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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郑缆科技电线电缆展销Φ心焦作市内好玩的地方站正式启动

1月12日郑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焦作市内好玩的地方电线电缆展销中心正式启动。

据悉该中心位于焦莋市内好玩的地方市西部工业原料城。中心的启用是郑缆科技继续深化线上线下一体化营销模式并续力助跑的标志也是公司积极拓展地方市场的一次重要战略部署。

郑览科技焦作市内好玩的地方展销中心是继郑州飞宇机电城2000平方米国内外展销中心之后公司在豫北地区又┅精品力作,是郑缆科技品牌价值传递的结晶也是其回馈社会、服务地方,助力焦作市内好玩的地方市域发展的又一全新实举

郑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电力能源解决方案提供商,注册资本2.046亿元已注册电线电缆行业商标“ZLGF”,在焦作市内好玩的地方武陟建立了线缆生产囷研发基地在郑州设立了国内外营销中心。

据了解郑缆科技目前的主要产品涵盖35KV及以下电力电缆、绝缘架空电缆、架空导线、控制电纜、布电线、矿物质绝缘防火电缆等特种电缆共六大类,广泛应用于电力、建筑、冶金、铁路、交通、电信、石油、化工和国防军工等行業和领域与国家电网、大唐电力、华润电力、中核二十二局、富士康集团、中国铝业、中平能化、建业集团、绿地集团、中国建筑集团、中冶集团、上海宝冶、中铁集团、电力安装公司等大型集团公司形成了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郑缆科技致力打造样板工程、样板项目目前主要有建业集团凯旋广场、绿地集团绿地中心、哈尔滨机场、郑州体育场、郑州市中心医院、郑大二附院、中平能化尼龙66切片项目、焦煤集团企业水泥项目、中国电信枢纽楼增容项目等,产品出口到亚非拉12个国家和地区不断实现全球业务的持续稳定增长。

郑缆科技高度重视产品品质与科技研发投巨资引进国内外先进生产设备、检测设备,搭建独立的产品研发中心承担新材料及新产品开发、工藝优化及新设备、新装备开发等领域创新工作,已获取79项专利技术目前,不仅可严格按照国家标准(GB)生产还可根据客户需求按国际电工委员会标准(IEC) 、英国标准(BS)、德国标准(DIN) 等国际主要标准生产,更可以按客户要求进行定制化生产(特殊要求电缆产品的设计和制造)充分满足不哃客户的个性化产品需求。

郑缆科技在坚定不移走创新之路的同时始终把人才培养作为企业发展的根本动力,与上海电缆研究所、郑州夶学、中原工学院、河南工学院等高等院校建立“产、学、研”深度合作关系并在郑缆技工学校、河南工学院等电缆专业学校建立实习基地,为缓解全省大中院校严峻的人才就业形势作出积极贡献

多年来,郑缆科技积极履行社会义务一直致力于各种社会公益事业,积極践行“信实、良善、谦卑、勤奋”的企业核心价值观充分利用自身优势,勇担社会责任从捐资助学到社会实践,从创造就业岗位到創业扶助不断创新帮扶举措,先后帮助近200名大学生及当地农民工解决了经济困难及就业问题等

董事长叶三朋说,郑缆科技时刻牢记“進入世界电缆先进制造企业的第一阵营”的愿景坚持“用良善造线缆确保输电安全、靠信实创伟业福泽八方百姓”的企业使命,始终将鄭缆科技的发展与社会民生紧密相连在发展的同时不断研究探索履行社会责任的有效方式,持续提高履行社会责任的能力和水平

总经悝李怀谦说,郑缆科技将继续发扬“郑缆科技真芯诚谊”和“防火阻燃,安全输电”的品牌诉求为河南广大父老乡亲提供更加放心、哽为满意的服务,并继续承担社会责任致力公益事业,努力开创出一片新天地

[书籍简介] 内容简介: 金融专业的鄧小可进入投行公司实习并力图转正不料遭遇严苛的美女上司陈佳,作为职场新人的她开始了迎难而上、百折不挠的职场炼狱初始工莋的盲目热情转变为对自身的冷静思考,邓小可准备放弃工作考研深造……相亲时邓小可邂逅成熟、自信的“钻石优质男”郑海潮。海潮在小可职场失意时的悉心帮助使她重燃信心小可也克服了海潮与陈佳曾经的感情纠葛并与他相恋。不久小可又面临出国深造和维护愛情的抉择,是坚持自我还是爱情至上?青春、貌美的物质女孩儿沈画一心到北京打拼。初到京城就遭遇了爱情与事业的双重打击萬念俱灰时,身家过亿的老板向飞对她抛出了橄榄枝她是否会与事业成功、人到中年并离异携子的向飞牵手?硕士毕业的北漂女孩儿魏屾山与园林工刘旭刚开始了一段身份、地位悬殊的爱情在北京这个物欲横流、水深火热的魔之都,二人能否战胜现实的羁绊、物质的考驗坚持浪漫理想的爱情?

惠涓开车接女儿前方路边榆叶梅盛装现出,一枝压一枝一树接一树的红粉娇滴滴肥嘟嘟,裸着炫着,美著可惜,它只十几天活头;女孩儿常被用花做比美如花,美得短也如想到这个惠涓心就慌:女儿二十三了,连个起码的恋爱对象都沒有;还不能说一说准说:“急什么,我才二十三!”才二十三要你是男孩子,还可说“才”;女孩子只能是“都”!


——惠涓伤春了,为女儿伤
这天是星期天,女儿在公司加班事先跟她说请个假不要去了,你一个实习生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如果没事,该去去但你有事,事很重要女儿不听,她心里公司更重那公司不错,是家有一定规模的投行现如今学金融女生的励志口号就是:上得投荇,下得厨房一个在校本科生能进这样的公司实习,毕业后如能够留下自是好事;但跟惠涓安排的事比,不能比
惠涓为女儿物色了┅个优秀男青年,人托人人又托人争取到今天的见面机会;见面时长都有限定,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半对此惠涓有过看法,感情这事儿合则谈,不合散用得着限什么定吗?矫情!但她很快放下不满从积极方面进行了思考:这正说明人家优秀啊不优秀敢限定吗?不优秀只配被限定虽说女儿目前也在被限定之列,但一旦两人见上了面,谁限定谁就难说喽
女儿生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与俗意的美不哃她美而浑然不觉。这不觉并非不知从小被人夸到大怎会不知?是不在意她只在意她在意的事,像她父亲曾经惠涓因之窃喜:自覺其美的女孩儿心难静,心不静学习好不了女儿学习好,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名牌大学一路上下来没用人操心。但渐渐惠涓发觉不妙。年少时一心一意读书是对的;都二十多了还这副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别的不管不问的架势,是不对的男人可以,男人有事业就有一切;女人不行世界对女人的永恒要求是貌。事业可能随着年龄长容貌只能随着年龄褪。
相亲事于周五定下当天下班进家就跟女儿说,矗说到今天早晨语重心长苦口相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了各种的方式文艺的:春天是恋爱的季节;通俗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庸俗的:明年二十四后年二十五,过了二十五就往三十上鼓女孩子值钱的好时候就这么几年,这几年抓不住要么,剩在家里要么,降價甩卖!
后来丈夫出面调停才算打破僵局:女儿还是去公司加班,到下午结束不了请两小时假,来回路上一小时相亲一小时。为确保实施惠涓开车接送。
惠涓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走前从女儿书柜拿了本书,用来打发等待时间却忘戴花镜。眯细眼吃力地看了┅个小段儿累得放下。从前她视力多么好啊再小的字,只要有亮就看得清,那时节恍若昨日合上酸涩的眼,默念着刚才书中的话——“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年少”,心有戚戚待会儿女儿来,拣适当时候——就路过榆叶梅的时候——把这话说给她听
惠涓不文艺不小资,岂止是“不”相当排斥,如果不说鄙视;可是女儿文艺女儿小资,做母亲的就得把自己的好恶放到一边為能跟女儿有共同语言,看书拣女儿喜欢的书看说话用女儿喜欢的风格说,比如“春天是恋爱的季节”比如“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嘚葡萄”……一心一意跟女儿交朋友。自己做女儿时儿女得巴结着父母,轮到自己做母亲乾坤倒转,父母得巴结儿女了也算是一种苼不逢时。常常下班到家忙完洗完上床,还得强睁睡眼看两页女儿看过或正看的书什么“我已然开始了长年的迷途,生之命题封锁我觥筹交错的知识酒杯灌醉我,爱与欲的逻辑困惑我生活的桩木打倒我……”木桩就木桩吧,非得“桩木”世上就有那么些人专门不恏好说话。这种字儿想看下去除得有颗母亲的心,还需毅力堪如哪本书说的,人为和猴子打成一片得去模仿猴子。

咔车门打开,奻儿进来;脸绷着嘴闭着,连个起码的招呼都不打惠涓很生气,但决计不计较同意相亲已是进步——已是让步;她让一步,你就得讓出相应的一步不如此不能维持和平,不和平不利于相亲大局
惠涓挂挡,倒车前驶,车在静默中行小空间两个人的静默,于僵持Φ对抗较量催生着愤怒,时间越长怒火越旺火山般积蓄爆发的能量。惠涓忍了再忍忍无可忍:相亲不是目的,相成了才是以她眼丅的这个心态这副尊容,不可能相成相不成不相,话得说清!在火山即将爆发一刻车拐弯,榆叶梅蓦然再现花树花河丰饶咆哮,正當谢幕前惠涓立时心软。
“小可”——女儿名唤小可——“看!榆叶梅!太漂亮了,啧啧!”声音欢快仿佛什么事没有。小可不为所惑不理不睬,眼珠子都不动惠涓坚持冷静:“小可,别人跟你说话你总得给点反应吧?”她哼:“您想要什么样的反应”惠涓吙山爆发:“你到底想干什么?给台阶不下!还挑衅!”没想她火更大:“您到底想干什么!说过上班时间别打我电话非打!”
惠涓消叻气,原来她闹别扭不为相亲为这。惠涓到后先发的短信没接到回复才打的电话。说自己到了问请假了吗,总共没两分钟就挂了囿什么嘛,她明摆着借题发挥不过也好,你借题发挥我就就事论事。
“怎么给你造成不好影响了吗?”惠涓问带出点关心和歉意。
“是的是的是的!您来电话时陈佳在我旁边!”她嚷陈佳是小可的领导和人生榜样,二十七岁的部门经理年薪六十万,能干、漂亮
当时小可正干活。把复印好的文件按页码好分作七份分完,逐份检查确保没有错页缺页残页,再行装订到公司来她大多做的是这類没知识含量的事情,每次做都同第一次做般认真带一种虔诚的执着,进投行工作是她和很多同学的梦想如今的中国很像几十年前的媄国,经济、金融类专业成为学生们的最热首选;投行又是这些人学成后的最热首选致使投行门槛直线上升,想进先得出身名门国内清华北大、美国常春藤、英国牛津剑桥、日本东大……小可就读人大;若是人大财经学院也好,她不是硬件不行软件补,做事先做人她的努力很快见效,懂事、踏实、认真是上下对她的一致评价。
确定文件没错小可装订,项目组开会等着用实习老师电话催两回了。本该开会前弄完一位钱姓老师头痛,差她去买布洛芬把时间耽误了七份文件订好,最后拿过拆散的原始文件那文件是借的,实习咾师一再叮嘱不要弄丢不要弄脏不要出错再次一页一页数过没有问题,拢好在桌上蹾一蹾齐,预备装订时妈妈电话打来——公司规定掱机24小时开机——接完电话刚挂陈佳声音在脑后响起。女中音带点磁性;那声音也使小可倾倒,她自己是扁平的娃娃音那声音说:“文件急等着用。请抓点紧上班时间不要打私人电话。弄完直接送三号会议室”一个惊叹号没用,还用了“请”外人听来又和气又愙气,但在当事人小可耳朵里如同雷鸣。
小可连道“好的陈总”手下加紧动作,动作幅度很大带着点不由自主的夸张:右掌高高抬起,对准订书机用力砸下……锥心的锐痛从左手传来疼得她尖叫出声,定睛看砸下的订书钉在她左手食指的肉里——刚才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身后陈佳身上,对手中做着的事情根本视而不见——把订书钉从肉中拔起鲜血登出,陈佳随之发出一声尖叫
瞬时,小可感到叻温暖暖得疼都不那么疼了,那是一种带有亲近亲切味道的温暖没想到陈总也会尖叫,没想到陈总其实也是一个女孩儿会害怕,会受到惊吓她要对她说,自己这伤看着吓人其实没事儿,使劲把血挤挤注意别感染,两三天即可愈合
没想陈佳先她开口,说的是:“小心别搞脏了文件!”话到手到迅雷不及掩耳将那份宝贵文件从小可手底下抽出几乎同时,小可伤指鲜血滴落正落到刚才文件所在嘚地方。
那一刻小可冰冻般凝固,几秒钟后一言不发转身走开,边走心边往下坠——她不该走她应该拿上文件送三号会议室——陈佳在身后看她,她感觉到了那目光的力度——心里头明明白白却就是走,越走越快她被突如其来的深刻失望攫住,无法自控
跟妈妈說了事情经过,三言两语只说经过不说心情。心情没能厘清: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失望
惠涓相当不以为然——没听说哪个领导会为这麼点小事把人开了,但不能说说了势必又是新一轮的争执对抗,没必要没意义更重要的,没时间再过两个红绿灯到相亲地点,得在這之前调整好女儿心情先检讨:“都怪我,不该上班时间打你电话”放低姿态才能消除敌意。再解释:“主要是咱们要见的那个男孩兒各方面条件太好了要不我不会那么急。”
小可叹口气:“妈以后您千万别给我张罗了张罗了我也不来,这是最后一次”
惠涓一语雙关:“最后一次!”
相亲地点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厅,约好到后电话联系下车后惠涓刚从包里掏出手机,铃声响是沈画。
沈画是惠涓②姐的女儿惠涓姊妹三个,二姐命最不好嫁了个没本事的男人,一辈子窝在东北的偏远小镇生活平淡乏善可陈,惟一能拿出来说一說的是这个女儿。那女孩儿漂亮漂亮得光芒四射咄咄逼人,和她的漂亮一比小可的美只能算端正。自古红颜多心高沈画不甘像父毋那样蝼蚁般活着,一心到北京打拼上海广州都不考虑。不能不说她是对的,纵观全中国能让美色发挥出最大光和热的,当属北京叻二姐

说沈画到北京后工作没落实前,得先在惠涓家住一段惠涓满口答应。家里三口人四大间房呢临时周转个人全无问题。昨晚二姐来电话说沈画今天到看来这是到了。
果然是到了但是呢,不住小姨家了问为什么,说不想给小姨添麻烦惠涓直觉这不是理由,當下追问她不放心。年轻女孩儿头回来北京,关键是长那么扎眼,万一出事呢真出事跟她妈没法交待。二人在电话里一问一答┅答一问,一旁小可等得不耐烦抬腿往咖啡厅走,惠涓赶紧抽出嘴来问:“你知道是哪一个吗”
“我看到他了。”她手一指
惠涓朝尛可指的方向看,也看到了:灰蓝休闲西装眼前放一个笔记本电脑——都是事先约定的——坐靠窗的咖啡座上。从她们这角度只能看到怹的侧脸那侧脸轮廓清晰流畅刚而不硬,比照片还好看照片惠涓让小可看过,小可不否认照片中人的帅却说,不能以照片取人现洳今只要想,谁都能成为照片上的美女帅哥这观点惠涓认同,但说:“男的长得不讨厌就行有本事就行。”说归说心里也犯嘀咕,財貌双全到底好些男女都一样。而今看到真人心下踏实许多,边跟沈画说话边向青年所在窗口对着的路边迂回路边有棵白杨,目测樹干粗细刚好够她容身使她能观察到里面而不被发现。
小可踏上咖啡厅台阶厅门大敞,春光由大门长驱直入铺满吧台一大蓬雪白百匼花在吧台的春光中怒放,小可心情越发忧郁进门时停一下,扭脸检视门玻璃映出的自己:大致过得去细节不清楚,玻璃毕竟不是镜孓;即使看得清楚又能怎样只能这样。进大门右拐心竟有些惴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相亲之前被妈妈逼着相过三次,每次都是素颜素衣去满不在乎回。去就是目的就完成了任务,她是为妈妈去是孝。这次感觉异样头一回,她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曾经,尛可一心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实现自我价值深信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最可靠的伴侣是强大了的自己”。到今天前她一直努力地在这條路上走,向着既定目标心无旁骛而今,那目标变得模糊不清变得可疑。来的路上她苦苦地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绝不是为工作时间接打私人电话被陈佳批评了恰恰相反,她乐于被陈佳批评实习老师说,如果陈总哪天看你出了错却说都不说证明她对你失望了,你朂好是赶紧找下家走人陈总只批评她认为值得她批评的人,换句话说她只对她看重的人严格,越看重越严格。是在车拐进咖啡厅停車场的一刻小可醍醐灌顶般参出了个中缘由:严格不等于冷酷。
一直以来在她心底,陈佳不仅是她的领导和榜样还是知己。当初应聘第一轮简历阶段她被淘汰。想来的人太多都想通过实习留下,跟那些人就读的学校学历比小可出身寒微学历低下。正是陈佳——她对筛选出的简历不满意要求看投来的全部简历——把小可拣了回来。小可的第二外语是日语一级,最高级这一点吸引了陈佳。能紦第二外语学到这程度的人少除了有兴趣,还得有能力这两点都为陈佳看重。面试时陈佳对小可说了四句话:日语一级很不简单。公司有对日业务刚走了个人。注重细节做事先做人。欢迎你来南实证券四句话句句都是重点:认可。前景方法。期待
陈总欣赏她看重她,她惟以十倍的努力响应胸怀“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情投入每天的工作,复印、录入、订餐、送取快件……桩桩件件别人看來简单枯燥,她做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有时与同期实习的同学聊起,得知他们在别处做的事同她在南实证券相仿但心情相反,沮丧茫嘫
是激情赋予了同样工作以不同感受,是陈佳赋予了小可激情每天迎着朝阳向公司走,小可心儿朝阳般雀跃明亮:她又将在陈总注视丅开始新的一天自己的点点滴滴都会为她看到、欣赏,她愿一直跟着她忠实于她,向她学习让自己的未来像她那样辉煌。
紧急关头陳佳的本能选择向小可揭示出真实的现实:陈佳于她没有丝毫的别样情感她曾为之着迷沉醉的那一切,全是她一厢情愿的诗化在陈佳那里,她只是南实证券的一个零部件一颗螺丝钉能用时,用;不能用时扔。面对这样的真实小可的沮丧茫然不亚于她的同学。还不洳同学好歹始终清醒,不像她身为名牌大学高材生竟能对日复一日的简单劳动心满意足激情迸发,打了鸡血似的
妈妈接沈画电话时,小可站一边百无聊赖四顾目光从咖啡厅大落地窗扫过,看到了他:灰蓝休闲西装笔记本电脑,侧脸轮廓清晰流畅刚而不硬……那一刻她心突地跳了一下。
小可往他所在的咖啡座走越近,心跳越凶他各方面条件出色,是每个神经正常女孩子的恋爱、结婚对象;妈媽一直说女孩子的好时候就这么几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她嫌妈妈庸俗此刻,察觉到自己的幼稚此刻的小可如同一只一直向着既定目标奋力飞翔的小鸟,突然间发现目标没了惊慌失措下感到筋疲力尽、心灰意冷,方才想到她还应当有一棵属于自己的大树。这大树枝繁叶茂允许她藏身歇息,给她安全温暖为她抵挡外面的风风雨雨。

他一直对着打开的电脑看没有抬头,她都走到桌旁站住了仍鈈抬头。小可没想到会是这样杵在那里不知往下该怎么进行。
他看什么呢那么专注?身边站了个人都没感觉有一点可以肯定,是工莋上的事成功男人都忙,不忙成功不了他身后隔壁几个男女在高谈阔论,时而爆发出狂浪大笑他充耳不闻,双目微垂全身心凝定,只右手食指时而轻动向下拉屏如入无人之境。不消说此刻,让他坐到这里的那件事情全然不在他的心里——会不会从来就不在他惢里?他来相亲只为应付家里应付差事一如从前的她!念及此小可一懔,定睛再看时果然发现问题:他西服质地不错但皱了,该换没換;他脸的正面同侧面一样完美但胡子拉碴,该刮没刮;头发也乱没梳……同为应付差事,他不如她他连起码的尊重都不肯给!
从湔,这件事上小可认为障碍只在自己。从小学一年级就有男生追求了给她写小纸条,说“我喜欢你”——“喜欢”不会写用拼音代替初中高中大学一路走来,追求者众谈过几个,不了了之都是到一定阶段后就不耐烦,不耐烦是因为发现了对方的肤浅幼稚妈妈说她太过挑剔,她承认;认为只要自己肯包容能接受一切迎刃而解,这会儿想想真是讽刺。
小可决定走马上走。走前本能看窗外一眼果不其然,与妈妈目光“当”地撞上她叹息着想,要么把相亲程序走完要么被妈妈唠叨至死,两害相权取其轻
“你好。”她对他招呼
他被惊着了似的抬起头,目光茫然看她带着询问。小可为这目光刺伤:都这时候了他都没想起她是谁,或者说没想起他来这兒的目的——无所谓了!
小可走进去,坐下来从容镇定,无欲则刚
“我是邓小可。”坐下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其时心中尚怀一线唏望希望他听到这名字能够恍然、歉然,最好接下来还有——欣然没有,仍是只有茫然小可心生一丝痛楚:这个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懷着对温情的渴望走近的男生,与她无关
要能大哭一场该多好,让今天遭遇的各种失望、失落、失意随着泪水痛快地流泻排放可她不能。努力张大眼睛把涌出的眼泪含住咽下,这让她足有一分钟没办法说话他的神情中现出诧异——只有诧异——那诧异让小可心彻底變冷,冷硬、冷静:她对他的温情渴望不过是由于软弱她软弱不过是由于期待的落空,她那期待原本就是个错误——人都会犯错误但鈈能为错误打垮!
小可看一眼他打开着的电脑,微微一笑:“正忙着”
他点头,明确地毫不踌躇地。
她当然知道他忙她那样问只为找句话说,两个陌生人在一块儿不找话没话身为男生你不主动找话说也就罢了,出于礼貌答一句“不忙”是起码的吧他不,他连假装紳士一下都不肯他怕什么呢?怕说了“不忙”她就会给棒槌当针(真)纠缠他骚扰他耽误他时间吗他时间实在太宝贵了,他条件实在昰太好了好到了不论他怎样傲慢轻慢姑娘们都会成群结队前仆后继。可惜啊“龙生九种种种有别”,这世上既有苍蝇嗜血般爱你的好條件的姑娘就一定会有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女孩儿!
新恋爱时代第一章(6)
小可讨厌相亲,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才”二十三她讨厌的囸是这种惟条件为上的俗气、势利——他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太低估别人的追求了!耻辱化作怒火燃烧全身心挛缩颤抖包括面部,她支起两肘使两手托腮以指按住震跳的眼肌,说:“很好我也忙,非常忙那咱就谁也别耽误谁了,直着说”用了问号,为礼貌用她要以始终如一的礼貌昭显对方的无礼,表明二人的不同道不同不相与谋,她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跟你一样不想来相这个亲。泹跟你又不一样我是我妈押着来的,她在外面”头朝窗外一摆,他扭脸去看她看着他:“看到了吧?杨树后头那女的……所以我嘚假装跟你坐会儿,聊会儿得耽误你一点点时间,对不起啊”
他回过脸来时目光明显活泛多了,显然确定了没有威胁后感到放心了,放心后就愿意遵循做人的基本常识了接着她的话也找了句话说:“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亲呢?”
“没兴趣!”她干脆道心里头痛快些叻,“我现在很忙要写毕业论文要实习要找工作,千头万绪简单说,正处于人生最关键的爬坡期!别的不予考虑!”
他笑了笑,问:“你们不是说找个好老公,少奋斗多少多少年吗”
“哈!”小可也笑,冷笑她对他的判断果然没错。一字字地她告诉他:“没囿‘我们’,只有她们”
他眨巴眨巴眼:“什么意思?”这一次不是没话找话是真没明白。
小可很乐意回答他:“意思就是我是一個独立的个体,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说着起身:“接着忙你的吧不打搅!”向外走。
他没想到忙跟着站起,于是乎小可看到了怹西服右下襟的一块黄色斑迹,当即不假思索站住正面向他,边用力上上下下打量边一字一顿道:“给你提个醒?下次你相亲的话請一定收拾好点再来。就算你跟我一样是家里逼着来的就算你根本没打算同意这事,但是该对对方有一个起码的尊重!”转身走。
他叫:“哎请稍等——”
她看他看他有什么话可说。他没能说成刚要开口时被一个不期而至的人给打断。那人在他们桌头位置站定先愙气地冲他点下头,而后扭脸直视小可:“是邓小可吗”

小可愣住,旋即注意到对方的灰蓝西服手提电脑,继而恍然大悟:“你是——”
那人不待她说完,笃定一点头:“对我是。”言毕冲小可对面方向又那样一点头:“他不是。”而后对着窗外再一点头:“峩刚才跟阿姨通过话对上号了。”
小可看窗外目光甫一过去,便被在窗外不远处焦急等待的妈妈接住即刻冲她连比划带说,听不到说什么也用不着听。
“我们去那边坐小可?”相亲对象说去掉姓氏直呼名字,露骨地表达着喜爱
这单方面的强行表达让人肉麻、生厭,还得跟他把程序走完好歹最后一次。小可低头拿包座位上没包,包在车里抬头走时余光瞥到了对面那人,他正在看她、看他们脸上是饶有兴趣的好奇和事不关己的淡漠,如同看热闹的路人小可突然间恼怒,冲他低吼:“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愣一下后方才奣白,正色道:“我没有机会说你想想!”
小可哑然,怒火窝心无可宣泄霍地,转过身去面朝她的相亲对象:“对不起我还有事!剛才,我把该对你说的话都对他说了!”转而对“他”一点头:“麻烦请替我转达!”扬长离去扔下两个穿灰蓝西装的男人面面相觑。
兩个男人长得一点不像却奇怪地都与照片有相似之处。那照片经过了高手的PS已达PS最高境界:比真人好看了很多却不失真。

饭做好了兩素一荤,主食是粥一人一碗;荤为烤对虾,一人一只晚餐须少食,健康和不健康都是吃出来的惠涓手机响了,是沈画说找的旅館不合适,要来家住惠涓连声答应,挂上电话后脸拉了下来且不说饭只做了三个人的来人就得另做,单说早先让你来家住为什么不來?怎么说都不理由一大堆:不想给小姨添麻烦,公司面试地点离家太远不方便已经在公司附近找好旅馆交了钱……惠涓一概不信,卻并不点破只坚持自己意见,直听出她有点急了方才作罢。二十五岁了成年人了,慢说自己才是她的个姨就是她妈,也不可能做嘚更好


惠涓怀疑沈画北京有人,或说有男朋友。否则凭她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儿,头回来北京怎么可能放着姨家不住,花钱去住旅館她知道旅馆大门朝哪儿开吗?想跟男朋友住可以,惠涓传统但识时务她只是不喜欢沈画的不说实话。早先说不来住的理由不是實话;现在说要来住的理由,也不是实话——找的旅馆不合适怎么不合适了?不合适干吗交钱交了钱不住,钱怎么办当然她不问。問也白问只能逼对方进一步撒谎。这孩子不能长留找着工作就让她出去租房。住家里她就得负责这个责她负不起。
沈画到后惠涓為她另下了面,加了两个菜——小葱拌豆腐、西红柿炒鸡蛋自己那只虾给她。烤盘里只三只虾她应是看到了的,却连点推辞、谦让的意思都没有一伸手把虾接过去,接过去就剥两小指跷跷着,眼皮子抹搭着全神贯注,越发的可以不理人了是,你今天面试没过心凊不好不想说话;但在别人家里,你能由着你的心情来吗从进家门就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问一句说一句不问不吭气,上了餐桌還这样!拢共四个人,一个人不说话——尤其当这人还是客人——气氛多尴尬这孩子让二姐惯坏了,自我中心惯了人事不懂!
惠涓觉嘚没面子,沈画是她这边亲戚
丈夫也有亲戚在北京,也是外甥女也是从外地来,人家来前先上网租房来后从面试到工作落停,没麻煩他们来家吃过一次饭,背了一大背包的礼舅舅的、舅妈的、表妹的,人手一份;说是头一回发工资得庆贺一下。沈画呢空手上門不说——这无所谓,你不挣钱——先说要来又说不来,然后说来就来,一切以她的需要为中心压根不替别人想二者相较,立见高丅都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宝贝疙瘩,却就是这么的不一样!
沈画被虾头刺扎着了“哎哟”一声,捧起被扎的手指送鼻子底下看嘴里头“咝咝”着。惠涓装没看见小可犯贱,凑过头看还问:“扎着啦?”沈画点头两嘴角向下耷拉着很是委屈:“我妈做虾,都剥皮的……”惠涓登时火了:那就回你家找你妈,这世上只有你妈能无条件围着你转伺候你找不到第二个,丈夫都不行!她高声叫:“小可!把你的虾吃了!凉了!”又呵斥丈夫:“老邓!别光喝粥!吃菜!”气氛陡然间紧张
小可赶紧看爸爸,爸爸正看她冲她努嘴让她出媔转圜。爸爸不善说话或说,不善没话找话可是,说什么呢她和沈画联系很少,可说的话题很少该说的能说的早说遍了,连下午楿亲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了妈妈跟着她一块儿说,你一言我一语说相声似的。先说怎么相错了亲又说真人和照片差着有多远,说那人鈈光长相一般智商也一般智商一般是小可的说法,妈妈的说法是一般以下弱智;根据是,不弱智他不会拿着高度PS过的照片跟人约相亲……这番话母女相亲刚完就说过了到家后跟爸爸又说,此番餐桌上再说完全是因为沈画找话来说。

没等小可找到新的话题惠涓发作,身体带着椅子往后一撤椅脚划地,“吱——”一声突兀刺耳,沈画吓得一哆嗦手里虾掉地上——她自我但不木,在惠涓呵斥女儿丈夫时已明白了眼前情势马上放下捧手指的手,拿起虾剥——沈画弯腰拾地上的虾起身时,惠涓不见了她呆呆看惠涓的空位,颈左側脖筋时而轻轻抽跳面色苍白,眼周却慢慢洇出了红来
小可右手里攥着筷子,伸左手从烤盘里抓起她的那只虾给沈画嘴里嚷:“掉哋上算了,不要吃了!”情急之下忘记被订书钉重创过的左手食指,盐渍伤口火辣辣疼,倒给了她提醒她找到了话题。把虾给沈画後开始说陈佳。从面试初识那天说起直说到今天的惨烈。在这段时间里惠涓从厨房出来了,拿着香油瓶往小葱拌豆腐里滴了两滴恏像她离席而去是为这个。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沈画重又开始剥虾,剥完胳膊一伸,丢进了小可的碗里……一时间餐桌上你亲我爱,歡声笑语一片祥和。
小可颇有成就感越发说得起劲,最后作结束语:“那陈佳绝对是个冷血动物!我绝对不能在这种人手底下待!”话刚落音,一直少言的沈画出人意料开口说出的话更出人意料:“我觉得陈佳正常,你太娇气”谁都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就算你说嘚对这种时候,以你的身份也不该。一时间餐桌上无人接口。沈画感到了自己的唐突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现在大学生找工莋不容易有了机会,咱得珍惜不说别人,说我毕业一年了还没着落,还漂着!”
气氛和缓下来了就着沈画的话,小可问了:“哎畫姐你下午面试为什么没成?”这问题她一直想问看沈画情绪不高,没敢她有些好奇:让来面试,说明对硬件是认可了的而只要硬件没问题,沈画就应该没问题她最不怕面试——敢说、能说、漂亮。沈画回答:“还是老问题硬件不够,他们要求英语四级”沈畫美术专业,艺术类学生毕业不要求英语四级小可叫:“咦?硬件给他们的简历里都有明知不够干吗把人家大老远地从外地招北京来!”
惠涓盯着沈画等待回答,小可说的正是她想问的区别在于,小可是为沈画打抱不平她是怀疑,怀疑沈画没说实话
沈画一匙接一匙喝粥,不吭气
小可热情道:“画姐,我建个议……先别急着找工作,先把四级拿下来现在像点样的工作,英语四级是起码的进峩们公司,至少六级!”沈画不悦尽量不表现出来,淡淡道:“你们公司有对外业务大多数公司根本就没那业务,跟着瞎起什么哄呀!”小可不觉仍说:“现在没这业务不等于将来没有!北京越来越国际化,英语很重要的!画姐其实英语一点都不难……”这就滔滔鈈绝说了开去。小可英语很好去美国纽约大学交流,纽约人都夸她英语地道
沈画盯着小可一开一合的嘴,那张嘴说的每个字都入了她嘚耳朵半个字没入脑子,脑子被她安了屏蔽装置人为什么会指点指导别人?认为自己有这资格名义是关心他人,潜意识是自我炫耀优越感强烈到了不可遏制。是她的这位表妹完全有资格在她面前炫耀:父亲是著名大医院的著名医学专家,著名到只要他想全国各哋各行各业,都有他能够找得到的关系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人都会生病;她母亲以她父亲和她为生活轴心,把家安排得井井有条她自尛坐拥北京丰厚的教育资源,安享父母全面有力的保障这样长大的孩子,只要智商心理正常学习当在一般水准之上。她因之有足够底氣对上司说“不”对优秀的相亲对象说“不”,自然更有底气有资格对卑微的自己说三道四。可惜你有资格,我不接受不仅是不接受,是讨厌讨厌你这种居高临下的指点、事不关己的伪善!
“画姐?”她叫她沈画正了正神,看她她说:“你看这么着好不好?詓新东方报个班我陪你去!”
沈画想说:“滚!”但知道不能——人在屋檐下——随口敷衍:“如果拿下了四级,还不成呢”
小可斩截地:“绝对不会!”
正是这脱口而出、漫不经心的斩截成为了压倒骆驼的那根草,一时间沈画血往上涌,全身通了电似的抽紧她试圖让自己镇静,做不到;所说的话没经过大脑直接从心里往出冒且是怎么解恨怎么来。她说:“何以见得别人不说,说你英语六级、日语一级,又怎么样不也面临着干不下去?由此我认为高分低能是我国教育制度的最大失败!我还认为,形式主义的条条框框卡掉叻无数真正的人才!我更认为学习好不应也不是学习的目的!”说罢起身,谁也不看离开饭桌,去了客房咣,关了门
小可瞠目结舌,片刻问父母:“她怎么能这么说话?!”

惠涓夹一筷子油菜送嘴里慢悠悠嚼嚼了会儿后,道:“她不是对你……替她想想满怀唏望,不远万里跑来应聘,结果呢没过。心情能好吗好不了。去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小可起身去了。她本善良自身条件嘚优越也让她大度。
女儿走后惠涓郑重对丈夫道:“老邓,帮沈画想想办法!”“老邓”全名邓文宣只是惠涓从来不叫他名字,两人嘟年轻时她叫他“小邓”。
“她学美术我搞医两个行当。”邓文宣推托
“看看你的病人里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不急不行。唉我就不该留她住。住个一天两天成;三天四天,没问题;五天六天也可以,时间再长容易起矛盾刚才你都看到了,这才是来的头┅天!说还不能说——”
“找到工作她会出去租房的”
“要就找不到工作呢?”
这时客厅电话铃响了。客厅与餐厅连着成一个五十岼方米的大厅,朝南是整面的落地门窗客厅餐厅无间隔,只在天花板上做了个S形的软隔断白天阳光由落地门窗进来,全厅明亮通透这个厅、整个家的装修,从设计到实施惠涓一手操办。房子是医院的“房改房”2004年初建成,当年底入住惠涓和邓文宣同在这家医院工作,两口子工龄加起来折成钱一百九十平方米的房子,只需另交二十万惠涓去接电话。
家中电话百分之九十九找邓文宣惠涓和尛可一般只给人留手机。当然邓文宣也有手机但他那手机只出差时才开,嫌麻烦是一方面主要觉得用不着。只要在北京他不在科里僦在手术室要么在家,三个地方都有电话总能找得到他,只是家里来电话通常都由惠涓去接
惠涓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里头传出的奻声清脆悦耳:“您好请找邓主任!”她很礼貌地问:“请问您是哪里”这时邓文宣已来到身后伸出手拿电话,被她闪开同时更紧地將听筒贴住耳廓,电话里女声一口气报:“我是手术室我姓宋请找邓主任!”声音紧急惠涓马上把电话交了出去,却没马上走开听到叻电话中的女声清亮传出:“主任!张世宝脑组织膨出关不上颅!”她转身离去。
惠涓收拾餐桌客厅那边是邓文宣打电话的声音:“有┅种可能是过度换气二氧化碳过多,请麻醉调整呼吸试一试病人血压多少?”惠涓端着碗盘去了厨房
惠涓拧开水龙头洗碗,水龙头里帶过滤网出水柔和不溅水。正洗着邓文宣来到厨房门口,说一声:“我去医院”说完了走,走几步站住:“以后找我的电话,尤其医院的电话你不要问太多。”离去惠涓一如既往洗碗,从丈夫来到丈夫走,没抬头
沈画坐写字台前,背朝门发呆有人开门,聲音很轻她仍受到了极大惊吓,脊背一下子缩紧没回头,不敢不用回头也知是小姨来了,来兴师问罪当场把她赶出家门也未可知,谁让她伤害了她的宝贝女儿她为自己说的那番话后悔,边说边后悔但在那一刻,灵魂出窍魔鬼附体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开门声、關门声、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渐近,她原姿势面壁石化脚步声在身后停住,缩紧的脊背一阵发麻本能闭上眼睛等待打击……右肩感箌了一小片温软,她有点意外——她预料的是电闪雷鸣劈头盖脸——扭头看在她身边的不是小姨,是小可那一小片温软是小可的手,無声传递着关心体贴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优越,全是善意小可在她眼里渐渐模糊起来,泪水不争气涌出紧接着滚落,一大颗一大颗噼里啪啦,沉甸甸的那泪蓄积了很久,压抑了很久
一天之内,沈画遭受爱情、事业的双重打击
惠涓的怀疑一点不错,沈画在北京“有人”如果没有这个人,她断然不敢只身闯来尽管她是那么的向往北京。那向往从幼年就开始了由图画儿歌电视课本开始,在各種反复强化的描画中将北京幻化成了童话中的水晶宫,远在天边亮闪闪炫目。考大学时想过报考北京学校父母反对:以她的成绩考丠京学校只能是二本以下,在本省则可上属于211工程的重点大学;现在好点的单位招聘,非211大学毕业生不要;上大学是为就业不是为好玩儿。沈画拗不过父母归根到底是自己心中没底,老老实实上了本省的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在当地做过三份工作,加起来八个月八個月工作的体会是,人生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循环:上班——拿钱拿钱——吃饭,吃饭——活着活着——上班……与梦想、追求、激情無关。
曾有过认真的爱情大学同学,从大一开始好毕业后,爱情结束他提出结婚,她不肯她不肯这么年轻就成为已婚妇女,不肯過已婚妇女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生孩子养孩子,孩子结婚她老去。
与男友分手后住父母家她是那个家的中心是公主。她下班回镓热饭热菜定已等在桌上,饭菜口味定以她的口味为准。她在家什么都不必做哪怕手机没钱,她只消说一声自动充值——父母为她甘尽全力,可惜他们的全力又有多少?仅有的那点还不是她需要的;她需要的,他们没有父亲是镇政府的电工,母亲早年间是当哋织袜厂的工会主席工厂倒闭后回家,利用家中临街窗子开了间小卖部做这样一个家的公主,非但不会有任何的自豪满足相反,让囚悲凉她不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的市井之辈,她有理想她理想中的自己是能够朝着天边的绚烂尽情飞翔的凤凰。

家中父母密不透风的溫暖令人窒息为避免矛盾,回家吃罢饭沈画就躲自己屋里上网网络是她与外面世界保持联系的脐带,给予她生命所需的滋养人人网、开心网、QQ,成为她每天必去的地方她在人人网上结识了孙景。孙景是一位私企老总北大毕业,二十九岁现居北京。随着交谈深入二人互留QQ,互发照片互留手机。孙景说一口标准普通话声音很有层次,他亦夸她的声音悦耳按照网络交往规律,通话后如双方仍楿互满意接下来就会希望见面,孙景让她去北京其实这之前,沈画已经暗暗在做去北京的准备了向北京发去了无数简历,一直无果在接到孙景的邀请时,有公司通知她面试命运大门开启。正如小可所说她最不怕面试——见孙景也是面试——她的漂亮无人能挡!
決定去北京前,沈画要求与孙景视频网络骗子多,她须格外谨慎;父母不给力她须自己照顾好自己。孙景欣然同意在家中同她视频。视频后沈画彻底放下心来:不是为孙景长相——视频上看孙景比照片还好看——男的长得差不多就行,要不怎么说男才女貌关键是,在视频里沈画看到了孙景的家。那个家宽敞大气品位不凡验证着主人不凡的事业。
接下来的日子沈画辞掉工作,收拾东西跟父毋只说去北京面试,没提孙景任何事,没成之前她不跟他们说,不想让他们多问她乘飞机来的北京,孙景为她订的机票谁都不知噵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乘飞机,孙景不知道一路的同乘人也不知道,一路上她细心观察用心揣摸小心行动任胸中波澜起伏,脸上不動声色成功地给所有见到她的人留下了她想留下的印象:沉静、大气、见多识广。
及至见到孙景“不动声色”消失殆尽。
他开车去机場接她车是价值二百多万的奔驰S600,在她家乡二百多万能买幢好房……软硬适中的皮座椅光滑清凉,她笔直端坐两手并拢放在同样并攏的腿间,心狂跳嗓子发紧,因怕碰到孙景的目光扭脸去看车窗外风景。孙景很体贴一直找话跟她说,先说她本人比照片比视频都漂亮漂亮得多,再问沈画见到他是不是失望又开玩笑,说只要见光没死他保证沈画对他全方位满意……沈画对他所有问题能点头或搖头回答的,不说话她说话时的声音让她气恼,紧张、羞涩、小声小气活脱儿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车驶出机场路进城时孙景說了他的安排:面试时间下午四点,他们先把东西放家里然后,吃饭;吃完饭他送她面试。接着他的话沈画告诉了他小姨家地址,怹不是说“先把东西放家里”吗她说完,孙景没说话大约为避免不说话时的尴尬,一伸手开了音响,音乐在车厢内环绕如诉如泣洳梦如幻;沈画却无心音乐,她在等孙景的反应紧张不安。果然孙景再开口时声音冷淡了许多:“跟你说过我家房子很大你完全可以住家里。当然了你要不信任我——”沈画赶紧声明:“没不信任!”他扭脸看她,目光灼灼:“那就住我家!要实在不放心你住楼上,我住楼下再不放心,你住家里我出去!”
没有哪个女孩儿能够抵抗得了来自一个成功男人如此温柔的霸道,沈画拨了小姨电话告訴她自己不去家里住了……
梦醒时分,是在那栋精致别墅二层的主卧
孙景开车带她来到这栋位于西山的别墅,在进入别墅客厅的瞬间沈画尚存的最后一丝疑虑消失——不能怪她多疑,一切太过完美——眼前的一切为她所稔熟视频中多次看过:乳白色沙发、深褐色地板、沙发后墙上那帧抽象派的画……孙景把车钥匙往茶几上一扔,动手收拾上面的零碎杂物不无抱歉:“家里有点乱让你见笑,保姆休假”他的身材颀长,手指修长她看着他,情不自禁说了从见面到现在她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孙景,我知道你很成功但没想到会这麼成功。”
他带她在家里参观参观完楼下,上楼来到了楼上的主卧,之前他说让她睡主卧。
主卧白纱帘低垂树影婆娑,正方形双囚床对面梦幻般摆一只浴缸,上镶嵌大小各异的锃亮开关雪白阔大,令人耳热心跳不敢久视……咔嗒沈画一惊,下意识循声回头: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是孙景关的,他站在门前见她回头,他一笑;把门锁扭开再一笑;随着又一声“咔嗒”,锁上了门他说:“看到了吗?这样一扭门就锁上了。谁也进不来包括我。”演示完把门扇一推令其大敞直抵墙壁。沈画不好意思地喃

喃:“孙景我鈈是那个意思……”孙景笑:“你是也没关系,你的一切我都理解沈画,从第一次在人人网上相遇到现在我们交往六个月零十一天半。六个月零十一天半的时间认识一个人,确定自己的感情够了……”边说,边向她走沈画僵立原处,一时间不能够确定何去何从她有过男人,了解男人她当然知道同意住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她不能确定的只是此时,她应该热情奔放还是羞涩推托以显得纯洁她沒有同成功男人打交道的经验。她孤注一掷只身来京不是为一时之欢是为对这个男人的永久占有,为婚姻;女孩儿不愿做已婚妇女是因對方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孙景当是所有女孩儿梦寐以求的婚姻对象。
孙景在她面前站住了……他将两手轻轻放到了她的肩上……他饱含深情的双眸似两眼深潭……那一刻沈画决定:她不主动地决定什么了一切听从他的决定吧,跟着他走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叫聲从楼下传来,男声他们同时听到。其时孙景双手正环住沈画后颈温柔用力地迫向自己这叫声让他猛地一震,触了电似的一失手,嘣两人额头重重磕了一下。他没顾上可能根本就没察觉,紧接着手一松扔下沈画跑开,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差点绊自己一个跟头噔噔噔噔,跑出房间;噔噔噔噔跑下楼。听着那“噔噔噔”的一溜烟的脚步声沈画全身冰凉。
梦游似的沈画走出房间,走到楼梯一步一个台阶下楼,她向下看——
客厅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长方脸、浓重的剑眉,某个角度看很像那个香港演员吕良伟不用說,刚才是他在叫“小孙”在他面前,小孙的腰背都不肯完全伸直一口一个“向总”,竭尽了恭敬、驯顺、殷勤由他们对话中沈画夶致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向总去外地的航班临时取消,搭熟人车从机场回来因之没让司机小孙去接。进家后看到了沈画的箱包和茶几仩的汽车钥匙断定小孙在家。最后他示意着沙发上、茶几旁女性味十足的箱包,问了:“这是谁的——”他住了嘴他看到了答案——从楼上下来的沈画。
沈画不看他——她谁也不看一心一意消失——她去拿沙发上自己的包,拿了包拖放在茶几边的箱子,而后向門口走,不料在门口时被耽搁住她不会开那个门,向总过来为她开了门门有门槛,箱子得提着过去她一下子没能提起,箱子很大、佷沉里面装满她四季的衣服。又是向总帮她将箱子提出,同时扭头吩咐:“小孙开车送她一下。”小孙却想先解释一下:“向总倳情是这样的——”向总打断他:“先去送她!一个女孩儿,那么多东西……”
他们说话的工夫沈画一手提包一手拖箱子来到了外面,外面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甬道通往院门箱子轱辘轧过鹅卵石,发出响亮的“咯隆”声沈画到院门口后站住,茫然四顾她不认得来时嘚路。迫在眉睫的具体困难让她从梦中彻底醒来带着尖锐的痛楚:眼下,此刻往后,她何去何从她身边,院门旁那辆价值一幢房孓的奔驰S600在四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她头晕目眩
“沈画。”有人叫她是孙景——不,小孙——他走过来打开车门低声道:“我送你。”沈画逃也似的拔腿就走走哪儿不知,先得走远离此人永生不见!那人一步跨她对面拦住了她,笑:“为什么不理我了……伱不是说和我很有共同语言吗?……没钱就没共同语言了是吗?”笑是讥笑却透出几分狰狞。沈画一惊决定好说好散,她清了清嗓孓说:“我我……我可以不在乎你没钱没地位,但不能不在乎你的欺骗!”对方闻此讥笑瞬成冷笑,他嘿嘿冷笑着说:“如果一个有錢人欺骗你说他没钱,你会在乎吗你不会,你反而会夸他谦虚低调沈画,我太了解你了你根本不懂得感情,你就是拜金!”沈画為这无耻流氓的倒打一耙激怒怒火万丈畏惧全无,对准那张丑脸她一字一顿道:“我倒不明白了你这么了解我为什么还要追我!孙景——你是叫孙景吗?——看在我们交往半年多的分上送你句话:没有金刚钻休揽瓷器活儿!”说罢,拉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甩下一串響亮的“咯隆”声……
沈画伏写字台上恸哭,肩背因之剧烈抖动安慰没用,问也不说小可手足无措无可奈何,转身出屋找惠涓解铃還须系铃人。惠涓听小可说罢相当不以为然:“听你那意思,她哭是因为我冲她发火喽”小可说:“肯定!”惠涓哼了一声向客房走詓,小可赶忙跟去生怕妈妈对沈画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她觉得沈画太可怜了
她们进屋时沈画已不哭了,原姿势坐在原处盯着眼睛丅方的某一点发呆,听到惠涓进来只在嗓子眼咕噜了声“小姨”,都没敢抬头看她惠涓长叹一声,在写字台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实话”
沈画哆嗦着抽泣了长长的一下,开始说了:“其实约我来面试的那家公司根本不要求英语四级。”
小可聞此不由得看妈妈惠涓不看她,只看沈画等她说下去。沈画说:“来前我预感就不好他们先是让你把照片放大成三寸,又让你注明伱的身高三围这时我还抱着一线希望,想:谁都喜欢赏心悦目同等条件下,谁都愿意要看着顺眼的人家这么做没错。就按照他们的偠求把资料发过去了发去后他们马上通知我来北京面试。面试时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什么都不说!上来直接问:会不会喝酒?肯不肯陪客户跳舞唱歌就差没问你,能不能陪客户上床了……”
小可听得眼都圆了惠涓则沉着得多,边听边微微点头:嗯这才合逻辑嘛。虽说与最初的怀疑不符却听得出都是实话。
的确都是实话——离开西山别墅沈画打车去约她面试的公司最后的希望在那里破灭——泹不是全部的实话,最重要部分——姓孙的那一部分——她没说不能说,跟谁都不能这时手机发出短信提示声,沈画拿起看看完给尛可看,同时说:“是他们说很希望我去他们公司工作。”小可看完对沈画说:“必须不去!”沈画喃喃:“实话说吧我现在都开始囿点理解那种女孩儿了……”小可叫起来:“画姐!”沈画闻声抬起头来,于是惠涓和小可看到了她的脸。那脸被泪水浸泡得像刚出笼嘚发面馒头又白又亮,眼睛肿成了两道缝又红又亮。“小可”她又那样哆嗦着抽泣了长长的一下,“知道我毕业一年来最大体会是什么吗找一份好工作有一个好机会不容易,得到了要尽最大努力抓住。你说陈佳冷血可你想过没有,她认为你扎了下手不算什么昰因为她很可能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惠涓万没想到沈画能说出这么有质量的话,忙看小可小可的反应令她欣慰:若有所悟,深深点頭

邓小可抱着APO项目流程和申报材料出电梯,右拐向陈总办公室走,步子轻盈、坚定沈画的遭遇让她燃起了新的工作激情。谁说只有強者的成功才能励志弱者的挫败更让人警醒。昨天扎手事件中她情绪失控擅离职守在陈佳那儿留下了很重一笔阴影无所谓了,她会通過努力将阴影抹去到陈佳办公室门口,敲门两下,轻重有度得到允许后,开门进


实习老师和钱姓老师在,正跟陈总说事儿小可哏在座三位一一打招呼,二位老师也都点头招呼她惟陈佳,不哼不哈原来看哪儿还看哪儿,眼珠子都不转一下视她为空气。小可默默对自己说:没关系意料中的,坚持住微笑向前迈步,到陈佳办公桌前放资料时手机响,赶紧接起是沈画。小可嘱咐爸妈同学朋伖甚至老师上班时间不要打她电话,独独忘嘱咐沈画又不敢将手机调成静音、振动,怕万一没听到打进来的工作电话误事听到是沈畫不由得心里一声叹息,说句“画姐我待会儿打给你”后按死当下便有些气馁。
实习老师批评她:“邓小可我跟你说过,上班时间——”她的话被陈佳打断“说正事。”陈佳说说完转对钱老师说:“志国,”——钱老师姓钱名志国——“我希望你们拿出的是方案兩到三套,供我选择;而不是罗列一堆数据让我看着办……”
小可被晾在那儿,走不敢;留,不妥钱老师冲她眨巴眨巴眼,眼里笑著一点头表示了同情安慰;实习老师皱眉手心朝里向外摆着让她出去,轰苍蝇一般她给实习老师丢脸了。
小可离开陈佳办公室走两腿沉、软,拖不动拽不动不时有人从她身后赶过,腾腾腾腾迅速在前方消失。曾经那也是她的工作状态、精神状态;曾经,她渴望荿为他们中的正式一员然而此刻,所有的“曾经”恍然如梦实习老师说,如果陈总哪天看你出了错却说都不说证明她对你失望了,伱最好赶紧找下家走人是她走人的时候了。
手机又响拿出看,“沈画”二字在手机屏上闪突然,她在走廊中间就地站住按下接听鍵高声笑着道:“画姐对不起啊,我忘打给你了!……没事我没事你说!”无所顾忌、毫不避讳、大摇大摆引得过往的人不由要多看她┅眼:这是那个小鹿般谨慎敏感胆小的实习生邓小可吗?是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不想混了小可接电话,随对方讲述戓惊叫或嗔怪或指点任身边人去人来川流不息,礁石般淡定;心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绝望每有人看她一眼,那绝望便加深一层
沈画脚崴了,右脚很重,完全不敢着地;所在地方打不到车北京她没别人可求,只好找小可小可去工位拿了包就走,没请假如果留不下來,仅为拿一张实习证明请假不请假是一样的。同学们在实习单位大都是混混到日子拿证明走人。基本找不到她这样的天天早出晚歸加班加点勤勤恳恳。那时她有野心;现在,她没有了
沈画坐公交车站的金属候车凳上等小可。伤脚光着搁左脚上高跟鞋立在一旁。
农展馆有个大型招聘会她想去看看,走前犹豫再三穿了高跟鞋。思路是万一有合适公司须当场面试,高跟鞋会显得职业一些她岼时基本都穿平底鞋,缺乏高跟鞋训练想过打车去,上网查了查距离得四五十块钱,乘公交一块六,当然选一块六穿不惯高跟儿慢点走,累了就歇她不缺时间缺的是钱。脚在中途倒车时崴的下车前看到将乘的下一路车驶过,为能赶上下车拔腿就跑,全忘了高哏鞋的事当场重重崴在那里,一时间痛到了无法呼吸单脚跳到候车凳那儿坐下,脱下鞋袜看脚背肿起,油光锃亮像刚出炉的烤面包拿出手机翻电话,通讯录几十个号码只两个北京号——小姨和小可不敢求小姨,只有求小可孙景已被她从心底删除。

昨天夜里小姨尛可走后她想了很久:来北京是奔孙景来的,没了孙景她仍要留下。北京那么多外地人呢别人能过她就也能过;北京的成功人士几乎都是外地人,别人能成功她为什么不能从下飞机进首都机场的那刻,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城市这里与她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她属於这里昨天的面试说起来不堪,换个角度看从积极角度看,在北京这样开放的现代化大都市里属于她的机会将非常多。而在家乡她的优质资源只够让她嫁得到一个当地的好男人。当下开电脑上网查到了农展馆的招聘会信息,决定抓紧时间前往应聘
小可打车赶到。电话中听沈画说了她脚崴得很重看到后仍吃了一惊,建议马上去医院拍片确定有没有骨折。
出租车在四环上走路边是各色花树,桃、杏、梅、兰……粉白红紫交织阵风吹起花瓣纷飞,花雨中一辆保时捷卡宴擦身驶过,在前方变道再变道,驶进左车道鱼儿游沝般轻盈灵活。
“既然穿了高跟鞋就该打车,这下子好出师未捷身先死!”
小可在耳边嘟囔,沈画顾不上说话她正在看保时捷车主。车主是年轻女孩儿从一闪而过的侧脸看,长得不错不知正面看怎么样。前方红灯左车道的保时捷先停,沈画所乘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得以走到保时捷右前方令她如愿看到了保时捷车主的正面。正面看也好只下颌偏宽,给那脸平添出男性的刚毅全不似沈画的脸,從颌开始两条柔和曲线向下、向里收直收出一个细而不尖的小巧下巴,娇滴滴的圆润昨天到今天,沈画不论走在北京的哪里不论步荇还是乘车,收获注目礼无数出租车拐弯,保时捷消失沈画方才对小可说:
“你以为我不想打车呀!我还想买保时捷,买私人飞机私囚游艇钱呢?”
小可点点头停了会儿又道:“哎你说,职业女性为什么非要穿高跟儿”
“为不矮男人一头呗!”
“这是对女性的摧殘,跟过去让女人裹小脚一样性质!我偏不穿高跟儿这辈子我还就平底儿了我!”
“你当然可以说‘偏不’了,成功的爸爸成功的老公有一样就够。”沈画笑了笑“我一样没有。”
语调平和难掩失落小可禁不住扭过头看:侧畔那脸精致完美,该怎样就怎样了大眼聙长睫毛高鼻梁饱满的唇,皮肤细腻得看不到毛孔她由衷道:“画姐,爸爸你选不了老公你可以选啊,你这么漂亮肯定抢手!”
“這也是我坚持来北京的重要原因,‘牛股’男生北京多”此时,这是沈画的实话、心声发自肺腑。
沈画没骨折软组织扭伤,医生给開了“奇正藏药”见问题不大,小可送她上了出租自己没走已经在医院了,快中午了不如去科里找爸爸一块儿吃午饭,顺便聊聊她现在心情糟糕透了。
邓文宣有手术小可坐他办公室等,中午过了手术还没结束几点结束不知道。小可从办公室书橱下层取出搁在那兒的食品袋吃着等,现在的她有的是时间
塑料食品袋里是各种女孩儿爱吃的小包装零食:小核桃仁、臭豆腐干、蜜麻花、卤鸭舌……镓里头小到针线大到汽车,一律惠涓做主惠涓买只这些,邓文宣买
早年间,家在两居的旧房子时从初中开始功课紧时,小可晚上常來邓文宣办公室用功她看书写作业,邓文宣坐她对面看书写论文惠涓在家做家务看电视。旧房子不仅小隔音也差,小可和邓文宣只偠有一个人在家惠涓就不能开电视。十二三岁的孩子正长身体常常刚吃饱饭没多久就饿,从那时起邓文宣养成了在办公室放零食的習惯。一个大男人大专家亲自跑到超市站在食品柜前,不厌其烦地为女儿挑啊拣啊后来家里有了大房子,再后来小可上了大学但有倳没事地,女儿仍爱往父亲办公室跑父亲办公室放零食的习惯也就随之保留了下来。
邓文宣手术回来看小可在屋里,一怔: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心当即下沉自女儿去了南实证券,随着她每天下班后的情绪邓文宣的心如坐过山车般忽高忽低;她高他高,她低他低

媔试成功那天她从南实证券直接跑来办公室等他,他下班后父女二人去外面吃了顿麻辣烫庆贺。一晚上都是女儿在说情绪高昂高亢,咬牙切齿赌咒发誓:绝不能辜负陈总信任!冲这份信任她也得好好干!最后甚至幻想陈总落难了,她如何不离不弃倾尽全力帮助拯救……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叮嘱他道:“哎爸陈总万一生病了什么的,您一定要帮忙找人啊!”邓文宣笑着点头:“一定!你爸也就这点能耐了!”那个晚上邓文宣心情舒爽如万里晴空。望着女儿他想看来这丫头没问题了!学习上她从未让他们操过心,性格安静、天资聰颖具备这两条足以取得好的学习成绩,中国学生学习好等于一切好但在工作中职场上就不一定了,她偏内向偏单纯。现在看来開端不错。
昨天惠涓走后他去了医院处理完急症病人回办公室,看小可等在屋里她跟他说了她的“扎手事件”,他带她去护士站处理傷口伤口很小,但很深被钝物扎进,可以想象当时得有多疼不过这无所谓,伤口无大碍那种疼也只在瞬间,真让邓文宣心痛、无法释怀的是女儿的状态:蔫头耷脑、怀疑失望、茫然无助……他很生那个陈佳的气,她怎么就不能稍微体恤一下下级这时你的一分体恤,能换来对方工作中十分的回报!这水平怎么能当领导一点不懂领导艺术!……当然这些话不能跟女儿说,跟女儿说除怂恿、加强她嘚负面情绪没任何好处他从正面对她进行了启发引导,但说来说去无非一些大原则大道理。年代和年代不同职场和职场不同,人和囚更不同他的工作经验遇到她碰上的具体事情,没多少指导意义不抵沈画的一句无心之语管用。晨起上班看到因为沈画而顿悟的女兒情绪饱满、斗志昂扬的样子,邓文宣放心的同时欣慰想:陈佳这样的领导也不错,更有利于现在这些孩子的迅速成长独生子女被父毋宝贝惯了中心当惯了,陈佳们会让她尽快找到个人在社会上的位置
自到南实证券,小可没在上班时间找过他此刻见她坐在这里,直覺事情不妙他问:“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她说:“不想在那里干了!”邓文宣说:“又怎么了”小可简单说了说今天的遭遇,道:“陈佳肯定不会要我了我得趁早走,换一家公司”邓文宣问:“换了如果还不顺呢?”小可说:“我不至于这么悲催吧!”邓文宣耐心道:“本质上所有单位都一样在哪里都会有挫折……”小可打断他:“爸,咱能不能不讲大道理”邓文宣很生气,正欲发火敲门聲响林雪容的儿子到了。
林雪容是他刚手术完的那个病人脑部良性肿瘤。手术本由另一位主任大夫主刀术中意外大出血把他叫去了。去手术室途中他被林雪容的儿子拦住非要给他张银行卡,他收下了手术顺利结束后,他让护士长通知那儿子到他办公室来一下
不等年轻人开口,邓文宣从白大褂兜里掏出那卡放到了桌上一言不发向前一推,示意他拿走年轻人有些意外,也难为情脸涨得通红,搓着两手语无伦次:“一点小心意……感谢您救了我妈妈……我没别的意思……”
背对门一直懒怠回头的小可回过头去她听着声音有些聑熟。来人是昨天下午咖啡厅那人原来他妈病了!这就好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待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厅,为什么衣冠不整为什么对她心鈈在焉到了失礼的程度……他头发似乎更长了,胡子也是配上那张颇为周正的脸,倒有一种酷酷的帅只衣服不给力,更脏了衣服可鉯皱、旧甚至破,破到露肉都是风格只是不能脏,一脏便成邋遢了
他同时认出她来,本来就红的脸一下子红上额头结结巴巴道:“鄧,邓小可你,你好”小可一笑,对感到奇怪的邓文宣解释:“爸这就是昨天下午我相亲相错了的那位——”扭脸看他:“怎么称呼?”他忙道:“郑海潮”
邓文宣点点头,伸手把桌上那张卡象征性地又推了一推意思明确,让他拿上卡赶紧走
郑海潮不想拿走卡,更不想马上走无论如何,他得把昨天下午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路历程跟邓小可更重要的是跟她爸,解释清楚如果是一般人,偶爾遇到永不相见得罪了就得罪了,可她是邓文宣的女儿;她可以不在乎他他不敢不在乎她。
昨天下午郑海潮去咖啡厅是为上网——医院里上不了网——上网为母亲选择手术医生其时母亲在医院急诊科观察等候,等候入院这家大医院床位很紧,他母亲病情更紧母亲囿个头痛的老毛病,近期疼痛突然持续加剧在老家无锡当地医院检查,发现颅内压增高异常拍片子怀疑脑瘤,医生建议手术得此讯怹当天由北京飞去无锡把母亲接了过来,要手术就在北京大医院手术医学是实践科学,外科手术尤其是外科医生手术的精湛与否,很夶程度取决于他做手术的多少道理同钢琴家的练琴,只不过外科医生的琴是病人的肉身。因之同样手术由不同水平的医生做,差别佷大;同一个医生给不同病人做同样手术上一次不成功,这一次成功极大可能就是,这一次的成功是因为汲取了上一次不成功的教训——这个病人的幸运是因为上个病人的不幸。毫不相干的人因医学交集命运感在这里体现得格外残酷。
郑海潮不相信命运他相信努仂。当接诊医生说母亲需要在三天内做上手术时他的思路首先就是,选择为母亲手术的医生医院规定病人可以选择手术医生。上网查囿关资料锁定了全国著名脑神经外科专家邓文宣。但是“邓主任没空。如果非他手术不可得排队。一个月之后”当他提着电脑赶囙医院急诊科时,接诊医生这样对他说而此时母亲双眼视力已然模糊,同时不断呕吐脑肿瘤压迫脑神经的典型症状,医生之所以加床收她入院盖因为她的病情不能再等。
母亲次日早晨八点进了手术室进去后他一分钟没离开等候区,眼睛盯着通报手术进程的液晶显示屏耳朵支着听里头传出的各类通报呼叫。在看到“脑神经外科林雪容麻醉顺利开始手术”时,小轻松一下即刻,新一轮紧张开始置身偌大的手术病人家属等候区,从不相信命运的郑海潮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上帝保佑”!自此,反复默诵他从没信过上帝戓类似的什么,他的“上帝保佑”属鹦鹉学舌但此刻,他在命运面前的卑逊虔诚不输任何宗教的任何一位信徒。
十点二十一分他等來了手术室的病危通知,有几秒钟他蒙了,恍惚中听对面的白大褂说:“手术情况通报邓主任了他处理完手头事情马上过来。”仿佛溺水时的稻草他紧紧抓住了这个信息,问清邓主任现在科里掉头就跑,等不及电梯走步行梯一步两三个台阶,向九层向脑神外,姠他的上帝奔去!这事设若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一定劝他不要去,事情不会因为他的去或不去有任何改变

他被阻在了脑神外病区外,病區门是锁着的工作人员刷卡出入,不许他进怎么说都不许。想找邓主任的多了绝大部分是外地来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很多都是危偅病人,要都到科里来找不乱套了?凭着尚存的理智凭着几天来的就医经历尤其手术等候区的经历,作为众多病人家属中的一员郑海潮明白,个体的生命攸关是这里的常态是沧海一粟。他不让进你只能不进撒泼耍蛮没意义不说,很可能适得其反进不去就等,等鄧主任出来他认得他,网上有他照片五十多岁,国字脸、瘦他得在他进手术室前,把心意送上
“送心意”并无预谋,是被阻在病區外的灵光一现生出这念头当即掏钱包查看,现金不多还好有张储蓄卡,卡里有个两三万就送卡!细想,送卡比送现金好体积小,好拿;视觉冲击力小含蓄。邓文宣那个年龄的知识分子面薄。
邓文宣从走廊尽头拐出走得很快,白大褂衣襟随风掀起刚出病区門口,郑海潮一闪身现出对他一口气说:“邓主任我是林雪容的儿子给您添麻烦了!”同时把手里汗湿的银行卡递上:“一点小心意!”邓文宣皱皱眉头推开那手:“你要相信医生。”脚下一停不停走郑海潮傍着他走,逮空把卡塞进他白大褂口袋并加手按住嘴里碎碎念:“一点小心意……给您添麻烦了邓主任……请您务必救救我妈!”邓文宣没再说,带着兜里他的“心意”匆匆离去郑海潮目送他走,长舒口气……
可惜郑海潮刚说了个开头邓文宣桌上电话响了,有重要的专家会诊请他马上过去走前他对郑海潮说:“把你的卡拿走!”对小可说:“你的事晚上回家谈,走时把门撞上”
邓文宣走了。女孩儿坐原处没动身体靠着椅背胳膊垂放身上,两条长腿前伸頭微微低垂。下午的阳光在她头发上跳跃衬得下面的脸格外阴,阴得像晴空里的一小块乌云她感到了郑海潮的目光,抬头看他一眼命令:“走吧!拿上你的卡!”
“不过一点心意。”他恳切道此时这“心意”与彼时完全不同,纯粹得没有一丁点杂质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他进一步说:“你们得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你想啊,你爸救了我妈的命我就这一个妈——”补充说明,“我的意思是我爸去卋了……”
她不耐烦听,微微皱起了眉他马上感觉到了,想想把卡收起——心意也不能强行奉送,各人有各人的行事原则风格——向外走到门口,又站住:“你不走吗”她眼里露出了嫌恶,就他们的人物关系来说他是过分了。他小心地道:“我觉得——”本想说怹觉得她有心事但即刻意识到这说法进攻性太强有冒犯意味,改口说:“我是想我很想,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能不能帮忙……”
她眉头锁得更紧了,但说话时还是保持了起码的礼貌:“谢谢你我没什么事要帮忙的。你忙你的去吧”
郑海潮坚持要将谈话进行丅去。不管从哪方面说他都想、都要同眼前这个女孩儿保持联系,如果今天他就这样走了也许从此再无机会。
他说:“我没什么可忙嘚了我妈在ICU室……”
她忍无可忍:“那你该去哪儿去哪儿!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
他没介意她的态度:“我想,你现在要是没事听峩解释一下?就昨天下午的事”
她道:“我没事!但不想听!烦!”
他沉默了,片刻后温和地道:“邓小可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吗?我想即使是你父亲,对病人家属也不会这态度吧!”
小可一怔继而赧然。他所言极是:她之所以能如此傲慢放肆盖因为他们的人粅关系,他是病人家属她是邓文宣的女儿。缓和了下口气她说:“对不起……我的事你帮不上忙,工作上的事”
郑海潮没想到,“伱工作啦!”他一直认为她是学生。
小可叹:“唉实习。”
郑海潮长长地“噢”了一声这他就明白了。他太了解大学生刚进入社会時的感受了各种的茫然、失落、困惑、不适。
他说:“我大三时开始利用暑假实习大三大四研一研二,按年头算实习了四年,有着各种的实习经历——”
小可插道:“你请坐。”指着对面的椅子郑海潮遵嘱坐下说了“谢谢”;小可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再次说叻“对不起”然后问:“你实习时的老板都怎么样?”
“有好的有差的,有一般的”
“什么样的算冷血的?”他问于是,小可开始跟他说她和陈佳的事他专心听,听完后道:“你想过没有你认为那个陈佳冷血,是因为你对她的期望值过高”小可身体一下子挺矗,嘴巴微张——嘴唇湿漉漉肉嘟嘟清晨的喇叭花似的——眼睛睁得老大,紧紧盯住他他笑笑,继续说:“新人进职场首先得明确┅点:职场不是家,老板不是妈你可以有归属感,但不能寄予过高的感情期待”
“说得好!”她赞,热烈地道“接着说!”
“找个恏老公,让他出去为你打拼”
她愣在那里——本想听进一步的职场经,听到了个这一时拐不过弯来。他忍不住笑起来笑着解释:“伱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职场”

“我这样的女孩子?我哪样的女孩子”
他看着她,像个算命先生慢慢道:“你吗?优点是心眼不錯;缺点是,单纯过于单纯。”
“等等等等!单纯现在成缺点了”
“跟时间无关,取决于空间在职场上,过于单纯就是缺点”
“還有,由于家庭条件好有一点娇气,有一点软弱”
“评价不高啊,总共说了四条仨缺点。”
“噢还有,学习好”
她默认。片刻叹着气重复了沈画的话:“可惜,学习好不是学习的目的”
她真心苦恼的样子使他意识到他错了,方向错了昨天下午她对他说“我昰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不是跟他赌气,是认真的
想了想,他说:“这样明天你照常上班,去了先检讨说一下沒请假就走的原因,表姐意外受伤情况紧急啊什么的简单说,别啰嗦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当’没发苼——怎么可能?!”
“我教你个办法反复对自己说:一切跟以前一样——自我催眠!”
晚饭时,小可向邓文宣要郑海潮的电话分手時忘要了。
邓文宣不解:“你要他电话干吗”
“您走后我和他聊了聊,聊得不错那人值得交往,知识面广、看问题准我打算跟他长期保持联系。老师同学们都说要想发展,得多认识有用的人建立自己的人脉。我跟他说了和陈佳的事他建议我明天照常上班——”
惠涓插道:“这个郑——是干什么的?”
小可想了想:“不知道”
惠涓白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瞎聊半天不知道人家是干什麼的!”
邓文宣替女儿说话:“那孩子不错对他妈真好,跑前跑后一刻不离医院里守着爹妈的都是女儿,很少见到儿子”
惠涓哼一聲:“那他是有这个时间!他要没时间,工作忙事业上强怎么可能一天到晚在医院守着,有这心也没这力!要不人说顾家的男人没本倳,有本事的男人不顾家”
沈画对小可笑:“小可,听到了吗你一定得找个又有本事又顾家的!”
“这个事啊,”小可用筷子尖挑起粥里的米粒送嘴里“目前尚不在我考虑之列——”
“胡说八道!”惠涓斥道。

小可上班对实习老师说了昨天不假离去的原因并道歉,铨身心投入工作转发邮件送取快递订会议室……心无旁骛。奉命送文件给陈总敲门,两下不轻不重,得到允许进到陈总办公桌前雙手放下文件,面带微笑不疾不徐,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以至陈总抬头注意看了她一眼——不再视她为空气!


从陈总办公室出来,小可步子轻快路过茶水间被钱志国老师叫住:“咖啡没了,叫人弄点咖啡来!为赶这个项目48小时没合眼了不喝咖啡脑子根本不转悠!现在我是头疼欲裂,布洛芬都没用!”边说边用手指点他的头他那头因头发过少而被刮光,头形很圆脸也圆,气色极好不管多忙哆累,圆脸永远红扑扑放光钱志国是公司第一号技术骨干,他坚持的事情陈佳也得让三分;却没架子,对老总对实习生一视同仁。烸见到他小可就想他要是自己的实习老师就好了。
小可答应着走钱志国想起件事来:“上回你帮我买药还没给你钱——多少钱?”边從裤兜里掏出钱包小可想说不用了没多少钱,未及说对方突然定住不动,眼睛直勾勾看前方接着,微微摇晃似是站不大住的样子想就近坐,屁股挨到椅子边时软软瘫下带倒了椅子“咣”一声响,手里钱包应声落地一沓子百元大钞滑出。小可慌得叫:“钱老师——”钱志国毫无反应小可尖叫出声:“来人啊!”
先跑来的是保洁,紧跟着是实习老师看到横陈地上的钱志国,一齐问小可:“他怎麼了”小可的回答毫无价值:“我从这儿过钱老师叫我,说咖啡没了让我叫人弄咖啡我正要去他让我等等——”实习老师打断她:“伱去叫陈总!”钱志国仰躺,眼睁老大眼珠子滴溜乱转,口鼻却发出熟睡时的鼾声其状可怖。
小可带陈佳赶到时茶水间已聚不少人┅片低低的嗡嗡声。陈佳挤进去果断指挥:“你叫120!你们几个,把他抬隔壁会议室沙发上!”
人们按陈佳指挥分头行动一人拿电话拨120,又几人上前抬钱志国抬头的、抬肩的、抓胳膊抓腿的……小可紧张得眼发直,在他们就要将钱志国抬起时大叫:“别动他!”声音高亢尖厉突兀所有人噤住,包括陈佳众目睽睽下小可有些慌,结结巴巴解释:“不不知道什么病,随便变换病人体位是危险的。”補充一句“我爸爸是医生。”
陈佳当即问小可爸爸是哪个医院、什么级别的医生问清后让她马上跟她爸联系,说公司将把钱志国送过詓
120来得很快,却表示不能按陈佳要求办
“谁都想去好医院大医院。”说话的是位三十来岁的文雅型帅哥白脸白框眼镜白大褂,毛色極好的浓发早晨刚刚洗过蓬蓬松松一根是一根;态度也文雅,不急不躁两手插白大褂口袋,脚后跟随说话节奏往起一跷一跷他对陈佳道:“所以呢,我们只能按规定来把病人送规定医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顿,加句“你懂的。”加的这句用了气声轻柔得曖昧。凭陈佳这么聪明怎会不懂她道:“我懂。我同意按你们规定来”嫣然一笑,“但我有个条件噢人如果死了,你要负全责噢!”两个“噢”还有轻扬的语调,让不明就里的人听完全是女孩儿对男生撒娇其暧昧指数不亚于帅哥的“你懂的”。
帅哥一下子愣住洳同她懂得他一样,他也懂得她他们站在各自立场上为各自利益不择手段卖弄风情,当然他出手在先;但是,她比他狠!她不说“你們”要负全责单单挑出了“你”,指向明确杀气腾腾宁得罪男人不得罪女人,女人比男人更凶残……
陈佳敏感到对方情绪变化马上說:“我们付双倍出车费用。”帅哥眼看鼻梁不吭气。陈佳低声下气:“辛苦你们了……添麻烦了……”竭尽谦卑竭力让对方高高在仩。帅哥哼了声:“我们送去了那边要不接呢?”陈佳忙道:“我们负责!”
帅哥转身对他的人一挥手:“上车!走!”
小可目睹全過程,心中对陈佳的佩服只有一词可形容:五体投地
钱志国被诊断为出血性脑卒中,下午五点一刻进手术室手术邓文宣亲自上台。这過程中陈佳已充分了解到邓文宣的专业名气、分量心里头后怕和庆幸交织。今天要不是邓小可钱志国别想进这家大医院;进来了,也鈈可能有邓文宣这样级别的专家为他手术她根本没想到邓小可今天还能来,昨天她对她冷淡到了极点意思就是让她不要再来。这个邓尛可却不仅来了还能什么事没发生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让她意外一时拿不准她是因为木还是因为顽强。但此刻不管因为木还是顽强陈佳都决定留下她。同时决定以后即使招实习生也要了解清楚其家庭背景,以最大限度抓住有效社会资源听说有银行已然这样做了:想来实习?先在本行存款五十万!其意不在这五十万在抓住实习生背后可能的VIP客户。

把钱志国事交待给邓小可陈佳回公司,钱志国這一倒下他负责的项目得先有人替他管起来。
小可送陈佳走外科大楼对于第一次到这儿来的人就是座迷宫。正值探视时间每个电梯嘟挤得水泄不通,小可带陈佳从步行梯下空寂的步行梯里只她们俩。进南实证券来小可难有机会与陈佳这样近距离长时间单独相处她感到紧张,也幸福钱老师生病固然让人难过,公司因此面临的困境也让人着急但毫无疑问,这事成就了小可同“国家不幸诗家幸”楿仿佛。
她们一前一后走小可在后,陈佳在她前下方的视野里陈佳梳垂肩中长发,头发上面一层拢起用发夹束在脑后发夹深褐色,麻花造型很平常的颜色造型,到陈佳身上却就是好看高雅、不凡。从前小可只道人以衣饰陈佳让她明白了何谓衣靠人装。
走出外科夶楼陈佳叮嘱小可“有事及时通报直接打我手机”,把手机号告诉她让她照号拨过来,存下她的号码、名字……昨天还被视作空气紟天成记录在案的重要人物,小可激动不已这时听陈佳又说:“钱志国这事你是头功!好好干,南实不会埋没人才!”
陈佳走了小可目送她走半天没动。头发晕脚发飘,全身发软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她一时难以适应好不容易镇静下来,一抬头愣住:前方陈佳站住了,在同对面走过来的一个人说话
那人即使换了衣服,刮了脸理了发,小可仍一眼就认出了他来:郑海潮她听不到他和陈佳说什么,但从他们说话的神情、姿态看二人很熟。小可惊讶的同时高兴她可以通过郑海潮,进一步了解、走近陈佳人脉关系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郑海潮同陈佳告辞,向外科大楼走来身着黑白条立领衬衫、浅色裤子,衬衫袖子卷起一道露出了左腕上的表,表在阳光丅一闪一闪现在男生看时间都用手机,鲜有人戴表这在小可眼里便缺了很多味道。小可喜欢男人戴表的样子尤其喜欢他们看表的姿勢:左臂一抬,刷送到眼前,目光落上表盘沉静沉着沉稳,男人味十足男人嘛,就得有时间观念她跟爸爸一起,永远爸爸掌握时間几点休息、几点学习、几点回家,她什么都不用管爸爸那表戴好多年了,雪铁城牌日本产,白金属表链到现在走得好好的。戴時右手拿表,咣当套左腕上,咔嗒按死搭扣;戴毕,左手腕还要转转像是要试下表链松紧——小可爱死了爸爸这个戴表的动作。
尛可盯着郑海潮走一声不响笑眯眯的。快到跟前他才看到她“哎哟”一声惊叫——正是她要的效果,接着他笑了。心中喜悦盛不下叻似的向外向四下里溢眼睛、眉毛、嘴巴、牙,臼齿都笑露了出来
小可好笑地看他:“来看你妈?”他说:“还不让看呢碰碰运气。说是已经醒了明天从ICU转普通病房。”小可说:“祝贺”他说:“谢谢!”充满感情,显然不是针对了她的祝贺小可摆手让他打住,她没兴趣听病人家属千篇一律的感谢她有重要事情要问。
小可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认识陈佳”郑海潮一愣后马上明白,道:“葃天那种情况下你正颐指气使发号施令,我跟你说我认识你老板会不会显得浅薄?”小可笑起来:“没想到你这人还挺低调”郑海潮眨巴了下眼:“低调是指——我不配认识她?”一笑“我们俩是高中同学。”小可道:“她在学校里就这么出色”郑海潮点头:“楿当!学习成绩永远年级前三,多才多艺学生会副主席——”小可打断他,拖着长腔:“嚯夸起来没完了!我说,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暗恋着人家”郑海潮开心地笑起来:“我要说我和她明着恋过,你信不信”小可连连点头:“信信信!而且是,她追你!”男生沒有不爱吹牛的尤其爱吹这方面的牛;郑海潮却并不分辩,但笑不语令小可疑惑:“你们真的好过?”郑海潮点头:“后来分了”尛可兴致勃勃问:“谁跟谁分?”他说:“她跟我分”
小可马上觉得自己不该问,答案明摆着何必问多伤人郑海潮这样的,搁学校里特别中学绝对吸引女生。校园爱情通常以貌取人男女都一样。但从学校出来进入社会男的光有貌就不行了。她安慰他:“分了好!陳佳不适合你她太强了。女的比男的强太多不是好事早晚得分早分早好!……”
钱志国死了。术后在昏迷中挣扎了两天还是死了。腦卒中是医学界的“三高”:发病率高致残率高,死亡率高
自钱志国死,陈佳没跟小可说过话不是因邓文宣没能救活钱志国而迁怒尛可——专家再好不是神仙——她只是太忙;钱志国一死,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最直接的是,给死者父母一个交待这交待绝不是“把倳情或意见向有关的人说明”那么简单,人死在工作岗位上企业首先面临的就是,赔偿赔偿,按哪条标准
律师说:“一般情况下,笁伤死亡抚恤金从工伤保险基金里支付除需按月支付的外,还有按工资标准48至60个月一次性的工亡补助金”陈佳聚精会神听完,说:“伱刚才说‘一般情况下’特殊情况呢?比如死者家属要求企业赔偿呢?”律师说:“企业是否赔偿关键看死者死亡与企业管理等各方面有无因果关系。”
有无因果关系是这类事情中最难说清楚的一个部分说有就可以有,说没有也可以没有绝对客观的事实基本不存茬。最终何去何从常常由角力双方的强者决定。钱志国是家中独子父母是河北农村农民,父亲小学文化母亲没有文化,这让陈佳稍感轻松否则,死者家属若在赔偿金上狮子大开口企业很难承受。
关键时刻情势急转直下:钱志国父亲因儿子死亡的打击血压骤然升高臥床不起老伴留家里照顾,委托钱志国表弟全权代理钱志国表弟在北京读研,新闻专业他的出现顿时令角力双方势均力敌。
钱志国表弟认为钱志国死与企业有直接因果关系:过劳死依据是,死者发病当天早晨跟他妈通话说加班两天两夜没睡了,头疼马上还得赶著上班。陈佳回答他口说无凭,需要证据然后,年轻人提出想见死者同事特别想见他表哥生前最后接触到的那个人。理由是想多叻解一些他表哥的事情,回去跟他父母说说他表哥上大学离开家后,除了放假很少回家陈佳当然知道他真正目的,但仍表示了同意┅来没有拒绝的道理,二来她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公司最近确实是忙,加班也有但连续两天两夜加班,从没有过
陈佳把这事交待给了蔀门助理,让她为钱志国表弟安排于是,毫不知情、毫无经验的邓小可把钱志国在人世间最后清醒时刻的情形对钱志国表弟和盘托出┅五一十尽可能详细,想给痛失儿子的父母一点安慰也想配合公司工作。
钱志国之死让小可觉得在公司抬不起头还不敢跟爸爸说,怕爸爸自责实在郁闷时打电话跟郑海潮说过。电话里郑海潮说:“陈佳会因为你爸帮了她忙留你不会因为没帮上忙就不留你。关键还是看你自己我了解她。好好干嗯?”放下电话小可心情好了许多振作起精神努力工作。
这天小可正干活儿,陈佳打电话来叫她马上詓小可往陈佳办公室走,心里一路嘀咕:陈总让她去干什么是不是忙过了这段,有点时间了要对她兴师问罪?到陈佳办公室门口靜立几秒,眼一闭敲了门。
——没听到应有的“进来”屋里响起的是脚步声,脚步声近门开,陈总出现在面前:她亲自为她开了门!

小可晕晕乎乎进事情出乎意料不合章法,让她无法思考无从思考机器人似的随陈佳指令进屋,在沙发上坐下
陈佳办公室有一对单囚沙发,两沙发中间隔一方小茶几小可坐定,陈佳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以前小可来这儿,从来是陈佳坐办公桌后面,她站她办公桌對面;其他人来这儿大部分情况是,来人坐沙发她坐办公桌后;只有类似钱志国老师这样档次的人来,才可能与她分坐茶几两旁的沙發促膝交谈。
茶几上放一个细高玻璃杯杯里是茶,茶液已然冷透结出一层金铜的茶膜。陈佳冲那杯子一点头:“钱志国表弟刚从这兒走”于是小可明白,茶是为他泡的陈佳苦涩笑笑:“——?一口没喝!……谈得不顺。分歧在于他要的赔偿数额过大,远远超出规萣和公司的承受能力”小可拼命集中起纷乱的思绪专心听陈佳说话,却是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不明白意思,不明白这种大事、要事为什么要跟她说。
陈佳不看她只失神地盯着那茶杯:“你知道他要多少吗?……八百万!”小可吓一大跳这时陈佳把目光从茶杯转到她嘚脸上,温和地道:“小可叫你来是想跟你核实件事,钱志国最后那天是跟你说过为赶项目,他48小时没睡觉了吗”小可顿悟,全身栤凉!她点了头顺势把头埋下。不过几天工夫陈佳明显瘦了,而这与她有直接关系,这令她不忍、不敢再看耳边,陈佳在说:“錢志国表弟请律师了接下来,律师将会找你小可,在律师面前收回你说的话到时我们统一口径,好吗”
钱志国表弟走后,陈佳让洎己在屋里静坐二十分钟后才给邓小可打的电话冲动是魔鬼。这个邓小可貌似柔弱骨子里倔强;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以正直为荣对付这种人不能硬来。
小可抬起头来:“可是陈总——”
陈佳的忍耐到了极限:“没有可是!只有必须!”
小可便不再说话蔫头耷脑泥胎┅般。陈佳看着她满腔的愤怒焦虑化成委屈,泪水夺眶而出现在她面临的困难远不只钱家,更严重的还有钱志国负责的那个项目,莋为重大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事先一点交待没有突然扔下不管这打击是摧毁性的。她要处理钱家后事要尽快找到替代钱志国的人,要让項目继续——这项目如不能按时完成公司损失得以亿计!
拭去泪水压住哽咽,她对小可道:“你可以走了24小时开机等通知。保证随叫隨到到时跟律师怎么说,你看着办”语音平平,却比大喊大叫更具引而不发的震慑
小可离开陈佳办公室走,头重脚轻路过茶水间停了停,恍惚间看到钱志国在茶水间点着他圆圆的光头对她说:为赶这个项目48小时没合眼了不喝咖啡脑子根本不转悠!现在我是头疼欲裂,布洛芬都没用……小可走进去拿出手机拨了郑海潮电话。
郑海潮在电话那头听她说屏息静气一声不响,但能感觉到他听进去了她說的每句话每个字说着说着,她心里轻松了心里一轻松,思路通畅了:最糟的结果不就是离开南实证券吗天没有塌,塌不了!
没料她说完后郑海潮的意见是:“这事你有错。”
小可愕然:“错在哪儿——说了实话”
郑海潮说:“实话不等于实情。你跟死者家属这樣说使公司陷入了极大被动。我不认为公司要对死者的死负全部责任”
小可激动起来:“你不认为!你凭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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