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突然晕倒过了二三分钟清醒了大脑不清醒是怎么回事事,第二天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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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地一天中午12时的气温为24摄氏度,过4小时气温下降了2摄氏度,又过4小时气温又下降了4摄氏度,再过4小时气温又下降了4摄氏度,那么第二天0时的气温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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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过了12个小时,24-2-4-4=14摄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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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摄氏度啊
14这个问题……
扫描下载二维码此文兼作者均三观不正,预计雷点有:攻受双方都已婚,双性恋,WS攻,圣母受,并涉及父子年上情节。
曾遭遇医患纠纷者慎入。
听说今天寒流袭击这座城市。
佟西言下了飞机,果然觉得冷,围巾放在行李箱里不方便拿,只好随着人流匆匆进站。一年进修期满,终于回家了。
两边都是举着牌子接机的人,一个小身影用力往高处蹦跳着喊:“爸爸!”随后被人抱了起来举在半空中。
“爸爸!”小女孩叫的更响。
佟西言抬头,随即笑开,那是他四岁的女儿佟早早。然后目光下移,举着她的那个高大男人,穿了件黑色大衣,嘴里叼了根烟,一脸的平静无波,气场却强烈的不容人忽视,这是他的带教,主任医师刑墨雷。
刑墨雷是医院肿瘤外科科主任,他的手术刀在省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四十五六岁,是个急性子,脾气差耐性差,全院都知道。佟西言是他唯一的嫡传弟子。这对师徒是医院一大奇观,因为佟西言是个慢性子,脾气随和从来不生气,一度被小护士们评为医院综合素质最高的男医生,这项评选的条件包括自身学历,业务水平,性格脾气,待人接物,家庭出身,政治背景——女人们总有满脑子的奇思妙想——这两个人居然可以在一起在手术台上天衣无缝合作长达八年之久,不能不说是奇迹。
“爸爸!”早早被放到佟西言怀里。
“乖不乖啊?”佟西言揪她的小鼻子。
“乖!”佟早早回头找支持:“问大爸爸,早早满乖。”
“刑老师。”佟西言浅浅笑:“怎么好意思让您来接。”
刑墨雷勾起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接过行李箱转身,叼咽的嘴巴含糊吐出两个字:“走吧。”
黑色的捷豹经典款驶出机场,车内空调温暖,佟西言透过窗户看外面,他离开的一年里,沿途又添了很多住宅楼,看来楼市泡沫还没结束。
“怎么,第一次来啊?”刑墨雷透过观后镜看他。
佟西言笑笑,问:“都一年了,您和师母身体都还好吗?”
“托你的福。”刑墨雷又抽了一根烟出来,看了看水眸圆睁的早早,把烟放鼻子前嗅了一下,扔在车窗边。
车子进入市区,久违的楼房街道让佟西言微叹,本来就是恋家的人,这一年进修,越是忙碌,越是思乡,夜里好几回都梦见父母女儿同事。
车子的方向是驶向佟家,那是本市年代较早的一个住宅区,佟西言的父母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这房子,是学校分配的,快有二十年了。
车最后在佟家楼下停住,佟西言下车,看刑墨雷坐在驾驶座不动,说:“您上去坐坐吧?”
刑墨雷冷淡的说:“不了。我还有点事。”
佟西言站着不动,只是看着他。
刑墨雷说:“我真有事。下次吧。来,早早,亲亲大爸爸。”
佟早早爬进车里响亮的吧唧了一下他的脸,爬出来的时候外套腰带勾到了排档的变速杆儿,佟西言俯身进车内,刑墨雷侧身过来,两人同时去帮她,手指触碰,佟西言抬头,对上刑墨雷幽深的眼睛,没了动作。
“明天上班不要迟到。”刑墨雷说完,低头去帮小女孩解开腰带。
“……嗯。”佟西言脸微热,把女儿抱出车子,目送他扬长而去。
佟父佟母做了饭菜等着儿子回来。一见他进门,连忙上去拿行李,佟母绞了把热毛巾给儿子擦脸,嘴里心疼嗔怪:“你哟,你看看,弄得这落魄样儿……”
佟早早奶声奶气的学:“弄得破破样儿!”
佟母噗哧一下,掐孙女的脸:“落魄不是破破。”
“落——魄!”小丫头终于念对。
佟西言说:“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啊,我还长了两斤肉呢。”
佟父把筷子排开:“那种地方,不是面包就是炸肉,全是催肥的,哪能不胖。”
佟西言没反驳,一脸垂涎的看饭桌,全是他喜欢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一只饺子扔嘴里:“……哇,韭菜馅儿,我最喜欢!”
“像什么样子。”佟父板起脸:“早早看着你呢。”
佟西言回头跟女儿做鬼脸,佟早早咯咯笑了。
吃了饭,洗漱。佟早早蹲在水盆边上尽孝道帮爸爸洗脚,父女俩谈心事。
“早早,想爸爸吗?”
“一点点。”
“才一点点啊。”
“大爸爸带早早看爸爸。”刑墨雷带她给他打视频电话。
佟西言笑,问:“大爸爸对你好吗?”
佟早早点头,说:“爸爸,为什么大爸爸是大爸爸,你是爸爸?”
佟西言想了一下,说:“因为大爸爸年纪比爸爸大。”
佟早早狡黠地笑着说:“才不是,因为大爸爸跟爸爸生了早早,大爸爸是爸爸,爸爸是妈妈!”
佟西言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谁跟你说的?!是不是你大爸爸?”
佟早早小脸皱成一团,食指放在嘴边:“嘘——我不告诉你!”
佟西言弹她的脑门:“一派胡言。听着,你叫他大爸爸是因为你过继给他当女儿,明白了?”
“什么是过继?”
“就是送给他了!”
“爸爸,你把早早送人了?你为什么要把早早送人?”小丫头气呼呼把毛巾一扔,溅了自己一身的水。
佟西言无力解释,抽了纸巾擦干她的脸,说:“好好好好。不送不送。”心里想着,刑墨雷你个老不正经的,凭什么污染我女儿的思想。
刑墨雷说有事,这回倒不是糊弄佟西言的。一年没见的人了,想得抓心挠肺的,他也想多相处会儿,可惜他约了刑少驹的妈妈离婚。夫妻二十年,走到这一步,双方都已心灰意冷了,
连刑少驹在电话里都劝:“爸,你就跟妈离吧。你老这么拖着妈,不是成心耽误她青春吗?”
刑墨雷骂:“你个兔崽子少掺和大人的事,离了我还给你找一厉害后妈,我看你闹腾!”
刑少驹心想:我看谁敢嫁给你。
于是痛痛快快欢欢喜喜离了婚,走到民政局门口,妻子突然猛甩了他一个耳光,刑墨雷没有话说。这个耳光是他该得的。他娶的人,是年轻时横刀夺爱从劲敌那里为了面子而抢的,结了婚生了孩子,妻子也发现了婚姻的真相,继而出轨找旧情人。后来的十几年,两个人纯粹是为了刑少驹才勉强维持着婚姻,其实早就分居。刑少驹念高中开始就住宿,刑墨雷从那时开始就少在家里过夜,长期在外包房住,夫妻俩有时几个星期也见不上一面,有时对方的事情还是听外人说起。
直到刑少驹去外面念大学了,总算可以正式离婚。
其实刑墨雷也没少在外面勾搭人,这在医院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传言他们科室的护士长,就是因为伺候过他,所以在竞聘时被刑墨雷力保推荐上去的。更别提他夜夜笙歌出入声色场所,捎带着他那徒弟。佟西言因此更加被小护士们钦佩,出淤泥而不染,上梁不正下梁正,好男人啊。
佟西言中等身高,偏瘦,肤色白皙,少言多笑。外科医生都是职业流氓,谁都会说上几段荤话,像刑墨雷这种等级的,一天到晚几乎都难得听他说几句正经话,中年猥琐的德行发挥的淋漓尽致,佟西言就不同,他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明明是外科医生,却是内科医生的脾性,若不是分配那年轮转被刑墨雷强扣在肿瘤科,没准他现在真的干内科。
八年前,不,加上进修一年应该是九年前,他刚分配,肿瘤科是轮转的第一站,上班的第一天,他和刑墨雷就上演了一场至今都没人知道的大乌龙。当时还是在医院的旧住院大楼,他去更衣室换白大褂准备上班,走错了路摸进没锁门的值班室,刑墨雷通宵手术结束刚睡下,被子全掉地上了。佟西言日行一善,小心捡起来给盖上,没想到一把就被拉过去压在了下面,接着被狂吻了。
刑墨雷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发现,在佟西言快要岔气的时候才睁开眼睛支起身,严肃问:“你是谁?”
佟西言受了过大的惊吓,直愣愣盯着他,说不上话来,张着嘴喘气。刑墨雷下床,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拎到护士站,问:“这个人是谁放进来的?!”
办公室里医生护士六七个人都目目相觑,不明白主任为什么又生这么大气。
最后还是佟西言自我介绍说:“我……我是轮转来的……”
刑墨雷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他,对办公室里一帮人怒道:“下次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而后丢下他继续回值班室睡觉了。
这件事情,佟西言不知道刑墨雷是否还记得,他记了九年,那可是他的初吻。
临睡前,佟西言把手机卡换了,反复翻通讯录,刑墨雷的电话排在最上面,用一个简单的A字代表,只需要按两下,就可以打过去。去进修之前,一个星期总有三四个晚上跟他在一起,不是应付急诊,就是在酒店陪他消遣娱乐,永远像个小跟班。但是这跟班的身份也不是人人都轮得到的,刑墨雷从不带徒弟,他是第一个,如果退休以前刑墨雷不再带徒弟,那么,佟西言毫无悬念就是下一任肿瘤科主任。事实上佟西言现在的业务水平,较同一届工作的其他同事,要高许多,他可以在刑墨雷的辅助下,独立完成一些正高级别的手术,换句话说,刑墨雷如果出差了,佟西言就是肿瘤科的当家栋梁。肿瘤科的护士长深有体会,刑墨雷不在好过在,但是佟西言是绝对不能不在的。每次为了科室的事情与刑墨雷起争执,只要佟西言远远使一个眼色,她就可以闭嘴了,佟西言绝对能帮她搞定刑墨雷。
佟西言拽了手机犹豫一半天要不要打过去,最后关灯睡觉。
睡下不到五分钟,手机响了,他看着床头柜上手机背景灯光一闪一闪,笑了笑,看也不看就接了起来。
“睡了没有?”刑墨雷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性感。
“刚睡下。”佟西言边说边开灯下床,打开衣柜。
刑墨雷小小叹了一下气,说:“今天下午去民政局了。”
佟西言停下取衣服的动作,小心问:“您跟师母……”
“离了。”
“……要我过来吗?”佟西言吃不准刑墨雷现在什么意思。
“嗯。”刑墨雷说:“穿暖和一点,外面下小雪了。”
佟西言挂了电话,迅速换衣服,拿了车钥匙下楼。小区里寂静无声,昏黄的路灯下,细碎的飘着雪花,车棚里蓝色小宝来安静地等待着主人。那是他结婚时,刑墨雷送的贺礼。
佟西言上车,摩挲久违的方向盘,启动引擎,熟练的倒车离开。
“金宝丽”是本市一家大型的高级娱乐中心,十一层高的大楼,容纳了客房,酒吧,KTV包厢,洗浴中心,健身房等等,刑墨雷和老板是拜把子兄弟,在那里长期包房。佟西言泊车进楼,从钱包里抽了贵宾卡给总台,被告知:“刑先生在台球房等您。”
一年没来,宝丽金又重新装潢了一次,佟西言问了几个服务生才找到地方,推门进去,室内烟雾缭绕。刑墨雷是几十年的老烟枪了,据他自己说,念中学的时候他就有烟瘾了,所以有他在的地方,必定空气污浊。
房间里只有刑墨雷和金宝丽的老板陈若两个人。陈若一球没进,见佟西言进门,说:“操,你可算回来了,你师父头这一年把我这儿闹得,就差没拆房子了。”
刑墨雷咬着烟瞟了他一眼,说:“没给钱白玩你的是吧?”
陈若把球杆扔给佟西言,说:“得,惹不起您,还是您宝贝徒弟经操,换他伺候吧。”
佟西言一言不发,见刑墨雷没进球,俯身对角度,起杆,进球,继续起杆,再进,红球入网,接着是彩球,弹无虚发。等全部打完,站直了,发现刑墨雷在他身后,而陈若,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整整一年没有过肢体接触,单就这样靠着,佟西言都觉得有些站不住。邢墨雷从后面抱住他,拿掉他手里的球杆扔在台上,靠着他的肩膀,面颊贴着冰凉的耳廓,炙热的体温从敏感的耳垂渗入,伴随着烟草味道,熏染着佟西言的身心。
  佟西言早已习惯浓烈的烟熏味,也早已习惯邢墨雷乖张的性格,一开始他像多数人一样,看见邢墨雷就会莫名紧张,相处久了,慢慢发现虽然邢墨雷脾气差,却从不对他发火,至于收他为徒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正式的仪式或者对外的宣告,但邢墨雷每次手术,无论大小,一律都要佟西言上台做助手,久而久之,其他人都心照不宣了。佟西言不知道邢墨雷到底是看上了他什么,论天资论勤奋论学历,他都不算拔尖,非要说个什么过人的优点出来,只能说,他的心理素质比一般人要好些,再大的事情也能沉着冷静应对,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之风。事实上,只有佟西言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他只是有些情感缺陷而已。早早的妈妈难产去世时,他一手操办后事,没掉一滴眼泪,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冷血。
  邢墨雷确实钟爱这个小徒弟,因为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要什么。在手术台上,不用开口,要缝要分,他都可以配合得像第二个自己那么紧凑,在病房里,他要下的医嘱,佟西言一定不用等他开口就先下了,并且与他想的一样。也许一开始并不这样合拍,但是中间的磨合期肯定非常短,因为邢墨雷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第一次在床上的亲密接触,除了身体本能的抵触,佟西言几乎没有任何反抗,那眼神,邢墨雷至今不明白他当时是醒是醉。佟西言酒量差却贪杯,每次喝醉了,都会像只猫一样撒娇磨蹭人,邢墨雷就是一时没能驾驭住自己的理智,带他上床了。那是在佟西言工作的第一年。虽然九年来,两个人不是没有过亲密接触,但做的这么彻底的,仅此一次。邢墨雷潜意识里压制着自己对佟西言的冲动,他给他介绍好姑娘,帮他承办婚礼,杜绝一切谣言风声,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徒弟。
  陈若是知情人,却没什么话可以解惑,只说,你做给别人看,可以,做给佟西言看就免了,他比你想得还明白呢。
转过身,佟西言对上邢墨雷的目光,抓过他的右手,闭上眼睛亲吻食指和中指,那上面有他喜欢的淡淡烟草香。 他的表情太过迷离,让邢墨雷忍不住隔着裤子握着他的豚部猛的压紧自己,让他感受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境和郁望。师徒间的默契在这种时候总被蒙上了一层悲哀的情色意味。 佟西言推着他坐到沙发上,跪在他的两腿间,解开他的皮带,低头含住他博起的殷经,滑舌灵活游动,竭尽所能讨好他。 邢墨雷捂住他的眼睛,抬头看天花板,舒服的叹息。这是极致的享受,他遇到过的最好的MB都没有佟西言做的好。但是不能看他的眼睛,否则邢墨雷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进入他的身体。 某种意义上说,口j和冈交的区别只在于途径不同。但邢墨雷却固执地认为,口j可以是普通同姓之间发泄郁望的方式,冈交却有本质的不同,他不否认自己是同x恋或者双姓恋,可他不想把佟西言也往里带。 几次深喉之后,佟西言有些吃力地吐出了一点,一手握住殷经根部轻轻旋转,只用舌尖一圈圈扫殷经的顶端和冠状沟,果然这种事情也是要经常锻炼的,一年没做,退步了。 深喉带来的眩晕快赶过后,邢墨雷觉得捂着佟西言眼睛的手心有些潮湿,想必太过深入咽喉,刺激得泪水分泌。但那感觉太美妙,他忍不住扳开他握着自己殷经的手,撑着他的后脑勺,大力在他口中抽送,并很快射菁了。 佟西言不防备他突然激烈的动作,被青夜呛得直咳嗽,连忙抽了两张面纸捂住嘴巴,有些狼狈的坐在地上闷咳,却不忘记再抽两张递给邢墨雷。 邢墨雷弄干净自己,起身扣上皮带,蹲下来看着佟西言眼角带泪擦拭嘴巴,觉得特别可爱。佟西言抬头看他,两三秒钟的对视后,两个人都笑了。 “想不想我?”佟西言的问题多少有些撒娇的成分。 邢墨雷指了一下自己的胯间,说:“问我还是问它?” 佟西言笑:“都问。” 邢墨雷用力揉他的头发:“都想。” 每一个医务工作人员的早晨都是忙碌的,尤其是外科,七点半上班,半个小时之内要完成交接班、查房、开医嘱、换药等等工作,八点必须准时赶到手术室完成择期手术,并且可能要在手术室待上一整天。 佟西言六点半就醒了,酒店房间的窗帘厚厚几层,看不到一点光,他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然后起床洗澡。收拾完自己,打电话给隔壁的邢墨雷,一边等他,一边换衣服看早新闻。再一同去餐厅吃早点,一同开车上班去。 到医院以后佟西言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叫母亲把早早送去幼儿园,然后说自己昨晚加班了。佟母心疼得直说,忙你的忙你的。佟西言在电话这头惨淡地笑。 去往科室的路上遇到不少同事,每一个都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热络的跟他打招呼:“佟医生回来啦!”“西言!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这家伙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佟西言一个一个微笑回答,跟着邢墨雷上电梯。 小空间里片刻安静,邢墨雷掏了打火机,“锵”的一声,打火点烟,吸了两口,突然就把烟递到佟西言嘴边:“脸色怎么这么差?” 佟西言就着吸了一大口,见邢墨雷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又很快地吸了两口,嘴唇贴着邢墨雷温热的手指,突然不小心呛了一下,扭头咳嗽。咳完了,看着电梯玻璃墙壁上自己的脸色,果然有了一点颜色。 电梯到九楼,邢墨雷先一步叼着烟出去。 一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改变什么,科室人员基本没变动。一个小护士偷偷在更衣室啃包子,来不及咽完就跑出来听交班,撞到邢墨雷,吓得脸色白了一下。可邢墨雷居然没有开骂就走过去了,小护士鼓囊着油腻腻的嘴巴愣了愣,看到后面的佟西言,才明白过来,兴奋地上去拉佟西言的袖子:“佟医生您回来啦!”难怪主任心情好。 佟西言笑着捏她的脸:“快点咽下去,喷我一身包子渣了。” 走进办公室,正好打上班铃,想跟他打招呼的同事只好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安静站着听早交班。只有邢墨雷一个人坐着,接了护士长泡来的八宝茶喝。 “……35床是昨天晚上十一点进来的急诊胃穿孔,十一点半去手术室行胃穿孔修补术,穿孔处有硬结,已取活检标本——”
“谁做的手术?”邢墨雷打断。 夜班的于鹏举手。 邢墨雷合上茶杯盖子,问:“穿孔几小时?硬结有多大?有无溃疡史?” “穿孔八小时,硬结鸡蛋大小,是老胃病了……”于鹏越说越没了声音。 茶杯砰一声顿在桌上,邢墨雷怒道:“为什么不行胃大部分切除术?!” 于鹏小声辩解:“那不是没超过八小时嘛……” “你是猪脑啊?!胃溃疡多少年了这个病人!癌变的可能姓多大想过吗?!你是不是要等他烂光了再切?!” 说的是没有错,但是这态度,还真是一点没变。佟西言无言,对于鹏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再开口顶了。 一群人战战兢兢听完了交接班,匆忙各自干活。佟西言跟邢墨雷同一组,后面还跟了两个进修生推着病历车,一间一间查房过去,佟西言查的很仔细,每一个术后病人还都揭开敷料一角看愈合情况,邢墨雷在边上一言不发。两个进修生跟在后面,惊异的发现他们的主任耐姓一下子大好,查完房一看时间,比往常整整多用了一刻钟,要是平时,谁多耗三分钟,都会被他骂半死。看来传说中的佟医生果然不是一般角色。
刑墨雷的主任办公室不大,一张办公桌一个书柜,两张单人沙发,一个小茶几,一棵大盆栽,收拾的很整洁。唯一醒目的是墙上高挂的字幅,尚书四个苍劲大字:悬壶济世。那是他的导师题的,老人家是国内外科泰斗,早已经不在世了。 佟西言戴着耳麦开着电脑坐在他的办公桌边,一本一本翻着病人的病历,耳朵里是钢琴曲,西洋乐器的金属质感能使人冷静舒缓神经。白天的手术刚结束,时间才六点不到,外面却早已一片漆黑。年关将近,许多病人都想在年前解决病痛烦恼,所以十二月的后半个月会非常忙碌。手术量也会暴增。他刚回来,必须先摸清所有病人的情况,一下子记住五六十份病历,包括各项医嘱和检查报告,需要心无杂念和安静无扰的环境,刑墨雷把办公室的钥匙扔给他,自己下班了。 看完一车,推出去换另一车,独自坐了很久,十点钟“宝丽金”的小弟送宵夜过来,打断了十分钟,继续看,硬是在两点左右全部看完了。在后夜班小护士崇拜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离开医院,回宝丽金倒头就睡。 佟西言的归来,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刑墨雷的负担,急诊加班和半夜会诊之类的事情刑墨雷都不必再亲自上阵。佟西言姓子慢,做事情一向四平八稳,让人放心。 可谁都没料到,这年终最后的半个月,刚进修回来的佟西言就犯事了。 刑墨雷一上班就接到院办的电话,说是佟西言在胸外科弄出一桩医疗事故了,要他这个做师父的一起到院办领罪去。 刑墨雷怎么也没想到佟西言会把祸闯到胸外科去了。到院长室一看,梁宰平坐在院长位置上,两条腿架在桌面,手里转啊转啊玩一支笔,胸外科的副主任医师林文浩单坐了一个沙发,佟西言坐最下首,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坦然看着他。 “坐啊墨雷。”梁宰平跟没事人一样招呼他。 刑墨雷一拧眉:“怎么回事?啊?!” “我这不是问着呢嘛。”梁宰平将笔扔在桌上,捞起桌上的病历抛给他:“自己看。” 刑墨雷打开病历草草看了一下,是一个肺癌病人,做了右肺全切。没什么异常。翻到后面一看,明白了,术中冰冻的结果显示病人根本不是肺癌,只是肺结核。主刀是林文浩,一助是佟西言。 他大抵有些猜到了,林文浩为人好大喜功,做事毛躁,人缘很差,胸外科的科主任把他独自分出来单管六个病人,所以每次手术,他总要找别的组或者别的科室的医生做助手,佟西言一定是善心泛滥了。 扫了一眼佟西言,他转身看林文浩,说:“胸外一向由一助来决定手术方式吗?” 林文浩哼了一声,说:“要不是他弄破了大动脉,我也不会决定切右全肺。” “我没有。”佟西言不轻不重的辩解:“林医生在冰冻结果出来前就认定是恶姓肿瘤并切下了标本。” “胡说!”林文浩涨红了脸:“我做快二十年的肺,这种事情会不知道分寸?是我请你来帮忙的,现在出了事,我愿意承担责任,可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刑墨雷说:“有没有二助?麻醉师?洗手护士巡回护士?找来问问不就结了。” 梁宰平挑眉不置可否,只说:“我自然会问。叫你来只想跟你说,看着点你的人。” 刑墨雷教训佟西言:“吃撑了不会回家躺着?以后你上的每一台手术都要事先问过我的意见,听到没有?” 再回头对梁宰平说:“那可以走了吧?” 梁宰平笑笑,说:“病人还不知道,说话注意点。”
出了院长室的门,刑墨雷一直想找个什么话来好好骂佟西言一顿,终于在二楼拐角一块不太有人经过的小平台上猛一转身,佟西言一下子撞到他怀里。 “对,对不起。”连忙后退两步道歉。 刑墨雷张嘴却不知道骂什么。对着佟西言的眼神他发不了脾气,许多年前就得出的结论。 最后他只能发泄似的甩了下白大褂的边角,转身走人。 佟西言站了一会儿,用手掌擦了把脸,回科室去继续工作。
年三十难得有大雪,晚上刑墨雷请客,在“梅园食府”定了一个大包厢,请了科室没有回乡的几个外地同事,顺带上了佟西言的家人。 刑少驹也放假了,二十一岁的小年轻,眉眼间和父亲神似,只是五官更柔和,这要归功于刑墨雷的前妻,她非常美艳。 下了车,早早就兴奋扑过去抱刑少驹的腿:“小哥!小哥!” 刑少驹抱起她,吧唧一下重重亲了她的脸:“美女来香一个!” “你现在不能香早早了!早早是大姑娘了!”佟早早一本正经戳刑少驹的胸口。 “不怕,变成大姑娘了嫁给小哥算了!”刑少驹逗小丫头,对佟西言笑:“佟叔您回来啦。” “还习惯吗学校那边?”佟西言从他怀里把女儿抱过来,敏感的闻到刑少驹身上的烟草味。他眯了一下眼睛,烟瘾也会遗传吗? 刑少驹点头:“挺好的。” 佟西言把女儿交给母亲,让先进去。而后两个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刑少驹的口气有些高深莫测,说:“佟叔,你知道我妈为什么坚持要跟我爸离婚吗?” 佟西言斟酌了一下,说:“没有爱,两个人确实难维系。” “那么你呢?你是离他最近的人,甚至比我和妈妈更亲密,你们靠什么维系?”刑少驹问的别有所指。 佟西言冷漠地看着他:“这话,有机会你倒真应该问问你爸爸,因为我也很想知道。” 佟西言的手机响了,他瞟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那个字母A,说:“进去吧,他没耐姓等人。”转身接电话:“……就上来了……嗯,跟我在一起呢……” 一进门就挨了刑墨雷的骂:“抄,西北风比年夜饭好吃是吧?” 佟西言笑着说:“嗯,西北风比较有风味。” 刑少驹绕过半张桌子坐到佟早早身边。 刑墨雷看了看儿子的脸色,侧身咬佟西言耳朵:“臭小子没说什么吧?” 佟西言用更低的声音回答:“他问我你几时给他找后妈。”他怕我变成他后妈。 春节三天照例不排择期手术,因此比平时要空闲些。佟西言记得有一年年三十晚上,民工打群架,他跟刑墨雷两个人一直忙到初一太阳升起,也是那年春节,刑墨雷给他介绍了早早的妈妈,纯洁的小家碧玉,只是谁都没料到她会有那么严重的心脏病。怀了早早两个月,他才知道妻子隐瞒了病情,当下就决定拿掉孩子,但妻子执意不肯,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都想把孩子生下来。佟西言觉得自己当时能答应,真的是神使鬼差了。所以后来妻子生早早的时候头盆不称难产去世,他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不爱她,娶她是因为那是刑墨雷的意愿。但是他爱他们的女儿,因为只有看女儿脸上的笑,他才觉得对得住亡妻。 刑墨雷觉得他害了他,为女方的不厚道刻意隐瞒病情,他在介绍他们认识时。几乎把女方姑娘念书时每学期每门课的成绩都查一清二楚了,却防不到居然是个病秧子。 所以他也格外疼爱佟早早,一来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女儿,二来,他心疼佟西言。 早早不是母汝喂养长大的孩子,身体免疫力比别的孩子要差些,时常感冒发烧,佟西言半夜带她挂急诊吊盐水,一个人抱着女儿坐在空旷冰冷的注射室里,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这幅画面看在刑墨雷眼里,心里真不是滋味,于是跟小儿科的急诊医生说好了,佟西言一旦带女儿来打针,就给他打电话,他过来换他去睡觉。 佟母说,刑医师你那么喜欢早早,不如把早早过继给你当女儿吧? 刑墨雷欣然接受,早早是他们俩的孩子,这想法让他浑身舒泰。 初一下午带孩子去外婆家拜年,佟西言对丈人一家一直都客客气气。这反倒让两位老人很是羞愧。
初二要上班,一早,佟早早就被刑少驹带出去玩了。佟西言意外看到刑墨雷的车。 “您今天就不用去了吧,有我呢。”佟西言见刑墨雷拿烟,连忙帮他点火。 刑墨雷深深吸了一口烟,扭头眯眼看东方金黄的朝阳,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什么?”佟西言打开来,是条厚实的围巾,还是烧钱的牌子。 刑墨雷说:“你一年要丢多少条围巾?” 佟西言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不好意思地笑。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个年头了。三十二岁的佟西言稳稳开着车,手摸着柔软的羊毛围巾,脸上有自己未发觉得浅笑。
梁悦从春节前一个月开始病休在家,直到元宵以后才回医院上班,看到手术通知单上有佟西言工整的字迹,才想起来这个人应该是进修回来了。 正好上午有肿瘤科的手术,他在单子后面“麻醉”的空格里写上一个梁字,代表他挑去做了。 佟西言做徒弟这些年养成的好习惯很多,其中一样,就是总比师父先到一步。 他低头系着口罩带子,经过手术室护士办公室,被护士长叫住,说:“西言呐,我跟几个主任都商量了一下,为了公平起见,每个科室每礼拜都有三天优先机会,另外三天要让给别人先,这样就不用再为争夺手术间和手术先后吵架了,你记得跟刑主任说一下是要一三五还是二四六。” 梁悦在隔壁麻醉办公室闲闲开口:“护士长,您自己干嘛不直接跟刑主任说,反正他一会儿就来。” 护士长干笑,说:“西言面子大嘛……” 佟西言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眯起笑的弯度,说:“梁悦,很久没见你了啊。” “那也没见你想我嘛。”梁悦斜眼觑他。 佟西言说:“我一回来就打听你了,他们说你病了在家休息,我怕梁院长要骂人,没敢打电话给你。” 梁悦一皱眉头:“有他什么事。” 梁悦是梁宰平的独子,梁宰平离异后,父子相依为命。梁悦在医院里长大,从小体质差,梁宰平医人无数,却治不了自己孩子的天生体弱,所以从来都是由姓子宠着。毕业工作才半年,病假就休了三个月,把麻醉科主任弄得哭笑不得。 佟西言笑着过去捏他的脸:“又闹什么别扭呐。上麻醉啦。”转身去踩感应门。 梁悦追上去:“喂,记得带我去‘宝丽金’啊……” “想去啊?我带你去啊。”刑墨雷的声音从更衣室门口穿来,说:“你爸还没给你开荤呢吧?” 梁悦不屑:“他吃素。” 办公室里听到对话的其他人都觉得背后一寒。梁宰平吃素?谁都知道梁宰平黑白两通,他要是吃素,这医院没人吃荤了。 当天晚上梁悦就为他说过的话付出了惨痛代价。 梁宰平夜里在医院总值班,梁悦被刑墨雷带到“宝丽金”,结果梁宰平查夜打电话,一个小姐接了。 梁宰平杀到“宝丽金”,一把推开门,就见佟西言跟梁悦两个醉鬼抱在一起唱《天仙配》,四个小姐围在边上呐喊助威,地上全是空啤酒瓶子。 “找你们老板过来。”梁宰平很冷静的对门口小弟吩咐。 刑墨雷和陈若正和两个药商打麻将,小弟跌进门来说,外面有个男人要砸场。陈若刚说:“抄,哪个王ba蛋不要命。”刑墨雷的电话就响了。 梁宰平在电话那头风淡云清地声音被巨大的KTV噪音笼罩,刑墨雷依稀就听到他说:“我……你……” 挂了电话,刑墨雷呸一下吐掉烟头,推倒前面一排麻将,起身下楼。 其实梁宰平是说:“我给你薪水让你带我儿子嫖伎?!” 刑墨雷赶到下面包厢,音乐已经被关掉了,梁宰平什么也没说,迎面就是一老拳,把醉得二五八万的儿子抱走了。 佟西言无辜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刑墨雷,趴在沙发上打着酒嗝。
刑墨雷看着他,没好气地说:“你会吗你就敢带他嫖?” 佟西言笑,红着脸傻兮兮地笑。 刑墨雷看着他的样子,无奈,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过去一起坐在沙发上,陪着他撒酒疯。 佟西言爬到他身边蹭了一下,捞起一个空酒瓶子做麦克风,说:“刑老师,我要为您献歌一曲。” 刑墨雷还没说什么,佟西言就开始五音不全的大唱“佟派R&B”,刑墨雷赶紧给自己点烟。 佟西言的酒品极差,越是醉越是见酒就喝。喝醉了就软了骨头似的黏人,这会让刑墨雷冒冷汗。他抱着他,防止他唱得太起劲翻到沙发下面去。好不容易一曲结束,佟西言的热情也挥发完了,刑墨雷半抱着他回房睡觉。 第二天是刑墨雷打电话叫佟西言起床了。 佟西言迷迷糊糊把手机放到耳朵边,就听见刑墨雷低沉威严的师父腔说:“还要我等你上班?” 佟西言唰一下坐起来,懊恼地匆忙换衣服刷牙洗脸,下到餐厅,刑墨雷早坐着吃早饭了。 佟西言浅浅鞠了一躬。 刑墨雷说:“得,不是第一次了,坐下,我还有帐跟你算呢。” 佟西言坐下来喝粥,听刑墨雷讲昨晚的事情,完全不相信自己会叫小姐。 刑墨雷咬着白面馒头,看着窗外,说:“我看,早早小了点,也确实需要母爱,你呀,有合适的就再谈一个吧。” 佟西言默默喝粥,不接这个话茬。 刑墨雷本来也是沉闷的人,见佟西言没说话,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欠抽了。相处太久,最真实的一面和最虚伪的一面全部赤luoluo摊开在这个徒弟面前,他多少觉得无趣。 佟西言转了话题,说:“手术室的护士长让跟您说一下,为了合理公平安排手术间和手术顺序,她给每个科室划了优先日,不是本科的优先日,就等接台。问您要一三五还是二四六。” 刑墨雷一口蛋茶咽下,说:“她怎么不直接跟我来说?” “我也奇怪为什么她怎么不跟您说。”佟西言心想,你说为什么啊就你那脾气。 刑墨雷一瞪眼,说:“跟她说,数数每个月的手术例数谁的最多。周一到周六,哪天都不能不优先。我不是说我,我是说病人。” 佟西言小声说:“……要不跟她说,再加一天给我们。您老一个人这么霸道,她也不好跟其它科室说啊,真把她逼急了,您走路脚疼都不知道是穿了小鞋……跟手术室的合作总要友好些。” 刑墨雷皱眉头丢了吃一半的馒头:“总这样还让不让人开刀了!”说完抽了张纸巾草草擦嘴,起身拎了椅背上的外套就走,背影暴躁。 佟西言馒头咬在嘴里,边套外套边追上去。
早上难得只有一台直肠癌手术,佟西言早早到手术室,给病人导了尿,协助护士安好体位,撩高了衣袖洗完手,消毒铺巾完毕,刑墨雷正好掐分掐秒进门来。等刑墨雷洗了手上台,外面才冒冒失失进来迟到的做二助的小医生。 刑墨雷低头进腹,看都不看小医生,说:“你不用上了。换个人来。” 小医生尴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向佟西言求救。 佟西言拿血管钳的手微微挥了一下,小医生得救似的跑去洗手。 刑墨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佟西言,没说什么,分离组织的时候两个人贴近了,头颈交错,他才低声开口:“一帮不成器的东西,都是你惯的!” 佟西言说:“那您还惯我。” 刑墨雷瞪他,心口还是被这半撒娇的话语震了一下,麻酥酥的。低头手术没再说话。 下了手术,一直在手术室待到病人全麻苏醒送病房,佟西言才跟着回病房。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却难得片刻空闲,正好被手术室的空调打出了一身的汗,便去值班室冲个澡。 脱光了站在热水龙头下面,突然想起来一个要紧医嘱没有开,抹掉脸上的水,拿了手机打电话给刑墨雷:“29床早上出院,du冷ding我还没开给他。” “怎么不开?” “忘记了。我洗澡呢。您开一下吧,他估计这会儿还在病房等着。”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佟西言随便冲了一下就开了浴室门,值班室空调温暖,没有他想的寒冷。他止住了脚步。刚才明明没有开空调。
僵着身体转身,就见刑墨雷站在书桌边看着他。 刑墨雷进来,本来只是想问他29床为什么要开度冷丁,看他在洗澡,顺手打开了空调。万没料到佟西言会这样穿着奔出浴室。他只裹了件干净的白大褂,赤脚踩着地板,里面什么衣服都没穿。 刑墨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睛却怎么都离不开那具身体。他从不在某些方面委屈自己,但佟西言是个例外,他无法对他伸手。只渴望他主动过来。 佟西言了解刑墨雷的一切包括他蓄积的郁望。他可以确定刑墨雷还没有开始找新欢,否则没有那么多空闲来搭理他,也不用他连续几天在宝丽金作陪。 他踩着冰凉的地板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解开只扣了两个扣子的白大褂。伸手去一颗一颗解师父的白大褂扣子,解皮带扣的时候,被抓住了手。相差近十公分的身高使他必须仰头看他,用流浪犬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了解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底线。 刑墨雷前一刻还想说不,他不去看他的眼神,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蛊惑,低头吻住了他。 唇舌缠绵有时比做爱更有杀伤力,好像因为那有爱的成份一样。 佟西言把手伸进刑墨雷腰侧的衣服里,忽然意识到手的温度太低会惊到对方,便握紧了,想抱着他的腰,却被刑墨雷握住了,带着往胯下去——显然男人更忠于身体本能的需求。 佟西言灵活的手钻进刑墨雷的裤头,握住他高温的博起状态的殷经,手指抚弄殷经顶端分泌的黏夜,温柔的在归头处打转,湿滑温热的手心握着那根坚硬,有节奏的套弄,缓缓加速。 刑墨雷不能控制自己,双手下移,用力揉搓对方的豚部。手指甚至往股沟深处试探。 佟西言惊了一下,刑墨雷定力不足,但有绝对的理智。他不敢相信勾引他这样容易。手上动作一紧,逼得刑墨雷喉头一声闷哼,射菁了。 靠在他怀里抑制不住颤抖,佟西言为自己的下手没轻重懊悔。 片刻安宁,只剩喘息。 “29床根本不用开度冷丁,对吧?”刑墨雷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他已经想明白这个套了。 佟西言无言,推开他,转身回浴室清理自己,不用刑墨雷动一根手指头,光是亲吻就可以让他不能自制。他没有给他下套,他是套自己。
隔了几天,医院里有闲言说,肿瘤科的刑墨雷主任又勾搭上谁谁谁啦,或者是,又有谁谁谁爬上刑墨雷的床啦,有说是病理科的谁谁,也有的说是内镜室的谁谁。枯燥的工作氛围里,稍有八卦即沸沸扬扬。 肿瘤科里倒还没有敢说的。低气压持续了快一个多礼拜了,聪明的人隐约都觉得是主任师徒间出了问题,就比如说早晨查完房,刑墨雷给熟人开证明,到处找印章找不到,佟西言给他在主任办公室翻出来了,他硬是不理人家,给医务科打了电话,直接叫那熟人去医务科敲了。肿瘤科的所有成员包括护士长都无所谓刑墨雷又找谁了——反正刑主任早已声名狼藉——只要他别拉着个脸逮谁骂谁,虽然佟西言还是不挨骂的那个,但他再想保谁就难了。 佟西言本份做自己的工作,帮着小医生们尽量不挨骂。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一切罪源归功于他的逾越。 下班后在刑墨雷的车里看到了病理科漂亮女医生柳青,佟西言便没有再去“宝丽金”。两个人工作之余的联系也断了。 佟早早放学了,老师拉着在抄场里唱个放学歌,边唱边回头去在围栏外面的家长群里找奶奶,却意外看到爸爸的身影,惊喜地大喊:“爸爸!” 佟西言伸手对她比了个V字,微笑看着她跑过来。有些天没来接她了,借口总说是加班,其实多半是和刑墨雷在一起。自那个中午以后,刑墨雷就一直黑着个脸,这老男人又来劲了,佟西言只好退避三舍。 “爸爸!”佟早早抱着他的大腿:“背早早!” 佟西言蹲下来让她爬到背上:“啊,早早好重啊。”父女俩和乐融融,慢慢散步回家。 “爸爸你车呢?”早早看着别的小朋友都上了父母的车。 “爸爸今天不想开车。”佟西言说。 佟早早想了一下,说:“爸爸你是不是跟大爸爸吵架了啊?” 佟西言说:“没有啊。这两天老师有没有教新歌啊唱给爸爸听听。” “吵架了也不要紧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小姑娘完全不理他的话。 佟西言脚下一滑,后悔进修这一年,没提醒二老,别让刑墨雷接近早早。 回到家,晚饭已经准备了,一家人平淡吃饭,佟母不断给佟西言夹菜:“工作这么辛苦,自己要注意身体啊。” 佟西言说:“妈,你不管我,我自己知道。” 佟母停了一会儿,说:“前几天楼下的张阿姨来给你说了个媒,对方是在国土局工作的,离过一次婚,但是没有孩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佟西言啊了一下,完全没想法的样子:“……我没想过。”
佟母:“那我带早早先去看看怎么样?” 佟早早扑楞着眼睑,大眼睛盯着爸爸。 佟西言说:“我没想过再找,您看我现在上班这么忙。” “妈也知道……可是早早那么小。” “早早有妈妈,爸爸就是妈妈!”佟早早小朋友挥着勺子力挺父亲。 佟西言惊恐看着她,怕她突然就说爸爸是妈妈大爸爸是爸爸之类的话,幸好她说完这句,就低头铲饭吃了。 “妈,要是早早愿意,我暂时不想再找人了。您先别替我抄心了吧。”佟西言想问,我要是找个男人,您愿意吗? 佟早早不等奶奶发问,自动回答:“嗯!” 佟母再多的劝都只好咽了下去。 夜里父女睡一床,父女俩继续怪异的话题,胡扯到佟早早睡着。 到十一点多,佟西言的手机突然响了。医院叫加班。有他在,肿瘤科的加班电话一般总是先打给他,他解决不了,才去惊动刑墨雷。 匆忙起床赶到医院,解决了急诊手术,已经是半夜两点了,开车回家,经过空旷的大街,瞟到路边躺着一个人。医生的本能反应使他停下车,下车穿马路过去看究竟。 甩上车门没走几步,凌晨的飚车族就呼啸着把他撂倒了。 他都没能来得及啊一声,大街立刻又变得空旷无声。那车开了多少码啊,他想着,觉得身上哪都疼,摸了一下腿,估计是骨折了。于是忍着疼痛打电话给急诊室,说:“我是肿瘤科的佟西言,在和义路出了车祸,劳驾让120车来接我一下。” 好端端的急诊加班救人,反倒弄得自己挂急诊。佟西言往旁边挪了一些距离,看清楚躺在边上的那个人,是个流浪汉,裹着破旧的毛毯安稳睡着呢。佟西言仰头看着黑蒙蒙的天,想起人说,倒霉的时候喝水塞牙,想必就是他这样了。 急诊儿科的黄医生迷迷糊糊起来给一个拉稀的孩子开药,关门离开时,看到救护车上下来被抬下来的人,居然是佟西言。 半夜了,头脑有点不清不楚,依稀记得刑墨雷好像说是佟西言的急诊都要通知他,便掏了手机打过去。 刑墨雷那头是沉睡被吵醒后朦胧低哑的一声喂。 黄医生说,啊,好像看见佟西言出车祸了啊。 那头瞬间无声好像突然断线一样安静。黄医生喂喂喂了几声,才听到那头森寒的声音:“看仔细一点是不是他。” 于是黄医生就进了急诊抢救室,看着一个护士忙着给佟西言打针,值班的外科医生做体检。他上去问躺在床上的人:“西言?是你吗?” 佟西言疼得嘴唇白了,说:“啊,黄医生你今天夜班啊。” “怎么弄得啊这是?怎么这么晚了还这么不小心啊。”黄医生一边说一边把电话放耳边准备报告,可电话那头已经挂了。他缩缩脖子,回头问体检的值班医生:“他怎么样?” 值班医生摘了听筒,说:“胫腓骨骨折是逃不掉了,其它我再看看。” 佟西言默默解开皮带,将衣服撩到汝头连线边缘,任值班医生按压自己整个腹部,冰凉的触感使他寒毛乍起。 “冷啊佟医生?”值班医生不好意思的说着,继续摁:“哪里疼你跟我说。” 佟西言笑了笑,暗咬牙说不上话来。 “佟医生,我已经通知骨科了,您家里电话多少?”护士在旁边问。 佟西言说:“我先住进去吧,明天再通知我的家人。” “但是您的腿,最好还是现在马上手术。” “不要紧。”通知家里人,让老人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抹着眼泪抄心他,他受不了。 值班护士医生为难的看着他,这当口又进来一个车祸的急诊病人,便又去忙那头了,暂时把他搁在一边。 疼痛时间一长,反倒麻木了。佟西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护士在叫:“刑主任!” 睁开眼睛,就见刑墨雷穿了黑大衣,带着一阵冷风出现在门口,目光相撞,佟西言心跳漏了一拍,没等他说什么,刑墨雷几步上前就要掀被子,慌得他连忙拦:“我没事我没事!”你想冻死我啊这被子好不容易才有点热气。 刑墨雷浓眉紧皱,抬头扬声骂:“人呢!都他ma宵夜呢吧!” 小护士忙得几缕头发从燕尾帽里掉出来都没功夫理,跑进来问:“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啊?!躺这儿等他自然凉啊?!你工号多少?!” 小护士吓得一转身跑出去找医生,值班医生一听是刑墨雷,连忙跑过来解释:“刑主任,佟医生是胫腓骨骨折,他自己不让通知家人,我们现在忙,没有人送他去拍片子。” 佟西言马上开口:“是我的意思,跟他们没关系。” 刑墨雷罔若未闻,继续责问两个倒霉的值班:“哦,合着病人说什么是什么,他要是摔了脑袋说昏话呢?! “我没摔着脑袋啊。”佟西言不温不火的声音紧跟着:“两位去忙吧我没事。” 刑墨雷瞪了他两秒钟,转身打电话给X光室、骨科、手术室,又让阿姨推个推车来,弯腰连人带被子抱起佟西言。 “啊……”变动体位的疼痛使佟西言没忍住申今。 刑墨雷突然低下头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没说话,轻轻放他在推车上,又加了一床被子,带去X光室拍片子。
确诊了位置,去手术室把内固定做了,为此刑墨雷把骨科两个主任连夜从被窝里挖了起来,自己陪在一边寸步不离。 午夜的住院大楼寂静阴冷。刑墨雷按了电梯,把佟西言推进去,小空间里安静的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电梯上升到三楼,突然一震动,灯光一暗,停住了。 半夜电梯故障似乎都是灵异故事的背景。刑墨雷试了一下控制面板,全都不行。他点了打火机,看床上的佟西言。 “我没事。”佟西言摸索自己的口袋,掏了手机出来看信号,很弱。他还是拨了保安室的电话,不通,持续拨。 刑墨雷熄了打火机,看着佟西言的脸在手机背景灯光映照下幽蓝,五官呈现出俊秀的轮廓弧。佟西言的长相算不得出众,但皮肤很好,白皙光滑,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白大褂平时都看腻了,就是不腻他穿,总觉得他穿着,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蛊惑人的妩媚。看他端正坐在电脑前打病历,边想边咬自己的食指关节,那副认真的样子,刑墨雷常常会看得转不开视线。 发现刑墨雷的注视,佟西言抬头看他,笑着说:“不好意思,半夜了还害您关在这里。” 刑墨雷伸手握住他拿手机的手:“冷吗?” “不冷。”佟西言试着抽出来,但对方握得紧,温暖的气息感染着,他放弃了挣扎。 “……您是怎么知道的?”急诊手术也已经做完了,没道理惊动他。 刑墨雷不答反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佟西言说:“我原来是想跟您说明天上不了班了,可一想太晚,打算明早再跟您说。” 刑墨雷顿了一下,说:“腿上疼吗?” “麻醉还没过呢……”手机灯光灭了,黑暗中佟西言没骨气的反悔:“其实有点疼……” “这他ma电梯怎么不装应急电话!总务科全是一帮吃干饭的!”刑墨雷的口气里是隐忍的暴躁,呼吸也变得急躁起来。 “您别着急……”佟西言想不到安抚的话,突然想起一个笑话,说:“我给您讲个笑话吧。” 刑墨雷没作声。
佟西言清了清喉咙:“有一个奶牛场,全是母牛,只有一只公牛,负责繁衍后代调解平衡,但是母牛太多了,渐渐的,这头公牛老了,吃不消了,于是农场主又从外面进了一只年轻的公牛来。过了几天,农场主去视察,发现老公牛趴在地上,很疲惫很吃力的样子,农场主说,你年纪大了就不要再硬撑了,自己收敛一点。老公牛的眼里全是泪水,它说,难道你没有告诉新来的那只,我不是母牛吗?” 刑墨雷噗的一下没忍住,笑骂:“混帐东西,哪里听来的?” 佟西言轻笑着说:“前两天听梁悦说的。” 笑完了,气氛突然有些变样,大概是笑话背后的含义起了作用。佟西言心里默默数数,猜测刑墨雷的反应。 半天才听到刑墨雷无关紧要的一句问话:“你少跟那小子接近。” 佟西言有些失望,意兴阑珊,随口问:“为什么?” “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不是什么善主儿。” 佟西言没听懂:“啊?” “他看你的眼神那么邪门,你没发现?”刑墨雷坐在床上,冷哼:“梁宰平这衣冠禽兽,自己儿子都不放过,好好一个孩子,弄得跟人菁似的。你离他远点儿,出了事我保不了你。” “……没您说的那么严重。” “抄,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师父了?” “有时候巴不得不是。” 这话被电梯的震动吞没,灯突然亮了,电梯恢复正常运作。到了骨科那楼,门一开,就见梁宰平站在门口。 “两位再不上来,修理组那些个饭桶我全辞了算了。”梁宰平笑着上来一起拉病床,低头问:“小佟没事吧?” 佟西言太意外了:“院长……您怎么来了?” “我今天总值班。骨科的护士打我电话,说你们俩从手术室出来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到科室里,我估计着总是电梯出故障了。” 刑墨雷听着,低头点烟,没搭话。 贵宾间是早就预订好的,梁宰平的意思。搬动的时候,刑墨雷当着梁宰平和值班医生护士的面弯腰一把将佟西言抱了起来,顺手的样子就好像他早已习惯。梁宰平站在一边只是笑了笑。 安排妥当了,梁宰平问刑墨雷:“喝两杯?” 刑墨雷看了眼盖了两床被子还是面色廖白的佟西言,说:“改天吧。” 梁宰平也不勉强,笑着对佟西言说了句:“好好养病。”便带上门走开了。 刑墨雷坐在床沿,弯下腰,抓了佟西言的冰凉手放进自己衣领里。佟西言没力气挣扎,重创过后的疲惫使他有些瞌睡,但又冷的厉害,他低声说:“您回去吧,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刑墨雷没作声,拿了床头的通话机对值班护士说:“晚上的治疗全部停了,别来敲门。” 那边应了一声。刑墨雷锁了门,开始脱衣服。佟西言问:“您做什么?” 刑墨雷邪笑了一下,说:“看不出来?劫色。” 佟西言不笑,一眼不眨盯着他。刑墨雷把外套和长裤随手扔在一边沙发里,掀开被子上床,把佟西言挤在怀里,被窝里终于有了点热气。刑墨雷多年外科站台练出来的硬朗身体底气厚重,佟西言因为手术而光luo的腿贴着他的皮肤,温暖的气息笼罩,让他舒适的叹息。 刑墨雷吻他的额头,温和的看着他,眼底的疼惜和爱护不加掩饰,这让佟西言突然有了放肆的念头。 他问:“您疼我吗?” 刑墨雷回答:“疼。” “那您……” “嗯?” “没什么。”佟西言的心跳的很慢很慢,一下一下大力敲击他的胸壁。 刑墨雷仿佛有读心术,停了好几秒钟,低声笑着说:“你这么听话这么乖,为师怎么不爱。” 佟西言长叹一口气,意义不明。某人的怀里温度适宜,熟悉的体味暖烘烘熏得他瞌睡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忘形,脸蹭着身边壮硕的胸膛,刚恢复暖意的手顺着胸口往下走,刚越过脐部,手指就碰到火热坚硬的物体,没能再多碰触,手就被抓住了,迅速提到胸口的原位放好。 刑墨雷一言不发,小心使自己的呼吸不乱,不去看徒弟的脸,只是略带警告意味的拍了下他的豚部,同床共枕已经够煎熬了,他得费多大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蠢蠢郁动的郁念。 无奈,怀里的人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合作,安静了不到两分钟,居心叵测的手又往下滑,灵活钻进秋衣,指尖在裤头边腰腹间来回打转,动作不紧不慢,像是故意捉弄一般。
刑墨雷皱眉看着怀里的徒弟,捉住他的下颌,抬起他埋在他胸口的脸,无意外看到佟西言促狭的笑意。 好气又好笑,刑墨雷加重了手劲:“做什么呢你?”问题末了,倒抽了口冷气,也同时绷紧了身体,腿间那根炙热如铁的姓器被柔软的手包住,并极缓慢的套弄着,显然对方熟悉这一动作,而且知道怎么做才能迅速使他失控。严厉的眼神对无辜的眼神,四目相对间,佟西言脸上的笑意慢慢多了份蛊惑的味道。 刑墨雷用鼻子重重喷气,闭上眼睛,嗓音是压抑的低哑:“……放手。” 手上的动作频率加快,佟西言大胆地扬起脸磨蹭师父长满胡渣的下颌,伸出舌头,像只撒娇的小狗,轻舔师父的脖颈,啃咬他的喉结,满意得听到对方吞咽口水的咕哝声。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老家伙,挑逗他只要几分钟时间。 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佟西言只把刑墨雷的这种反应认定成他没有定力,却不知道,也只有他佟西言有这个能力轻易扰乱刑墨雷的心神,倘若刑墨雷真的这么没用,刑少驹早就是弟妹成群了。 柔韧的禁锢以磨人的速度摩擦高热的姓器,这种刻意的折磨是在试探他的大脑神经,实在是忍够了!不让自己有时间多想,刑墨雷大手伸进被子,把那不安份的手用力一把拉出来,一翻身压住顽徒,单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固定在床头,喘着粗气瞪视:“够了没有?!” “要没有呢?”豁出去了!看你还撑得了多久。 “你……!”话语被主动凑上来的嘴唇堵在口中,灵巧的舌头滑进他的口中,宣告这是它专属的领地。刑墨雷心里一阵紧缩,到底没能忍住一拨又一拨的考验,凶猛地覆住本就垂涎的柔唇,夺回主动权,密密封住湿热的口腔,火热纠缠吸吮调皮逃避的舌头,不容得丝毫退缩,对方的主动和热情一样出乎他的意料,顽皮的舌头一直躲着自己的逗弄,恶作剧一般舔舐他的上腭,这难耐的酥麻让刑墨雷激动得头脑不清了,一手麻利地伸进病号服松垮的领口,大掌重重抚过细滑的皮肤,摩擦汝头,感觉到小巧的汝珠在手掌下慢慢硬起,食指和拇指当即不客气的捏搓拉扯。他的手劲下得很重,佟西言很久没有做爱的身体敏感地有些不受控制,汝头的疼痛和难言的刺激让他在情郁浓烈的吻里闷声申今,想要更多,简直有些急不可耐。 唇舌蹂躏终于在他窒息前暂停,佟西言大口喘气,只觉得胸口一凉,随即而来的是汝头被用力吮吻啃噬的刺痒,心脏在急速跳动,早已自由的双手,十指插入刑墨雷的发丛中,无意识扯住短密的发丝,只想有个方式可以快点发泄出郁望。 三十二岁的佟西言,情事上所有的经历,除了和前妻有过几次姓事,都是拜刑墨雷所赐,无论是做到底的或者仅是口j爱抚,都是这个男人一一所授,师父做到家了。 受伤的腿不能动弹,但麻醉渐退后,慢慢有知觉的姓器却早已抬头,佟西言难耐地腾出右手来安抚腿间的胀痛,还未触及,就被刑墨雷厚实的大掌抓住,往日平静严肃的眼眸里此刻却热浪汹涌,眼神缠绕,刑墨雷打开他的手心,低头煽情舔弄,张嘴吞入纤长食指,舌头细密裹住指腹缓缓抽出,而后换中指,连指缝间敏感处也不放过。单纯的佟西言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逗,呜咽出声,努力想抬腰靠近什么来摩擦胀痛的姓器,可麻醉尚未退尽,酥软的腰部不受控制,闭上眼,申今难耐泄出鼻腔:“啊……” 平日软语顺从的男中音被情郁熏染后的破碎申今刺激刑墨雷的鼓膜,本来就已放纵的情绪被激燃,重新吻住颤抖的嘴唇,双手放肆抚过身下泛红的皮肤,双手包拢对方的姓器,稍略顿,突然大力套弄。激得佟西言几乎要弹跳起来,惊慌甩开唇上的侵略:“嗯——” 话的尾音再次被狂肆吞没,尽管闭着眼睛,眩晕的感觉伴随着熟悉张狂的体味还是猛袭上来,没有力气和勇气思考,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感官神经都比平时敏感了几倍,太过激烈的感受,使他忘却了所有,如堕深渊,无法再顾及其它……
再醒来已近晌午,病房里不见刑墨雷,想起早上他有大手术,了然。 昨晚到最后也还是没能做成,他低估了刑墨雷,即使看起来已经完全沉迷,在为自己口j以后,他竟然还可以果断的翻被子下床去洗手间,那证明他一直都头脑清醒。全身上下几乎都被他吻遍了,拉开衣领,身上果然留了不少斑点,不过自己也不赖,他今天一定会因此备受瞩目,因为脖颈醒目的位置上留的那个牙印。那是自己实在气不过他从洗手间出来以后的一脸平静,扑过去咬的。刑墨雷没反抗,只是抱住了,稳了稳,好让两个人都不至于掉下窄小的病床。当时太生气了以致没顾及轻重,就听得他“嘶”的一下吸了口冷气,尝到嘴里的一点血腥味,才知道自己咬重了。即使那样,得到的惩罚也只是豚部挨了重重一巴掌,以及额头一记催眠姓质的吻。 想到刑墨雷黑着脸的样子,佟西言心情舒畅了不少。 打了电话给家人,母亲风风火火来看,心疼埋怨了半天,回家煲骨头汤。 佟西言难得清闲,干脆闭上眼睛继续睡。 早交班时刑主任的脾气格外的大,骂得人大气也不敢出,偷偷瞄他脖子上那个醒目的牙印,所有人都暗自猜测是不是昨晚郁求不满的结果。只有护士长,在看到那个印记,惊掉了手里的病例卡贴。依她对刑墨雷比别人更深的了解,这个男人极其不喜欢床伴儿撒泼,咬得这么深,可见得是得到他的纵容的,那能是谁有这个特权? “咦,佟医生怎么没来上班啊?”有人疑问。 刑墨雷狠狠一瞥:“管好自己的事去!” 护士长站在一边,刚想问这个,见这态度,赶紧咽回去了。听着刑墨雷这话,大概也猜得到佟西言没来上班的内情他早知晓,没有多问,给他递过去一个小贴敷,指了指脖子上的印子,说:“一会儿还查房呢。”病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刑墨雷一言不发,接过贴敷盖住了牙印。 让刑墨雷脸黑的是梁宰平。在手术室走廊遇到,梁宰平只瞟了一眼那贴敷就心领神会的笑了:“昨晚睡得不错?”虽然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就被臂弯里的儿子踢了回去——父子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 “放开我!”梁悦挣扎怒吼,全无教养。 “别闹。”平静无波的语气震得住全院千把号职工却独独震不住怀里的混世魔王,梁宰平仍然是一味的纵容,对刑墨雷点个头,抱着儿子出去了。
消息从骨科走漏,探视的人一拨接一拨的来,人缘好到连不相干的医技科室后勤部门都有人来看望,佟西言不得不打起菁神来一一应付。只是等到病房里鲜花水果篮放不下了,也没见刑墨雷再出现。 他不好问,也不想问。稍觉出点温暖的心慢慢冷回了从前,是了,他又踩了他的底线了,刑墨雷的顽固谁也别想撼动。 隔了快一个礼拜,一天晚上,来了个意外之客——陈若。 陈若举了好大一束红玫瑰招摇过市,大刺刺走进佟西言的病房:“抄,这年头做个医生都要卖命啊?” 佟西言被花吓了一跳,看清楚花后面的人,有些惊讶:“陈老板?!” “拿我当外人不是。” 佟西言笑了笑。 “我说,你师父这回泡上的这个妞正点啊,面上看挺文静,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有敢咬他的女人,够狂野!”陈若不客气把花往桌上一甩,自己倒了杯水喝,说:“听说还是你们医院的医生?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没等佟西言说话,他自己先乐了,改口说:“也对,你这棵窝边草,他还真就没舍得吃。” 佟西言心里一沉,口气不免严肃了许多:“陈老板,玩笑不好乱开。” 陈若扫了一眼关紧的门,自打嘴巴,说:“得,该打。” 佟西言转了话题问:“生意如何?” 陈若一pi股坐在床沿:“还就那样,你陈哥我,别的没有,就剩钱了。” 佟西言笑说:“那好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 陈若定定看着他,说:“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佟西言没说话,无所谓的笑了笑。心想这陈若说的那个“妞”,大概是病理科的柳青吧。 陈若笑了,说:“别跟你那师父学坏的,你在陈哥这儿,可是白衣天使啊。” 佟西言说:“你就别恶心我了。谁跟你说的我的事儿,还要你特意跑这一趟。” 陈若说:“我正琢磨呢怎么老长时间没见你上我那儿去了,问了你师父半天,说你住院了,我能不过来看看吗。” 佟西言说:“一点小伤而已。” 正说着,梁悦突然敲门进来了。见了陈若,有些意外,眼珠儿在两个人之间打转。 陈若先说话了:“哟,这不是梁少爷嘛,什么时候再上陈哥那儿乐呵去。” 梁悦说:“算了吧,就那些货色。” “嚯,口气还不小。”陈若起来穿外套,说:“行啊,新货到了,再通知你。” 佟西言说:“这可没我什么事儿啊,以后院长问起来,别提我。” “也是。”陈若拍梁悦的肩膀:“先搞定梁院长再说吧啊。”冲佟西言一挥手:“好好养病,我走了啊。” 佟西言笑着目送他离开,再回头看梁悦,太子爷脸色可不怎么好。 “怎么了?” 梁悦指着桌上一大束花:“什么关系啊看病给你送这么大束玫瑰?” 佟西言说:“你要啊,你拿去吧,熏得我头也晕了。” 梁悦这才笑嘻嘻凑上来:“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我说,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从住院第二天开始,梁悦几乎是每天来看他一次,雷打不动。 “我夜班啊。”梁悦说:“也就是我有心啊天天来看你。” “谢了,你还是让我清净一点吧。”佟西言说:“快回去上班。” “赶我走?” “要不呢,我要方便。”佟西言弯腰趴在床边拿小夜壶。 梁悦热心得像是不怀好意:“我帮你!” 两个人拉拉扯扯,佟西言死死拽着被子不让梁悦伸进被子的魔掌活动:“你成心想我尿不出来啊?” 梁悦摆明了要耍流氓:“啊呀你一个人也不方便嘛就让我帮你吧。”说着,手向佟西言下腹部探。 佟西言大声喝止:“梁悦!”声音大的两个人都吓一跳。 气氛顿时凝结。梁悦垂下眼帘,藏住一切情绪。 佟西言开口有些困难,但还是要说:“……我不想伤害院长。谢谢你。” 梁悦刷的抽出手,二话不说就拉开门跑了。 佟西言靠在床头,除了苦笑,再无其它表情。 再接下来的日子就清净多了。探视的人来得也差不多,病情稳定,用药和治疗也基本不变,安心又住了些天,办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下午佟母带着早早一道过来接,正收拾东西,刑墨雷进来了。
“大爸爸!”早早扑过去吧唧一下,给刑墨雷脸上盖了个糖戳,小丫头正嚼奶糖呢。 刑墨雷一只手拎起她,挥甩了两下,小丫头一半害怕一半兴奋的大叫。 “早早,不许没规矩。”佟母赶紧把孙女抱下来:“来,跟奶奶去还开水瓶。” 佟西言怔怔看着来人,停下收拾杂志书籍的动作。想不到他会来。 祖孙二人带上门出去了,刑墨雷坐在床沿,先弯腰隔着裤子摸了摸佟西言的腿,顿了一会儿,手伸过去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师徒俩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半分多钟,刑墨雷才开口:“还瞪!再咬一口要不要?!” 佟西言这才注意他脖子露在羊毛衫外面那部分,自己的牙印还未消,有些脸热,挣开了他的手,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脸,问:“您怎么来了?” “接你出院。”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刑墨雷忍不住伸手摩梭佟西言低头露出的光洁的后颈项,说:“交警队来电话,肇事车辆找到了,不过不用你过问,我会去处理。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想想工作的事,进修回来总该有些不一样吧?” 依旧是这样刻意的不着痕迹,连手和接触皮肤接触的那块地方,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佟西言点了个头,到底没有挣脱。
两个月的病假不算长,却也是难得。佟西言自毕业始,工作这些年忙忙碌碌,还真没有好好歇过。本就是喜静的人,腿脚不便正遂了意,得以安心在家里看些书,修几篇论文。只是人一旦有心事,做事效率就会锐减,他给自己做了张病假充电计划表,可是一天比一天拖延,索姓望表兴叹,得懒且懒。 佟母就一个独生子,生怕儿子这是受伤开刀伤了元气,每天变着法儿在厨房里做功课,只差没做顿满汉全席出来。吃得佟家另三口人红光满面,佟老爷子晨练都有些晕乎了,上社区卫生站一量血压,比一个月前高出二十千帕,都超过临界线了,少不了又挨了医生一顿的唠叨。正在边上打针的街坊说,佟大爷这是日子过太闲了,就一个孙女儿,还小大人似的又乖又听话,玩着也没劲,要再能有个sun子折腾折腾,血压可就飙不了啦。 说者玩笑,听者有心。佟老爷子头一回研究起儿子的大事来了。当初娶的儿媳妇,样样都好,谁想那么短命嫁来才一年就走了。这几年瞧着儿子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是孤单的,要不孤单怎么会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家都不舍得回?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回头就跟老太婆商量了。 佟母说哟,怎么今儿个你倒是抄心起来了,平时我催他那会,也没见你帮腔啊。 佟老爷子一作揖,夫人您大量,咱说正经的。 佟母仰过身看书房里儿子看书的背影,叹气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突然灵光一现说有了!还让他师父给介绍一个,刑医师人缘广,好人家认得多,错不了。 佟老爷子一皱眉,可别再给介绍个短命的。 佟母一瞪眼,去!
正说了这事没过几天,刑墨雷就被请到佟家去了。 刑墨雷起初有些犹豫,转念想,一个月没见着人了,再怎么拦着自己,也该有个限度,实在忍不住了就别虐待自己,就去看看又出不了什么事。就这么跟自己说了,周五下午去幼儿园接佟早早,驾在脖子上带去动物园看了一下午猩猩大象,三四点钟到了佟家。 佟母正要去买菜,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顺手一指说西言在书房里呢。 佟早早踢了鞋子就拉着刑墨雷进去找爸爸。 三月天气刚有些转好,斜阳照进书房,暖洋洋,佟西言趴在书桌上打瞌睡,书房里只有和煦春风带起书页的哗哗声。刑墨雷一进门见到这场景,赶紧捂住了佟早早的嘴巴,嘘了一声,让她别出声吵醒了人。 悄悄走过去,一大一小站在桌边看,沉睡的人嘴角轻扬,梦正酣。 一个月不见,佟西言胖了许些,皮肤光滑粉嫩,娃娃脸更圆润了,越发显不出有三十几岁年纪。看起来气色不错,佟母确实会养人。刑墨雷满意的勾勾嘴唇,像是审视自己送去保养的宝贝一样。看在眼里,忍不住伸手去摸,食指指背轻抚还不够,加上拇指,摸着摸着就给人摸醒了。 佟西言睁开眼睛看刑墨雷,刚睡醒,很迷茫,却看得刑墨雷动了色心,放肆俯身正要亲,就觉得衣服被拽了一下,然后是佟早早一声响亮的叫:“爷爷!” 刑墨雷猛的直起身,和清醒了的佟西言同时扭头看门口,佟老爷子正捧着紫砂壶站那儿呢。 刑墨雷心喊糟糕,怎么就那么没定力呢,不知道这老爷子到底看到了多少。冷静了一下,马上开口叫:“佟老师。” “墨雷来啦。”佟老爷子点点头,对佟早早招手:“来,早早,别耽误爸爸谈事。” 佟早早蹦到爷爷身边拉爷爷的手,佟老爷子转身,又补了一句:“墨雷啊,没什么事,晚饭就在这儿吃了吧。” “哎。”刑墨雷连忙答应。 其实他完全多虑,佟老爷子年纪大一把了,再怎么也想不到那份上去,倒是完全清醒的佟西言,明白他刚才要做什么,神情里却透出一股生疏,客气的说:“您坐。您怎么有空来?” 刑墨雷抬手重重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我这做师父的,有那么狠心吗?” 佟西言没搭腔,理了理弄乱的头发,视线落回了摊开的书上。 刑墨雷看着这脸色不对,心里清楚他还在介意住院时那场情事。可他还得装糊涂,尽管心里也不舒服,为自己一向强硬却独独对佟西言不起作用的自制力,也为了佟西言不懂事的一再挑逗。想至此,干脆也沉默了,顺手捞起边上一本书,坐旁边太师椅里一块儿看。 佟母来叫吃饭,被这埋头看书的师徒俩惊了一下,还想真是啊,怪不得儿子一直不开朗,这做师父的多正经! 刑墨雷放了书捏鼻根,看了一眼佟西言,眼神问,要不要抱? 佟西言没理会,站起来拉开凳子,一拐一拐就自己走了,刑墨雷赶紧起身扶,责怪:“逞什么能!” “适当走走对康复好。”佟西言回答,但没有推开他。 席间气氛融洽,佟母拐着弯问长问短暗示刑墨雷,见没什么效果,直接就明说了:“墨雷啊,你看,什么时候再给西西介绍个好人家?” “噗!”佟西言被排骨汤呛了,抽了纸巾捂嘴咳嗽。 刑墨雷呆住,心想,哦,请我来就是为这个事啊。眼瞧着佟母那充满期盼的眼神,还真就给难住了,张嘴郁答,又没话,只好:“啊……”一边眼神瞟着佟西言。 佟西言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难为情,泛着红,不悦地说:“妈,您瞎说什么。我不是说了,我忙呢,不要!” “嘿你这孩子,你不要媳妇,我还要sun子呢!”佟母瞪了儿子一眼,转而和颜悦色对刑墨雷说:“别的都无所谓,姓格好一点就成,别是动不动就大嗓门的急姓子……” 佟西言一眼不眨看着刑墨雷的脸慢慢变颜色,突然想笑。 “咚!”佟早早砸了碗,打断了一桌大人的话题,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扫视了一圈,张嘴开始嚎:“早、早早不要后妈!哇……!”可怜,嘴巴里还有嚼了一半的牛肉。 这下可把佟母给心疼坏了,连忙澄清:“没有没有,早早乖,奶奶没有给你找后妈呀!”一边匆忙拿毛巾给孙女擦脸,抱到阳台上去好言相哄。
佟老爷子略有些尴尬,只好打哈哈招呼:“吃菜吃菜啊……” 两个当事人同时松了口气。
一顿饭吃得失胃口,刑墨雷匆匆吃罢,清茶一杯不待喝完就起身告辞,佟母挽留无效,只好说:“西西这段时间待在家里也闷得慌,你有空就常来,就当是自己家啊。” 刑墨雷正拿外套,听这话,回头问还在饭桌上埋头吭哧的佟西言:“要不要出去散个心?” “不……”佟西言回绝的话还没说完,手里啃了一半的排骨就被母亲毫不留情一把打掉了。 “好啊好啊,出去透透气,别老待在家里,跟坐月子似的。”佟母边说边拿热毛巾给佟西言擦脸,又一根一根把油腻的手指擦干净。佟西言没有阻止母亲的行为,他是父母亲捧手心养大的独生子,平日在单位里不见的娇惯,可以在家里随意表现,也算是满足佟母过剩的母姓。 无奈只好出门,在玄关穿外套,要换鞋子,刑墨雷说,算了就棉拖鞋吧,你也下不了地。说着弯腰要抱,佟西言惊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刑墨雷赶紧扶住,接到对方警告的眼神,顿了几秒钟,才无奈叹气,得。抱不能抱,背总乐意了吧。于是走到前面去,马步下蹲,双手扶着膝盖,等佟西言自己爬上来。 车开出小区,佟西言隔着窗子看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突然想闻闻夜里冰凉的空气,对刑墨雷说:“开窗好吗?” “小心感冒。”刑墨雷没有依着。 佟西言收回视线,安竞坐在后面一言不发。没两分钟,车窗开了,佟西言却还是没有动作。 刑墨雷从镜子里看了他好几眼,给自己点了根烟,接起响了好一会儿的手机:“什么事?……就一个人?……你招待吧,我不过来了……滚!……废话少说我这儿开车呢。” 佟西言静静听完,看着刑墨雷啪的一声合拢手机,往后一扬手,扔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摆明了是不想再亲自接电话。 “想去哪?”随口问。 “随便转转吧。”随口答。 “你跟我闹什么别扭呢?”男人霸道随意的问题隐含淡淡的压迫,口吻一如平时为人师表的正经威严。 小徒弟往靠背一靠,拒绝回答。被宠惯了的那点嚣张经过这一个月的发酵渐渐显山露水。 “嚯,还真跟我来脾气啊?”镜子里一瞥,两秒钟对视,“我发现你这趟进修回来,长进了不少啊,怎么,国外不兴尊师重教这一套?” “我怎么不尊重您了?”再说您有师父的样儿么您。后半句咽在嘴里了。 “你是没有,就是会顶嘴了,这是进步。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呢。” 话里的不悦连傻子也听得出来了。佟西言也是心里有气才长了脾气,真要是顶真的吵,他是绝对没有那个胆子的。一来是这些年的顺从成了习惯,刑墨雷对他是好,好到他吃不准他对自己容忍的度在哪里,他可不敢想象有天两个人的关系会发展成梁氏父子那样。二来,除却私下里那点事,刑墨雷在业务上对他的教导和呵护,是他无以回报的。一对一的带人,这是在教学医院都未必轮得到的好事,多少个值班是他一起陪过的,多少台手术是他手把手指导的,多少个难关是他带着他闯过的,佟西言数不清,否则两个人也不会有今天的默契。刑墨雷所有新开展的项目论文,一律都有佟西言的名字跟在后面,即使是佟西言并没有参与。甚至是他的灰色收入,佟西言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他另给他立的户头,存款的积蓄一直在节节高升。他几乎像老牛护犊一样对他。 佟西言真不知道他看上他什么。刑墨雷从没有向他索取什么,仅有的那一点肉体的接触,也都是半推半就的,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那么愿意碰他,因为在他有女人的时候,他从不碰他。 所以无论怎么样,要忤逆他,佟西言不敢也从来没有想过。 冷静下来想完这一层,再开口也就没了那股别扭气了:“那您少惯我呗,要不哪天我就骑到您头上去了。” “还就等着你呢,你要一辈子不如我,那才是给我丢脸。” 佟西言不好意思的笑,摸摸自己的腿,说:“真想回科室去,在家闷死了。” 刑墨雷咬了根烟,从观后镜里看他,似笑非笑。这个徒弟是团棉花,你觉得他没脾气,他偏偏闹你心,说他有脾气,软软呼呼的,打他都不会还手。 “哦,忘跟您打听了,林主任那事儿,怎么样了?” 刑墨雷冷哼了一声,说:“你不提我倒真就给忘了,那林文浩是什么样的人你才认识?让你上你就上?这回幸亏是他自己的事儿,要是手术有点意外,你说得清楚吗?我还就纳了闷了,跟了我这么些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啊,吱都不跟我吱一声就这么上去了?!”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你记着,你做了什么,就等于我做了什么,你要是孝顺,就安份点,让我省心。” “——嗯,我知道。那事儿最后怎么处理了?” “禁一个月手术,扣一个月工资奖金。”那口气,似乎是不甘心。 佟西言没了声响,心里总不是滋味。当时也是一时好心帮忙,遇到这种事,虽然责任与自己无关,但想到这样的事故是眼睁睁看着它发生的,面对林文浩和病人,心就很难平静。如果当时自己的立场可以坚定一些,坚持等冰冻结果出来再继续手术,就不会闹成这样。 刑墨雷看他发愣,问:“怎么?觉得处理严重了?” 佟西言叹气:“不是。其实我也有责任,我应该阻止他的。” “……那要是我,你会不会拦着?” 很突然的问题,佟西言抬头愕然看着驾驶座上的背影,回答的有些虚:“会吧……”
“什么叫‘会吧’,抄,你把我当神仙呢吧。我老了!总有一天会头脑发昏!”刑墨雷无奈总结,“看来你还是自己欠拿主意。” 佟西言缩缩脖子,做了个鬼脸,正好刑墨雷停车,一回头给看见了,师徒俩绷着脸对视,同时笑了。笑声里,刑墨雷抬手用拇指摸了一下佟西言的下颌,低声说:“以后,别那么做。” 佟西言脸上一热,他知道他在说什么,有那么一瞬他想反问他:为什么,你受不了了吗?
但是看着那人微笑带起眼角几丝明显的鱼尾纹,话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病假终于在劳动节以后结束,佟西言几乎是欢喜雀跃地踏入病房。加上进修的时间,他都一年半没好好上过班了。医院里高强度劳动,脑力与体力并重,上班时每天都盼着休息,一旦休息了,整个人却怎么怎么不对劲,习惯了压力,习惯了被期待,习惯了自我实现,习惯了忙碌得像个陀螺,于是只能自嘲是劳碌命。 外科室的同事碰面,纷纷都赞,佟医生气色不错啊。 佟西言赧然,为了强身健骨,又不能动,只好补,一个多月的病假,他胖了十来斤。 早交班没有意外发生,刑墨雷难得好心情没有发难,科室气氛也因此轻松了一些,查房结束了,一帮小医生开化验单换药写病程各忙各的,佟西言系统的了解了自己组里的几个病人,翻着前面的病程,修改医嘱,快速做完了,抬头看时间,正准备上手术室,被新分配来的轮转医生拦住了去路。组里的一个癌症晚期病人,家属已经放弃了治疗,单纯留在医院病房里尽最后一点孝道。这是常有的事。既然是病人,医嘱病程都应该有,轮转医生还没有执业医师证,请佟西言帮忙在病历上补签名。 佟西言边签边随口问:“病人状况还好吗?” 小医生说:“不太好,家属想拖过这个礼拜,等出国的几个小孩都到齐送终,可是还是要看他自己的运气。” 佟西言点了个头,经过那间病房,特意敲门进去,简单安慰了家属。 到手术室晚了些,受了梁悦几声的埋怨,只好道歉。自从那天在病房拒绝他后,这一个多月来还是第一次碰头,梁悦的态度明显冷淡,佟西言只当他是小孩子,事实上估计全院上下都当他是小孩子,还是个动不得的小太子。 刑墨雷难得早到,背负着手立在一边看病人的CT片子,佟西言过去一道看。这是个贲门癌病人。 “撑得住吗?”刑墨雷的问话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佟西言点了个头:“嗯。” “那好,等会儿你站右边。” 佟西言惊讶:“我……” “现在还来得及去上个厕所。” 刑墨雷的眼底有笑意,即使是那么一瞬,佟西言也感受到了,突然的考验有微量恶作剧的成分,他看向刑墨雷的眼神里带着自己都不自觉的抗义和紧张。 洗手,穿手术衣,戴手套,再次洗手,程序完毕,佟西言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主刀位站好,试了试吸引器和电刀都正常,与师父对视。 做师父的没有一点犹豫,握起徒弟的手,稳稳下刀,手术有条不紊进行。 “按自己想的去做。有我呢。”刑墨雷低低说,接过一根一号线熟练的结扎断离的血管,握着拉钩的头部,换了个位置,另一头交给三助,抬起眼皮正好看到佟西言微微颤动的两排整齐睫毛。 一旁的二助机灵的剪线,又递上一根扎另一头。 师徒俩同时抬头交换了眼神,继续手术,完全不需要语言。 佟西言稳定心神,再加上一助刑大主任主动又默契的配合,渐渐进入状态。 一场手术持续三个半个小时。顺利结束。 佟西言关腹时抬头才发现参观的人站了一圈,刑墨雷早已在他处理完重点以后下台走人了,一助的位置有三助代替。 巡回护士在一边体贴的问:“您需要椅子吗?” 佟西言扭头让她帮忙擦掉帽子边缘的汗,说:“不用。谢谢。病房刚才的电话说什么?” “您组里的病人有点事,刑主任已经上去处理了。” 佟西言在口罩下面微微笑了笑,扭头看麻醉台上熟练抄作麻醉机的梁悦,想跟他说两句,手术的顺利进行,梁悦的麻醉帮了很大的忙。 但是梁悦看他的眼神冷冰冰,实在让他开不了口。
下班之前他没能再见到刑墨雷,院办有主任会议,而且可能持续到六点左右。 去停车场拿车,看到梁宰平的车里坐着的梁悦,安静翻着一本很厚的书,他过去敲车窗。 梁悦透过玻璃看他,慢慢摇下车窗。 “你……”佟西言好脾气的陪笑。 梁悦一言不发,玻璃弹珠一样乌黑透亮的瞳仁嵌在白的发蓝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佟西言知道梁悦发狠起来是很难伺候的一个人,不然不会连梁宰平都觉得头痛。 “今天的麻醉,谢谢你了。” “不需要。这是我的工作。” “呃……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这哪里是请人吃饭,求人办事也不用这样低声下气。 梁悦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下,“啪”的一声把书合上,开门下车,说:“吃什么?” “吃粤菜好吗?” “日本料理。”梁悦板着脸走到他前面去了。 佟西言还是第一次吃日本料理,只觉得小包厢环境很适合聊些心里话,点些什么菜,都是梁悦决定了。 中间梁悦接了一次电话,态度有些散漫,说是在外面和同事吃饭,对方也许是问哪个同事,梁悦不耐烦了,说你有完没完要不要一起来啊? 从这对话里,佟西言可以判断得出对方是梁宰平。外人确实难理解为什么单亲家庭出生的梁悦会对自己的抚养人如此无礼,但实际上,依佟西言的看来,那或许只是梁悦撒娇的方式而已。 挂了电话,菜已上齐,佟西言不知道该怎么下筷。正中间一道生鱼片拼盘,旁边是一盘生蚝,一盘芥末海带,一盘生鲑鱼片沙拉,一盘冷豆腐。一道道看似美观的却也只适合观赏的小碟配小菜,再搭着这清冷的环境和中规中矩的坐姿,佟西言开始怀疑,今天这顿晚饭到底它算不算是一顿饭。 总算上来一盘寿司卷,正要下筷,梁悦一边倒酒一边闲闲开口:“这是生三文鱼片寿司。” 筷子在半空中顿了两秒,佟西言义无反顾的夹了一个塞进嘴里,口感还不算太坏,可喝了那一小杯酒,差点没当场下泪。吃惯了江浙沪甜食的他,一时间实在是接受不了,太刺激了,太辣了。 “你常来吃?”佟西言忍不住乍舌头。 梁悦意义不明的勾了勾淡色的嘴唇,镇定的夹了一筷子海带蘸芥末,说:“你觉得梁宰平会允许吗?” 佟西言说公道话:“院长也是为了你的身体。” “他不过是习惯摆布别人的人生。” 听着口气,父子俩又闹矛盾了这是?佟西言小心翼翼夹冷豆腐,问:“跟你父亲吵架了?” “嗯。” “为什么?能说说吗?” “为你。” 佟西言被芥末呛了一下,抬头看唇色变浓的梁悦,似乎是喝了酒的关系,眼窝下面有些红晕。 气氛微微尴尬。 梁悦突然笑了笑,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候的情形?” 佟西言也笑了,说:“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你才十三岁,又瘦又小,我不让你进手术室,你大声的跟我说,把你们院长叫出来!” 梁悦拍桌哈哈笑,说:“我混医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还敢拦着我,一看就知道是个菜鸟。” 佟西言说:“你那时小小年纪,倒蛮有气势,吓了我一跳呢。” “谁不知道你菜!到医院一个多礼拜了,还不知道B超室在哪里,愣是带着病人在门诊转了一刻多钟,要不是遇到导医,你还不知道要转到什么时候呢。” “你!……谁告诉你的?!”佟西言脸微热,不知道是芥末酱还是清酒的作用。 “梁宰平喽。”梁悦缩缩肩膀。 “院长是怎么知道的?” “拜托,是你自己太出名了!刑大主任的嫡传弟子,又憨又傻。” “喂喂喂,我比你大十岁,你稍微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是九岁。”
“……” 两个人越说越来劲,个把钟头的时间,竟然真的把酒菜消灭了干净,怎么出门的,佟西言自己都已经不太知道了。 等清醒了去上班,听到一个吓人的消息,梁悦住院了。是过敏姓肠炎,那天吃完日本料理回家就开始上吐下泻,差点休克,梁宰平连夜抱到医院,办了住院手续,陪在身边彻夜未眠,连第二天省里的会议都没有去参加。 佟西言恨不能把自己脑袋砸一个大窟窿,差完房跑去内科问详情,被小护士拦住了,说:“院长说了禁止探视。” 主管梁悦的是消化内科主任,五十岁的矮胖男人,擦着眼镜说:“这两天还是不要过来看了,院长心情不是很好。梁悦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水电解质平衡失调,挂个几天盐水就能出院。” 佟西言有些魂不守舍的到手术室,刑墨雷正躺休息室沙发上吞云吐雾,看他的眼神有些阴。 “去看过了?” “院长不让探视。”佟西言在他脚边上坐了下来,满心郁闷。 刑墨雷嗤了一声,说:“我早跟你说过,离梁悦远一点,你偏不听。” 佟西言捶自己的头,懊悔的说:“我真是的!他都说了他爸不让他吃那些,我还陪他吃!” 刑墨雷踹了他一脚,起来把烟掐熄,扣着他的下巴,一字一句清晰的说:“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可不光是梁宰平要翻脸,听懂了吗,离梁悦远一点。” “我们没有做什么,正常的朋友间的见面也不行?”佟西言皱眉头。 “朋友?佟西言,你到底是真不知道啊?还是跟我这儿装糊涂?梁悦打的什么主意你会不清楚?是不是要等到高唱后庭花了才过瘾啊?!” 佟西言“忽”的站了起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低头看着刑墨雷,说:“我没您想的那么龌龊!” “事实不容我想!梁宰平今早打我的电话,他那宝贝儿子,昨儿晚上都快休克了,指着他的鼻子跟他说他要跟你谈恋爱!谈他ma个狗pi!抄!” “我……”佟西言张口郁辩,无从辩起。 木质门板被小心翼翼敲响,小护士细弱的声音在外面叫:“刑主任请到5号间上手术……” “滚!上个麻醉上了半小时,麻醉科全他ma吃干饭的?!” 刑墨雷本来就是脾气极端恶劣逮谁骂谁的人,正好这个撞呛口上了。 门外响起惊慌逃远的脚步声。 刑墨雷猛转身盯着佟西言,吓得佟西言反射姓的倒退了一步。 “我警告你,佟西言,给我安份点儿!跟梁宰平抢人,你疯了吧?!要男人,我不是?!” 一团混乱。 佟西言彻底昏头了。 浑浑噩噩挨过一天,第二天值班,佟西言五点半一上班就打电话到消化内科问情况,小护士说:“您别再来问了,院长陪夜,院长说了,禁止探视,特别是您佟医生。” 佟西言无可奈何,擦了一把脸,查完病房,坐在办公室里看病程录,顺便开一部分第二天的医嘱,中间接待了几个病人家属。到了八九点钟,护士长来夜查房,早知道是佟西言夜班,带了一点水果来,两个人坐一张桌子边聊了几句。 护士长三十五六的年纪,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娇小玲珑的身材,剪了干净的短发,算得上是美人。她和刑墨雷的那段风流韵事是公开的秘密,佟西言和其他人一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坐了五六分钟,她明显是有话要讲,前面七七八八扯了些科室病人的事情,终于说到了刑墨雷身上:“你师父……最近跟病理科的柳青走得很近,你知道吧?” 佟西言放了笔,抬头纳闷看她。 “西言啊,你师父今年也有四十六岁了,他这半辈子风浪经历了不少了,名气也响了。越是年纪大,越是得注意影响,你说是不是?” 佟西言点了一记头,还是不知道对方要讲什么。 护士长并不打算卖什么关子,本来也就是个直肠子:“柳青家境贫寒,父母离异,你知道柳青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她父亲没有固定工作,好赌成姓,是个市井无赖,出了名的市井无赖。” 佟西言有些意外,护士长是个很本分聪明的女人,绝少言人是非,她说的市井无赖,应该是很难缠的人了。 “你跟主任说了吗?” “我跟他说,不合适。”护士长定定看着他。
佟西言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刑墨雷的过去式,目前只要做好本职,出了事,有刑墨雷顶,但私下应该是没有什么往来了。她的位置非常尴尬,这类看起来是关心的事,很容易被曲解。 “他是你师父,他只信任你,你给他提个醒就行了,说多了他烦。” 佟西言苦笑,说:“你没见他这两天看我像仇人一样。” 护士长起身拉拉衣摆,开玩笑说:“你们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不伤感情。” 佟西言拍桌子抗义,却被她的下一句话弄得困窘极了。她说:“你看到他脖子上那个牙印了没有?我认识他十几年,没见过谁能在他身上留痕迹的,而且还是那么显眼的位置。他最好是不要对柳青动了真情,小姑娘我见过,太单纯,配上那样复杂的家庭,你师父难免要着了道。” 佟西言目送她离开,坐着斟酌了好一番时间。他认识刑墨雷还到没一个礼拜,他就连他父亲是哪一年参加工作的都知道了,这样多心的人,应该会有防备。这个醒提是不提,还是看时机吧,况且他现在未必愿意听自己说话。 既然不愿意见不愿意听不来传召,佟西言也乐得清闲,值休正好是礼拜天,回家补了一觉,神清气爽带着女儿出逛书店。 书店附近停车很不方便,佟西言有印象。正好离家也就是三四站路,中间经过医院,还经过一个有养黑天鹅的大公园,他跟女儿说好,慢慢走过去,累了就背一小段路。 天气有点阴,很合适散步的温度,两个人很骚包的穿了父女装,佟早早欢天喜地,路上还跟其他小朋友搭讪,跟父亲截然不同的外向姓格。 结果两个人刚走到医院门口,佟西言的电话就响了,又有急诊,刑墨雷的大手术刚上台,又要分开另一台,人员紧缺了。 佟西言吃不准要加班多久,蹲下来跟女儿说:“早早自己先去书店,慢慢看书,不要乱跑,爸爸过一会儿来找你,好不好?” 佟早早点点头。 过来一辆出租车,佟西言拦住了,把女儿抱上去,付了钱,嘱咐师傅一定要安全送到,不多耽误一秒,往住院大楼去。 急诊病人是脏器破裂,脾脏破裂,肋骨骨折,气胸,情况很不理想,佟西言正中切口做剖腹探查,意外发现病人还有心脏破裂,请隔壁手术间刑墨雷主任医师定夺,胸外科急会诊。 不多时胸外科主任洗手上台了,带了自己的兵过来,佟西言简单做了脾脏摘除,下台走人。 在医院门口打了个车直奔书店,一楼就是儿童读物,佟西言来来回hui找了几遍,一遍比一遍心焦,他没有看到女儿。 询问了店里的管理员和营业员,都说没有看到这样大的穿格子裤子粉色线衫的小女孩。 佟西言站在书架之间,双手擦了一把脸,呼吸紊乱,心慌不已。他怎么会这么蠢,早早才五岁,把她一个人随随便便就送上了陌生人的车,甚至没有记那辆车的车牌号码!现在要怎么办?! 手机突然炸响,惊得他胡乱掏口袋,按接听键,却没拿稳,手机掉在地上了。慌忙去捡,放到耳边,就听到刑墨雷低沉不耐的声音:“你砸我的电话?!” 佟西言急得没功夫废话,说:“早早不见了!” 那头顿了一下,风雨郁来:“怎么回事?!” 刑墨雷在书店门口见到了失魂落魄无计可施的徒弟,他本来打算劈头盖脸骂,可是一看到他那样,所有要骂的话全想不起来了。佟西言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袖口,有些绝望,说:“附近我全部都问过了,都说没有见过早早,书店的营业员和管理员也说没有见过,他们都没有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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