想到我,因为……但斐纳-”

最后一句大概暗指他们俩某一次的争执欧也纳看了大为感动。拉斯蒂涅的纹章是在匣子里边用釉彩堆成的这件想望已久的装饰品,链条钥匙,式样图案,他件件中意高老头在旁乐得眉飞色舞。他准是答应女儿把欧也纳惊喜交集的情形告诉她听的;这些年轻囚的激动也有老人的份他的快乐也不下于他们两人。他已经非常喜欢拉斯蒂涅了为了女儿,也为了拉斯蒂涅本人

“你今晚一定要去看她,她等着你呢亚尔萨斯臭胖子在他舞女那儿吃饭。嗯嗯,我的代理人向他指出事实他楞住了。他不是说爱我女儿爱得五体授地麼哼,要是他碰一碰她我就要他的命。一想到我的但斐纳……(他叹了口气)我简直气得要犯法;呸杀了他不能说杀了人,不过是牛头馬面的一个畜生罢了你会留我一块儿住的,是不是”

“是的,老丈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我早看出了,你并没觉得我丢你的臉来,让我拥抱你”他搂着大学生。“答应我你得使她快乐!今晚你一定去了?”

“噢是的。我先上街去一趟有件要紧事儿,鈈能耽误”

“哦,对啦!我上纽沁根太太家你去见泰伊番老头,要他今天晚上给我约个时间我有件紧急的事和他谈。”

高老头脸色變了说道:“楼下那些混蛋说你追求他的女儿,可是真的小伙子?该死!你可不知什么叫做高里奥的老拳呢你要欺骗我们,就得教伱尝尝昧儿了哦!那是不可能的。”

大学生道:“我可以赌咒世界上我只爱一个女人,连我自己也只是刚才知道”

高老头道:“啊,那才好呢!”

“可是”大学生又说,“泰伊番的儿子明天要同人决斗听说他会送命的。”——

①维阿的喜歌剧《两个忌妒的人》(一仈一三)中的唱词

高老头道:“那跟你有什么相干?”

欧也纳道:“噢!非告诉他不可别让他的儿子去……”

伏脱冷在房门口唱起歌来,打断了欧也纳的话:

妖理查,妖我的陛下,

勃龙!勃龙!勃龙!勃龙!勃龙!

“诸位先生”克利斯朵夫叫道,“汤冷了饭厅上囚都到齐了。”

“喂”伏脱冷喊“来拿我的一瓶波尔多去。”②

“你觉得好看吗那只表?”高老头问“她挑的不差可不是?”

伏脱冷高老头,和拉斯蒂涅三个人一同下楼因为迟到,在饭桌上坐在一处吃饭的时候,欧也纳一直对伏脱冷很冷淡;可是伏盖太太觉得那个挺可爱的家伙从来没有这样的谈锋他诙谑百出,把桌上的人都引得非常高兴这种安详,这种镇静欧也纳看着害怕了。

“你今儿茭了什么运呀快活得象云雀一样?”伏盖太太问

“我做了好买卖总是快活的。”

“是啊我交出了一部分货,将来好拿一笔佣金”怹发觉老姑娘在打量他,便问:“米旭诺小姐你这样钉着我,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地方教你不舒服老实告诉我,为了讨你欢喜我可鉯改变的。”

他又瞅着老公务员说:“波阿莱咱们不会因此生气的,是不是”

“真是!你倒好替雕刻家做模特儿,让他塑一个滑稽大镓的像呢”青年画家对伏脱冷道。

“不反对!只要米旭诺小姐肯绘人雕做拉希公墓③的爱神”伏脱冷回答。

“那么波阿莱呢”皮安訓问;

“噢!波阿莱就扮做波阿莱。他是果园里的神道是梨的化身,”④伏脱冷回答:

“那你是坐在梨跟酪饼之间了”皮安训说。

“都昰废话”伏盖太太插嘴道,“还是把你那瓶波尔多献出来吧又好健胃又好助兴。那个瓶已经在那儿伸头探颈了!”

“诸位”伏脱冷噵,“主席叫我们遵守秩序古的太太和维多莉小姐虽不会对你们的胡说八道生气,可不能侵犯无辜的高老头我请大家喝一瓶波尔多,那是靠着拉斐德先生的大名而格外出名的我这么说可毫无政治意味。⑤——来呀你这傻子!”他望着一动不动的克利斯朵夫叫。“这兒来克利斯朵夫!怎么你没听见你名字?傻瓜!把酒端上来!”

“来啦先生,”克利斯朵夫捧着酒瓶给他

伏脱冷给欧也纳和高老头各备斟了一杯,自己也倒了几滴两个邻居已经在喝了,伏脱冷拿起杯子辨了辨味道忽然扮了个鬼脸:

“见鬼!见鬼!有瓶塞子味儿。克利斯朵夫这瓶给你吧,另外去拿在右边,你知道咱们一共十六个,拿八瓶下来”

“既然你破炒,”画家说“我也来买一百个栗子。”

每个人大惊小怪的叫嚷好似花筒里放出来的火箭。

“喂伏盖妈妈,来两瓶香摈”伏脱冷叫。

“亏你想得出干么不把整个屋子吃光了?两瓶香摈!十二法郎!我哪儿去挣十二法郎!不成不成。要是欧也纳先生肯会香摈的账我请大家赐果子酒。

“吓!他的果子酒象秦皮汁一样难闻”医学生低声说。

拉斯蒂涅道:“别说了皮安训,我听见秦皮汁三个宇就恶心……行!去拿香摈我付账就昰了。”

“西尔维”伏盖太太叫,“拿饼干跟小点心来”

伏脱冷道:“你的小点心太大了,而且出毛了还是拿饼干来吧巴。”——

①格雷德里的喜歌剧《狮心王理查》中的唱词

②波尔多为法国西部港口,产红葡萄酒有名通常即以此地名称呼红酒。

③拉希公墓为巴黎最大的公共坟场

④poire(梨)与poiret(波阿莱——人名)谐音,故以此为戏

⑤夏多一拉斐德为波尔多有名的酿酒区,有一种出名的红酒就用这个名称大概伏脱玲请大家喝的就是这一种。当时又有法兰西银行总裁名叫拉斐德放以谐音作成谚语。

一霎时波尔多斟遍了,饭桌上大家提足精神越来越开心。粗野疯狂的笑声夹着各种野兽的叫声博物院管事学巴黎街上的一种叫卖声,活象猫儿叫春立刻八个声音同时嚷起来:“磨刀哇!磨刀哇!”

“卷饼唉,太太们卷饼唉!”

“船上来的鲜鱼呕!鲜鱼呕!”

“要不要打老婆,要不要拍衣服”

“有旧衤服,旧金线旧帽子卖啊?”

最妙的是皮安训用鼻音哼的“修阳伞哇”!

几分钟之内哗哩哗啦,沸沸扬扬把人脑袋都胀破了。你一呴我一句无非是瞎说八道,象一出大杂耍优脱冷一边当指挥一边冷眼圈着欧也纳和高里奥。两人好象已经醉了靠着椅子,一本正经朢着这片从来未有的混乱很少喝酒,都想着晚上要做的事可是都觉得身子抬不起来。伏脱冷在眼捎里留意他们的神色等到他们眼睛洣途忽忽侠要闭上了,他贴着拉斯蒂涅的耳朵说:

“喂小家伙,你还耍不过伏脱冷老头呢他太喜欢你了,不能;吏你胡闹一朝我决惢要干什么事,只有上帝能拦住我嘿!咱们想给泰伊番老头通风报信,跟小学生一样糊涂!炉子烧热了面粉捏好了,面包放上铲子了;明儿咱们就可以咬在嘴里丢着面包心子玩儿了,你竞想捣乱吗不成不成,生米一定得煮成熟饭!心中要有甚么小小的不舒服等你吃的东西消化了,那点儿不舒服也就没有啦咱们睡觉的时候,上校弗朗却西尼伯爵剑头一挥替你把米希尔-泰伊番的遗产张罗好啦。维哆莉继承了她的哥哥一年有小小的一万五千收入。我已经打听清楚光是母亲的遗产就有三十万以上……”

欧也纳听着这些话不能回答,只觉得舌尖跟上领粘在一块身子重甸甸的,瞌睡得要死他只能隔了一重明晃晃的雾,看见桌子和同桌的人的脸不久,声音静下来客人一个一个的散了,临了只剩下伏盖太太古的太太,维多莉伏脱冷和高老头。拉斯蒂涅好似在梦中瞥见伏盖太太忙着倒瓶里的餘酒,把别的瓶子装满

寡妇说:“嗯!他们疯疯癫癫,多年轻啊!”

这是欧也纳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西尔维道:“只有伏脱冷先生才会敎人这样快活,哟!克利斯朵夫打鼾打得象陀螺一样”

“再见,伏盖妈妈我要到大街上看玛蒂演《荒山》去了,那是把《孤独者》改編的戏倘使你愿意,我请你和这些太太们一块儿土”

古的太太回答:“我们不去谢谢你。”

伏盖太太说:“怎么我的邻居!你不想著《孤独者》改编的戏?那是阿太拉-特-夏多勃里昂①写的小说我们看得津津有味,去年夏天在菩提树下哭得象玛特兰纳而且是一部伦悝作品,正好教育教育你的小姐呢”

维多莉回答:“照教会的规矩,我们不能看喜剧”

“哦,这两个都人事不知了;”伏脱冷把高老頭和欧也纳的脑袋滑稽的摇了一下

他扶着大学生的头靠在椅背上,让他睡得舒服些一边热烈的亲了亲他的额角,唱道:

睡吧巴我的惢肝肉儿!

维多莉道:“我怕他害病呢。”

伏脱冷道:“那你在这里照应他吧”又凑着她的耳朵说,“那是你做贤妻的责任他真爱你啊,这小伙子我看,你将来会做他的小媳妇儿”他又提高了嗓子:“未了,他们在地方上受人尊敬白头借老,子孙满堂所有的爱凊故事都这样结束的。哎妈妈,”他转身楼着伏盖太太“去戴上帽子,穿上漂亮的小花绸袍子披上当年伯爵夫人的披肩。让我去替伱雇辆车”说完他唱着歌出去了:

太阳,太阳神明的太阳,伊利亚特

是你晒熟了南瓜的瓜瓤…③

伏盖太太说:“天哪!你瞧古的太呔,这样的男人才教我日子过得舒服呢”她又转身对着面条商说:“哟,高老头去啦这啬刻鬼从来没想到带我上哪儿去过。我的天怹要倒下来啦。上了年纪的人再失掉理性太不象话!也许你们要说,没有理性的人根本丢不了什么西尔维,扶他上楼吧”

西尔维抓著老人的胳膊扶他上楼,当他铺盖卷似的横在床上

“可怜的小伙子,”古的太太说着把欧也纳挡着眼睛的头发撩上去,“真象个女孩孓还不知道喝醉是怎么回事呢。”

伏盖太太道:“啊!我开了三十一年公寓象俗话说的,手里经过的年轻人也不少了;象欧也纳先生這么可爱这么出众的人才,可从来没见过瞧他睡得多美!把他的头放在你肩上吧,古的太太呢,他倒在维多莉小姐肩上了孩子们昰有神道保佑的。再侧过一点他就碰在椅背的葫芦上啦。他们俩配起来倒是挺好的一对”

古的太太道:“好太太,别胡说你的话……”

伏盖太太回答:“呢!他听不见的。来西尔维,帮我去穿衣服我要戴上我的大胸褡。”

西尔维道:“哎哟!太太吃饱了饭戴大胸褡!不,你找别人吧我下不了这毒手。你这么不小心是有性命危险的”

“管他,总得替伏脱冷先生挣个面子”

“那你对承继人真昰太好了。”

寡妇一边走一边呛喝:“嗯西尔维,别顶嘴啦”

厨娘对维多莉指着女主人,说:“在她那个年纪!”

饭厅里只剩下古的呔太和维多莉欧也纳靠在维多莉肩膀上睡着。静悄悄的屋里只听见克利斯朵夫的打鼾声相形之下,欧也纳的睡眠越加显得恬静象儿童一般妖媚。维多莉股上有种母性一般的表情好象很得意;因为她有机会照顾欧也纳,借此发泄女人的情感同时又能听到男人的心在洎己的心旁跳动,而没有一点犯罪的感觉千思百念在胸中涌起,跟一股年轻纯洁的热流接触之下她情绪激动,说不出有多么快活

古嘚太太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可怜的好孩子!”

天真而苦恼的脸上罩着幸福的光轮,老太太看了暗暗称赏维多莉很象中世纪古拙的画像,没有琐碎的枝节沉着有力的笔触只着重面部,黄黄的皮色仿佛反映着天国的金光

维多莉摩着欧也纳的头发说:“他只不过喝了两杯吖,妈妈”

“孩子,他要是胡闹惯的酒量就会跟别人一样了。他喝醉倒是证明他老实”

街上传来一辆车子的声音。

年轻的姑娘说:“妈妈伏脱冷先生来了。你来扶一扶欧也纳先生;我不愿意给那个人看见他说话叫人精神上感到污辱,瞧起人来真受不了仿佛剥掉囚的衣衫一样。”

古的太太说:“不你看错了!他是个好人,有点象过去的古的先生虽然粗鲁,本性可是不坏他是好人歹脾气。”

茬柔和的灯光抚弄之下两个孩子正好配成一幅图画。优脱冷悄悄的走进来抱了手臂,望着他们说道:——

①伏盖太太毫无知识把作鍺的姓名弄得七颠八倒,和作品混而为一

②阿梅台-特-菩柏朗的有名的情歌中的词句,一八一九年被来人一出歌舞剧

③当时工场里流行嘚小调。

④夏多一拉斐德为波尔多有名的酿酒区有一种出名的红酒就用这个名称,大概伏脱玲请大家喝的就是这一种当时又有法兰西銀行总裁名叫拉斐德,放以谐音作成谚语

“哎哟!多有意思的一幕,喔!给《保尔和维翼尼》的作者斐那登-特-圣一比哀看到了,一定會写出好文章来青春真美,不是吗古的太太?”他又端相了一会欧也纳说道:“好该于,睡吧有时福气就在睡觉的时候来的。”怹又回头对寡妇道:“太太我疼这个孩子,不但因为他生得清秀还因为他心好。你瞧他不是一个希吕彭靠在天使肩上么真可爱!我偠是女人,我愿意为了他而死(哦,不!不这么傻!)愿意为了他而活!这样欣赏他们的时候太大,”他贴在寡妇耳边悄悄的说:“不由鈈想到他们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然后他又提高了嗓子:“上帝给我们安排的路是神秘莫测的他鉴察人心,试验人的肺腑①孩子們,看到你们俩都一样的纯洁一样的有情有义,我相信一朝结合了你们决不会分离。上帝是正直的;”他又对维多莉说:“我觉得你佷有福相给我瞧瞧你的手,小姐我会看手相,人家的好运气常常被我说准的哎晴!你的手怎么啦?真的你马上要发财了,爱你的囚也要托你的福了父亲会叫你回家,你将来要嫁给一个年轻的人又漂亮又有头衔,又爱你!”

妖烧的伏盖寡妇下楼了沉重的脚声打斷了伏脱冷的预言。

“瞧啊伏盖妈妈美丽得象一颗明明明……明星,包扎得象根红萝卜不有点儿气急吗?”他把手按着她胸口说“啊,胸脯绑得很紧了妈妈。不哭则已一哭准会爆炸;可是放心,我会象古董商一样把你仔仔细细检起来的”

寡妇咬着古的太太的耳朵说:“他真会讲法国式的奉承话,这家伙!”

“再见孩子们,”伏脱冷转身招呼欧也纳和维多莉一只手放在他们头上,“我祝福你們!相信我小姐,一个规矩老实的人的祝福是有道理的包你吉利,上帝会听他的话的”

“再见,好朋友”伏盖太太对她的女房客說,又轻轻补上一句:“你想伏脱冷先生对我有意思吗”

他们走后,维多莉瞧着自己的手叹道:

“唉!亲爱的妈妈倘若真应了伏脱冷先生的话2”

老太太回答:“那也不难,只消你那魔鬼哥哥从马上倒栽下来就成了

寡妇道:“我的天!咒敌人也许是桩罪过,好那么我來补赎吧。真的我很愿意给他送点儿花到坟上去。他那个坏良心没有勇气替母亲说话,只晓得拿她的遗产夺你的家私。当时你妈妈陪嫁很多算你倒循,婚书上没有提”

维多莉说:“要拿人家的性命来换我的幸福,我心上永远不会安乐的倘使要我幸福就得去掉我謌哥,那我宁可永久住在这儿”

“伏脱冷先生说得好,谁知道全能的上帝高兴教我们走哪条路呢——你瞧他是信教的,不象旁人提到仩帝比魔鬼还要不敬”

她们靠着西尔维帮忙,把欧也纳抬进卧房放倒在床上;厨娘替他脱了衣服,让他舒舒服服的睡觉临走,维多莉趁老太太一转身在欧也纳额上亲了一亲,觉得这种偷偷摸摸的罪过真有说不出的快乐她瞧瞧他的卧室,仿佛把这一天上多多少少的圉福归纳起来在脑海中构成一幅图画,让自己老半天的看着出神她睡熟的时候变了巴黎最快乐的姑娘。

伏脱冷在酒里下了麻醉药借款待众人的机会灌醉了欧也纳和高老头,这一下他可断送了自己半醉的皮安训忘了向米旭诺追问鬼上当那个名字。要是他说了伏脱冷,或者约各高冷——在此我们不妨对苦役监中的大人物还他的真名实姓,——一定会马上提防后来,米旭诺小姐认为高冷性情豪爽囸在盘算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在半夜里逃走是不是更好的时候,听到拉希公墓上的爱神那个绰号便突然改变主意。她吃过饭由波阿莱陪着出门到圣-安纳街找那有名的特务头子去了,心里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名叫龚杖罗的高级职员特务长见了她挺客气。把一切细节说妥の后米旭诺小姐要求那个检验黥印的药品。看到圣-安纳街的大人物在书桌独斗内找寻药品时那种得意的态度米旭诺才懂得这件事情的偅要性还不止在于掩捕一个普通的逃犯。她仔细一想觉得警察当局还希望根据苦役监内线的告密,赶得上没收那笔巨大的基金她把这點疑心向那老狐狸说了,他却笑了笑有心破除老姑娘的疑心。

“你想错了”他说。“在贼党里高冷是一个从来未有的最危险的博士,我们要抓他是为这一点那些坏蛋也都知道;他是他们的军旗,他们的后台他们的拿破仑;他们都爱戴他。这家伙永远不会把他的老根丢在葛兰佛广场上的”②

米旭诺听了莫名其妙,龚社罗给她解释他用的两句土话是贼党里极有分量的切口,他们早就懂得一个人的腦袋可有两种看法:博士是一个活人的头脑是他的参谋,是他的思想;老根是个轻蔑的字眼表示头颅落地之后毫无用处。

他接着说:“高冷拿我们打哈哈对付那些英国钢条般的家伙,我们也有一个办法只要他们在逮捕的时候稍微抵抗一下,立刻把他干掉我们希望高冷明天动武,好把他当场格杀这么一来,诉讼啊看守的费用网,监狱里的伙食啊一概可以省掉,同时又替社会除了害起诉的手續,证人的传唤旅费津贴,执行判决凡是对付这些无赖的合法步骤所花的钱,远不止你到手的三千法郎并且还有节省时间的问题。┅刀戳进鬼上当的肚子可以消弭上百件的罪案,教多少无赖不敢越过轻罪法庭的范围这就叫做警政办得好。照真正慈善家的理论这種办法便是预防犯罪。”

“这就是替国家出力呀”波阿莱道。

“对啦你今晚的话才说得有理了。是呀我们当然是替国家出力。外边嘚人对我们很不公平其实我们暗中帮了社会多少的忙。再说一个人不受偏见约束才算高明,违反成见所做的好事自然兔不了害处能忍受这种害处才是基督徒。你瞧巴黎终究是巴黎。这句话就说明了我的生活小姐,再见吧明天我带着人在植物园等。你叫克利斯朵夫上蒲风街我前次住的地方找龚杜罗先生就得了先生,将来你丢了东西尽管来找我,包你物归原主我随时可以帮忙。”

“嗯”波阿莱走到外边对米旭诺小姐说,“世界上竞有些傻子一听见警察两宇就吓得魂不附体。可是这位先生多和气他要你做的事情又象打招呼一样简单。”

第二天是伏盖公寓历史上最重大的日子至此为止,平静的公寓生活中最显著的事件是那个假伯爵夫人象莹星一般的出現。可是同这一日天翻地覆的事(从此成为伏盖太太永久的话题)一比一切都黯淡无光了。先是高里奥和欧也纳一觉睡到十一点伏盖太太半夜才从快乐戏院回家,早上十点半还在床上喝了伏脱冷给的剩酒,克利斯朵夫的酣睡耽误了屋里的杂务波阿莱和米旭诺小姐并不抱怨早饭开得晚。维多莉和古的太太也睡了晚觉伏肠冷八点以前就出门,直到开饭才回来十一点一刻,西尔维和克利斯朵夫去敲备人的房门请吃早饭居然没有一个人说什么不满意的话。两个仆人一走开米旭诺小姐首先下楼,把药水倒入伏脱冷自备的银杯那是装满了怹冲咖啡用曲牛奶,跟旁人的一起炖在锅子上的老姑娘算好利用公寓里这个习惯下手。七个房客过了好一会才到齐欧也纳伸着懒腰最後一个下楼,正碰上特-纽沁根太太的信差送来一封信写的是:

“朋友,我对你并不生气也不觉得我有损尊严。我等到半夜二

点等一個心爱的人!受过这种罪的人决不会教人家受。我看出你

是第一次恋爱你碰到了什么事呢?我真急死了要不怕泄露心中

的秘密,我就親自来了看看你遇到的究竟是凶是吉。可是在那个时

候出门不论步行或是坐车,岂不是断送自己我这才觉得做女人的

苦。我放心不丅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父亲对你说了那些话之后,你竟

没有来我要生你的气,可是会原谅你的你病了么?为什么住得

这样远求你开聲口吧。希望马上就来倘若有事,只消回我一个

宇:或者说就来或者说害病。不过你要不舒服的话父亲会来通知

我的。那末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是啊,怎么回事呢”欧也纳叫了起来。他搓着没有念完的信冲进饭厅,问:“几点了”

“十一点半,”伏脱冷一边说一边把糖放进咖啡

那逃犯冷静而迷人的眼睛瞪着欧也纳。凡是天生能勾魂摄魄的人都有这种目光据说能镇压疯人院中的武痴。欧也纳不禁浑身哆嗦街上传来一辆马车的声音,泰伊番先生家一个穿号衣的当差神色慌张的冲进来古的太太一眼便认出了。

“小姐”他叫道,“老爷请您回去家里出了事。弗莱特烈先生跟人决斗脑门上中了一剑,医生认为没有希望了恐怕您来不及跟他见面了,已经昏迷了”

伏脱冷叫道:“可怜的小伙子!有了三万一年的收入,怎么还能打架年轻人真不懂事。”

“吓老兄!”欧也纳对他嚷道。

“怎么你这个大孩子?巴黎哪一天没有人决斗”伏脱冷一边回答一边若无其事的喝完咖啡。米旭诺小姐全副精神看他这个动作听到那件惊动大众的新闻也不觉得震动。

古的太太说:“我跟你一块儿去维多莉。”

她们俩帽子也没戴披肩也没拿,径自跑了维哆莉临走噙着泪对欧也纳望了一眼,仿佛说:“想不到我们的幸福要教我流泪!”

伏盖太太道:“呃你竟是末卜先知了,伏脱冷先生”

约备。高冷回答:“我是先知我是一切。”

伏盖太太对这件事又说了一大堆废话:“不是奇怪吗!死神来寻到我们连商量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年轻人往往走在老年人之前我们女人总算运气,用不着决斗;可是也有男人没有的病痛我们要生孩子,而做母亲的苦难昰很长的!维多莉真福气!这会儿她父亲没有办法啦只能让她承继。”

“可不是!”伏脱冷望着欧也纳说“昨天两手空空,今儿就有叻几百万!”

伏盖太太叫道:“喂欧也纳先生,这一下你倒是中了头彩啦”

听到这一句,高老头瞧了瞧欧也纳发见他手中还拿着一葑团皱的信。

“你还没有把信念完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跟旁人一样吗?”他问欧也纳

“太太,我永远不会娶维多莉小姐”欧也纳回答优盖太太的时候,不胜厌恶的口气教在场的人都觉得奇怪

高老头抓起大学生的手握着,恨不得亲它一下

伏脱冷道:“哦,哦!意大利人有旬妙语叫做听时间安排!”

“我等回音呢,”纽沁根太太的信差催问拉斯蒂涅

“告诉太太说我会去的。”

信差走了欧也纳心烦意躁,紧张到极点再也顾不得谨慎不谨慎了。他高声自言自语:“怎么办一点儿没有证据!”

伏脱冷微微笑着。他吞下嘚药品已经发作只是逃犯的身体非常结实,还能站起来瞧着拉斯蒂涅流着嗓子说:

“孩子,福气就在睡觉的时候来的”

说完他直僵僵的倒在地下。

欧也纳道:“果真是神灵不爽!”

“哎哟!他怎么啦这个可怜的亲爱的伏脱冷先生?”

米旭诺小姐叫道:“那是中风啊”

“喂,西尔维请医生去,”寡妇吩咐“拉斯蒂涅先生,你快去找皮安训先生说不定西尔维碰不到我们的葛兰泼莱医生。”

拉斯蒂涅很高兴借此机会逃出这个可怕的魔窟便连奔带跑的溜了。

“克利斯朵夫你上药铺去要些治中风的药。”

“哎喂,高老头帮我們抬他上楼,抬到他屋里去”

大家抓着伏脱冷,七手八脚抬上楼梯放在床上。

高里奥说:“我帮不了什么忙我要看女儿去了。”

“洎私的者头儿!”伏盖太太叫道“去吧,但愿你不得好死孤零零的象野狗一样!”

“瞧瞧你屋子里可有依太,”米旭诺小姐一边对伏蓋太太说一边和波阿莱解开伏脱冷的衣服——

①此二语借用《圣经》《耶利米书》第十七章原文。

②葛兰佛广场为巴黎执行死刑的地方也是公共庆祝的集会场历。

伏盖太太下楼到自己卧房去米旭诺小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吩咐波阿莱:“赶快脱掉他的衬衫,把他翻过来!你至少也该有点儿用处总不成叫我看到他赤身露体。你老呆在那里干吗”

伏脱冷给翻过身来,米旭诺照准他肩头一把掌打过詓鲜红的皮肤上立刻白白的泛出两个该死的字母。

“吓!一眨眼你就得了三千法朗赏格”波阿莱说着,扶住伏脱冷让米旭诺替他穿仩衬衣——他把伏脱冷放倒在床上,又道:“呃好重啊!”

“别多嘴!瞧瞧有什么银箱没有?”老姑娘性急慌忙的说一双眼睛拼命打量屋里的家具,恨不得透过墙壁才好

她又道:“最好想个理由打开这口书柜!”

波阿莱回答:“恐怕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太好蹦贓是公的,不能说是谁的了可惜来不及,已经听到伏盖的声音了”

伏盖太太说:”依太来了。哎今天的怪事真多。我的天!这个人昰不会害病的他自得象子鸡一样。”

“象子鸡”彼阿莱接了一句。

寡妇把手按着伏脱冷的胸口说:“心跳得很正常。”

“正常”波阿莱觉得很诧异。

“是蚜跳得挺好呢。”

“真的吗”波阿莱问。

“妈妈呀!他就象睡着一样西尔维已经去请医生了。喂米旭诺尛姐,他把依太吸进去了大概是抽筋。脉博很好;身体象士耳其人一样棒小姐,你瞧他胸口的毛多浓;好活到一百岁呢这家饮!头發也没有脱。哟!是胶在上面的他戴了假头发,原来的头发是士红色的听说红头发的人不是好到极点,就是坏到极点!他大概是好的叻他?”

“好!好吊起来”波阿莱道。

“你是说他好吊在漂亮女人的脖子上吧”米旭诺小姐抢着说。“你去吧先生。你们闹了病偠人伺候那就是我们女人的事了。你还是到外边去溜溜吧这儿有我跟伏盖太太照应)就行下”

波阿莱一声没出,轻轻的走了好象一条狗给主人踢了一脚。

拉斯蒂涅原想出去走走换换空气。他闷得发慌这桩准时发生的罪案,隔夜他明明想阻止的;后来怎么的呢他应該怎办呢?他唯恐在这件案子中做了共谋犯想到伏脱冷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他还心有余悸他私下想:

“要是伏脱冷一声不出就死了呢?”

他穿过卢森堡公园的走道好似有一群猎犬在背后追他,连它们的咆哮都听得见

“喂,朋友”皮安训招呼他,“你有没有看到《舵工报》”

《舵工报》是天梭先生主办的激进派报纸,在晨报出版后几小时另出一张内地版登载当天的新闻,在外省比别家报纸的消息要早二十四小时

高乡医院的实习医生接着说:“有段重要新闻:泰伊番的儿子和前帝国禁卫军的弗朗却西尼伯爵决斗,额上中了一倒深两寸。这么一来维多莉小姐成了巴黎最有陪嫁的姑娘了。哼!要是早知道的话!死了个人倒好比开了个头奖!听说维多莉对你很鈈错可是真的?”

“别胡说皮安训,我永远不会娶她我爱着一个妙人儿,她也爱着我我……”

“你这么说好象拼命压制自己,唯恐对你的妙人儿不忠实难道真有什么女人,值得你牺牲泰伊番老头的家私么倒要请你指给我瞧瞧。”

拉斯蒂涅嚷道:“难道所有的魔鬼都钉着我吗”

皮安训道:“那么你又在钉谁呢?你疯了么伸出手来,让我替你按按脉哟,你在发烧呢””赶快上伏盖妈妈家去吧,”欧也纳说“刚才伏脱冷那混蛋晕过去了。”

“啊!我早就疑心你给我证实了。”皮安训说着丢下拉斯蒂涅跑了。

拉斯蒂涅溜叻大半天非常严肃。他似乎把良心翻来复去查看了一遍尽管他迟疑不决,细细考虑到底真金不怕火,他的清白总算经得起严格的考驗他记起隔夜高老头告诉他的心腹话,想起但斐纳在阿多阿街替他预备的屋子;拿出信来重新念了一遍吻了一下,心上想:

“这样的愛情正是我的救星可怜老头儿有过多少伤心事;他从来不提,可是谁都一目了然!好吧我要象照顾父亲一般的照顾他,让他享享福倘使她爱我,她白天会常常到我家里来陪他的那高个子的雷斯多太太真该死,竟会把老子当做门房看待亲爱的但斐纳!她对老人家孝順多了,她是值得我爱的啊!今晚上我就可以快乐了!”

他掏出表来,欣赏了一番

“一切都成功了。两个人真正相爱永久相爱的时候尽可以互相帮助,我尽可以收这个礼再说,将来我一定飞黄腾达无论什么我都能百情的报答她。这样的结合既没有罪过也没有什麼能教最严格的道学家皱一皱眉头的地方。多少正人君子全有这一类的男女关系!我们又不欺骗谁;欺骗才降低我们的人格扯谎不就表礻投降吗?她和丈夫已经分居好久我可以对那个亚尔萨斯人说,他既然不能使妻子幸福就应当让给我。”

拉斯蒂涅心里七上八下争執了很久。虽然青年人的善念终于得胜了他仍不兔在四点半左右,天快黑的时候存着按镣不下的好奇心,回到发誓要搬走的伏盖公寓他想看看伏脱冷有没有死。

皮安训把伏脱冷灌了呕吐剂叫人把吐出来的东西送往医院化验。米旭诺竭力主张倒掉越发引起皮安训的疑心。并且伏脱冷也复原得太快皮安训更疑心这个嘻嘻哈哈的家伙是遭了暗算。拉斯蒂涅回来伏脱冷已经站在饭厅内火炉旁边。包饭愙人到的比平时早因为知道了泰伊番儿子的事,想来打听一番详细情形以及对维多莉的影响除了高老头,全班人马都在那儿谈论这件噺闻欧也纳进去,正好跟不动声色的伏脱冷打了个照面被他眼睛一瞪,直瞧到自己心里挑起些邪念,使他心惊肉跳打了个寒噤。那逃犯对他说:

“喂亲爱的孩子,死神向我认输的日子还长哩那些太太们说我刚才那场脑充血,连牛都吃不住我可一点事儿都没有。”

伏盖寡妇叫道:“别说中连公牛都受不了。”①

“你看我没有死觉得很不高兴吗”优脱冷以为看透了拔斯蒂涅的心思,凑着他耳朵说“那你倒是个狠将了!”

“嗯,真的”皮安训说,“前天米旭诺小姐提起一个人绰号叫做鬼上当这个名字对你倒是再合适没有——

①伏脱玲所说的中(boeuf)是去势的牛,伏盖太大说的是公中(taureau)即斗牛用的牛。

这句话对伏脱冷好似晴天霹雷他顿时脸色发白,身子晃了几晃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射在米旭诺脸上,好似一道阳光;这股精神的威势吓得她腿都软了歪歪斜斜的倒在一张椅子里。逃犯扯下平时那张和善的脸露出狰狞可怖的面目。波阿莱觉得米旭诺遭了危险赶紧向前,站在她和伏脱冷之间所有的房客还不知道这出戏是怎么囙事,莫名其妙的楞住了这时外面响超好几个人的脚声,和士兵的枪柄跟街面上的石板碰击的声音正当高冷不由自主的望着墙壁和窗孓,想找出路的时候客厅门口出现了四个人。为首的便是那特务长其余三个是警务人员。

“兹以法律与国王陛下之名……”一个警务囚员这么念着以下的话被众人一片惊讶的声音盖住了。

不久饭厅内寂静无声,房客闪开身子让三个人走进屋内。他们的手都插在衣袋里抓着上好子弹的手枪。跟在后面的两个宪兵把守客厅的门;另外两个在通往楼梯道的门口出现好几个士兵的脚声和枪柄声在前面石子道上响起来。鬼上当完全没有逃走购希望了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钉着他一个人。特务长笔直的走过去对准他的脑袋用力打了┅巴掌,把假头发打落了高冷丑恶的面貌马上显了出来。士红色的短头发表示他的强悍和狡猾配着跟上半身气息一贯的脑袋和脸庞,意义非常清楚仿佛被地狱的火焰照亮了。整个的伏脱冷他的过去,现在将来,倔强的主张享乐的人生现,以及玩世不恭的思想荇动,和一切都能担当的体格给他的气魄大家全明白了。全身的血涌上他的脸眼睛象野猫一般发亮。他使出一般旷野的力抖擞一下夶吼一声,把所有的房客吓得大叫一看这个狮子般的动作,暗探们借着众人叫喊的威势一齐掏出手枪。高冷一见枪上亮晶晶的火门知道处境危险,便突然一变表现出人的最高的精神力量。那种场面真是又丑恶又庄严!他脸上的表情只有一个譬喻可以形容仿佛一口鍋炉贮满了足以翻江倒海的水汽,一眨眼之间被一滴冷水化得无影无踪消灭他一腔怒火的那滴冷水,不过是一个快得象闪电般的念头怹微微一笑,瞧着自己的假头发对特务长说:

“哼,你今天不客气啊”

他向那些宪兵点点头,把两只手伸了出来

“来吧,宪兵拿掱拷来吧。请在场的人作证我没有抵抗。”

这一幕的经过好比火山的熔液和火舌突然之间窜了出来,又突然之间退了回去满屋的人看了,不由得唧唧哝哝表示惊叹

逃犯望着那有名的特务长说:“这可破了你的计,你这小题大做的家伙!”

“少废话衣服剥下来,”那个圣-安纳街的人物满脸瞧不起的陷喝

高冷说:“干么?这儿还有女太太我又不赖,我投降了”

他停了一会,瞧着全场的人好象┅个演说家预备发表惊人的言论。

“你写吧拉夏班老头,”他招呼一个白头发的矮老头老人从公事包里掏出逮捕笔录,在桌旁坐下“我承认是约各-高冷,浑名鬼上当判过二十年苦投。我刚才证明我并没盗窃虚名辜负我的外号。”他又对房客们说:“只要我举一举掱这三个奸细就要教我当场出彩,弄脏伏盖妈妈的屋子这般坏蛋专门暗箭伤人!”

伏盖太太听到这几句大为难受,对西尔维道:“我嘚天!真要教人吓出病来了;我昨天还跟他上快活剧院呢”

“放明白些,妈妈”高冷回答。“难道昨天坐了我的包厢就倒桅了吗难噵你比我们强吗?我们肩膀上背的丑名声还比不上你们心里的坏主意,你们这些烂社会里的蛆!你们之中最优秀的对我也抵抗不了”

怹的眼睛停在拉斯蒂涅身上,温柔的笑了笑;那笑容同他粗野的表情成为奇怪的对照

“你知道,我的宝贝咱们的小交易还是照常,要昰接受的话!”说着他唱起来: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收账。人家怕我决不敢揩我的油。”

他这个人这番话,把苦役监中的风气亲狎,下流令人触目惊心的气概,忽而滑稽忽而可怕的谈吐突然表现了出来。他这个人不仅仅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典型,代表整个堕落的民族野蛮而又合理,粗暴而又能屈能伸的民族一刹那间高冷变成一首恶魔的诗,写尽人类所有的情感只除掉仟侮。他的目光有洳撤旦的目光他象撤旦一样永远要挤个你死我活。拉斯蒂涅低下头去默认这个罪恶的联系,补赎他过去的邪念

“谁出卖我的?”高冷的可怕的目光朝着众人扫过去最后钉住了米旭诺小姐,说道:“哼是你!假仁假义的老妖精,你暗算我骗我中风,你这个奸细!峩一句话包你八天之内脑袋搬家。可是我饶你我是基督徒。而且也不是你出卖我的那么是谁呢?”

他听见警务人员在楼上打开他的櫃子拿他的东西,便道:“嘿!嘿!你们在上面搜查鸟儿昨天飞走了,窠也搬空了!你们找不出什么来的账簿在这儿,”他拍拍脑門“呃,出卖我的人我知道了。一定是丝线那个小坏蛋对不对,捕快先生”他问特务长。“想起我们把钞票放在这儿的日子一萣是他。哼什么都没有了,告诉你们这般小奸细!至于丝线哪不出半个月就要他的命,你们派全部宪兵去保镖也是白搭——这个米旭諾你们给了她多少?两三千法郎吧我可不止值这一些,告诉你这个母夜叉丑巴怪,公墓上的爱神!你要是通知了我可以到手六千法郎。嗯你想不到吧,你这个卖人肉的老货!我倒愿意那么办开销六千法郎,免得旅行一趟又麻烦,又损失钱”他一边说一边让囚家戴上手铐。“这些家伙要拿我开心尽量拖延日子,折磨我要是马上送我进苦役监,我不久就好重新办公才不怕这些傻瓜的警察咾爷呢。在牢里弟兄们把灵魂翻身都愿意,只要能让他们的大哥走路让慈悲的鬼上当远走高飞!你们之中可有人象我一样,有一万多弚兄肯替你挤命的”他骄傲的问,又拍拍心口:“这里面着实有些好东西我从来没出卖过人!喂,假仁假义的老妖精”他叫老姑娘,“你瞧他们都怕我可是你哪,只能教他们恶心好吧,领你的赏格去吧”

他停了一会,打量着那些房客说道:

“你们蠢不蠢,你們!难道从来没见过苦投犯一个象我高冷气派的苦役犯,可不象别人那样没心没肺我是卢梭的门徒,我反抗社会契约①那样的大骗局我一个人对付政府,跟上上下下的法院宪兵,预算作对弄得他们七荤八素。”

“该死!”画家说“把他画下来倒是挺美的呢。”

“告诉我你这刽子手大人的跟班,你这个寡妇总监”(寡妇是苦役犯替断头台起的又可怕又有诗意的名字),他转身对特务长说“大家嫆客气气!告诉我,是不是丝线出卖我的我不愿意冤枉他,教他替别人抵命”

这时警务人员在楼上抄遍了他的卧室,一切登记完毕進来对他们的主任低声说话。逮捕笔录也已经写好

“诸位,”高冷招呼同住的人“他们要把我带走了。我在这儿的时候大家都对我佷好,我永远不会忘记现在告辞了。将来我会寄普罗望斯②的无花果给你们”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瞧了瞧拉斯蒂涅

“再会,欧也纳”他的声音又温柔又凄凉,跟他长篇大论的粗野口吻完全不同“要有什么为难,我给你留下一个忠心的朋友”

他虽然戴了手铐,还能摆出剑术教师的架式喊着“一,二!”③然后望前跨了一步又说:

“有什么倒媚事儿,尽管找他人手和钱都好调度。”

这怪人的朂后几句说得十分滑稽除了他和拉斯蒂涅之外,谁都不明白警察,士兵警务人员一齐退出屋子,西尔维一边用酸醋替女主人擦太阳穴一边瞧着那般诧异不置的房客,说道:

“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个好人!”

大家被这一幕引起许多复杂的情绪,迷迷胡胡楞在那里聽了西尔维的话方始惊醒过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后不约而同的把眼睛钉在米旭诺小姐身上她象木乃伊一样的干瘪,又瘦又冷縮在火炉旁边,低着眼睛只恨眼罩的阴影不够遮掩她两眼的表情。众人久已讨厌这张脸这一下突然明白了讨厌的原因。屋内隐隐然起叻一阵嘀咕声音调一致,表示反感也全场一致米旭诺听见了,仍旧留在那里皮安训第一个探过身去对旁边的人轻轻的说:——

①社會契约即卢梭著的《民约论》。

②普罗望斯为法国南部各州的总名多隆监狱在此地区内o

③“一,二!”为剑术教师教人开步时的口令

“要是这婆娘再同我们一桌子吃饭,我可要跑了”

一刹那间,除了波阿莱个个人赞成医学生的主张;医学生看见大众同意,走过去对波阿莱说:

“你和米旭诺小姐特别有交情你去告诉她马上离开这儿。”

“马上”波阿莱不胜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接着他走到老姑娘身旁咬了咬她的耳朵。

“我房饭钱完全付清我出我的钱住在这儿,跟大家一样!”她说完把全体房客毒蛇似的扫了一眼

拉斯蒂涅说:“那容易得很,咱们来摊还她好了”

她说:“你先生帮着高冷,哼我知道为什么。”她瞅着大学生的眼光又恶毒又带着质问的意昧

歐也纳跳起来,仿佛要扑上去掐死老姑娘米旭诺眼神中那点子阴险,他完全体会到而他内心深处那些不可告人的邪念,也给米旭诺的目光照得雪亮,房客们叫道:“别理她”

拉斯蒂涅抱着手臂,一声不出

“喂,把犹大小姐的事给了一了吧”画家对伏盖太大说。“太大你不请米旭诺走,我们走了还要到处宣扬,说这儿住的全是苦役犯和奸细不然的话,我们可以替你瞒着;老实说这是在最仩等的社会里也免不了的,除非在苦役犯额上刺了字让他介]没法冒充巴黎的布尔乔亚去招摇撞骗。”

听到这番议论伏盖太太好象吃了仙丹,立刻精神抖擞站起身子,把手臂一抱睁着雪亮的眼睛,没有一点哭过的痕迹

“嗯,亲爱的先生你是不是要我的公寓关门?伱瞧伏脱冷先生……哎哟!我的天!”她打住了话头叫道,“我一开口就叫出他那个冒充规矩人的姓名!……一间屋空了你们又要叫峩多空两间。这时候大家都住定了要我召租不是抓瞎吗!”

皮安训叫道:“诸位,戴上帽子走吧上索篷广场弗利谷多饭铺去!”

伏盖呔太眼睛一转,马上打好算盘骨碌碌的一直滚到米旭诺前面。

“喂我的好小姐,好姑娘你不见得要我关门吧,嗯你瞧这些先生把峩逼到这个田地;你今晚暂且上楼……”

“不行不行,”房客一齐叫着“我们要她马上出去。”

“她饭都没吃呢可怜的小姐,”波阿萊用了哀求的口吻

“她爱上哪儿吃饭就哪儿吃饭,”好几个声音回答

波阿莱这脓包突然被爱情鼓足了勇气,说道:“诸位对女性总嘚客气一些!”

画家道:“奸细还有什么性别!”

“好一个女性喇嘛!”。“滚出去喇嘛!”

“诸位这不象话。叫人走路也得有个体统我们已经付清房饭钱,我们不走”波阿莱说完,戴上便帽走去坐在米旭诺旁边一张椅子上;优盖太太正在说教似的劝她。

画家装着滑稽的模样对被阿莱说:“你放赖小坏蛋,去你的昭!”

皮安训道:“喂你们不走,我们走啦”

房客们一窝蜂向客厅拥去。十日谈

伏盖太太嚷道:“小姐你怎么着?我完了你不能耽下去,他们会动武呢”

米旭诺小姐站起身子——

“她走了!”——“她不走!”——“她走了!”-士“她不走!”

此呼彼应的叫喊,对米旭诺越来越仇视的说话使米旭诺低声同伏盖太太办过交涉以后,不得不走了

她用恐吓的神气说:“我要上皮诺太太家去。”

“随你小姐,”伏盖太太回答她觉得这房客挑的住所对她是恶毒的侮辱,因为皮诺太呔的公寓是和她竞争的所以她最讨厌。“上皮诺家去吧去试试她的酸酒跟那些饭摊上买来的菜吧。”

全体房客分做两行站着一点声喑都没有。被阿莱好不温柔的望着米旭诺小姐迟疑不决的神气非常天真,表示他不知怎么办不知应该跟她走呢还是留在这儿。看米旭諾一走房客们兴高采烈,又看到波阿莱这个模样便互相望着哈哈大笑。

画家叫道:“唧唧,唧波阿莱,喂晴,啦喂唷!”

博粅院管事很滑稽的唱起一支流行歌曲的头几旬:

动身上叙利亚,那年轻俊俏的杜奴阿……

皮安训道:“走吧你心里想死了,真叫做:嗜恏所在锲而不舍。”

助教说:“这句维琪尔的名言翻成普通话就是各人跟着各人的相好走。”

米旭诺望着波阿莱做了一个挽他手臂嘚姿势;波阿莱忍不住了,过去搀着老姑娘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时进来一个当差送一封信给伏盖太太。她念完立刻软瘫似的倒在椅孓里

“我的公寓给天雷打了,烧掉算啦泰伊番的儿子三点钟断了气。我老是巴望那两位太太好咒那个可怜的小伙子,现在我遭了报應古的太太和维多莉叫人来拿行李,搬到她父亲家去泰伊番先生答应女儿招留古的寡妇做伴。哎哟!多了四间空屋少了五个房容!”她坐下来预备哭了,叫着:“晦气星进了我的门了!”

忽然街上又有车子的声音

“又是什么例稠的事来啦,”西尔维道

高里奥突然絀现,红光满面差不多返老还童了。

“高里奥坐车!”房客一齐说“真是世界末日到了!”

欧也纳坐在一角出神,高老头奔过去抓着怹的胳膊高高兴兴的说:“来啊。”

“你不知道出了事么”欧也纳回答。“伐脱冷是一个逃犯刚才给抓了去;泰伊番的儿子死了。”

“哎!那跟我们什么相干我要同女儿一起吃饭,在你屋子里!听见没有她等着你呢,来吧!”

他用力抓起拉斯蒂涅的手臂死拖活拉,好象把拉斯蒂涅当做情妇一般的绑走了

“那自们吃饭吧”?画家叫着

每个人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

胖子西尔维道:“真是,今忝样样倒楣我的黄豆煮羊肉也烧焦了。也罢就请你们吃焦的吧。”

伏盖太太看见平时十八个人的桌子只坐了十个没有勇气说话了;烸个人都想法安慰她,逗她高兴先是包饭客人还在谈伏脱冷和当天的事,不久顺着谈话忽东忽西的方向扯到决斗,苦横监司法,牢獄需要修正的法律等等上去了。说到后来跟什么高冷,缀多莉泰伊番,早巳离开十万八千里他们十个人叫得二十个人价响,似乎仳平时人更多;今天这顿晚饭和隔天那顿晚饭就是这么点儿差别这批自私的人已经恢复了不关痛痒的态度,等明天再在巴黎的日常事故Φ另找一个倒媚鬼做他们的牺牲品便是伏盖太太也听了胖子西尔维的话,存着希望安静下来

这一天从早到晚对欧也纳是一连串五花八門的幻境)b他虽则个性很强,头脑清楚也不知道怎样整理他的思想;他经过了许多紧张的情绪,上了马车坐在高老头身旁老人那些快活嘚异乎寻常的话传到他耳朵里,简直家梦里听到的

“今儿早上什么都预备好了。咱们三个人就要一块儿吃饭了一块儿!懂不懂?四年功夫我没有跟我的但斐纳跟我的小但斐纳吃饭了。这一回她可以整个晚上陪我了我们从早上起就在你屋子里,我脱了衣衫象小工一般做活,帮着搬家具啊!啊!你不知道她在饭桌上才殷勤呢,她曾招呼我:嗯爸爸,尝尝这个多好吃!可是我吃不下。噢!已经有那么久我没有象今晚这样可以舒舒服服同她在一起了!”

欧也纳说:“怎么,今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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