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555每次快入睡就心跳加快,怎么让婴儿快速入睡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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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然》作者:妆晓(完结)
(晋江VIP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175773   总书评数:989 当前被收藏数:2337 文章积分:47,498,972&&
牟燕然与心心念念的顾北川重逢
顾北川却对她视而不见
狂追不得后,牟燕然大怒,把顾北川直接……扑倒吃了。
敢作敢为强悍女主VS糙汉身温柔心男主
防汛队威猛队长VS普外科高冷女医生
一句话简介:他的男性魅力,没有女人能抵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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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29655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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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一触即然》《影帝撩粉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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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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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09:50 编辑
01、第 1 章 见死不救  
  早上八点,牟燕然走出中心医院门诊楼。
  眉头紧拧,目光冷凝,没有往常值了夜班下班时的轻松。
  昨晚,她值急诊,夜里三点,来了一个满脸鲜血的病人。
  她安排紧急手术通道,手术台上,夹着消毒棉抹拭干净病人脸上血迹。
  看清病人的脸时,她扔了手术钳,说:“这个人的手术我不做。”
  而后,径自出了手术室。
  那一瞬,麻醉师一助护士等人尽皆呆滞。
  医生不能有个人喜恶,救死扶伤是这个职业的天职。
  牟燕然知道自己不能任性,然而那一刻,她只扔手术钳,而不是抓起手术刀一刀扎进那人胸膛,已是一再克制。
  清晨明灿的阳光照耀着大地,院门口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牟燕然在医院大门外停住脚步,眯起眼睛。
  她的睫毛浓而密,不用刷睫毛膏,不用画眼影,自然就有一股嚣张的美丽。
  回家?还是漫无目的走走?
  不想回去,想一个人静一静,又怕养母担心。
  牟燕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突然之间,多年不见的茫然无依情绪涌上,她又成了十八年前的她,这些年得到的亲□□业,光鲜亮丽,全部失去意义,她的人生又陷入重重黑雾中。
  “借过。”耳边传来低沉醇厚的男声,牟燕然循声看去,面前男人很高,宽阔的胸膛,领口解开三个钮扣,在晨光中,浅麦色胸肌显得极为结实,往下,是低腰深蓝色牛仔裤,衬衫下摆松松扎进裤里,窄腰长腿,干练利落。
  牟燕然侧身,男人抬腿,笔直刚劲的一双腿,牛仔裤裤管紧绷。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周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人,吵嘈的人声如突如其来的倾盆暴雨,放肆且疯狂,镁光灯闪烁,摄相声嘀嘀达达此起彼落,一支支话筒递过来。
  “请问你是中心医院主治医生牟燕然吗?”
  “听说你在手术台上罢医,拒绝给病人做手术,能说说原因吗?”
  “牟医生,医者仁心,医生面前人人平等,你拒绝给病人做手术,严重渎职,你不害怕吗?”
  “牟医生,你这么做是因为病人没给你塞红包吗?”
  “牟医生,你这么做,会被吊销执业医师资格证吗?”
  “牟医生,医学生的誓言你还记得吗?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你怎么能这么做?”
  “要是因为你拒医而断送一条生命,你会感到内疚吗?”
  尖锐的提问扑面而来。
  牟燕然执过最锋利的手术刀,刃吐青光,嗤一声划开皮肉时,血液甚至还没反映过来,得过了好一会儿才会有血液涌出。
  人言比手术刀还锋利,杀人于无形,劈头盖脸无处不入,专挑弱点,哪里柔软就捅哪里。
  “那个人渣不值得我救!”牟燕然咬牙。
  清冷华丽的声音淹没在喧嚣里。
  没有人问她为什么说那个病人是人渣,记者不想听她说什么,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创造出耸动的吸人眼珠的震撼性原因。
  他们争先恐后,用力朝牟燕然挤,牟燕然身上的黑色紧身衫歪了,裸.露着白皙的锁骨线,衫摆上掀,黑色阔腿长裤的金属腰扣若隐若现。
  下巴被话筒多次撞上,热辣辣的疼。
  她往外挤,有人拽她胳膊不让她走,拉扯的力度很大,也许肌肉拉伤了,她感觉整个胳膊都麻了。
  拥挤混乱中,一只有力的臂膀圈住她肩膀,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说:“走!”
  是刚才喊她让路的那个男人,未及走开,被媒体记者一起围堵在人流里。
  人潮如水后退,男人护着她,动作迅捷地将她带出人流。
  耳膜还在擂鼓似响着,面前停下一辆出租车,牟燕然坐了进去,回头时,她看到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睛,宽广,深邃,无边无际。
  一瞬间,面前似乎敞开一扇通往天堂的门。
  牟燕然愣了愣,说了声“谢谢”,调回视线,对出租车司机说:“开车,到昆山路凌云花园小区。”
  侧转头间,栗色及肩头发微微卷曲外翘的发梢扬起,右耳垂后面,发根处,肉红色一道一公分长的伤疤落进男人眼里。
  男人瞳眸遽然放大,周身肌肉紧绷,垂在身侧的一双手因情绪激荡而微微颤抖。
  车门关上,出租车启动,淡白的汽车尾汽在金黄色霞光下如烟袅袅。
  提速,汇进车流里不过眨眼工夫。
  男人像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大喊:“燕子!燕子!”
  朝出租车离去方向,如被困囚牢许久,得以脱困的野兽一般,狂奔急冲,钻来拐去,无视所有行驶着的车辆。
  刹车声喇叭声此起彼伏,“不要命了”的诅咒声从一个个降落的车窗冲出。
  “川哥,你怎么啦?”一个皮肤黝黑瘦皮猴一样的男人从医院门口追来,拽住男人,阻止了他自杀般的行为。
  “我看到燕子了。”男人喃喃,目光流连远方。
  车流熙熙攘攘,只有红蓝白绿几种颜色,看不清哪一辆是刚才载人的出租车。
  “燕子?刚才那个女医生?”瘦猴子一样的男人挠头,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你对她一见钟情?”
  男人摇头,从裤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人群,车流就在身边,路两旁,城市高楼大厦林立,红尘万丈,他却是孤寂落寞的。
  瘦猴子男人眨了眨眼,皱起稀少的淡黄的眉毛:“川哥,你可不能见异思迁,对不起陶卫娟啊!”
  “我要是喜欢陶卫娟,那才是见异思迁。”男人粗声道。
  瘦猴子男人没听清,眉头皱得更紧。
  男人抿了抿唇,望了一眼远方,转身朝中心医院走。
  医院大门外平静如常,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记者在短短时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进了门诊楼,挂消化科专家号。
  顾北川,二十九岁。
  瘦猴子一样的男人名侯希林,二十七岁。
  导医台的小护士的目光跟被强力磁铁牵引一般,牢牢跟着顾北川转动。
  空旷的门诊大厅,他进来时,带进一室阳光,浓眉之下黝黑深邃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线条明晰,健康的浅麦色皮肤,抬步间,笔直的长腿矫健有力,带着强悍的爆发力与桀傲的野性。
  一个令人着迷的男人。
  注意到护士的视线,顾北川眼里闪过思索,略一停顿,拿着挂号卡朝导医台走去。
  “你好!请问消化科怎么走?”
  有礼的询问,若有若无的笑容,低沉醇厚的性感声音,小护士脸颊浮起酡红。
  十分钟后,顾北川不仅问到消化科在哪里,连牟燕然的一切,也打听得一清二楚。
  牟燕然,二十七岁,本市有名的医科大学W大临床专业毕业,医学博士学位,中心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院长牟平山的养女,虽然是养女,却疼如亲生,说掌上明珠也不为过,牟平山有一个儿子,名牟随风,比牟燕然大五岁,英俊潇洒仪表堂堂,据说,牟平山夫妻俩希望养女嫁给儿子,陪伴膝下,小护士说,牟燕然跟牟随风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青梅竹马!”顾北川从喉咙底下嗤出一句,眼神讥讽,“九岁才认识,算什么从小一起长大。”
  “川哥,你嘀咕什么?”侯希林狐疑看他。
  “没什么!”顾北川冷冷道,摸出香烟,想起医院里不能抽,掐住,一动不动站了一会儿,用力将烟塞回烟盒里,阔步往外走。
  “还没看医生呢。”侯希林大叫。
  “不看了。”顾北川出了门诊楼。
  “啊?干嘛不看?”侯希林跟上,絮絮叨叨:“这家医院治老胃病挺出名的,好不容易来W市集训,顺便就把病治了多好。”
  “干咱们这一行,吃饭从没准时过,就算治好了,以后还得犯,我不治了。”顾北川淡淡说。
  侯希林挠头,愁眉半晌,说:“那我也不治了。”
  顾北川漫无目的地走。
  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路边早餐摊还没收摊,蒸笼里包子冒着腾腾热气,油条在油锅里翻滚,香气扑鼻。
  早上空着肚子想做检查,闻着香味,侯希林肚子叽咕响。
  “川哥,咱们吃早餐吧。”
  “不吃。”顾北川说,脚下一刻不停。
  侯希林恋恋不舍看了一眼早餐摊,咽一口口水跟上。
  “川哥,这不是回防汛办的路,你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
  顾北川自问,抬眼四顾,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在W市走过的路,在十字路口向右拐。
  气势磅礴的小区大门,“凌云花园小区”六个镀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从外面往里看,喷泉假山,绿树繁花,崭新的住宅楼,数不清每栋有多少楼层,落地玻璃窗承接了夏日的阳光,给楼房镀上温暖幸福的通透与明媚。
  顾北川久久地,一动不动打量着。
  “别看了,咱们一辈子不吃不喝,把工资都攒起来也买不起这里面的房子。”侯希林酸溜溜道。
  顾北川沉默。
  是的!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里面的房子。
  他和燕子,不是十八年前的阿川和燕子,他们处在社会不同的阶层,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到尘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端午节,也是《一触》首发的日子,妆晓祝天使大大们端午安康,阖家幸福!小天使们都有红包拿哟!么么哒!《影帝撩粉日常》同步更新中,即将完结,精彩不容错过!
02、第 2 章 他很刚猛  
  牟家住在凌云花园小区十八栋九楼,一梯一户,二百四十平的复式住宅。
  室内装修舒适温馨,沙发、茶几、餐桌椅子、橱柜、落地钟都是名贵的红木,沙发上搁着绵软的米白色海棉坐垫,茶几下铺着清雅的米白色羊绒地毯,博古架上摆着精美小摆件,客厅沙发后方的墙上挂着跟这个家庭的家庭成员极吻合的柳叶刀剪影画。
  雄浑厚重的古典意韵里,又渗着现代的时尚简约,居家与艺术融为一体,无处不体现主人独特而高雅的审美观。
  牟燕然的养父牟平山今年五十八岁,还没退休,养母原来是整型医师,收养牟燕然的次年辞职办了个美容医院,今年五十七岁,两年前退休,将美容医院交给手下打理,如今在家一心一意照顾家人。
  牟燕然推开大门,看到沙发上程静雅茕茕孑立的身影,喉头有些酸堵。
  “燕然,回来啦。”听到推门声,程静雅回头看,眼睛一亮,猛一下站起来。
  起得太急,膝盖撞上茶几,哗啦啦声响,水果盘里的苹果葡萄梨滚开,在几面一阵蹦跳后落到地上。
  “妈,撞伤腿没有?”牟燕然惊叫。
  “没事。”程静雅笑,抚抚裙子,直起身,看牟燕然,张嘴,欲言又止。
  牟燕然知道她想问什么。
  养父昨晚连夜赶去医院处理拒医事件,问过她。
  为什么拒绝救治那个病人?
  明明迅速安排了紧急手术通道,换手术衣上手术台了。
  牟燕然用沉默作回答。
  一句两句说不清,扯出一个线头,就要翻出很多往事。
  埋藏在脑海深处的往事,从昨晚看清那个病人的脸那一瞬起,就如火把上浇汽油,熊熊燃烧。
  牟燕然揉了揉眉心,说:“妈,我很累,我去洗澡。”
  抛下满眼担忧的养母,径自上楼。
  楼下客厅厨房餐厅卫生间带一个储物间一间客房,楼上三个卧室和一个书房,两间南向,两间北向,牟燕然和养父母分住了南向两个房间,房间里带卫浴间。
  不像一般女孩的卧室,卧室颜色偏冷色调,窗帘、床单和被罩都是深蓝色纯棉布,墙壁上没有明星海报,床头柜没有手办没有绒毛玩具,落地阳台一侧一组白色亚光漆书桌书柜,书柜里摆满医学相关书籍,唯一的例外是一副焦枯的狼骨架。
  狼骨架占了书柜正中位置,前半身肋骨弯垂,后半身细刺竖起,干巴巴的腿骨,尾巴像枯枝,嬴弱单薄,唯一能看出它生前的凶猛的,只有狰狞的狼牙,邪恶黑暗,阴森恐怖,仔细看,它空洞的眼窝似乎还有莹莹绿光在闪动。
  当年她晕倒路旁,怀里紧紧搂着这副狼骨架,后来被牟家收养,这副狼骨架她无论如何不肯丢掉,牟平山和程静雅拗不过,只能依她。
  牟家搬家,狼骨架也跟着搬家,不离不弃。
  “你的爱好真是与众不同。”牟随风不只一次这样说,每次进她房间,都不敢看,总要问她:“燕然,你半夜里醒来看到它,不会害怕吗?”
  不害怕,看着它,她才能安心。
  有它陪着,就好像阿川还在她身边,在保护着她。
  想念阿川时,她会轻轻抚摸狼骨架。
  经年累月,狼骨架表面平滑如洗,透着沉褐色的光泽。
  在狼骨架的注视下,牟燕然打开日记本。
  日记本很厚,十几个本子合订而成,最前面的字,字体歪歪斜斜,后面的,越来越好看,只是,大刀阔马,硬弓利戟,撇划捺如疆场上奋力搏杀的将士,铠甲尖锐,杀气冲天,完全没有女孩字体的娟秀温婉。
  牟燕然翻到后面,在最新一页写道:“阿川,凌晨时分,我遇到山羊胡,送的急诊,满头满脸的血,要缝合时,我认出他来,我拒绝救治,我没找借口,以身体不适或者突然头晕目眩不能执行手术做借口,我直接说这个人我不救,当时我想做的不是脱了手术衣,而是把手术刀往他心窝捅。”
  “阿川,你在哪里?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见吗?”
  十八年过去,再相见,还能认出彼此吗?
  牟燕然摸着耳朵后方微微凸起的伤疤,呆坐出神。
  狼骨架瞪着空洞洞的双眼看着她。
  窗外,太阳升到半空中,红彤彤的阳光照进室内,在深棕色地板上洒下点点淡金色光芒。
  楼下落地钟一声声敲响。
  牟燕然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十点,她竟愣坐近一个小时了。
  程静雅没来敲门,也许敲了,她愣神没听到。
  养父母关心她,也体贴尊重她,给予她足够的空间,从不迫逼她。
  即使她没锁门,如果敲门她没回应,他们也不会推门进屋。
  牟燕然抿紧唇,深吸了口气,收起日记本,起身,拉上窗帘,进浴室洗澡。
  脱了衣服的束缚,二十七岁的女人白皙丰满,像枝头汁水甜腻吹弹可破的水蜜桃,诱人采摘。
  牟燕然抿了抿唇,镜子里,女人眸底聚拢起千年不化的坚冰。
  人前,牟医生专业专注,虽不亲和,却彬彬有礼,人后的她,阴冷黑暗,像滋生在旮旯缝隙的青苔。
  牟燕然凑近镜子,伸出手指描摹。
  嘴唇哈出的热汽凝结在镜面上,手指划出剪影般的线条,刚硬的脸部轮廓,眉毛粗浓,眼眦上挑,高挺的鼻子,边棱分明的嘴唇。
  牟燕然指尖在剪影唇角顿住,迟钝的脑筋忽而反应过来。
  她顺着自己眉眼描摹,可画出来的,分明是另一个人。
  一个男人,早上医院门口偶遇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面孔在镜子里面浮起,静静看着她,眼神凌厉而又温柔。
  阿川长大了,就是这样的相貌吧?
  铁骨铮铮,强悍刚强。
  空气流动,牟燕然抖了一下,抱臂搓了搓手臂,镜子里,男人的面孔消失,只有女人白皙的裸.体,胸前因抱臂而饱满突出。
  身体有些热,火苗从心窝窜起,一点一点漫延,慢慢地周身血液燃烧起来,苍白的脸颊染上鲜润的红,眼睛更黑,裹着亮晶晶的欲.望。
  闭眼的瞬间,牟燕然脑子里不期然浮起早上视线掠过男人衬衫里面胸膛的情形。
  男人胸肌中部毛发茂盛,黝黑的一片往下延升。
  职业的关系,她知道,体毛多的男人,雄性荷尔蒙旺盛,性需求很强,性能力也很强。
  十八年过去,阿川二十九岁了,也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当年白皙瘦弱的身体,是不是也这么健壮刚猛?
  阿川还记得当年誓言吗?
  山脚下的孤儿院,冬天总弥漫在云雾,他们从小小的四方窗户,望着漂浮在夜空中的星星,紧握着对方的小手,幼稚而坚定地说:“我要一直和阿川(燕子)在一起。”
  儿时的誓言,不仅牟燕然记得,顾北川也记得清楚分明。
  W市的防汛办,各地过来参加集训的队员挤在一处大通铺宿舍里,侯希林在收拾衣服,顾北川蹲在床前写信。
  他们是离W市六十公里的X市Y县防汛专业队队员,刚接到上级通知,X市下属Y县地区普降暴雨,Q镇最严重,多处河流河水上涨,山区和平原河道可能会产生洪水,山区泥石流易发区可能会出现局部山体滑坡,汛情黄色III级预警,让他和侯希林赶紧归队。
  “燕子,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无数个夜晚,我梦见跟你重逢,当你就在我面前时,我却没有认出来,直到看到你耳垂后面的伤疤!”
  “看到你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那年跟你失散后,我找了你很久,山里没找到人,又到附近乡镇找,到城里找,找你的过程接触到社会,发现自己不识字不行,十三岁那年,我进了学校,一边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一边上学,高中毕业后我去部队当兵,一年前退伍,进了Y县防汛队,现在是专业队五队的队长。”
  “我后来去过孤儿院,那里已经荒废,残墙断垣,不知那年山羊胡有没有死,我曾试着在断墙上给你留话,却没得到你的回复。”
  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有许多话要说。
  提起笔,除了世俗的境况介绍,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是那样分明的不同阶层的人。
  他手里的笔,是最普通的一元一支的签字笔,纸是防汛队发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细条线,淡黄色,纸质粗糙。
  低头看看,身上廉价的三十元一件的衬衫,牛仔裤从地摊买的,清仓尾货,五十元一条。
  不出险不工作时,虽然衣服廉价,却还算得上衣着整洁,出险防汛排涝清障时,身上又脏又臭,连队友们都不愿靠彼此太近。
  燕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没看到是什么品牌,光从挺括的面料,得体而顺服的剪裁,也可以看出价钱不菲。
  凌云花园小区,W市几个高档小区之一,一套房子几百万,住在里面的人,身家没有上亿也上千万。
  她过得很好,养父母疼她如掌上明珠,养兄青梅竹马长大,感情也很好,她会嫁给她的养兄,自己出现,只会让她烦恼。
  他想说:“我记得咱们小时候的誓言,我身边的位置,一直留着给你。”
  却说不出口。
  他想问:“突然间,不知怎么面对你,你生活的很好,我如果出现,会不会打扰你?”
  却觉得是多余的。
  顾北川把信揉成一团,擦亮打火机,点燃。
  “写了那么久,干嘛又烧了?”侯希林往行李袋装衣服,停下来,扭头,莫名其妙看他。
  “想烧就烧,有什么为什么。”顾北川淡淡道。
  信纸化为灰烬,落在水泥地面上,暗淡的黑色,脆薄而飘忽。
03、第 3 章 很舒服吧  
  牟燕然洗过澡下楼。
  身上穿着黑色简单小立领无袖真丝衫,搭配一条灰色铅笔裙,铅笔裙的长度至小腿,优雅性.感。
  她对穿衣打扮不讲究,衣服全是程静雅给她买的。
  美容医院盈利可观,程静雅热衷打扮女儿,家里几乎开成女儿个人时装店。
  最初,她给女儿买粉紫嫩黄,娇媚活泼,后来觉得不搭,又换成浅蓝淡烟紫等清丽颜色,最后,发现女儿气质清冷,渐渐的改变购物风格,或黑或白,深紫暗蓝,修身时尚,衬得女儿腿更长腰更细,将女儿打扮得神秘优雅,惊人的漂亮冷艳!
  十二点半,家政做好午餐,牟平山也回来了。
  已近花甲之年,因保养得好,并不显老,身材挺拔,不像一般老年人发福挺个啤酒肚,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长年上位的缘故,眉目严肃,只有在看养女和老妻时,才会露出浅浅的笑意。
  亲生儿子和养女,牟平山毫不掩饰更疼养女。
  牟燕然十岁上学,上完一年级直跳到三年级,上完三年级直接跳到五年级,初中高中虽然没跳级,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高考不负父母期望,考了牟平山的母校W大医学临床专业。
  牟平山虽然不亲自带女儿,平时在家,却没少传授临床知识,不是师傅,也跟亲传弟子差不多,牟燕然在中心医院年轻一辈医师中,技术最硬。
  牟平山是当年风头强劲的中心医院普外一把刀,如今风光再度出现在养女身上,老怀欣慰,对养女更疼爱。
  牟平山告诉牟燕然,拒医事件影响极其恶劣,医院领导班子开会研究后,对她做出停职反省处分。
  这个处分在牟燕然意料之中。
  昨晚扔手术钳时,她就想到这个结果。
  “没日没夜上班,休息一阵也好。”程静雅笑呵呵道,没责备女儿,在她看来,女儿做事一向有主见,她拒医,那就是那病人的错。
  牟平山叹口气,也不想责怪女儿,搓了搓手,道:“那个病人是本市红十字会会长,来头不小,记者揪着不放,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你暂时出去,避避风头吧。”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帝都看你哥。”程静雅接话,从餐桌一角拿起一张飞机票递给牟燕然,“妈给你订了明天飞帝都的机票,劝劝他,别再不务正业,找份工作干,要是肯回来最好。”
  牟随风大学时就跟同学鼓捣乐队,填词作曲,有音乐才子之称,大学毕业后,也不找工作,直接飞帝都,说是要在音乐路上走下去。
  这些年也没见他出过歌曲,家里每个月还要给他寄生活费。
  牟平山和程静雅不心疼钱,却觉得他不思进取不像话,每次通电话都要念叨他,牟随风不胜其烦,后来,连电话都不给父母打,父母打电话找他,各种不得空,说不上三两句就挂电话。
  家里与他保持良好通讯的只有牟燕然。
  牟燕然第二天没让程静雅送她,自己打车去机场。
  登机前,她给牟随风打电话。
  “你可别来,小雯知道你不是我亲生妹妹,醋着呢。”
  牟随风大叫,背景叮叮咚咚乐器声,他的声音比平常说话也高了很多个分贝。  
  “那我就不去了,爸妈那边,你别说穿梆了。”牟燕然挑眉,眼睛看向汽车站方向。
  “不会不会,你想上哪玩就上哪玩去。”牟随风大大咧咧道。
  牟燕然退了飞机票,去了长途汽车站,她要到W市邻近的X市下面Y县Q镇。
  W市没有直达Q镇的汽车,得先到Y县的,然后再转车去Q镇。
  Y县降暴雨。
  连天雨幕,天地间雾蒙蒙一片,只能看清两三米远距离。
  夏日从没体会过森森的寒冷,牟燕然搓了搓手,没多停留,走向售票口。
  到Q镇的车停运。
  “Q镇那边昨天上午汛情黄色III级预警,昨天下午挂出橙色预警II级,今天上午是红色预警I级。”售票窗前一个人都没有,售票员见牟燕然非去不可的样子,好心地提醒:“最好别去了,听说多处河流河水上涨,Q镇紧挨着的JF山随时有可能山体滑坡泥石流往下冲,那时再跑就来不及了。”
  牟燕然笑笑,说:“谢谢!” 
  要去Q县的执念,更坚定。
  孤儿院就在JF山山脚下,山体滑坡,泥石流冲下,连废墟都没了,这时候去,也许就是最后一次看。
  刚与阿川失散时,她回过孤儿院,到牟家后,最初几年,每年暑假都会到孤儿院,因为不知山羊胡死没死,怕山羊胡还活着报复,不敢明白说,只在断墙上写上牟家的电话号码后面画一只燕子。
  年复一年,却没等到阿川寻来。
  五千元,重赏之下,一辆出租车答应拉牟燕然往Q镇。
  闪电划过阴沉沉的天空,紧接着一声接一声令大地颤动的闷雷响,震耳欲聋。
  狂风撕打着路两旁的树木,根浅的,歪歪斜斜,根深的,勉强挣扎着。
  进了镇子,司机听说要开到JF山山脚下,无论如何不肯去。
  牟燕然下了车。
  狂风暴雨劈头盖脸抽打,眼睛睁不开,前进一步都困难。
  离JF山还很远,小镇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轰隆隆的雷声越来越频繁,暴雨越来越急,牟燕然有些晕眩,医生的职业让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不妙,失去的理智猛然间回笼。
  来过很多次,知道Q镇中心街有家庭旅馆。
  牟燕然没再挣扎前行,进了旅馆。
  旅馆很小,两层楼建筑。
  建了十来年了,阴暗的天气里更显老旧。
  门窗密闭,房间潮湿闷热,墙壁因为潮湿,颜色深浅不一,斑驳难看。
  牟燕然打开风扇开关,吊扇嘎吱嘎吱转动,每转一下就喘一口气般,牟燕然觉晕眩感更重了。身上衣服已经被雨水完全浇湿,头发湿淋淋滴着水,脚下一汪水渍。
  所幸行李箱密闭很好,里面的衣服干燥洁净。
  牟燕然脱光了自己,湿冷粘腻的衣服离体瞬间,周身鸡皮疙瘩,随后,温暖的热水抚慰了肌肤,令人不自觉地舒服地长吁出一口气。
  从浴室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夜色沉沉,雨雾笼罩着大地,窗玻璃都是水珠,一波滑落,又一波泼上去。
  牟燕然吹干了头发,将自己抛到床上。
  木板床硬硬地硌着骨头,被子没有家里的纯棉被子柔软,被面有些许粘腻,翻来覆去,迷迷糊糊中,面前忽然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敞着衬衫,浅麦色的健康肤色,肌肉结实壮硕,胸肌中部以下浓密的体毛,漫延到人鱼线以下,男人定定看着她,幽深的眼眸流露出饥渴得近乎残忍的气息,就像身处荒蛮中,饿极的野兽,要将人撕个粉碎吞吃入腹。
  牟燕然轻颤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没觉得害怕。
  男人俯下来,撩开她半遮着脸的头发,离得很近,她闻到他呼出的鼻息,浓烈的男性阳刚味道,牟燕然垂下眼睫,轻轻喊了一声:“阿川。”
  男人抚着她脸颊的手忽地用力,眼神森冷,低沉的声音说:“看清楚,我不是你的阿川。”
  他就是阿川!他怎么会不是阿川。
  牟燕然摇头,忽然间想起,男人真的不是阿川,只是医院门口偶遇的路人。
  她剧烈挣扎起来,试图离开男人的侵控范围。
  “这会儿才反抗,太迟了。”男人哑着嗓子说,一只手勾起她后颈,咬住了她的耳垂,牟燕然感到湿热的舌头在舔动撩拔,随后,尖利的牙齿轻咬住,又麻又痒的生理反应直冲脑门,令人不由自主颤栗着逸出一声低吟。
  “很舒服吧?”男人低笑,一只手从她的衣摆下方探了进去,粗砺的指腹磨着她嫩滑的皮肤,摩擦出不容忽视的高热。
  牟燕然惊跳,男人的手往上裹住她胸前浑圆时,她猛一用力,狠狠将男人掀开。
  闷闷的啪达声响,牟燕然霎地睁开眼睛。
  哪有什么男人,吊扇像垂危病人苟延残喘转动着,原来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她掀落地上,身体因失去温暖而轻颤着。
  醒过来,才发现周围很嘈乱,旅馆女店主在慌乱地叫喊着,语速很快,听不清叫着什么,牟燕然打开房门,看到走廊上乱成一团的旅客。
  “发大水了,一楼被淹了,马上就漫上二楼了,快上天台。”女店主看到她,尖声叫。
  没有雨衣,没有雨伞,也不可能打得起伞。
  狂风暴雨肆虐,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浑浊的洪水一浪赶着一浪涌来,浪头扬起时,几乎有一人多高,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房子都在颤动。
  从二楼上天台不过片刻,洪水便淹了二楼,并迅速地推高。
  “这样下去,没多久,天台也会被淹了。”有人哭起来。
  “怎么没人来救我们?防汛队呢?”有人叫。
  似是回答那人的说话,暗沉沉的远方突然亮起一盏桔色的防风雨照明灯,马达的突突声与洪水翻腾声混响,灯光渐近,浑黄的浪花腾空又下落,一艘救生艇来到楼前。
  “有救了。”众人尖叫,争先恐后朝救生艇停靠方向冲来。
  牟燕然站在外侧,一股大力向她袭来,未及作出反应,整个人朝地面仆去。
  “一个一个来,不要争。”低沉的愠怒的男声喊,有力的臂膀扶住牟燕然。
  男人穿着荧光黄安全防雨服,身材高大,牟燕然抬头,触目一双千年古井般深沉的眼睛,相视的瞬间,男人眼里闪过讶异,接着,是难以自抑的惶恐害怕,紧接着,是勃发的怒意,眸底瞬间充血赤红,种种复杂情绪瞬间交织,烙印进牟燕然眼里。
  是医院门口偶遇的那个男人,从他身上的衣服看,他是防汛队员。
  男人直起身,高大的身影遮挡了照明灯的光,脸庞沉进黑暗里,看不见,高热的体温和愤怒气息更重,牟燕然张嘴,才想说话,身体腾空,男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牟燕然惊颤了一下,随即意识到,男人是想抱她上救生艇。
  洪水咆哮,狂风撕打,暴雨兜头冲刷下,身体相贴的地方却极快热起来,莫名的暧昧气氛蒸腾,牟燕然有些发窘,抬头看,男人紧抿着唇,没看她,眼圈周围,沉沉一圈黑色,眼窝深陷。
  才过去一天,他比昨天憔悴了很多,似乎这一天过得很不好!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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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第 4 章 有仇必报  
  十来个人争先恐后往救生艇上挤,救生艇在洪峰中颠簸,摇摆不定,没有人能跳上去。
  男人冰冷的眼神扫过,厉声道:“不想死就别挤,让到一边,等我拽你们上艇。”
  人群推搡的动作僵住,缓缓让开一条通道,男人抱着牟燕然跳上救生艇,救生艇晃了晃,男人丝毫不受影响,如履平地,轻松地抱着牟燕然来到驾驶台前。
  “侯希林,看好她。”他说,放下牟燕然,转身离开。
  “今天上午就挂了红色预警I级,今天Y县过来的汽车都停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侯希林顺着灯光看了牟燕然一眼,惊讶地叫。
  牟燕然看他,瘦巴巴的脸,稀薄的眉毛,尖尖的腮帮子,长得像猴子,不认识。
  也许是昨天跟那男人一起到过中心医院门口,目睹了那场闹剧。 
  牟燕然张嘴,没能说出话。
  强烈的恶心从喉底冲上来,逼得她紧紧捂住嘴巴。
  “怎么啦?”侯希林问。
  牟燕然脸色惨白,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颊,样子像女鬼。
  侯希林惊得大喊:“川哥!”洪流咆哮,没有回应,更大声叫,换了称呼:“顾北川,快过来看,这个女医生好像要死了。”
  天台上最后一个人接上了救生艇,顾北川回头,快步走过来,搂住牟燕然,看了一眼,抱着她来到艇沿。
  牟燕然张嘴,吐了个一塌糊涂。
  晚餐没吃,胃酸水吐完后,整个胃部抽搐,浑身虚软无力,脑袋却格外清醒。
  他叫顾北川!他的名字里有个川字,他是阿川吗?
  牟燕然睁圆眼,在雨幕里,借着暗淡的桔色灯光,竭力想从面前男人的脸上寻找阿川的痕迹。
  一点不像。
  阿川清秀单薄,男人健硕粗犷。
  也不是完全不同。
  两人的眼神一样的凶狠,狼一样的强悍。
  牟燕然看着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阿川渐次重叠,一时竟是怔住了。
  “怎么样?好点没?”顾北川如爆裂黄豆般的话语,将牟燕然唤醒。
  她能清晰的看见,顾北川脸色铁青,一串雨水混着汗水,随着他的叫喊声滚落脸颊。
  “没事,就是有点累。”牟燕然吐出话语,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顾北川盯着牟燕然:“真没事?”
  牟燕然缓缓摇头。
  “候希林,开船!”顾北川扭头喊了一声,转过来又叮嘱牟燕然:“坐这别动,我去船尾看看!”
  小小的救生艇挤满了人,叫骂声、啜泣声还有小孩的哭声混成一片。
  顾北川拨开两个正在推搡的男人,怒喝道:“再吵闹就滚下去,省得翻船!”
  这一声断喝很有效果,周围人迅速安静下来。
  牟燕然看着顾北川从船舷一侧,抽出许多救生衣来,分发给人群:“都穿上!”
  接着又看着他一路朝驾驶台走来,递给自己救生衣。
  顾北川伸出右手,一把抓住舵轮,吩咐候希林:“你去后边看着!”
  候希林没放手:“川哥,你歇息歇息吧,这儿我来!”
  顾北川一瞪眼:“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牟燕然想要站起来,和顾北川并身而立,却虚弱得实在动弹不得,只好用双手撑起身体,靠在驾驶台旁。
  顾北川扫了一眼,旋即将目光投向前方:“不要动,在船上很容易颠簸摔倒!”
  牟燕然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知道了!”
  洪水逶迤翻腾,吼叫咆哮着冲向救生艇,想要掀翻它。
  顾北川如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把住方向盘,手臂青筋隆结,控制住了救生艇的方向。
  救生艇如一叶浮萍,艰难的朝着预定的目标驶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救生艇慢慢降下速度。
  船尾有人兴奋的叫起来“到了,到了!”
  牟燕然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也恢复了不少。
  她扶着栏杆,向外张望,河道拐了个弯,水流渐次变缓,靠右边不远处的岸上,有座平顶山峰巍然屹立。
  山峰上面,灌木早已清理,腾出一片几丈见方的空地。
  四处零兴散落一些物资,还有用油毡布临时搭建的帐篷。
  已有不少受灾的群众转移到高地上,正和救援人员一道,紧张的忙碌着。
  顾北川小心的开着救生艇往岸上靠,到几步远时,早有人伸出长竿,引导救生艇靠了过去。
  顾北川这才松了口气,熄了火,从驾驶台钻出来,和候希林一道,将船上众人往上送。
  牟燕然也跟着往船后走,没多久就来到顾北川身边。
  顾北川停顿了一下,低声在牟燕然耳畔说了句:“小心!”
  牟燕然就觉得有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着自己上了岸。
  再转身时,顾北川已经开始扶起后面的一位老人了。
  牟燕然来不及再看顾北川一眼,就再度汇入人流,沿着碎石小道,向着上方的帐篷走去。
  其时雨流如注,十几步之外都看不清人影。
  小道上众人尽管均雨具遮身,依然有被淋湿的。
  人们都想尽快赶到帐篷里,无奈数量实在不多,不少人在帐篷前挤成一团。
  顾北川将最后一个小孩送上岸,见场面混乱,皱起了眉头。
  他转身从后面的船舱里找到一个扩音器,对着人群使劲喊话:“各位不要挤!都让一让那些老弱妇幼!让他们先进!”
  声音穿透雨帘,清晰的传到每位在场人的耳中。
  现场开始变得有秩序起来,不少年轻人将路让开,帐篷内的人也自觉往里挤了挤,以便让更多的人可以进来。
  牟燕然也顺利来到一顶帐篷附近,并在帐篷边缘占据了一个位置。
  此时帐篷的门口忽然有些骚动,有三个青年硬挤了进来。
  为首者是个胖子,肥头大耳,留着圆圆的寸头,穿着红格西装,敞着怀,露着略显夸张的爱马仕衬衫。
  至于两个随从,一高一廋,眼珠提溜乱转,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鸟。
  周围人厌恶的看着他们,却慑于三人的邪气,还是往里让了让。
  这样一来,圆寸头就恰好站在了牟燕然旁边。
  侧眼一看,发现旁边竟然站着一位美女,圆寸头开始出言调戏:“哎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在这也能撞见这么水灵灵的大姑娘!”
  牟燕然忍了忍,厌恶的往边上让了让。
  圆寸头得寸进尺,竟然举起右手,迅速在牟燕然脸蛋上摸了一下:“哟,脸还挺薄。嘿嘿,这么的,小美女,洪水过后,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包你满意!”
  跟着他的两人,也随即笑出声来。
  帐篷外,狂风暴雨,天阴沉沉,黑黝黝,撕不开,划不烂。
  帐篷内,是敢怒而不敢言的众人,还有圆寸头三人放肆的笑声。
  牟燕然阴沉着脸,冷喝一声:“滚开!”
  原本闹哄哄的帐篷顿时安静下来。
  圆寸头怒极反笑,随即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牟燕然:“还没有人,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旁边两人也迅速围上来:“臭□□,敢骂我们高爷,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牟燕然轻蔑的看着圆寸头几人,同时悄悄向门外跨了跨:“你们算什么男人,三个欺负我一个!”
  圆寸头恼羞成怒:“老子就欺负你了,怎的!”
  随即高高扬起右掌,准备狠狠扇牟燕然一个大耳光。
  牟燕然眯着眼,看着圆寸头的右手。
  她身体微躬,准备挡住他右手后,顺势一脚踢在其□□。
  正待还击,牟燕然猛然觉得耳边似有风声经过,紧接着一道黑影闯将进来,牢牢将圆寸头的右手钳住,再顺势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牟燕然心头一惊:这男人是谁,二话不说就出脚,端的是狠厉异常!
  周围的群众早已瞪大眼睛,嘴里都能放下鸡蛋。
  新进来的男人,生猛强悍,出手果敢,几乎让他们错以为在看一场现拍现演的武打戏。
  圆寸头不复嚣张,仰面躺倒在地,哇哇惨叫:“痛死我了,救命啊!”
  牟燕然仔细一看,圆寸头的右手手腕软趴趴的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估计已经脱臼了。
  顺着抓住圆寸头右手的铁钳般大手向上看去,来人正是刚才送自己上岸的顾北川!
  顾北川站立起来,看着眼前疼得打滚的圆寸头,不动声色。
  牟燕然靠了过来,低声对顾北川说声:“谢谢!”
  顾北川看了牟燕然一眼:“举手之劳,谢什么。”
  牟燕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过去。
  但见圆寸头的随从,一人跑过去查看伤势,连连安慰,一人则向周围人作揖:“各位大叔大婶,大爷大娘,有没有懂医的,帮帮忙,给我们高爷看看!”
  见周围众人没有反应,拍着胸脯保证:“只要看一下,必定重金酬谢,真的!钱不是问题!”
  旁边的人纷纷摇头:“我们也不懂医术啊,要不,你们去别的帐篷问问,看有没有医生。”
  牟燕然神态漠然的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眼前如杀猪一般哀嚎的圆寸头,半点没有救助的意思。
  就你这样的人渣,活该!
  想要帮你看病,门都没有,下辈子吧!
  牟燕然甚至有些遗憾,没有亲自动手惩罚眼前的什么高爷。
  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只有四个字最重要:有仇必报!
05、第 5 章 烈火烹油
  侯希林悄悄将顾北川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一句:“她没有职业道德!”
  顾北川追问:“谁?”
  “还能有谁?”候希林努努嘴:“刚才你救的美女医生呗!”
  顾北川沉默不语,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落在眼前袖手站立,冷眼旁观的牟燕然身上。
  眼神渐次柔和,似是陷入回忆当中。
  转眼又回复正常,皱了皱眉头,转身向帐篷外走去。
  “川哥,等等我!”候希林没料到顾北川说走就走,连忙拔腿就追。
  顾北川闷不吭声,没有回头,依旧大步向前走。
  牟燕然注意到两人的动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目光追随着顾北川,这个刚刚解了自己围的男人。
  他雨中行走的身形,如此巍峨挺拔,似一棵移动的杨树。
  蓦然间,她发现,雨幕中的顾北川,右手臂正向下滴着血水。
  他受伤了!
  不及细想,牟燕然跟着冲了出去,喊了声:“请留步!”
  顾北川猛然顿住,回过头来,看着牟燕然:“什么事?”
  牟燕然来到顾北川跟前,咬着牙,用双手抓住自己衬衫一角。
  只听“嗤啦”一声,尺余长的布条,已握在牟燕然手中。
  “你出血了,需要包扎!”牟燕然将他袖子往上撩。
  顾北川右臂受伤部位,主要靠近肩膀一侧,是被尖锐的树枝所伤,鲜血濡染了外衣,雨水一刷分外显眼。
  撩到肩膀位置时,牟燕然猛然停下来。
  她看见顾北川胳膊上,留下道深深的牙齿痕,看上去已有些年月,有些暗淡,却清晰可见。
  牟燕然瞳孔收缩,猛的抬头,眼前的男人仿佛幻化成那个少年阿川,神色狠厉,正挥舞着石块,使出全身气力朝咬着自己右胳膊的恶狼砸去……
  牟燕然定定的看着,两个字脱口而出:“阿川!”
  顾北川扬扬眉头,诧异的望着牟燕然,没有答应。
  牟燕然仔细观察,觉得他神情不像作伪,心中失望不已。
  难道真不是他,那千百个日夜以来,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少年?
  犹不死心,试探着又说了一句:“感觉你跟我儿时的一位玩伴很像。”
  顾北川面色平静如水:“估计是认错了,前两天在医院门口才见过你。”
  牟燕然上下打量,还想要从他脸上挖掘点什么,最终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也许自己是真认错了。
  牟燕然没有再说话,咬着嘴唇,准备给顾北川包扎。
  不管怎么说,毕竟眼前的男人帮了自己。
  她先是掏出随身携带的云南白药气雾剂,给伤口处喷上消毒,查看了下,是静脉出血,就绕着伤口下方开始包扎起来。
  顾北川瞧着牟燕然一本正经的样子,露出笑意,牙齿很白,晃得她心神不定。
  “随便包一下就行了。干咱们这行,磕磕碰碰难免,流血是经常的事。用不着这么费力气。”
  牟燕然又绕了一圈:“那怎么行,伤口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更何况还被雨水泡过!”
  分神说话间,牟燕然手臂不小心蹭了顾北川一下。
  真结实,肘部一屈,臂弯处的肌肉块便隆了起来,棱角分明,触碰起来有种沙石磨砺的感觉。
  想起刚才被他用这粗壮有力的臂弯横抱起来,牟燕然不觉有些脸热心跳。
  顾北川神色不动,只是在牟燕然有意无意的蹭碰之下,身体有些绷紧。
  他静待牟燕然结完最后一个结,轻轻说了声“谢谢”,便领着侯希林向岸头的救生艇走去。
  到了驾驶台,顾北川抹了一把脸,点着火,将档位拉到最高。
  船如离弦的利箭,向前窜去,很快犁出一道水沟,在身后激起翻腾的浪。
  候希林站立不稳,差点向后摔倒,急忙扶着旁边栏杆,大喊道:“你疯了,开这么快!”
  顾北川没有回头:“救人如救火!”
  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早已烈火烹油。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燕子还是和从前一样。
  当年和燕子分开,她才九岁,转眼十八年时光匆匆而过。
  再见面时,没想到还能记起他。
  只是,在两人之间,却有如此之深的鸿沟。
  一个是挂在天上的女神,而另一个,却不过是从炼狱出来的穷小子。
  候希林很少见过顾北川这样,想了想,故意问道:“川哥,你是不是被那漂亮的女医生给迷住了?”
  顾北川呛道:“好好想着等下如何救人,别尽琢磨些有的没的。”
  候希林:“可是,川哥,我看那女医生对你挺有意思……”
  顾北川不耐烦打断:“我跟她不可能!”
  停了一会,又补了句:“再乱嚼舌头,我就把你从这扔下去!”
  此时的牟燕然,早已回到帐篷之内。
  站在门口,她望着远去的救生艇出神。
  萍水相逢,那个粗犷的防汛队队长,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他要是阿川,就好了。
  临近黄昏,雨渐渐的小了下去。
  搭建帐篷的人们,加快了动作。
  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再多搭出几顶帐篷,否则不少人只能露宿野外了。
  由于出来匆忙,很多人都只带上随身钱包。
  零食干粮什么的,早就分光吃光,众人只能饿着肚子,静等救援队下步动作。
  等夜幕完全降临,总算又有两顶帐篷成型。
  高地上的人,勉强能全部挤进帐篷。
  只是这样一来,晚上睡觉就成了问题。
  大家基本是两两一组,背靠背坐下。
  稍微身形弱小的,或是小孩,就选择蜷缩起来,躺在别人怀里。
  帐篷里有吸烟的,有低声交谈的,还有啜泣声从角落里传来。
  牟燕然坐在垫子上,背靠着帐篷一角,静静的听着旁边人的谈话。
  “太倒霉了!本准备到这边进点山货,没想到遇上这么大的洪水,被困住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有个明显是外地口音的中年男子在抱怨。
  “大哥,你这算什么,我刚建好的新房子,准备讨媳妇用的,这下可好,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我都怀疑还能不能成亲了,唉!”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瘦脸男人,唉声叹气。
  两人的对话吸引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一位胡须皆白,脸上沟壑丛生的老人说道:“也不知是谁得罪天老爷,降下这滔天横祸。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就交代进去了,还好跑得快!”
  “老大爷,这是老天存心不让我们好过呀。本指着今年能拿个好收成,唉,这下全完了,十几亩水田,被冲得是七零八落啊。”
  “大兄弟,要我说,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我都亲眼看见,有一家子人全部被洪水卷走,连头都没冒一下。唉,那可真惨!”一中年妇女接话道。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帐篷内喧闹嘈杂。
  独有两人例外。
  一个是白天调戏牟燕然的高爷,他正躺在同伙旁边,时不时哼出声来。
  还有一个就是牟燕然,她抿着嘴,静静沉默着,只是听着众人的交谈。
  附近有位大婶悄悄和旁边的人咬耳朵:“瞧帐篷边上那个姑娘,看那模样和打扮,就是外地的,怎么脸上一点神色都没有?”
  “嗯,看她那样,好像是跟自己没关系似的。”
  “要我说,城里人就是心硬!”
  这几句议论飘飘忽忽的到了牟燕然耳中,顿时让她皱起了眉。
  牟燕然想站起来,又觉得和这帮人计较没什么意思,干脆背过身去,闭上眼睛,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过不多久,一道骇人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伴随着雷声滚滚,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打在帐篷上啪啪作响。
  闪电和雷声起时,帐篷中睡着的人都被惊醒。
  有小儿吓得哇哇直哭,几位母亲连声安慰。
  牟燕然感觉身上有些凉意,拿手一摸,原来是有雨水漫了进来。
  她急忙起身,喊道:“有水进帐篷了!”
  帐篷边缘的人纷纷察觉,一时咒骂声埋怨声四起。
  牟燕然喊:“得挖排水沟,要不然今晚谁也别想睡!”
  帐篷中人迟疑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人站出来动一下。
  外面雨太大,谁也不想就这样冒雨出去。
  牟燕然冷眼扫了一圈,接着说道:“都这么坐等,到时水漫进来,谁也幸免不了!大家谁也不想躺在积水里,渡过这一夜吧?”
  咬了咬牙:“是爷们的就跟我去挖排水沟!”
  说完,披上雨衣,抄起一把锹,就往帐篷外冲。
  几个年轻男人坐不住了,站起来,跟在牟燕然后面。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挖排水沟的队伍。
  牟燕然直起腰来,开始指挥众人顺着山势挖,确保安全无恙。
  不多久排水沟终于挖好,水和着泥沙与树枝,顺着帐篷周边,汇聚成一条小河,由高地向下流去。
  帐篷内终于不进水了。
  牟燕然来不及高兴,看着眼前的大雨,蹙着眉头:这雨估计要下一夜,再发洪水,也不知高地能否经受得住冲击?
  仿佛要印证牟燕然的猜测,雨越下越大,如密集的鼓点打在帐篷上,打在她的心上,听在耳中分外清晰。
06、第 6 章 性命之忧
  帐篷内的人们不由得提高了音调,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忧心和不安。
  “唉,瞧这雨势,一时半会都停不了,也不知咱们要在这呆多久!”
  “我就想我孩子和孩子她妈,洪水来时,跟她们分散了,也不知去哪个安置点安置了?”
  躺着的高爷不知是不是被同伙碰着了痛处,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啊,瘦猴,你TM滚我远点!”
  接着又开始哼唧起来。
  牟燕然抱着膝头,朝高爷那看了一眼,嘴角露出讥诮,低声说了句“脓包!”
  此时的顾北川,正紧张的带着防汛队员,坐着冲锋舟,搜寻着被困在水中的群众。
  入夜一片漆黑,顾北川打着强光手电,四下照射,一边呼喊:“还有人吗?”
  没隔多久就有了回应:“这有人,快来救我们!”
  循着声音过去,顾北川看见有棵被洪水淹没大半的槐树上面,有一对男女,正抱着两个孩子,紧紧搂着树枝。
  冲锋舟靠了过去,顾北川带上绳索,冲上前,三两下爬上了树。
  “把小孩给我,先送小孩下去!”顾北川抱着小孩,将绳索绑在身上,就势下到冲锋舟。
  没有歇气,又将另一个小孩救了下来。
  等这对男女落到冲锋舟时,防汛队员们方才松了口气。
  冲锋舟继续向前探去。
  侯希林凑上前来,劝顾北川:“老大,夜深了,要不等下你回救生艇那歇会。这都出来几趟了!我和老林他们继续搜。”
  顾北川拿手电四下里照了几圈:“不行,这雨势太凶了。这一夜下来,还不知有多少村子遭灾,多少人卷入洪水丢了命。我不放心!”
  侯希林不再相劝,跟着顾北川,继续搜寻被洪水困住的群众。
  有落水抱着浮木的,有聚在屋顶的,漫长的一夜过去,顾北川他们已救起百十号人。
  晨曦微露,顾北川立在船头,从衣兜掏出烟盒来,放手中磕了磕,掉出一支,叼在嘴里:
  “火呢?”
  “给我一支。”侯希林扔过来一个打火机。
  “就看中我的黄鹤楼是吧!”顾北川边点烟,边将剩下的烟盒扔过去:“自己拿!给我省点,最后一盒了。”
  顾北川扭转身子,抬头看了看雨势,又朝西南方向看去,眼睛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夜幕。
  他深深吸了一口,又狠狠吐出烟圈,透过袅袅烟雾出神:
  也不知在那高地上的她,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夜,高地帐篷里的众人过得是胆颤心惊。
  好在凌晨时分,滂沱大雨逐渐稀落下来,雨水顺着帐篷边缘,“滴答”有声。
  帐篷众人困累交加,竟在这雨点伴奏声中,沉沉睡去。
  牟燕然倚靠帐篷立柱,闭眼假寐。
  想起白天与顾北川相逢的情景,怎么也睡不着觉。
  不知为何,被他抱起来的瞬间,自己心中是那般的安定熟悉。
  他与自己过往遇到的男人均不一样,除了阿川。
  他们两人身上都充满野性和蓬勃的生命力,深深吸引自己。
  现在的他,估计还在哪个村庄,正在紧张的救援吧?
  迷迷糊糊间,牟燕然开始做梦,一个接着一个。
  在梦中,她和阿川手牵着手,奔跑在院子里,奔跑在山坡上,奔跑在丛林蔽日的森林中;
  在梦中,她的阿川不知去向何方,只剩下她一人在偌大的天地哭泣……
  牟燕然觉得有人跟着她,在一同哭泣,声音越来越清晰。
  她醒了过来,睁眼一看,离她三五步远,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地上哭泣:“妈妈,我饿,我好饿呀!”
  的确,从发洪水到现在,有很多人一直饿着肚子,捱到现在,不要说小孩子,大人都挺不住。
  牟燕然从兜里搜出一块巧克力,站起身来,递给了小女孩:“吃吧!”
  小女孩接过巧克力,仰面看着牟燕然,破涕为笑:“谢谢大姐姐!”
  旁边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也准备跟着道谢,看到是牟燕然,脸红了一红,有些尴尬。
  原来,她就是之前私下议论牟燕然心硬的人。
  牟燕然倒是没怎么在意,巧克力送完,便转身出了帐篷。
  此时天已放晴,高地经昨夜暴雨洗礼,早已是沟沟壑壑。
  再往下看,洪水的水位,又比之前抬高了不少。
  昨天上山的路,现在只剩下半截了。
  浊浪滔滔,裹挟着大量的稻杆、树枝和石块,汹涌地向南奔去。
  牟燕然眉毛拧成一团:照这个趋势,水位不断上涨,高地能不能再呆下去,还真是个问题。
  此时陆续有不少人走出了帐篷。
  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震撼不已。
  有人议论道:“幸好雨停了,这要一直下,可怎么得了!”
  牟燕然心中叹道:停了又能如何,上游还在不断涨水,情况可没有那么乐观。
  她没有把担忧说出来,怕引起帐篷众人的恐慌。
  此时顾北川,还在组织自己的救灾队,进行紧张的抢救。
  他的眼里,早已布满血丝,声音也有些嘶哑。
  对讲机传来呼唤:“漳河一号,漳河一号!”
  顾北川回道:“一号到!”
  “小王庄有十几个老百姓困在祠堂屋顶,赶紧去救他们!”
  “明白!”
  放下对讲机,顾北川对后面的队员吼道:“准备好救灾器材,立即去小王庄!”
  小王庄离顾北川所在位置并不远。
  十分钟后,顾北川他们坐着冲锋舟,来到小王庄外围。
  整个村庄早已被洪水淹没,只能偶尔看见零星的屋顶露在外面。
  侯希林眼神最尖,捅了捅顾北川胳膊:“老大,你看那边!”
  顾北川顺着候希林手指方向望去,看到前方十几米处,有处仿佛从水里长出的屋台,上面不少人正紧紧抱作一团。
  水涨得很快,已经覆盖到人的脚面。
  “还等什么,快!靠近他们!”顾北川吩咐道。
  冲锋舟往前冲了过去。
  没等靠近,顾北川带着短绳,一个纵身,率先跳到了屋台上。
  他赶紧将屋顶上的人排了排队,妇女小孩在前,青壮年在后,自己拿绳子牢牢系在屋顶正脊的挑檐上,让他们顺着绳子,向冲锋舟游去。
  等最后一人走过,水已经没到顾北川的胸腹处。
  顾北川赶紧将绳解下,系在自己身上,吼了一声:“快往回拽!”重新跳入水中。
  此时正好一个浪头过来,将屋顶全部淹没,不见踪影。
  众人七手八脚将顾北川拽了上来。
  刚才好险,再慢个十几秒,顾北川就要完全没顶,到时神仙难救。
  这么折腾一番,顾北川早已筋疲力绝,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周围群众都关心的围在一旁。
  没有顾北川,今天他们都会丢了性命!
  此时,离这十几里远的牟燕然他们,也面临着性命之忧。
  到十一点左右,水势基本平稳,还有回落的迹象。
  高地上众人正准备松口气,异像陡生:
  远处猛然起了大浪,拍打呼啸着朝高地奔来。
  水位又迅速回涨!
  到中午时分,整个高地成了一小块山丘,水流已经漫上了安置点。
  几个帐篷里的人们惊慌失措,有人哭喊:“防汛队怎么还不来救我们!”
  牟燕然看了还躺在地上的高少,稍微犹豫一下,沉默着走到跟前。
  旁边瘦子拦住:“你要干什么?”
  牟燕然冷冷说一声:“我是医生,治病!”
  瘦子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高少,高少点了点头。
  牟燕然蹲下身,左手稳住高少手臂,右手握住他的手慢慢内旋,牵引手腕接近原来的位置,轻轻一拧,只听到高少关节部位“咔”地一声,他的手腕复原了!
  高少活动活动,见无大碍,非常高兴,正准备抬头致谢,牟燕然已经离去了。
  牟燕然来到人群当中。
  此时有人骂到:“老天爷,你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还有的失声痛哭:“完了,完了,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孩子们也紧紧搂住父母,颤抖着喊道:“爸爸,妈妈,我怕!”
  牟燕然清清嗓子,大喊一声:“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正在喧闹的众人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防汛队是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顿了一顿,牟燕然接着说道:“但现在,我们必须团结起来,自己救自己!”
  话音刚落,就有人追问:“你说,怎么个救自己?”
  牟燕然眼神坚定,看着问话的人:“相信我,就听我指挥!”
  围着的众人还有些犹豫,看着场中的牟燕然,没有作声。
  有个妇女打破场中的沉静:“我相信你!”
  原来是之前嚼舌根说坏话,随后自己的女儿被送巧克力的那位大婶。
  高少也跟着喊:“我相信!”
  “我们也相信你!”昨夜追随牟燕然挖排水沟的十几个男人站了出来。
  随即,站出来支持牟燕然的人越来越多。
  牟燕然点点头:“很好!大家相信我,就先把帐篷拆了!”
  众人纷纷动手,拆帷布的拆帷布,拆立杆的拆立杆,十分钟不到,四顶帐篷很快被拆了下来。
  随后,牟燕然又让大家将帐篷布叠起来,铺在脚底,边缘用石头压住。
  牟燕然接着喊:“大家现在手挽手,围成圆形。老人妇女和小孩子站在里面,老少爷们站外围!”
  众人按照吩咐,紧紧手牵手站到了一起,聚成了好几个圆圈。
  高少旁边的瘦子靠过来,建议道:“高少,你站最里面吧!你受伤,有这待遇!”
  高少屈了屈手臂:“我没事,你看我恢复得多好!”
  拿眼看着牟燕然,故意大声说:“我是个男人,要站外面!”
  牟燕然瞥了高少一眼,鼻子里轻轻一哼:“站什么外面?你就一只手,别拖大家后腿了!”
  说罢自己离开原来的位置,走到了最外圈。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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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第 7 章 我弄死你
  顾北川将冲锋舟最后一名人员送上救生艇时,又收到防汛指挥部的命令:
  “漳河一号,紧急任务,紧急任务!”
  “请讲!”
  “2号临时安置点将有被洪水淹没的危险,请速速前往救援!”
  顾北川一眯眼:2号临时安置点就是燕子所在的高地!
  想了想,按下了对讲键:“2号安置点地势很高,怎么这么快就要被淹?”
  “因为刚刚JF山水库泄洪道的控制闸门意外失控,洪水奔涌而下,首当其冲的就是2号!”
  顾北川猛的瞪大眼睛:洪水失控,高地危在旦夕!
  对着对讲机回了句:“明白!马上执行任务!”
  将对讲机往旁边候希林手中一塞:“有事喊我!”
  边走边喊:“紧急任务,所有人员就位,目标2号临时安置点!”
  到了驾驶台,一把将驾驶的队员推开:“我来!”
  救生艇油门迅速轰到最大,调转船头,向高地开去。
  此时高地上正暴雨如注,洪水很快漫过众人脚腕,逐渐漫上膝盖。
  水面时不时漂浮过来垃圾,门板、拖鞋、水瓢……
  甚至夹杂着些死鸡死鸭死猪,躲在内圈的妇女小孩都吓得叫出声来。
  “看,那是什么?”有人喊道。
  牟燕然朝前望去,一团衣服漂浮了过来。
  到了近处,牟燕然才发现,那是一具男性尸体,全身肿胀,面目全非,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早有人尖叫起来,连站在外围的男人都吓得脸色苍白。
  牟燕然泰然自若,当医生,像这种死尸,见得太多。
  尸体顺着她的大腿漂过,随洪潮涌向了远方。
  高少的两个跟班就在牟燕然旁边,也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打颤。
  人群有些混乱,眼看围成的圈子就要散开。
  牟燕然见情况不妙,厉声疾喝:“别慌!都站稳了!”
  经此一喝,人群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镇定下来。
  又一个浪头从上游扑面而来,牟燕然大喊:“大家都拉紧手,千万别松!”
  人们低着头,弓着腰,紧紧的抓在一起,顺利挺过这个浪头。
  在暴雨风浪之中,牟燕然挺胸抬头,指挥着,鼓励着,高地上所有人,如同屹然矗立的巨石,挺过洪峰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来了,防汛队来了!”当洪峰漫到肚子时,终于有人发现,不远处驶来了救生艇。
  牟燕然看到,救生艇上的人面容越来越清晰,还是昨天救他们的那一批人!
  站在救生艇最前面的男人,迎风岿立,身姿挺拔。
  “我们得救了!”人群开始沸腾,不少人叫着哭出来。
  顾北川在看见高地时,就把驾驶台让给了之前开船的队友。
  他几步走到船头,紧张的看着对面的高地。
  近了,近了,更近了!
  顾北川瞪圆眼在人群中搜索,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手拉手跟众人站在外圈,一直紧绷的脸不自觉放松了一下,紧接着又恢复了原样。
  牟燕然恰好和他的眼神对上,捕捉到深眸里那一闪的雪亮,感觉有些诧异。
  萍水相逢,他竟然会为自己紧张?
  心头顿时涌上一丝温暖。
  眼前救生艇离牟燕然就差五十来米,迎面却出现许多的旋涡,引得它左右摇摆。
  “给我稳住!”顾北川赶紧对驾驶员喊,紧锁眉头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旋涡。
  偏头对候希林说:“猴子,船怕是冲过不去了,我现在下水去趟条道来!”
  候希林一把拦住:“老大,你不要命了!你看这水情,多危险啊!”
  顾北川抬眼看看前面的人,咬牙道:“来不及了!”
  说完,让旁边的队员给自己系紧系好粗绳,脱掉衣服就往水里跳。
  顾北川入水后,凭借良好的水性,感觉着水流速度的缓慢,巧妙的避开了旋涡,从中间硬是闯出一条道来。
  十分钟后,顾北川终于冲到高地上,仰面躺着,大口大口喘气。
  刚才上岸前,差点就没劲了,他是硬撑过来的。
  早有人扶起了顾北川,关切的问:“没事吧?”
  顾北川摇摇头:“没事!”
  翻身起来,将绳子固定在地上的帐篷柱上,对着冲锋舟喊道:“顺着绳子,再过来几个人,准备接应!”
  又有七八个队员,身披救生衣,腰拴安全绳,顺着顾北川开辟的道游了过来。
  还是按之前方案,先送老幼病残,再送妇女,最后是青壮年。
  牟燕然不愿先走,她帮着组织运送人群,和顾北川呆在了最后。
  牟燕然早将自己的雨具给了一位老人,此时在暴雨冲击下,早已淋得通透。
  她打着哆嗦,准备顺着绳子游过去。
  却不料站立不稳,差点摔入水中。
  顾北川皱了下眉头:“别动,我来带你!”
  一把将牟燕然挟住,侧着身向救生艇游去。
  夹的位置是她腰部,十分用力,挤得牟燕然闷哼一声。
  顾北川稍微松了松,只是胸腹却更贴近牟燕然的背部。
  感受着从衣服上传来的热力,牟燕然身体有了异样的感觉。
  她稍微扭动了一下,就被顾北川喝住了:“不要扭,危险!”
  牟燕然能明显感到顾北川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绷了起来 ,像是已经拉满的弓。
  她扭过头来,正好与顾北川四目相对。
  两人均是怔了一怔。
  牟燕然能清晰的看到,顾北川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高兴,爱怜,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欲的味道。
  顾北川避开了牟燕然的眼睛,说了一句:“快到了!”
  顾北川靠近救生艇时,早有人过来拉牟燕然。
  牟燕然感觉自己猛的被举离水面,紧接着就来到甲板。
  顾北川随即纵身跃上后舱,大吼一声:“开船!”
  他赤脚站立在甲板上,眼神锐利,神态凛然,浑身肌肉爆裂,似乎要挣脱湿衣的束缚,在狂风暴雨之下,看上去如同赫拉克勒斯下凡。
  救生艇载着百十号人,向着另一处安置点驶去。
  安置点位于下游十几里的地方,是一栋四层小楼的天台。
  牟燕然看到,这地方更加简陋,没有帐篷遮雨,更没有防汛器材。
  最关键的是,连衣服和食物也没有。
  高少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靠近顾北川,悄悄往他手里塞钱:“搞点吃的,都快要饿死了!”
  顾北川一把推开,冷冷扫了高少一眼:“用不着!”
  转身就走,抛下一句:“等下直升机会过来投递食物和水!”
  这消息犹如一剂兴奋剂,立刻让天台站着的人兴奋起来:
  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顾北川临上船前,扫了天台众人一眼,在牟燕然身上略作停留,转过身去,跳上船尾:
  “目标四号高地,出发!”
  随着救生艇远去,人群开始陆陆续续散开。
  刚从一场生死考验中舒缓过来,众人都感觉几近虚脱。
  没过多久,在天台上休息的人群中,一股沮丧的情绪开始弥漫开来。
  洪水如此势大,也不知何时才能退去,是不是还要转移,所有人心中都没底。
  有些小孩早已饿得受不住,在一旁哭哭啼啼,搅得众人更加心烦。
  没过多久,人群中突然有个中年男人尖叫起来:“淑清,你怎么了?”
  牟燕然循声看去,只见有个男人,正半跪在地上,望着地上躺着的女人,神情凄惨。
  “哎呀,真可怜!”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旁边一位大娘告诉牟燕然,这男的是她们村的,地上躺着的是他老婆,怀孕都七个月了。刚才也许是在洪水中泡得太久,累得晕过去了。
  中年男人拍着大腿,哭天喊地的嚎,旁边的女人却纹丝不动。
  此时,有人实在看不过去,对男人喊:“不是有医生吗,赶紧求人家看看呀!”
  听到这里,中年男人立时止住哭喊,回头问道:“我们这有医生?哪个是?”
  有人指着牟燕然:“就是那边坐着的穿黑衣服的女孩。”
  中年男人听到这句话,朝牟燕然望来。
  牟燕然此时看清了中年男人的形象:脸瘦削无肉,眸子细小,颧骨很高,鹰钩鼻。
  两只眼睛闪烁不定,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牟燕然还注意到,刚才这男子一直垂手蹲在他老婆身边,手都没碰一下。
  她眼底闪过鄙夷,头转向另一边。
  中年男人见是年轻女子,转向说话的人:“那不就是个学生吗?”
  “什么学生?你没看见刚才她给人手腕都接上了。”
  “对对对,她之前还给防讯队的人包扎来着。”又有人补充道。
  中年男人又望向牟燕然这边,犹豫片刻,起身走了过来。
  来到牟燕然面前,噗通跪下,又开始哭喊:“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吧!”
  牟燕然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头发披散着,上面沾着菜叶和白色碎末,腹部高高隆起。
  她皱了皱眉,看都没看中年男人一眼,站起来快步走向孕妇。
  牟燕然趴了下来,把了下脉搏,又听了听心跳,然后将耳朵贴在女人的腹部。
  过了好一阵,才皱起眉头:看来孕妇因过分惊吓和疲倦,在两天没有进食进水的情况下,昏厥了。根据脉搏和心跳显示,女人凶多吉少,生命垂危。
  至于腹中胎儿,听了这么久,既没有听到胎音,也没有感受到胎动,应该已经丧失生命迹象。
  牟燕然起身,望着中年男人,眉头紧皱:“这位大姐随时有生命危险。”
  中年男人一愣,眼睛圆睁:“那我儿子呢?”
  牟燕然蹙眉,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他:
  “大姐现在重度昏厥,肚中胎儿已经失去生命迹象。建议你去做引产手术,保住大人性命。”
  停了一下,看了眼四周,又说:
  “我手头现在没有器械,眼下天气极度恶劣,根本没法动手术!还是等救援队过来吧!”
  中年男人站了起来,直盯着牟燕然:“你说什么,我儿子活不过来了?”
  牟燕然重复了一遍:“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现在大人很危险,随时……”
  “你敢见死不救!” 男子瞪大眼睛,脸上暴起青筋,抬手一拳,打向牟燕然。
  牟燕然站在那里,没有躲闪,硬受了一拳,握紧了手,转身离去。
  “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TMD弄死你!弄死你!”中年男子大吼大叫,两眼通红,指着牟燕然的背影,跳着大骂。
  “那个破医生,敢说我儿子死了,敢诅咒我儿子,太TM狠毒了!”中年男人转向围观的人群,挥舞着双手,疯狂的咆哮。
08、第 8 章 一群野兽
  周围有几个人实在看不过眼,想上前劝阻。
  可是一看到那中年男人瞪着猩红的双眼,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活像一只狂化的野兽,又都犹豫着退了下来。
  有人低声议论:“估计是知道自己孩子保不住了,得了失心疯。”
  还有的劝着旁边人:“别惹他,小心一身骚!”
  高爷还有他的两个同伙,正站在旁边,互相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们悄然向外走了几步,脸上流露出十分不自然的神色。
  牟燕然没有丝毫退缩,就那么站在那里,如同屹立在风暴之眼的巨石,纹丝不动。
  当然,也没有还击,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宣泄,就当是观赏一场话剧。
  在牟燕然眼神逼视下,中年男人到底没敢再动手。
  他只是一个劲的叫骂着,骂老天不开眼,骂在场的人见死不救,骂牟燕然不是人。
  骂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在暴雨声中逐渐消停下来。
  他回到自己妻子旁边,抱着双臂,蹲在那里,阴沉的看着,久久没有说话。
  高爷这才靠近牟燕然身边,悄悄凑到她耳边说:“不是不想帮,你也看到了,那男人跟疯子似的,讲道理估计也听不进去!”
  牟燕然没有看高爷,也没有理睬他,眼神一直落在不远处发呆的中年男人身上。
  表面平静,内心翻腾:如果阿川在,他绝对不会胆怯,第一时间就会站出来,保护自己!
  雨幕中,牟燕然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个倔强少年的形象。
  他靠着墙角,张开双臂,将自己护在身后。
  盯着将他和她围在中间的几个高大的孩子,语言稚嫩却又异常坚定:“不许你们欺负燕子!”
  一丝微笑挂上了牟燕然的嘴角。
  雨势小了不少,天空却依然没有放晴的迹象。
  站在平台的众人,穿着雨具的还好一些,没有遮挡的,就和牟燕然一样,浑身湿透,衣服如铁器贴身,风一吹,冰冷透骨。
  众人都焦虑的向外张望,期盼那些救援船只再度回来,将自己带离这个鬼地方。
  没多久,救生艇真的又回来了。
  只是,并非要载着他们离开,而是又带来一波受灾群众。
  平台之上更加拥挤了。
  中年男人看到了希望,使劲抱着妻子挤到救生艇前,焦急的喊到:“快带我们离开,我老婆要死了!”
  顾北川目光落到中年男人手中抱着的女人身上,双眼紧闭,腹部高高隆起。
  是孕妇!
  顾北川连忙拿起对讲机呼叫:
  “汉江,汉江,1号呼叫!”
  “1号请讲。”防汛指挥中心传来回音。
  “3号安置点发现病危孕妇,请求立即送往附近医院!”
  “灾情紧急,请你们立刻赶往风渡村,那里有十几个受困群众!”
  顾北川握着对讲机:“孕妇怎么办?”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商量什么。
  几十秒后,有了回音:“等下将另派冲锋舟过来!”
  顾北川放下对讲机,对男子说道:“救援马上就到!你先等等!”
  随即领着众人上船,重新发动了救生艇。
  中年男人将女人放到地上,指着救生艇,跺脚破口大骂:“我老婆孩子都要死了,你们这帮畜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侯希林气得上前一步,刚要开骂,被顾北川一手拦在身后。
  他皱着眉头,冷冷扫了中年男人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走!”顾北川发出命令,救生艇再一次呼啸离去。
  半小时后,果然有一艘涂着橘红色标志的冲锋舟来到平台。
  下来两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将孕妇送上船。
  接着又大声问道:“在场的有没有医生护士?跟我们一起走!”
  有旁边老人好奇问道:“小伙子,为什么就带医生护士走啊?”
  医护人员解释:“X市大小医院进了不少受伤灾民,临时床位都加满了,医护人员奇缺。我们需要医生帮着做手术,护士帮着看管病人!”
  听完这句话,看到牟燕然救人的群众,刷的一下都把目光投向这个冷静的女人身上。
  医护人员注意到这场景,冲牟燕然喊道:“你是医生吗?快上船!”
  牟燕然缓缓摇头:“我现在不是。”
  的确如此。
  停职反省期间,不能行医,更加不能上手术台。
  医护人员又喊了几遍,见无人答应,摇了摇头,对旁边的防汛队员说道:“咱们走吧!”
  防汛队员将中年男人也带上了冲锋舟。
  临去前,他转过身来,恶狠狠盯着牟燕然,放出狠话:
  “我老婆孩子没事就算了,有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牟燕然只是默默的看着,神色不变。
  高爷凑了上来,问道:“奇了怪了!你怎么不承认自己是医生呢?”
  牟燕然眼神如刀:“我是不是医生,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
  转身就走,留下高爷一脸尴尬。
  风雨交错间,牟燕然依稀听见有“嗡嗡”声起,越来越大,最后形成轰鸣声。
  紧接着感觉头上有气旋压过来,将自己的头发吹得乱蓬蓬。
  “快看!直升机过来了!”早有村民忍不住,喊了出来。
  牟燕然抬头张望,只见如巨大黑鸟一般的直升机,正悬停在平台上空几米处。
  因为机翼卷起的风太大,牟燕然眯起了眼。
  上有工作人员举起喇叭:“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是救援直升机,来给你们投放食物和水的!”
  底下一片欢呼,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救援。
  工作人员喊完,开始不断往下扔食品和水。
  现场忽然混乱起来。
  站在四周的人,开始拼命往里挤。
  甚至还有仗着力气,将人一把拉开的。
  有人扭了脖子,哎哟乱叫。
  有人闪了腰,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还有人被推倒在地,擦得脸上血迹斑斑。
  抢到食物的洋洋得意,一把撕开包装袋,迫不及待的取出饼干和面包。
  没有抢到的嚎啕大哭,趴在地上拍着地面。
  更多的人甚至为抢一瓶水大打出手,揍得鼻青脸肿。
  不少食物就因为被抢夺,而失手掉出平台,被洪水一股脑冲走。
  牟燕然没有抢,退到外围,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人就是这么可悲,面对危险时可以众志成城,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等面临诱惑时,又转眼变了一副嘴脸,极度自私自利,就像是一群野兽。
  直升机拿着扩音器,在上方使劲喊着:“不要抢!不要抢!”
  可惜根本就没有人听。
  投放完所有食物和水,工作人员看着下方一片狼藉,无奈的摇摇头,让驾驶员返航了。
  抢到东西的众人,心满意足的散落到四周,开始品尝自己的胜利果实。
  高爷和两个跟班,各自抢到了一袋饼干和一瓶水,兴高采烈的朝牟燕然过来。
  来到牟燕然身边,高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扯开袋子,抓了一块饼干嚼道:“你怎么不抢呢?你虽然是女的,可个子不矮,精神还足,要是抢,应该能抢到啊?”
  牟燕然一脸鄙视的看着高爷:“我是人,而不是动物!”
  高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敛住笑。
  “你怎么跟我们高爷说话呢?”
  “闭嘴,滚一边去!”瘦跟班刚张嘴,被高爷喝了回去。
  他默默从自己的饼干袋里,抽出十来块饼干递给了牟燕然。
  牟燕然没有客气,直接拿了过来,向旁边扶着栏杆的老人走去。
  她拿出两块饼干,塞入老人右手。
  然后又把剩下所有的饼干,分给几个没有去抢的老人。
  自己一块没留。
  “老大,转过头她就把你给的饼干送人了!”
  “这没心肝的女人,老大你管她干什么?饿死得了!”
  “你俩再TAM磨叽,信不信我把你们踹下去!”
  高爷作势一脚,吓得两人躲了开来。
  他又将目光投向走开的牟燕然,陷入沉默之中。
  分饼干时,牟燕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
  其实她也很想将那些饼干,一把吞进肚子。
  可看着那些面露渴望与悲哀,颤颤巍巍站在那看别人吃食的老人,她又怎能吞得下?
  望着老人们的笑容,听着老人们的谢谢,牟燕然感觉也不再那么饿了。
  这么做,很值得。
  牟燕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只好坐下歇息。
  “隆隆”的马达声又响了起来,顾北川再次送受灾群众过来,这是最后一批。
  牟燕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撑着站起来。
  她想要当面致谢。
  上次顾北川来去匆匆,牟燕然没好意思打扰。
  只是浑身虚弱无力,走两步就感觉支撑不住。
  牟燕然只好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顾北川。
  她看到高爷凑了过去,瞧其嘴形和手势,应该是向顾北川讨要食物。
  顾北川冷着脸,扒拉开他的手,高爷又将手指向牟燕然,说着什么。
  然后就看见顾北川径直朝自己大步走来,站在面前。
  从裤兜内翻出半包饼干,递了过来:“拿着!”
  侯希林也紧跟了过来,看到这,拽住顾北川的胳膊:“老大,这可是你仅剩的口粮!你可是一天一夜什么都没吃!”
  顾北川回头瞪了候希林一眼:“就你话多!”
  转身将饼干硬塞入牟燕然手中:“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有停留,带着一干队员,向救生艇走去。
  牟燕然摸着入手的饼干袋子,似乎还裹带着顾北川的体温,温热烫人。
  她目送着顾北川离开,良久,才从袋子里抽出一块饼干,开始细细品尝起来。
  这个防汛队长,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好。
  为什么?
  牟燕然一时心绪难平,陷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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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09:53 编辑
09、第 9 章 原来是他
  牟燕然正出神间,高爷又靠了过来:“那个防汛队长对你真好!我要不给,一提到你,立马就将饼干双手奉上!”
  见牟燕然没有搭理他,继续自说自话:“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高伟民,跟着我的两个兄弟,那瘦成麻杆的,叫季安达。那提溜转的,叫袁经成。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算是认识了!”
  被叫做季安达的也跟着凑了过来:“不认识我们高爷?他老爸你肯定听过,W市红十字会会长。”
  听到这句话,牟燕然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紧盯着高伟民。
  她的一双手不自觉将饼干攥紧,停了停又松了开来。
  牟燕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高伟民:“红十字会会长我知道,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高伟民见牟燕然听说过他父亲,兴奋起来:“我就说嘛,我老爸好歹是w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肯定听过。我爸叫高建,建设的建。”
  听到高建两字,牟燕然睫毛下垂,眼底闪过仇恨的火焰。
  原来真是他!
  我说怎么这高伟民看上去似曾熟悉,让自己无比厌恶,搞半天竟然是父子俩。
  高伟民还在那喋喋不休:“我老爸厉害,季安达和袁经成的老爸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扬子服装厂听过吧,那就是季安达他爸开的,底下几百号员工。至于袁经成他爸,开的是春达药厂,一年光营业额就上百万!”
  旁边的季安达和袁经成连忙摆手:“见笑了,跟高爷比实力,我们家那都不算什么,谁不知道,高会长掌管的经费,就得以亿计!跺跺脚,W市都得跟着抖一抖。”
  三人互相吹吹捧捧,可牟燕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再多的钱又如何,也影响不到自己。
  更何况,自己对那高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牟燕然不再理睬三人,低着头,若有所思。
  平台的另一侧,突然起了骚动,引起牟燕然的注意。
  牟燕然循声看去,好像是有人突然发病了。
  “妈!你到底怎么了?”是个穿着蓝布衣服的中年妇女,正扶着怀里的一位老人,焦急的询问。
  周围的人气嘴八舌,有怀疑老人心梗的,有说老人或许是饿晕的,还有的说赶紧掐人中。
  这时有人指了指牟燕然,建议中年妇女去找她。
  中年妇女来到牟燕然旁,深深鞠了个躬:“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吧!”
  牟燕然皱眉:“我说过,现在我不是医生。”
  中年妇女放声大哭:“天啊,就没人能救我娘了吗?”
  牟燕然终有些不忍,起身朝老人走去:“那我试试吧!”
  来到老人身边,牟燕然仔细观察:老人大概七十多岁,脸上表情惊恐,瞳孔放大,嘴唇和面部皮肤呈青紫色,已陷入意识模糊当中。
  牟燕然连忙追问蓝衣妇女:“刚才老人在发病前有什么异常情况?比如动作什么的?”
  蓝衣妇女带着哭腔:“刚刚还好好的,我让娘吃了块饼干,没多久她就开始咳起来,然后伸出手指,也不说话,像现在这样张着嘴,再然后就成这样了!”
  牟燕然可以断定,这是异物阻塞呼吸道。
  她连忙吩咐蓝衣妇女:“快搭把手!”
  将老人翻过来,俯卧躺在蓝衣妇女身上,让其低头朝下,然后开始有节奏的用力拍背。
  随着“哇”的一声,老人吐出了浓浓的一口痰,开始急促呼吸,脸色也渐渐转为苍白。
  老人活过来了!
  “闺女,我这是怎么了?”老人翻过身来,瞅了瞅四周,好奇的问蓝衣妇女。
  蓝衣妇女指着牟燕然:“娘,是这个姑娘救了你!”
  眼眶蘸着泪水:“我都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转过身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作揖:“大恩人,谢谢你,救了我娘的命!”
  牟燕然连忙将蓝衣妇女扶起:“大姐,你快起来,我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旁边有个男子疑惑道:“刚刚问你时,你怎么说你不是医生呢?”
  牟燕然回答:“我只是说我现在不是医生,不代表过去不是啊。”
  男子更糊涂了:“什么意思?那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啊?”
  “我是被停职的医生!”牟燕然没有避讳,笑着答道。
  围过来看热闹的众人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么好的医生会被停职?”
  “是不是得罪院长了,我听说医生归院长管。”
  “这么厉害的本事,怎么能被停职了?”
  “瞧这姑娘,长得这么好,能犯多大的错,至于要被停职吗?”
  牟燕然没有解释,默默的离开了围观的群众。
  方才用力,自己消耗过多,现在十分乏累,再加上没有进食,牟燕然怀疑,自己会不会也像那位大娘一样晕倒。
  她扶住了栏杆,坐了下来,头向后靠去,想好好歇息。
  有个小孩拿着一袋面包过来:“姐姐,你饿了吧?这是我爸让我拿给你的!”
  牟燕然推了回去:“姐姐不饿,还是你吃吧!”
  小孩的爸爸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你刚刚救的那个,是我婶。刚才抢吃的,我藏了一袋。拿着吧!”
  牟燕然没再推辞,接过了面包,放在身旁。
  她准备等别人需要或自己实在饿得不行时,再拿出来。
  知道牟燕然是医生,天台上的人顿时对她亲近了不少。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场合,有医生在场,那就相当于定海神针。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什么时候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需要医生的救治。
  同一时刻,顾北川还奋斗在救人一线。
  他们这次来到的是一座山脚下的小村庄。
  绝大部分人早在洪水来临前撤走了,只剩下一户人家,不愿撤离,现在被困在洪水当中,抱着山崖的竖石和松树,不敢松手。
  顾北川看了看地势,北坡陡峭,南坡平缓。
  只是南坡水流太急,船只都无法靠近。
  思索再三,顾北川下定决心:从北坡上!
  他点了几个人:“猴子,老李,小林,跟我来!”
  四人紧紧系上安全绳,检查了一番,便从一处峭壁附近入水,开始攀岩。
  暴雨将岩石洗涮得分外干净光滑,也大大增加了几人攀登的难度。
  候希林和走在后面的小林不时滑倒,走在前面的顾北川不得不时停时走,以便后面的人能够跟上。
  毕竟是山峰,上面有不少长着尖刺的小灌木丛,一路行来,顾北川等人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手掌上更是布满伤口。
  好在没有别的大意外,一路磕磕碰碰,四人终于登下山顶。
  被困住的一家正好四个人。
  一位老人,一对夫妻,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
  顾北川迅速分工,自己带那位老人,候希林带小孩,老李和小林带那对夫妻。
  救援过程很顺利,一家人被迅速转移到冲锋舟上。
  正准备开走时,小林忽然喊道:“不行,我得回去!”
  “怎么了?”顾北川蹙眉。
  小林看了眼对岸:刚才下水前,好像腕表落草丛了。
  老李劝他:“算了,回去再买一个吧!”
  小林摇摇头:“那是我女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顾北川看了看水势:“抓紧时间,洪水随时都有变化!”
  小林敬礼:“谢谢顾队!马上回来!”
  十分钟后,小林从悬崖边上的草丛冒出头来,兴奋不已:“找到了!”
  他高兴的直接往水里扎了个猛子,准备游过来。
  过了许久,小林也没冒出头来。
  候希林大喊:“不好!”
  众人赶紧拽起安全绳来,却怎么也拽不动。
  顾北川神色冷峻:“估计是被水草卡出了!”
  说罢脱了衣服,露出强健宽阔的胸膛。
  “顾队,你要干什么?”
  “废话,下去救人!”
  候希林赶紧拦住:“老大,你不要命了。”
  顾北川皱着眉:“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不再理会候希林,一头扎入水中,留下一船人焦急的等待。
  顾北川入水后,很快找到了小林的踪影。
  他右手被卡在两块石头之间,双脚乱蹬,眼看越来越慢。
  顾北川浮上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又沉入水中。
  拽了小林一下,没有拽动。
  顾北川只好沉到水底,使劲推着石头。
  还是没有用。
  顾北川呼吸用尽,只好又浮出水面。
  他举起右手做了个拽绳的动作,大声呼喊:“等下拽我绳子!”
  候希林看清楚了,使劲点头!
  顾北川这才沉到水底,将绳子绑在其中一块较小的石头上面。
  拽了拽绳子,感觉拉紧时,顺着劲开始拉起石头。
  他浑身肌肉青筋绽出,已使出最大的力量。
  终于,石头才移动了一点。
  顾北川憋住最后的力量,一脚将旁边小林的手臂蹬出。
  小林随势而起,向着水面浮去。
  可顾北川的绳索,却被石头紧紧困住。
  挣扎了一番,没能脱开。
  再困在水底,将有性命之忧。
  没奈何,顾北川只好解开绳索,双脚一蹬巨石,离开了水底。
  再向冲锋舟游去时,感觉已经脱力,坚持不了多久了。
  顾北川咬着牙,迎着水流,朝着冲锋舟游去。
  二十米,十米,五米,近了,更近了!
  在看见船上有人向他伸出手臂时,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10、第 10 章 罪魁祸首
  再醒来时,顾北川发现自己躺在甲板上,胡子拉碴的一张大脸闯入眼帘。
  “队长,你总算醒了!”侯希林大喊,鼻涕眼泪挂了一脸。
  “唾沫星子喷我一脸!”顾北川发出微弱的声音。
  “老大。”侯希林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咧嘴笑出声。
  “队长,你没看刚才猴子那疯样,差点要投河了!”老徐捏了侯希林肩膀一下。
  “去你的!”侯希林给了老徐胸脯一拳。
  “队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队长,你缓一缓,等下喝点水。”
  “队长……”
  看着眼前满是担心焦虑的眼神,顾北川勉强撑起眼皮,微微笑着。
  “我没事!”
  说完,顾北川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猴子,小林怎么样?”
  “那臭小子没事,先比你弄上来的,就是有点虚脱,现在躺那歇着呢!”侯希林指着船头的方向。
  顾北川笑了一笑:“那就好!”
  小林得知顾北川醒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躺着,他在别人扶持下,来到顾北川身边,慢慢蹲下,语带哽咽:“队长,谢谢你救我。”
  顾北川保持平躺的姿势,拍了拍小林肩膀:“什么救不救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就是我弟弟,哥哥救弟弟,天经地义!”
  “队长……”小林感动得哽咽起来。
  “对,老大说得对,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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