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一骂她“脚臭”,她就一脸坏笑地要空姐脱鞋脚臭?

那是哪一年....独自飞舞、飘渺远去! -美文故事-散文日志随笔- 文章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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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哪一年....独自飞舞、飘渺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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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序
  泪,洒了一路。
  在清洁人间的罪恶,洗涤一颗罪恶的心。
  于是,泪水不再清澈。
  但是,却清澈了沾满腥血的路……
  这是一个噩梦,活生生的一场噩梦,我被它踩在脚下,翻不了身。而制造这个噩梦的人……
  朦朦胧胧之中,天亮了,人醒了。
  一切都好疲惫的样子,摇摇晃晃,都欲躺下休息吧!
  原来只是我突然累了……
  也或许我的身体没有累,而是心累了。
  尔虞,我诈。机巧难料的人世间。原本真诚的我们,不得以戴上了面具。当所有都戴上了以后,阳光了。因为这跟漆黑的夜并没有区别……
  不过,也有很多回味无穷的,让我们铭记心头。
  其实,意外也好,也好,真正触及到我们泪腺的,只有那心底的一份真诚!
  ――莫洋
  阳光明媚地照进来,着我的桌子,我的床单,我的被子,我的脸。
  地板上泛着反光荧荧闪闪。
  我睁开眼,看着顶棚,没有再想睡的念头。前几天告诉我。这些天,我的就会来接我去他们的那个城市。
  我妈妈长什么模样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从小就跟在奶奶身边长大。我的妈妈他从小就不要了我。她改嫁了!
  我没有,也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表示出特别。
  今天正好是我17岁,我懒懒地想着奶奶特意为我准备的丰富一餐。每年的生日,都是奶奶帮我过生日的。从小到大,我好像是一个没有妈妈的,但是事实我有妈妈的,我真的有。
  我并不吃鸡蛋,但奶奶每年煮给我庆祝生日的两个鸡蛋,我特别喜欢吃。
  我懒懒地爬起身,穿上那双破旧的淡蓝色拖鞋。它很旧,但我就是不舍得换也不舍得扔。有些,就是在里这样慢慢累积起来的。
  我慢吞吞的走出了卧室。大厅里正忙着为我准备早餐的奶奶抬头看见了我。
  我低下头冲着她笑了笑。
  我和奶奶住的这个家已经老旧了。在阳光的折射里,这间屋子就像沙漠里的的一个棵树,形状已经跟刚建起的完全不同了,但是残旧的墙壁还能泛着暗暗的光泽。
  奶奶边忙和边冲着我说着,你醒啦!
  我边走过,边回答,恩,奶奶早。
  我所过的生日是从来没有蛋糕的。在奶奶这一代人的传统里过生日就要吃鸡蛋,这样才吉利。所以跟着奶奶的这些年里,我从没有吃过蛋糕没吹过蜡烛,这样的画面,也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见,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但我并不渴望过生日能吃上蛋糕,因为目前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是充满惬意的。如果可以,我愿意跟在奶奶身边,一直一直。尽管这是不的想法,但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我的生日从来就没有和奶奶以外的人庆祝过。奶奶对我很好,许多她能力范围的事情都会为我去做,她疼我,我爱她,很爱很爱。
  正在用餐的时候大厅的电话响了起来,我知道是她打过来的。我想着我到底算什么?是我的妈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吗?
  奶奶接起电话,电话离餐桌很近,我很清楚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的妈妈在电话里跟奶奶强调了两天后会来接我。我侧过脸看见奶奶沧桑的脸皱巴巴的,心里一疼。
  后天,后天我就要了,就要离开奶奶,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过陌生的生活。
  我问奶奶,我能不能选择留下来。
  奶奶却回答我,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能一直陪着我。
  我不想让奶奶看到我的,于是我放下了餐具往房间走去。其实我并不,但是我必须要坚强,可眼泪还是在我关上房门那一刻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我知道我的是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但我是个乖孩子,所以我不和他们吵。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了,我发誓我真的不想了,我也真的了。如果她想接我走!我不会多说什么的,也不会再去介意什么,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天空漂着很细很细的雨丝。我和奶奶撑在同一把雨伞下。雨很细很细,但奶奶却一直把伞往我这边偏,然后奶奶另一边的肩膀湿透了,尽管雨不是很大。
  我就这样和奶奶并着肩走向车站。
  这一天,是我过完我17岁生日的第三天。
  车站的人潮如浪汹涌起伏,我跟着奶奶走到候车室,然后奶奶跟我说,你坐这等等。然后她将手里的行李放在我旁边椅子上接着说,我去打个电话给你妈,问她到没?
  我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我不知道奶奶离开了多久,只是我疲倦地闭上眼睛混混沌沌地睡过去了。
  我梦见了我的妈妈,他们在看着我笑,那样的对我而言是那么陌生。然后我又看见他们离开了,他们的背影从清晰到模糊,再从模糊到消失,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所看到的面孔都是陌生。我知道他们又不要我了。
  梦中的我被奶奶晃动着肩膀叫醒了,我睁开眼就看见奶奶,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
  我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的妈妈。
  奶奶看了看我旁边,问我说,行李呢?我也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的旁边,却发现行李不见了。
  我并不着急,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我着急。
  我回答奶奶,说,不知道,应该不见了吧。
  小孩子犯错是能够被原谅的。奶奶听完只是摇头并没有生气。奶奶从小到大一直都不舍得骂我打我,她从小就很疼我。
  我站着跟木头一样没有动,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像一张古老的照片,落拓的面容那么陌生。她,我的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就因为一个借口就离开了。整整十多年了,她从来没回来看过我。如今她回来了,却是想把我带走。
  她是我最憎恨的人,是她们打破了我宁静的生活,没有给过我,却让我,所以我恨她。我恨她离开我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过我的感受。
  是什么?是什么?你们不要问我,因为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小四,我的母亲。王浩,她改嫁的男人。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叫这个个名字,后来才知道她在她的中排行第四!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已经是一个不再需要的孩子了,因为我早就习惯了没有父母的生活。
  奶奶僵住了,我知道我的并不能让她感觉到满意。因为我没有欢喜的表情,我只是静止不动,除了陌生还是陌生,陌生,陌生。
  奶奶走近我,扯了扯我的袖子,手臂冰冷的温度迅速窜进我的心脏,突然我有想哭的。奶奶直视着对我说,洋洋,快,赶紧叫妈妈。
  可我依然站着没动,双唇也没动。
  小四看见气氛不对立马开了口缓和气氛,她说,孩子还陌生,不急,不急。
  王浩在一边回应着说,是啊!是啊!急不得。
  奶奶脸泛得通红,一直蔓延到颈部,她喃喃地对着他们说,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我抬头看着奶奶的表情,看得我心疼。她陷进去的眼睛再也看不见曾经的光亮,我只是恍惚地看见她眼眶边来回蠕动的泪水,那是我唯一带给奶奶的。我低下头,眼泪就不顾一切地跑出来了,于是我没有再说话。
  上了车以后我透过车窗看到奶奶的脸,天气很冷,车厢内人很多,玻璃很快就变得很模糊起来,我用手擦拭去玻璃上的雾气。我突然觉得车外面的世界一定很冷,而我看着奶奶,她的眼泪已经禁不住得滑下来了,她在向我招手,她在向我说再见。
  我是舍不得奶奶的,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不久后我一定会回来的。奶奶,您要等我回来。
  什么时候,奶奶对我说过的童话,被我装进了行囊。什么时候,奶奶的教育,被风吹散。什么时候,奶奶的眼泪,被我装进车厢。什么时候,奶奶的面孔,我能再次仰望?
  亲爱的奶奶我爱你,亲爱的奶奶对不起。我没能留下来陪您,我没能再听您讲,我没能再听您唠叨。
  如今我离开了,我深切地带着绝望离开,但我会怀着饱满的希望活下来。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爱我和我爱的奶奶。
  我眼睛一眨眼泪就滑了下来,这种心酸,只有在深爱着的人面前才会出现。
  车子一路颠簸,小四坐在我的旁座,王浩坐在我的前座,他们时不时地看了看我,露出,但我却显得特别安静。因为我没有去注意他们,我对他们只是感到陌生,还有憎恨。
  慢慢地我闭上了眼睛,一路摇摇晃晃,我的脑子空空的,半睡半醒,能依稀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最终我还是睡过去了。
  我一路奔跑,身后一些什么一直一直地追着我。我很害怕,这个世界没人能拯救我,我只能靠自己这样一路奔跑,可追我的那些东西没停下来。这些血肉模糊的没有停下来。我就这样不停地跑,没有感觉到累,没有呼吸。但我的心在抽蓄,我感觉到很难受。终于我跑到了一个分岔路口。然后我就再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了,整个世界安静得风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然后那些若隐若现的手和脚慢慢地向我靠近,血迹斑斑。惊醒过来我发现我自己满头大汗,又是这样的梦,从小到大我总是会做这样类似的梦,似乎我还不能习惯。
  我侧过脸,看见小四在我旁边睡得很安静。
  别人都说梦是没有颜色的也没有声音的。
  可是如果没有颜色的话,为什么自己的梦里明明就把那些出现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勾勒出那么分明的色彩。
  可是如果没有声音的话,为什么自己的梦里又经常出现哗啦哗啦和喀嚓喀嚓的声响,有脚步声,落叶声,稀疏的砸到思绪最空洞的那个地方,断断续续,无休无止。
  空气里那些冬天雨花纷飞略带的寒气,冷得人哆嗦的声音。还有那些来路不明的哭泣声。还有,的声音。
  梦真的是没有颜色没有声音的吗?
  可为什么我的梦里却什么都有过呢?
  在这样混乱的思绪里我又慢慢地睡过去,在车上我就这样反反复复地醒了睡,睡了醒,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感觉好漫长,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天渐渐亮起来了,我看见阳光打在我的脸上,只是这样的环境让我觉得陌生。
  车子开始放慢了速度,我看着向后推移的事物慢慢地被定格。车终于到站了,车上的人乱成一团,都赶着挤着下车,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各种表情。
  下车后我很平静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小四和王浩他们问,说,我们坐了多少个小时车?
  小四微笑着回答我说坐了十八个小时。而我没再回答她,其实坐多久车对我来说无所谓,只是这个时候,我想奶奶了。
  下车后小四和王浩拦下一两的出租车把我带到一个小区,这个城市没什么特别,虽然我从没出过远门,但我对这一点也不渴望也不喜欢。
  他们打开门带我走进去,我看见大厅墙上有一副挂画,是他们的结婚照,其实我觉得他们并不般配。
  这个地方比我和奶奶住的家大很多。他们带我到了一间房间,房间墙壁是天蓝的,桌子椅子都是天蓝色的。
  他们告诉我说这就是我的房间,他们并不知道,我不喜欢天蓝。还有,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过一会大厅的电话响了,是王浩接的电话,他一直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挂了电话后,他转头对小四说,我就事要出去下,你陪着洋洋。小四没作答,我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完好。
  小四低下身子问我,喜欢吗?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微微一笑说,感觉适合就好。其实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在她的笑容里喜欢上她呢?
  她对我说,这就是你的房间了。说完她手顺着我的视线指向南侧介绍着说,那是厨房,那是客房,还有那就是洗手间了。她回过脸看着我,双手托起我的脸说,你旁边的这间房就是我和你叔叔的房间了。她靠得我很近,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我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怔着看她,于是她松开手直起身子,说,好了,你自己到处看看,了就在大厅里看看电视,现在妈妈现在出去买菜,回来给你做饭吃,好吗?她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随意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就转身了。
  正愣神的时候,她已经走出门了,门锁发出“喀嚓”的声音。我回过神,走回自己的房间。这,就是我的新家。
  我醒过来,我用手摸自己的半边脸,伸了一个懒腰。我取下耳朵里的耳麦,音乐还在循环播放着,我看着窗外,星星布满了天空,已经是夜晚了。
  我轻轻打开房门,发现大厅里没人,墙上的钟指向八点十分,我走到茶几边上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敲你门你没回应我想你应该是太累睡了,饭菜都放在保暖柜里,起床饿了就吃。妈妈现在有事要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如果你起床吃完饭无聊了就看看电视。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也累了,记得早点休息哦!
  我将纸条揉成一团仍进垃圾框里,然后再回房间睡觉。有个问题我一直在想,他们接我回来做什么?
  还记得和奶奶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奶奶她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我们是两个人。
  可是现在呢?小四是一个人,王浩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我现在却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里的一些事情就是变化这么快,从从前到现在,从昨天到今天,发生过的事都只是像梦里的一个瞬间。
  出现了,那么真实清晰可见,但就在你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你就会明白,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
  有时候我觉得我并不是个乖孩子,可我更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是个坏孩子?
  我的就像是藏在心里的一颗颗小沙粒,没有人能发现也没有人能了解。当我想尝试着去改变这一切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却不允许我这么做。
  一些时日后王浩带我到了许多高校,他让我挑间自己喜欢的学校读书。可当我挑中一间学校的时候他却一拖再拖没有办成,我从一直追问到不怎么追问再到不再追问,他给不起我一个准确的答案。每一次,我们都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争执。而我,就是这样迷迷糊糊地辍学的。我恨他,我恨王浩。
  其实你们真的有为我想过吗?你们知道对我造成了多少吗?你们知道你们有多残酷吗?我小小的心经不起你们这样摧残,经不起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当我每一次这样问着自己,我都力不从心。
  我想终有一天我会死掉,还是你们本就希望我死掉。
  我开始变得不再喜欢说话。我喜欢上了安静,我喜欢上了看书,我喜欢上了,我就这样孤独地走过了一年,走过了四个季节,走过了十二个月。
  生活没能改变我,而我也没能改变生活。
  我18岁生日到的这一天,小四和王浩都没提起,我想他们压根就是不记得我的生日了。这天他们都不在家,一直以来我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但是我觉得他们每天都很忙。
  突然感觉家里安静地像墓地。
  我在厨房下了一碗面条和煮两个鸡蛋,突然间我想起了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喜欢安静的,但这个房子里的安静我却久久不能适应。我总是会突然地感到冷或感觉到害怕。我安静地听着水开的声音,咕噜咕噜地沸腾着,鸡蛋在水里面慢慢。
  我捧着一碗面和煮好的鸡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安静地看着面条上面的鸡蛋。奶奶在我的生日也是这样为我庆祝生日的,为我煮好鸡蛋下好面条,为我唱生日歌。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禁不住地掉了下来了。
  奶奶,什么时候您才能再给洋过生日呢?
  我使劲地吃下两个鸡蛋。我的喉咙能感觉到刺骨的疼,直到嚼出了血腥的味道。
  强烈的恶心涌上喉咙,我跑到浴室,一个劲地呕吐。
  我看到嘴里的鲜血正慢慢地流淌着,慢慢地跟浴室地面的一些积水迅速地融合在了一起,像一朵的花,暗淡地让我心疼,看着看着我就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小四和王浩他们都在,他们看着我。因为距离很近,我看得出他们硕大的黑眼圈,这应该是熬夜才会的吧。
  见我醒来小四紧张地追问着我说,洋洋你做什么?你怎么吃鸡蛋连壳没剥干净就吃下去了呢?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我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我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这一切都很平静,很平静地发生着,我没回答她的话。
  王浩也几乎在小四说话的同时靠过来,他摸了摸我的脸说,洋,你别吓我们,你是怎么了?
  我直直地看着他,他们好像都在乞求着想知道答案,答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可是我要怎么回答?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带壳一起吞下去,我真的不知道。
  于是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也许是我忘了吧!
  他们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我看着小四再问,我待医院多久了?
  两天。小四回答我。
  我“哦”一声就闭上了眼睛睡觉。
  我的18岁生日就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但感觉比在现在的“家”安逸多了。
  出院是两个礼拜后的事了,回家的前一两天王浩和小四在家里陪着我,陪着我的意思就是他们都很少出去。而我,一直待在房里,天蓝色的房间里。
  两天后他们又犯毛病了,整天都没在家,我不是不是寂寞。我只是想既然彼此都不想负责,为什么还带我回来?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
  来到这个城市后我一直都待在家里,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医院,而且是昏迷后被送过去的。这让我很是郁闷。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昏昏暗暗。我穿过大厅走到厨房,我不知道来厨房做什么?只是我已经很久没进食了,但还是没感觉到饿。我顺着厨房的双阶梯坐了下来,双手绕过双脚抱得紧紧的,我的下巴靠着膝盖,我感觉到头疼,很疼。突然玻璃破碎声响把我从疼痛中拉扯过来,我看着厨房的玻璃碎片碎满地,闪闪发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可这时门铃却响了起来,很动听的音乐。
  我打开了门,看见一个站立在我的面前,她的头低得很低,我意识到刚才厨房的玻璃就是她弄碎的。可我没问,我就这样看着她,她没说话,或许她是在期待我说什么。
  我身子往屋子里挪进一点,准备关上门,可我听到她说了一句“很抱歉”,但很我已经把门关上了。
  小四回家后看到厨房的状况很生气。我没解释,一句话也没说。她直直地看着我,我也直直地看着她。终于她说话了,她说,你这孩子怎么老搞这么多事情出来,你脑子进水了是不?
  我想他们之前的那种温柔应该也到此为止了吧?
  这也许才是他们真正该有的面目。我想他们是受不了我了。
  她骂我的表情让我觉得很可笑,我没回答她的话,转身准备回房。
  你给我站住。我仍然没有理会她。
  我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她突然大吼一声。
  我转过身看着她,没说话。
  她突然用命令似的看着我,走到我跟前说,马上,把厨房的玻璃给扫干净。
  我很安静,笑了笑冲她轻轻说了一声,你自己扫吧!我不喜欢扫地,我也不想扫地。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愤然甩过来。
  她大步大步走回自己房间,重重地将门关上。
  我感觉脸火辣火辣,眼泪流了下来,我不是屈服,我只是哀怜。但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他们打我了,绝对不会。
  亲爱的奶奶,如果您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为我感到心疼?会不会为我掉眼泪?这就是他们给我的疼爱。
  为什么不爱我还要带走我。
  之后的两天时间我一直在房里睡觉,我时而听到他们敲门的声音,但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慢慢地我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又是在医院,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什么都是白色的,白得很干净。我看着周围,都很安静,他们没在,我是在做梦吗?我看着吊瓶里液水一滴一滴往下掉,我感觉得到它们在流进我的身体。
  这时门被推开了,是小四。她手里提着早餐,走到我面前说,醒啦?饿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早餐边说,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早说玻璃是隔壁那孩子打碎的就不会让我误会了!她说完看着我,然后接着说,她妈妈昨天来跟我道歉的时候我才知道玻璃是她在草坪玩排球不小心打碎的。你没说,所以我才误会,我为我那天的行为道歉,好吗?她说完冲我笑了笑。
  我看着她,其实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并不喜欢我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妈妈?可事实她就是我的母亲,我的亲生母亲。
  我使劲将被子蒙住头边说,我想睡会,累。
  小四没有再打扰我了。
  突然我的肚子疼得受不了,于是起了床,我看见一个黑影跟一个黑影重叠,都轻轻地向我招手,叫着我的名字,然后它们慢慢向我靠近,我完全呆住了,我很害怕,当它们快碰到我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
  我又做那些可怕的梦了。
  我坐起来看着窗外,已经是很深很深的夜了,月亮很光亮,光线缓缓移动着,人们都安静地睡着,小四靠在床边也睡着了。
  我一年一年地活着,落花归根,一层又一层,最后埋在自己一生落下的花层里,死和活都是一番梦境。现实有现实的空间,梦有梦的空间,醒来时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幸福的旁边。
  妈妈。我心里呢喃着。
  天知道,原来一句妈妈这么沉重。我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了,现在只能是在心里喊一句妈妈。谁能告诉我,我应该怎样接受?接受这样的现实。
  我伸出手想抚摸她的头发,但是我的手却僵直在半空中。
  清晨的阳光很明媚,家里一如往常的安静,小四和王浩他们又不在家。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来这个城市后去过最远的地方除了医院,就是一直待在这死一般沉寂的屋子里。想着想着我已经打开了那扇感觉很沉重的门了,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很温暖,我是喜欢阳光的人。
  我走到屋后的庭院,我看到一片空旷的草坪,下意识的我走上了草坪。这时我感觉有人走了过来,我回过头。是她,那个打碎我家厨房玻璃的女孩。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的样子吓到了她,一直以来我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加上进了两次医院,脸色一定很难看吧?想着我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她松开手对我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说,你好,我叫木夕。
  我也只是笑了笑点点头表示问好,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又微微一笑问我,你呢,你叫什么呢?
  萧洋。我说。
  她呵呵地笑着对我说。我就是在她的笑容里喜欢上她的,我总认为有着这样笑容的女生一定是纯美干净的!
  我没说话然后朝旁边的石椅子坐了下来。
  她卷着袖子看着我说,我玩排球给你看好不好?
  说完没来得及等我回答她就一个小跑,到了规划场地,伸出双手,举起若获得力量,捏紧拳头,表情认真。一个硕大的圆球在她手里灵活跳跃,她玩得很好看。
  过了一会她满头大汗地坐在我半边,说,对不起,那天就是一个激动把排球拍太高才会打碎你家玻璃的。
  没事。我说。
  我就住你家隔壁。她说完用手指向不远处一座房子,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她又说,没事可以来找我玩。
  话一说完远处就有人在喊她,那是她母亲。
  她冲着我笑了笑说,我妈叫我了,我要回去了。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开心的表情,禁不住点了点头,可是她没看到。
  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我是羡慕她的。
  我从来都只是在乎现实中的我受了多少伤,却从来没有发现,在我身后,有多少我的幸福!到底生活是电影,还是电影就是生活?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早,我又梦到那些血迹斑斑的手手脚脚,我又梦见那些鬼魂。当我惊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身边依然一个人都没有。奶奶不在我身边了,但我却这样不断重复着想着奶奶。
  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头也湿了。
  我想说寂寞是真的,快乐是假的,许多年后不会有你,也不会有我的。
  我想说是真的,幸福是假的,许多年后不会有你,也不会有我的。
  终有一天,我会离开,带着我殷切的希望,到想去的地方,见最想见的人。
  亲爱的奶奶,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时间没有停下来等我,不管我怎么努力。
  烦闷枯燥的生活让我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地待着了,我需要一份工作。
  我走出大厅我发现他们又没有在家,我觉得这个家永远就只有我一个人。
  早餐过后我到了招聘办,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面试过的两天后我接到了安妲弩公司的通知。
  营销员,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在安妲弩服饰公司专卖分店。
  店长很平和,但我不爱笑,可是工作原因我开始学会了伪装,就从面试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学会了笑,连我自己都感觉到陌生的笑。
  第一天上班因为睡晚了,很匆忙地出了门,没吃早餐,但没迟到。
  到了店里的时候在匆忙间我没想到在过道上竟会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后退一步,说着,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没理会,可却马上有个人抓住了我说,呀!萧洋。
  我回过头一看,是木夕。
  第一天上班主要的工作任务就是熟悉。
  店长一直没离开过,她跟在我身边不厌其烦地教会我如何做好工作。她戴着副无边的眼镜,近一米七的高个子女人。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女生。因为她的打扮很像学生。
  在这个世界里,有些事情是很巧合的,就像事先被安排好的。
  后来我知道了店长的名字,叫王韵落。是木夕的表姐。
  这些都是后来木夕自己告诉我的,她对她的,满是崇拜。
  我一直没有跟木夕说起过家里的一切,我知道她有些好奇,但她也从来不问,我也不想说。
  再后来我没再回家了,我搬出了家,我选择在公司住宿。小四和王浩也没管,也没问起。应该说他们连管和问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我离开并没通知他们。
  我在公司安排的宿舍住,宿舍环境还可以,一个宿舍就只住两个人,我和同事住在一起。
  一个叫李星和一个叫黄桦。
  在一个环境里,的人们,美好的生活着。
  但有一些隔绝在人与人之间的东西,可以轻易地就在彼此间划开深深的沟壑,从恨到恨的时间不用一个瞬间,和平相处却要用尽全部时间。
  而淌在我们之间的那条河,我们怎么也没有办法渡过去。
  你和我不是敌人。
  你和我也不是朋友。
  在工作期间的中午晚上用餐时间的时候,大部分我都是跟木夕在一起吃饭,我吃得很少,然后她总会笑我,一个男孩子吃这么少,其实她不知道我是一直都吃得很少的。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木夕没来,她其实也是在这上班。但她经常瞎跑,工资却是照拿的。
  李星和我一样是营销员,他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不好,因为店长是看每个人的营销成绩。谁成绩好,谁就是优秀的,薪资也是按比例的。
  在工作熟悉后我的营销成绩一直走在李星的前面,他也显得很不甘心。
  我们两个之间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因为彼此都没好感。
  我们的矛盾就像沼泽,在陷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而且越陷越深。
  一个月过后我们换了新的店长,叫刘名轩,是一个帅气的男孩。他长得很好看。
  王韵落被调回了公司总部。
  换了新店长之后,木夕每天都很准时上班,我想她是怕被炒鱿鱼的原因,毕竟现在的店长不是她的姐姐了。
  往后的日子我和李星的关系一度恶化,而木夕很挺我,她总是跟我说,别怕那小子,那天惹毛我们,我们把他灭了。看她说比较粗糙的语言,我发现她又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我对她依旧喜欢。
  每天上班,李星总是穿得很阔气。他每一次穿着的服装都不相同。而我,却一直一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因为我没有好看的衣服,真的没有。小四和王浩从带我来到这个城市都没有给我买过衣服,更别说是好看的衣服了。
  刘名轩没过多久就宣布要用一个月后要按我们各个人的业绩评定,业绩最高的人将被晋升为副店长。
  这个条件顺利地将我和李星之间拉开战争的序幕。
  就是因为你,你总是装得可怜巴巴的博取同情,我知道你会装。他很愤怒地说,你就不知道你长得很恶心吗?你看看你自己,人摸狗样地装可怜!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等着瞧。他说完就气愤地走掉了。
  我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一刻我是多想找个人,说出自己的委屈和难过,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没有可以诉说委屈难过的人。
  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奶奶爱我不变,我爱她,也不会变。
  萧洋,干得漂亮。耳边传来的是刘名轩熟悉的声音,他看着我接着说,这个月你的业绩是最高的,要继续加油。伴着周围许多妒嫉的眼睛,木夕杵在一边,满是羡慕的表情。
  我的脸这时候已经红得快发紫了,但是没有办法,我只好深深呼吸,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在业绩宣布后我就被晋升为了副店长。而李星,就在这个消息公布后的第二天就辞职了。我并没有胜利和的感觉,因为我说过,我只是想工作而已,不是想争什么,也不想争什么。
  一个晚上我都不能安稳入睡,但我找不出原因,可我知道绝对不是因为晋职的原因。
  我总觉得闷,总有强烈的不安,好像是就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我还是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地。
  在朦胧中突然一声巨响把我吓一跳,天花板上掉下很多灰尘。街上的车辆陆续地发出警报声,宿舍楼的灯也三三两两地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我开了门走出楼道,看见全部人都纷纷往楼下跑,木夕从屋子里飞快跑出,和我一起来到了楼下。
  当我到楼下看到的那一幕让我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我不敢想像李星是怎么有从十层楼上跳下来的?或许他只是失足,但是我却一直觉得她的死是跟我脱不了关系的。我看到李星安静地躺在血泊里,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他在的时候我没讨厌她,他现在不在了,我也没讨厌她,但他的死去,却可能是因为我。李星的死让这个春天的气息中带着血的气味。
  在春天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木夕她感叹恍如一梦就过了十七年。
  除了我,所有同事都不依不挠地对李星这件事情进行猜测。但大部分答案都指向了我,我没怕,也没心虚。只是我觉得,人有勇气选择死,为什么没勇气选择面对呢?有什么事比死还难面对的吗?
  我想,李星并没有离开世界,他只是离开了人间而已。他一定在和我们分享同一个世界,用不同。
  其实我并没有能力去拯救谁,也不会拖累谁。我觉得把我自己照顾好就是对自己负责,对负责。每个人都是有属于自己的世界的,我没有要管谁的,但谁也不要管我。
  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在李星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木夕对我的担心,不顾及闲言地陪着我的举动,在一定程度我是真的被打动了。但我不知道他给予我的是不是属于感情,但我知道我给予他的一定不是。
  我离开了那个公司,回到了那个不属于我的家。
  在任何人眼里,我和木夕是天造的一对,很配很配。可在这种很配的程度上,我没能感觉到幸福。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对木夕的感情,可能只是出自于感动,感激,可我又能如何呢?
  我知道我很自私。
  我也知道在许多人眼里,我不是个好孩子,但我不在意。
  我喜欢她吗?
  我喜欢木夕吗?
  我不知道。
  我也开始注意到一双眼睛,一直冰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阳光又再一次地升起来了,光亮阳光比直的洒下来,镂空所有人的躯体。
  我推开门,他们依然不在家。
  我说过,这个家,好像永远就只有我一个人。
  我感觉到饿,突然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进食了。他们对我已经不再有一点关心了,一点关心也没有了,似乎我已经不在了他们的范围了。我的生死,与他们无关。
  我也说过,她是不负责任的,她是不负责任的母亲。
  在我最受伤的时候,他们不会出现,只有奶奶会站在我身边,为我扛下一切。我想奶奶,我真的好想念奶奶。
  不知不觉中我的眼泪又悄悄地流了下来,我没有擦拭,任凭眼泪来去自如。
  它们都是我最疼痛的表示。
  我无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走进厨房,暖柜里空荡荡的。小四已经不再会像刚接我来的时候一样了,给我煮好热的饭菜放在暖柜里面,尽管我从来没去吃。
  我打开炉子,放上锅。我想我也是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可是我很累,真的很累。
  我想模仿奶奶煮面条的样子,我想用这样的方式去多想念一点奶奶。可炉子上的水还没来得及开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怎么睡着了,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我做梦了,我就站在一个白茫茫的空间里,空间里有精灵飞来飞去,它们向我问好,我向它们问好。这里充满和谐,没有计较,没有骄傲,只有精灵和微笑。在这里,我也是精灵,我没有翅膀但我能飞,可我飞了好久,周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我能听见奶奶的声音。
  我知道这里,这里就是天堂。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夜很黑,熟悉的环境告诉我,我又在医院了。小四和王浩没在,他们都没在。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护士就走了进来,我撑着双手试图让自己坐起来,但我的头很疼,一阵眩晕我又倒了下去。
  我没能成功。
  护士看见我的样子便赶紧走过来扶住了我。
  她告诉我,我是煤气中毒进医院的。这才让我想起我在昏迷之前是在家的厨房,我就是在烧水的时候睡着的。
  护士又微笑着对着我说,你妈妈知道你没有危险后都已经先离开了,他们吩咐我要照看好你。我听完后觉得很可笑,这就是我的妈妈。
  护士的微笑很甜美,我想,这就是的微笑吧!
  之后我问护士我昏迷了多久,她告诉我昏迷了已经有十个小时了。
  我就是这样,这样一个病孩子,麻烦的孩子。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就十九岁了。
  看见护士离开后我用右手拔掉左手正在打点滴的针头,血缓缓地流出来,我拿了棉花摁住,很快血也就不流了。
  我走出了医院,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得我走到了北海公园,我喜欢它,是因为它安静。
  因为在这里,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自己的声音。
  因为在这里,我可以自己讲心事给自己听。
  因为在这里,有着那些一直一直都没有散去的难过。
  它们都安静地躺在这里,让我,慢慢聆听,我知道,它们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公园行人一个都没有,因为已经是很晚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我再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呵!还有一小时,我就十九岁了。
  我真的就十九岁了。
  那些美丽燃烧的岁月,都在我颓废的年华里慢慢消散,它们难过,它们悲伤,无止境地难过着悲伤着。
  我的十九岁,我来了。
  我在一片空阔的草坪上坐了下来,从塑料袋里拿出刚买的蜡烛。我将蜡烛一根一跟地烧燃,它们亮了周围一片。
  不知道这样的温度,可不可以把眼泪也给暖干。
  从来就没觉得蜡烛会这么光亮,它们发出的光真的很亮。
  奶奶在摇曳的光火中向我微笑,向我说,祝你生日快乐。
  真不争气,眼泪又滑下来了。其实每个人都不会看到我的。
  这首生日歌,是送给我自己的: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我边唱边抬头看着星空,无边无际。那些灰色的浮云一直一直没有说话,我想,它们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和我一样,一样喜欢地心疼着。
  亲爱的奶奶,您还好吗?请原谅洋,洋不争气,没能挣到钱,没能回去找您。可在洋心里,您是就这样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亲爱的奶奶,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亲爱的奶奶,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木夕打电话过来约我到我家后面的面馆子吃早餐。
  我答应了。
  这个早晨,有微微的小雨。
  雨水一点一点地打在土壤里,散出一个个细小的孔子,我每踩一下,都会一点点陷下去。
  我走进店里,店里很吵,因为人很多。
  我在人群中找了木夕,今天她穿着浅粉色的毛衣,显得醒目,那是我喜欢的颜色。我走到她面前,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她瞟了我一眼。然后对我微微一笑说,你来啦?
  我回答,久等了。
  她说,不久不久。
  然后她伸手将服务员叫过来,点了许多营养丰富的早点。其实认识她这么久了,我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着她,她长长的头发很光亮,圆圆的脸,额头有几颗小小的痘痘,眼睛不是很大。我觉得她很漂亮,这是从一开始就觉得的了,是那种耐看的漂亮。
  她没有化妆,因为我不喜欢她化妆。
  在家做什么?她看着我问。
  没做什么。我说。
  哦。她说,不无聊吗?
  我违心地摇了摇头。
  我也辞职了。她得意地说,然后又笑了,声音很好听。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我姐让我辞的。她又说,我姐她辞了。
  我恩的一声低下头喝着米汤。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她又问。
  我抬起头,顺她意地点点头说,为什么?
  因为我姐换单位了。她接着说,现在她在市泗海集团上班,任公关培训部部长,你知道泗海集团吗?
  我点点头。
  泗海集团是国内的名牌的公司,运作范围也很广泛,运输、房地产、IT、生产、旅游、服务等等,似乎什么行业都涵盖了。
  木夕兴奋地有点忘形,她又说,我姐让我去跟着她工作。
  我再次点点头。
  我想让你也去。
  我听完她说完这句话脑袋似乎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我压根就没意识到她会说这样的一句话。我就这样死死看着她,我还是认为她只是在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她又说。
  我没考虑的就答应了她,因为现在的我,最需要的就是工作。
  我是真的需要工作。
  我们吃完早餐准备离开馆子的时候,雨却下大了,雨水顺着屋檐不停地往下滴,我们就站在门口彼此观望,直到雨停,中间什么话也没说。
  回到家我轻轻推开门,很难得他们都在,难道是因为雨天?
  我看了他们一眼便低头将鞋除掉准备回房,走过大厅小四叫住了我。我站住没动,也没看他们。
  她向我走了过来,王浩也站了起来。
  小四走到我面前,我抬头看,看到她那张美丽的面孔,真的好美好美,可在这张皮背后到底埋藏了多少可怕的表情呢?
  她问我,你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没好心地回答。
  早上我们起床就不见你了,跑哪去了?
  哦。我侧过头说,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没看见你们,你们跑哪里去了?
  你什么态度?她很大声,似乎要爆发了。
  我又回过头看着她,没有做声。
  洋洋,你让我很,知道吗?她说完这句话笔直地看着我,那是一常可怕的眼神。
  呵!我禁不住地笑了,但心里的那一句“你们让我也很失望”的话我却没勇气吐出来。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们?她低声问我。
  不。我接着说,我谁都不讨厌。
  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你长大了,应该明白。她咬牙切齿地说。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我真的明白。说完的感觉我的眼睛觉得酸,可我的心却更酸。
  她又问,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没有。我很坚决地说。
  你经常不吃饭?
  没有。我说。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说。
  是不是谈了?
  没有。我说。
  要我们帮你找份工作吗?
  不用。我说。
  为什么?
  我已经有工作了。我看着小四的脸,似乎有说不完的埋怨,但是都要怎么说呢?我轻轻甩甩头接着说,管好你们自己吧!我的事情你们别担心了,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和世界,你们给的爱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她疑惑地看着我。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回答。
  告诉我你找到什么工作了?
  这是我的事,你们别操心。我说。
  你够了没有?别总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
  我没理她转身准备要回房。她一把拉住我,大声地吼,跟你说别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
  她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流露出可怕的表情,我是真的恐惧,致使我不敢正眼地看她。可我不想屈服,我真的不想,我甩开了她的手,继续走回房间。
  她迅速地又手抓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举起来狠狠地落下去,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一声巨响窜进我的耳朵,我瞬时间什么都没法听见,耳边却一只嗡嗡地来回响着,眼泪没有停留半秒钟就直直地从我眼眶里冒出来了。我闭上了我的眼睛,她的手疯狂的在我脸上乱甩,我疼痛地哭不出来,我没喊,也没叫,只是眼泪在流,越流越快,越流越多。
  突然她停了下来,我以为她打累了。原来不是,是王浩抓住了她的手,我忽然觉得崩溃,脸火辣火辣地,眼泪流在脸上,脸刺骨一样的疼,这是个冬天。
  王浩顺着她的手看着我的脸,然后他放开了她的手,拿着纸巾走到我面前,帮我擦着没有停止流动的鼻血和眼泪。
  原来血和眼泪参在一起的味道不是腥的也不是咸的,是苦涩的。
  真的是苦涩的,有爱的苦涩,却没有被爱的苦涩,有难过悲伤的苦涩,却没有温柔快乐的苦涩。
  你们给的爱,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你们给的爱,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你们给的爱,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你们给的爱,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你们给的爱,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我真傻,为什么还在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可我却还是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
  问那一句,你们给的爱,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我仇视着他,他却低下了头,轻轻地对我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喊着,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我发誓,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我哭着跑回了房间,狠狠地带上门,一声巨响平息这场战争。世界安静地可怜,我坐在地上,眼泪依然没有停下来,我感觉到很疼,很累,慢慢地我睡着了,我哭着睡着了。
  我模模糊糊地睡了两天,两天,又安静地过了两天。
  我睁开眼,听到街上隐隐约约放着一首歌:
  原来不是白就是黑
  只不过是天真的以为
  要醉得清醒要无辜的犯罪
  现实的世界只有灰
  坚强得太久好疲惫
  想抱爱的人沉沉的睡
  卷来的风暴凶猛里有种美
  死了就没感觉
  灰色空间我是谁
  记不得幸福是什么滋味
  无路可退你是谁
  怎么为我流泪
  梦见发着光的草原
  一身伤回到很久以前
  我选择不恨带着平静走远
  醒来后夜还是长夜
  紧抱着我流泪
  听着听着我就哭了,我又哭了,我真的哭出了声音,但是没人看到也没人听到不是吗?
  在大厅里的那两个人,为什么连最廉价的爱都给不起,为什么?
  枕头上的血摊开来形成一块,暗红得像一朵美丽的花朵,却酝酿着悲伤和疼痛。
  我打开橱柜,搬出我仅有的那几件衣服,放进了沉重的密码箱。然后我将密码箱锁上,我将我的难过也锁上,我将我的痛恨也锁上,我将我的记忆也锁上,我将我的也锁上,我将我的眼泪也锁上。我想我不会忘记的,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些让我受过伤的,让我受过耻辱的。
  空隙间我的电话响了起来,似乎我又走神了,我看了看电话,是木夕。
  洋。木夕在电话里温柔地说,昨天打你电话怎么没接呀?我现在已经在公司了,你是想让我去接你还是你自己要过来呢?
  我自己过去吧。我说。
  好,那我等你。她说完就挂上电话了。
  我沉默不语,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除了奶奶,就只有木夕了。我是个没能得到温暖的孩子,我是个没爹妈的孩子。
  我打开门,他们都在,她瘫坐在地上,他背靠着墙站着,略显得背有点驼。
  我没理会,大步大步走向大门。
  等等。王浩叫住了我,问,你要去哪里?
  去我想去的地方。我说。
  不能给我们知道吗?他低声地说。
  为什么要给你们知道。我说。
  这时小四刷地站了起来,她走到我面前说,你想离开是不是?那走了就别回来。
  放心,我不会再回来了。
  她又怒气地伸出她的右手。
  小四。王浩叫住了她,别这样了行不行?
  你还没打够是吗?我低声地问,可心却痛得跟到割一样。
  小四没再说话地走回房间了。
  我打开门,王浩跑过来抓住我的手,他很用力,让我感觉到吃力的疼。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大吼了一声。
  我看着他说,。
  他没松开手。
  你给我放手。我也大吼了一声,他似乎给我吓到了,手不自在地松开了,他没有再拉我,脸色苍白。
  我直视了他一眼,笑着离开了。我知道,我已经变了,我变得不再那么懦弱了,我变坏了。
  走出门我的眼泪就流下来。
  我真的不想去恨谁谁谁,从来都不想。小四说得对,每个人都要过自己的生活,可他们却逼着我去恨他们。我恨他们,这么多年来,我感觉不到什么是父母给的爱。现在,依然感受不到,能感觉到的,只是更多的耻辱和伤害。
  我像个孤儿,比孤儿还可怜。
  或者,我从一生下来,就是孤儿。
  我以为很多事情会改变,可是没有,我也知道他们也恨我。难道,我就不应该恨吗?我应该彻底地恨他们。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会过得很好。
  这个城市真的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传说也永远活在现实里面,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而我正在被同化,这是让我感觉到很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我会不记得发生过的这一切的,我想我会的!
  我,我真的可以。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搭着车来到泗海集团。
  拨通了木夕的电话她没接。我便自己走了进去,在行政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培训中心人事部,我轻轻敲了门走进去。但是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我看到办公室里的那个人竟然是王青!
  他是木夕前男友!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着。
  他看到我立马站起来,我想这个场景他也是没有想到的吧。一阵停顿后他便得意地发出让人发寒的笑声,走到我身边说,哟,你来这里凑热闹呀?
  我没回答他。
  他瞄了瞄我的行李,说,准备来这里工作?他再追问。
  我依然没回答他。
  就凭你这样的人也想进我们泗海工作?哈,你在吧?他又发出让人恶心的笑声。
  我眼睛死死盯着他,说道,王青,就是木夕以前那个吧?木夕提到过你,她说你是个很龌龊的男人。我告诉你,木夕现在是我的。你最好不要来惹我们,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我刚转身他却一把拉住了我,说,等等嘛!都老朋友了哟!他怔了怔又说,忘了介绍,我是培训中心的人事部部长,听清楚了,我不会允许一些自不量力的扫把星进我们公司的,明白吗?说完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笑得很大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不想跟他吵,所以我转过身,继续拖着我沉重的行李,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我走出办公室发现王韵落就门口侧背靠着墙壁,手里的文件已经被压得扭曲变形,一圈圈地在她手心里卷开来,像一朵没有血色的花。见到我她目视着我,微微一笑说,到我办公室去吧!
  我点了点头。
  王韵落是公关部部长,培训中心是她分管的单位,重点的是她就住在培训中心。
  我走进她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很宽敞,比得上王青的两倍。她递给我一瓶可乐。
  她笑了笑伸出她的右手,说,木夕都跟我说了,很高兴你加入泗海。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能这么肯定我就一定会加入泗海?但我确实被她打动了。我伸出右手握住,紧贴的两只手,有说不出的感动。站在我面前这个高个子的女人让我觉得其实许多事是可以靠自己掌握的。
  她笑了。
  我也笑了。
  我被安排在培训部任职培训助理,工作很简单,不难。
  重要是我的工作不能和王青产生冲突,他管不着我的,我也不用被他管。
  熟悉了大半天工作后我被后勤人员带到了住的宿舍,很漂亮的生活区,是花园别墅式生活区,景色真的让人叹为观止。泗海集团,它原来如此迷人。
  王韵落安排我住到了职工宿舍,木夕就住在我的楼上。死木夕,今天差点被她给焉了。
  我将行李放一边,脱掉鞋,懒懒地把自己扔上床,我想我累了。
  我真的累了。
  我看着天花板,感叹变化无常,我的家庭,我的生活,一塌糊涂。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幸运,什么难过的记忆都应该放下了吧。我相信我是能够忘记的,忘记那些不开心的过去,那些过去。
  我执意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我要让对我好的人都明白,我也是很懂事很优秀的一个孩子。
  别骂我不要脸,我真的还想到了五十岁还称自己是孩子。
  呵呵!呵呵呵!
  疲惫中我就这样傻笑着,慢慢地模糊睡去。
  这种感觉,能不能不要离开呢?
  睡梦中我梦到了王青和李星,他们对我笑了,我也笑了。其实仇恨是可以放下的,不是吗?都是可以放下的。可是我的妈妈,你们能告诉我吗?我要怎么去忘记那些你们带给我的那些伤害?我要怎么去学会原谅?你们能告诉我吗?
  木夕的电话把我从梦中拉扯过来,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么美丽的梦,却这样被破坏了。
  我接起电话对她说,你跑哪里去了?
  怎么着?想我了呀亲爱的。
  我没搭理她,我说,有什么事儿你赶紧说,我感觉累,现在就什么也不想就只想睡。
  你已经胖得跟猪似的了你还要睡啊?现在是下午五点多了,你说你这叫睡午觉还是叫睡什么?
  我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真的是五点多了。
  然后呢?我说,反正起床了也不知道做什么?
  什么叫不知道做什么?她发飙地说,肯定是吃饭呀!我打电话就是要找你出来吃饭的,三十分钟后在你宿舍楼下等我。说完她就挂上了。
  这样的速度,迅雷般的速度。
  我懒懒地爬起床,洗漱,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我刻意打扮了一番。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木夕说的好像都真话,我好像真的是胖了。但在临出门的时候我又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好像又瘦了。我想,我应该是睡太多睡得浮肿了。
  我在楼下等着木夕,结果她迟到了十分钟,我没有生气。
  因为我不会对我好的人发脾气。
  穿着休闲的木夕是打车过来地,大老远我没听见车的声音倒是听见了她的声音,这可是她的真本事。车子停在我旁边她打开车门眼珠子甩我一下就说,上车吧!然后接着继续同司机狂侃,声音洪亮。
  我上车后瞄了木夕一眼,之后她就安静许多了。
  其实我对木夕没什么成见。因为她走到哪儿都一样,话不停的。只是这时的我想安静,真的想安静。
  我想木夕的妈妈当初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希望她长大文静,结果天不遂人愿。不过我很是喜爱木夕,她有什么说什么的没有顾忌,不像我。我们其实就像世界上两个极端的人,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合得来,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有些事情我们解释不了的,就都丢给上天。虽然不能得到解决,但至少也觉得安慰。不是吗?
  我们在一家西餐厅前下了车,这家西餐厅在这个城市很出名,都是高档次消费。
  在木夕准备跨步向前的时候我拉住了她,问,我们在这里吃饭?
  她回答我说,是呀!
  啊?我瞪大了眼睛说,太奢侈了吧?
  偶尔奢侈下也是应该的。她说,走吧!又不让你请客。
  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木夕用手捂捂嘴靠到我耳边神秘地对我说,洋,我爱你,然后在我的脸上吻了下去。
  我微微笑了笑,然后电梯门就关上了。
  你就不觉得兴奋啊?她白了我一眼继续说,你像就一冷血动物,没感觉的。木夕似乎显得特郁闷。
  电梯无声地向上升着,这也算是一个等待的过程。人生就是一个等待的过程,等待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然后却等待着死去。
  高档消费场所就是不一样,连坐电梯都像是在。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见了一个服务员来迎接,气宇轩昂,像一个王子般的气势。
  餐厅的景观和布置让人叹为观止,很有气派。回头想想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气派的餐厅。
  用餐时木夕出了奇怪地安静,最后她告诉我,她姐姐喜欢那弹钢琴的男孩。
  但侧过脸看去,那个男孩似乎沉浸在他的音乐里,样子是那么好看。
  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感觉?我已经不想再去了解了。我不需要爱人,更不需要被人爱。
  可以骂我冷血,但我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其实一个人心里的空间只有那麽大,我们能给予的也只有那麽多,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有人进来了,就有些人不得不离开。可是我不想面对这种残酷局面,所以我宁愿不要让人进来。
  回宿舍的时候冤家路窄地让我们碰到王青,他安静地从我们身边走过。他出了奇地没有引发战争,当我们是透明的一样。
  我问木夕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公司工作?木夕告诉我说跟我一样是靠关系进来的。
  突然我的脑袋像被重击一下,我想我那样也叫靠关系进来的么?
  我又问木夕为什么王青要离开以前单位跑这来?木夕又告诉我,那是因为我来了。听完木夕的话我就怔住了。我想,王青原来是还爱木夕的。
  木夕开了门,我们彼此没再说什么就走了进去。
  李星,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个遗憾。现在我想说对不起,但我不是有心的,只能祈求被原谅。可我发现,原来原谅与被原谅一样艰难。
  木夕从浴室走出来对我说,我洗完澡了,你洗不?
  恩。我看了她一眼说,木夕,我是不是很坏?
  她疑惑地看着我,停顿了一下说,不是,至少没我坏吧!
  我冷冷地说,哦,是吗?是这样的吗?
  我话一说完便听到隔壁发出朗亮的歌声,哼着一首流行歌曲,很熟悉的声音。
  木夕皱起了眉头!
  人家唱歌也碍你了?我说。
  人家?木夕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我问。
  王青咯!
  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原来真的很窄,窄到让你无法想像。就像你在一条冗长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里,你觉得在这条长廊不会出现的人就在你的转身统统都出现了。
  现实,本来就不能符合想象。想象也不可能变成现实。我意识到,像今天这样的安静应该不会长久了。至少在王青心里,是我抢走了他的木夕,其实我和木夕只是单纯的朋友,至少我这样认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女朋友都守不住,那还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别人?
  木夕看我想得入神便打断我说,赶紧去洗澡睡觉了,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站起身,走向浴室。
  我总是在想,我的快乐是不是总是活在世界的那头,而我的幸福却死在世界的这头。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10章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原因,我睡过头了。
  木夕很用力得踹了下我的门大声地说,赶紧起来,上班了。
  我蒙胧地睁开眼,阳光暖洋洋的。
  很幸运地我并没有迟到,我被安排在C室,协助培训师工作。
  木夕安排在E室。
  培训室一字排开,黑白格子的布置,每一扇门的后面,每天每天都有不同的面孔出现,直到我看见的他,那么不同。
  在办公室我背靠着墙拿着王韵落给我《工作要点》正认真得读阅着,专注到有人进来我都没发觉,直到他叫出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一个恍神手里的《工作要点》竟掉地上了。该死。我呢喃着。
  他蹲下身子帮我拾起来递给我说,你叫萧洋?是吗?
  我点点头没说话。
  你好。她伸出手说,我是负责C室的培训师,你可以叫我秋。
  抬头看了看她,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很年轻,我很难相信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是一名老师。到我还是伸出手,一股暖流从手心穿过,使得我不自在地说,请多多指导。
  我感觉我的脸已经红透了,火辣火辣的。
  她点点头说,客气了,五分钟后记得准时到教室。说完她就走掉了。
  从一开始我并没有仔细看过她,但她的轮廓很好看,后来木夕告诉我,他姓秋,名叫欣。我当时就疑惑?有姓秋的吗?最后我翻阅了中华百家姓,原来真有这个姓,只是很少罢了。
  木夕的职务和我是相同的,唯一遗憾的是她在E室任职,不能工作在一起,工作需要只是安排每个培训室一个助理。
  往后的时间,我和木夕除了吃饭时间和下班后的时间能聚在一起之外,我们几乎没法碰面。
  秋欣的声音很好听。她上课的时候很认真,许多时候我会听她讲话听到走神。仔细去看,她并不是很漂亮,却很好看,轮廓很分明很好看,勾勒地一丝不苟。还有她很幽默,许多时候,她总能让我忘掉那些不快乐。
  下班后木夕拉着我,她靠到我耳边窃窃自喜地说,余峰答应和我姐姐交往了。
  我看着她说,余峰?是谁?
  她抿抿嘴巴说,就是那天我带你去的,在那家西餐厅弹钢琴的那个男孩呀!
  我笑着对她说,那恭喜你姐姐呀!
  谢谢。她说,等下我要和姐姐出去,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哈。
  好,没问题的。我话说完她飞快地离开了,现时的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我能看出她很幸福。我向上天祈祷让木夕能永远幸福,让陪在我身边的人永远幸福。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又碰上了王青,冤家路窄的。我不想和他发生冲突,于是我加快了脚步。可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却冒三个字:“扫把星”。
  我停下了脚步,他也停了下来。我没说话,但心里却难受。
  等我想再迈开步伐的时候他又说话了,他说,怎么?你又想来泗海勾搭谁?还是准备又想害死谁?
  这一刻,我难过得说不出话。其实我也不想说什么,只是在零点三秒以后,我的拳头和他的脸蛋做了一次亲密解除。
  他似乎没防备我会突然出拳,一个趔趄退出几步倒在了地上。我冲过去,骑在他的脖子上,抓起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按在上。笑着对他说,王青,你最好不要再来惹我,否则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死死的瞪着我。
  我松开他跨开步子向宿舍宿舍,王青却灵活得站了起来伸出了脚,我被绊到脚失去平衡,然后身体狠狠地砸在地板上,手掌被磨去一层皮,鲜血像露珠一样一点点地在掌心里浮现出来,穿过模糊的表皮组织。
  我想握紧,但似乎力不从心,因为真的很疼。
  见到我摔倒王青更是笑得大声,那可怕表情,还有可怕的笑声。
  熟悉的那种表情,熟悉的那种声音又回来了。
  在每个每个白天和夜晚,似乎就这样安静地出现在我身边,好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时刻提醒我,既然不能躲避,就要勇敢面。
  可为什么每次当我勇敢面对,我就被伤害得越加不可收拾。
  这都是老天的安排吗?
  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感觉到身后有双手托起起我,我回过头看见是秋欣。
  他边扶起我边直直看着王青说,王青,不要太过分,保留点。王青看到秋欣切一句话也不敢说,像个哑巴。
  秋欣扶我回到了宿舍,这是我第二次跟她离这么近地接触。这时我似乎忘记了我的手伤,直到他问起我的手,我才回过神。
  不碍事。我轻轻地说。
  她问我,王青欺负你你怎么不还击。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不想给奶奶惹麻烦。想起小时候,因为家庭,很多人欺负我,那时不懂事。只是把欺负我的人打的住院,然后奶奶再去给人家道歉,那种佝偻的身影。我不想让奶奶操心。长大了,我想我应该体谅下奶奶的苦衷。
  她握起我的手仔细看了看说,只是皮外伤,还好。药箱在什么位置。她看着我问。
  我指了指药箱的位置。
  她拿过药箱,帮我的手消毒,她轻轻得用棉签和着消毒水仔细地擦拭着伤口,很温柔。
  这一刻的我,似乎不知道了什么是疼痛。
  灯光很微弱,她靠得我很近,第一次靠一个女人这么近。原来她真的很好看,尽管没有很漂亮的外表,但真的是很好看的。
  房间里安静连呼吸都能听到,她帮我用绷带包好手后说,手别下水,过几天就没事了。
  我点点显得很尴尬,于是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完全不关话题的话。我说,你讲课真的很好听。
  听完我说的她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都过去的事了,谁还会记着啊?
  我说,可我还记得。说完我才知道自己是话太多了。
  她安静了下来,没有再笑了。我看着她的脸,一瞬间就觉得,我把气氛弄得特。我们两人正彼此不语间隙。木夕一下子就推开门出现在我们面前。
  见状三人彼此对视着都无语了,本来木夕还兴高采烈一蹦一跳地,突然间却安静地像淑女一样,她连忙说,我…我只是路过。说完便准备离开。
  我赶紧说了一句“木心,等等”。
  我话音一落秋欣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就大步大步离开了。
  “木夕,我不小心把手跌伤了,秋老师来给我包扎。”秋欣一走,我把木夕拉过来坐下对她说。
  他赶忙把我的手拿起来,放到眼前,怎么了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摇摇头说,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
  还皮外伤呢,都这么大人了,还能跌到,说完努起了小嘴。你这几天不要上班了,我给你请假,还有手不要着水,以免发炎。说完起身哼了一声走了。
  我摇摇头躺在床上,这个晚上,我失眠了。
  每个失眠的夜晚,月光总是特别光亮,是谁,在想起我了呢?
  两天后,秋欣约我一起吃饭。
  我一只都没敢想,秋欣会约我。
  他在楼下等了很久。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木夕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了,或许现在的她更想骂我,我在宿舍来回走,不知道该不该去见她。
  最后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慢吞吞地挪着步子下了楼。他很有的样子,靠在墙边等我,还冲着我微笑。
  我愿意放下仇恨,可是能给你幸福吗?
  眼前的这一切,是属于我的幸福吗?
  饭后,歌厅。
  唱了几首歌之后她坐到我的身边,对我说,你也点一首唱吧?然后将她手里的麦克风递给了我。
  我点了一首罗志祥的《灰色空间》我专注地唱着,但是我知道我走音了,因为我真的很紧张。
  在我很入戏地唱到一半的时候,她却抱住了我。
  萧洋,我喜欢你。
  我唰地心扑通扑通地跳,感觉脸滚烫,但我却没有闪躲,连我自己都感觉到意外。我没敢看她,继续唱着:
  原来不是白就是黑
  只不过是天真的以为
  要醉得清醒要无辜的犯罪
  现实的世界只有灰
  坚强得太久好疲惫
  想抱爱的人沉沉的睡
  卷来的风暴凶猛里有种美
  死了心痛就没感觉
  灰色空间我是谁
  记不得幸福是什么滋味
  无路可退你是谁
  怎么为我流泪
  梦见发着光的草原
  一身伤回到很久以前
  我选择不恨带着平静走远
  醒来后夜还是长夜
  紧抱着我流泪
  我说,别这样,我喜欢木夕!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曾经一直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情,那些沉重,那些无法讲述的悲伤和难过。可是,我要如何在浅薄的纸上勾画出我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我要如何让你明白呢?
  是梦一场也好,是幸福也好,我一定要走到最后,不管多累,不管多疼。
  第11章
  我终于开始明白,原来过去那些耿耿于怀的伤痕是可以被幸福替代的。
  天空下着冰凉的雨。我向秋欣请了假没去上班,秋欣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推辞手家里有点事,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木夕在超市扫回了一大堆零食回来,她拎到我面前说,洋,HappyBirthday,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说完她将礼物放在我面前,继续说,记得要好好享受。
  木夕说,我下班后来找你。
  然后,一脸坏笑的关门离去。
  突然想到,我是不是该告诉秋昕我的生日呢?不过想想算了,我和她什么都不算!
  我在宿舍待了一整天,应该说是睡了一整天。
  时间走到晚上22点5分。
  我心想,二十岁岁的生日就这样过了吗?突然间就强烈地想起了奶奶。
  奶奶,你有想我吗?我好想你。
  电话的响声阻挡了我的思绪,是木夕电话。
  我接起电话,没说话。
  木夕语气似乎是兴高采烈的,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我下班了
  在宿舍呢。我说。
  今天是你生日啊!为什么待家呢?她又似乎像是明知故问。
  我想安静,所以待家里。
  哦。那你现在出来吧。
  我重复地看了看时间,现在吗?
  嗯。她说,北海公园见。
  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她就收线了。
  是不是他早就已经看穿我一定会赴约呢?我心想,萧洋呀萧洋,你也已经被爱情冲昏头了。
  我按照木夕说的来到位于市区的北海公园。
  夜已经黑得让人不能呼吸,公园里更是黑得让人感觉到窒息,路灯一盏都没有。
  湖水拍打堤岸的声音一阵阵地传近我的耳朵,这能让我感觉到恐惧。在我拨通木夕的电话然后一直无法接通的时候,这种强烈的恐惧更是占据了我整个身体。
  我看到远方有一处荧荧闪闪,水的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心想到离开,却还没见到木夕。
  我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朝发光的方向走去。
  我是害怕的,我不知道一直一直梦到的那些鬼灵会不会真的在现实中让我遇见。
  我并不期待这样的过程,对我而言现状就是一种煎熬。
  我走到湖边,黑暗让我看不到湖的对面,这给了我更大的想象空间,好像这个湖就像无边无际的海。
  湖中间立着灯塔,灯塔就只有一盏吊灯摇摇晃晃。我再次拨通了木夕的电话但依然没法接通,我抽身准备离开。结果一个身影闪过让我吓一跳,我的心跳不断加快,似乎我已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想恐惧是足以令一个人死去。
  曾经的那个场景似乎再一次浮现在我面前,那些片段像电影一样从我脑子里闪过。李星?他回来找我了吗?我甩甩头呢喃着,见鬼,怎么自己吓自己呢?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迈开脚步准备走。可马上一个黑影蹦在我的面前。
  顿时间整个湖面反射的灯光,天空被染得似白天一样。我看到站在我面前的是木夕,此刻的我不知道是应该害怕还是应该开心,但恐惧还是没有散去。
  我牵着她走到湖的最边上,在通明的灯火下我看到了湖的对岸,湖好大好漂亮,我时不时看着木夕,她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我这一刻的幸福跟刚发生的事情形成了对比。我双手交叉在胸前,暗暗地许愿,我希望时间能够停留住。
  木夕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问我,说,怎么样?喜欢吗?
  我瞪大眼睛使劲地点点头,问,准备了一天了?
  他看了我一眼,只是笑了笑点点头没说话。
  我在她的眼睛看到了从没有过的光亮,我想,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萧洋,跟我来。
  沉浸在幸福中的我被木夕唤醒过来,她带我围绕着湖走了几步,然后她带我上了一艘小木船。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
  在船上她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个很大的蛋糕,然后看着我说,生日一年就一次,所以就是要过得与众不同。
  我看着她细致地将蜡烛插在蛋糕上,我有说不出的感动。这是我长这么大过的第一个有蛋糕的生日,以前我总是奢望。但现在我知道,原来奢望也是可以成真的。
  我们漂流在湖面上,在幸福中我们相互观望,彼此都没有太多的语言可以表达。
  有人告诉我,幸福是一种期许。有时候,幸福是不管怎么盼也盼不来的。而盼来了,也终究会像握在手心里那细腻的沙砾,慢慢流逝干净。现在我好像是幸福着的,我的幸福来了,可我是不是应该做好失去的准备呢?
  我知道,木夕就是上天派来守护我的天使,他总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给了我最的幸福。
  我和木夕拥抱在了一起。
  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同事都已经进入深深的睡眠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起来都没有睡去。
  早上刚准备爬起床我的电话就响了,我看到是陌生电话便接了起来。是她,小四。她是不是又想来打破我宁静的生活了呢?
  接通电话后我没说话,一直都是她在讲个不停。
  她天翻地覆地说了一堆话之后突然给我嘣出了一句让我始料末及的话。她呢喃着说,洋,奶奶走了。
  我听出了她话的意思,我只是想更进一步地确定,可是答案永远都是那么残酷的。我故作镇静地问,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她又再次地重复,洋,奶奶过世了。听完她的话我霎时间崩溃了,我有说不出的难过,天啊!这算什么?
  是的,我想我疯了。我的幸福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原来连上天都看不惯我幸福,我的这点奢望,是卑微不可见的怜惜。如果每一个微笑背后都需要我流一次眼泪的话,我求上天别给我幸福,别让我有幸福,好吗?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都没流出来,脑子一片接一片空白。木夕从走过来,她正看着我,原来她已经看着我很久了!看到她眸子闪亮,我吓得身子拼命往后挪,直到撞到衣柜上。她好像也被吓到了,她轻轻地走到我身边,蹲下拿走了我手里的电话,然后轻轻地在我耳边问,洋,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听到木夕的话我的眼泪就一下子就跑出来,它们死命得往外流,掉在木夕的手臂上,掉在地板上,慢慢地滩开来。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跟木夕从头说起,那么多的事情,那么沉重的滋味,我不能确定木夕是不是能替我分担,分担我对奶奶的感情,分担奶奶离开的这件事,分担我憎恨了十几年的妈妈,分担我坎坷的生活,分担属于我的一切的一切。
  我开始越哭越大声,木夕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轻轻地说,洋,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呢?我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
  我开始失常,这是我所能意识到的。我疯狂地叫出了声音,叫着喊着奶奶。
  木夕使劲地扶我起来,我全身无力地就像要粉碎掉一样。木夕终究还是一样哭了出来,我知道我吓到她,是我吓到她了。
  她使劲得搀起我,可她的脚一滑却松开了我的手,我是真的想支撑住的,可我真的站不住,最终我整个身体还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我的头撞上了衣柜的直角,鲜血慢慢得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流,流到了地上,迅速地跟眼泪混成一滩水。
  冬季的天空安静而寂寥,木夕爬过来从我后面轻轻地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疼,我依然只是想摆脱。血依然不断地流,眼泪依然不断地流,流在木夕的身上,衣服上,渐渐地我的眼睛开始很疲倦,鲜血流在我的脸上,黏得我睁不开眼睛。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就这样死去,真的很想。
  哭声参杂的声音引来了宿舍楼的一大群人围观,各个宿舍的人都纷纷过来看热闹,人群中我模糊地看到王青好像在对我笑着,看到那一张张可怕的微笑着的脸,看到秋欣挤过人群向我跑过来,然后我眼前一黑就再也看见听不见了。
  醒过来后我发现我躺在病床上,头很疼,可是心更疼。
  木夕看到我醒过来涮地眼泪就掉下来,他不断重复地喃喃说着,洋。洋,你醒了呀!你.醒了呀!
  我看着他的衣服上已经干掉了的血渍还有他没有血色的脸,心像刺扎的一样疼,我的眼泪也轻轻掉下来,掉在被子上。纯白的被子上马上多了许多灰色的圆点。我无力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木夕的头发,我说,木夕,我现在难受地就要死去了,你就成全我好不好?好不好?
  木夕直视着我,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外淌。我看到了她的难受,她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秋欣来过了!她说,公司很多事,她把你送来就走了!
  我不想想这些事情!
  我感觉到很累很疲惫。
  奶奶,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我又再次地失去了自觉。
  原来活在黑暗中是没有难过和疼痛的,所有一切我都不会看见,黑暗中没有战争,没有失去,没有时间,没有生命。漫长的时光在这黑暗里像是一条无法跨渡的河流,我的那些悲伤都停在了河流中间。我以为我的难过可以被河流冲走,可当我的难过流到了河的,却堆积成山,干枯中再也消散不去。
  我知道,我本就是一个应该活在黑暗中独自难过的孩子,我本就不配拥有什么幸福。
  在病床上我躺了整整一个多月,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也不清楚我活着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只是我每一次睁开眼都看见了木夕,她慢慢消瘦的脸,看得让我心更加疼,我觉得不能丢下他,我真的不能。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但我比任何人都喜欢回首自己来时的路,我不但的回首,伫足,观望。那些伤害,疼痛,那些快乐,幸福,我都应该怎么去割舍?可是我爱的人却仍下我轰轰烈烈的离去,我却还苟且地活着,我这样卑尊的生命,还活着。
  我一直记得,就在我想放弃这个世界放弃生命的时候,木夕告诉我说,洋,你怎么能想丢下我?你要知道,死去的人带给活着的人,只有。
  听他说完这句话,我就哭了,我想起了奶奶,奶奶,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我总是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聆听着花开与黑夜的繁华。而我的心,就是一个温暖又潮湿的地方,适合任何东西生长,包括难过,还有过去受过的伤。
  第12章
  我就这样疼痛地度过两个季节,在这个秋天里整个天空总是红彤彤的一片,像血流不止一样把整个天空都染红了。
  我没有再去工作了,王韵落告诉我,只要她在公司,让我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在一定程度上我是很感激她的,但是我真的需要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和空间。
  我在市区租下一间房子,开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我换了号码,只告诉了木夕一个人。我让木夕别跟任何人说,包括秋欣,她答应了。
  我每天看着这个城市亮起来又黑下去,也似乎开始习惯了这种规律。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接受了奶奶离开的这个事实,但是有些事不得不接受。
  最近我经常头疼,经常会将一些发生不久的事情忘记,但和奶奶在一起的那些年发生的那些事,对我来说好像是越来越清晰,就像留在脑子里一个深深的烙印。木夕告诉我是因为我压力太大了。
  我开始上网,聊QQ。漫无天际的遨游网海!
  网名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人的。
  于是。我给自己起了网名。
  飘渺。
  是啊,白昼交替。自己又将飘到哪里去?
  有一天木夕突然来找我,她告诉我,她也把工作辞掉了,再没多久她也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我们是睡着同一张床,中间却是隔着一片海。
  有一天晚上,我醒过来发现木夕没在床上。我走出大厅才发现厕所的灯亮着,我听见很低沉的哭泣声,我走近发现是木夕,她在哭。
  我知道,她比我更累。
  我知道,是我连累了她。
  我知道,我就像个累赘。
  我知道,我只会带给爱我的人痛苦。
  往后的日子我发现木夕经常半夜没在床上。
  这个早上木夕起来得很早,她叫醒我,让我陪他去登山。我们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那个人的身体被长长的运装车的大轮胎压过去,地上的落叶被鲜血染成了一朵朵红色的花,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瞬间消失了。
  木夕看见后拉着我离开了,可就在那一刻我感觉浑身无力,好像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我。
  就在这个夜里,我的头疼得受不了。我发现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每一次头疼,我都以为我自己会死掉。
  但每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依然活着,依然苟且地活着。
  我开始知道,我病了,我成了一个病孩子。
  终于我还是疼昏过去了。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木夕,她皱着眉头坐在我旁边,她总是这样不离不弃地陪在我的身边。
  她见我醒来就问我,怎么样了?
  我怎么了?我反问她。
  我早上想叫你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你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
  你自己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昏倒吗?
  我摇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好不好?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看着我,那是一种非常心痛和绝望的眼神。我知道,她到今天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带给她的,都是我害的。我就是个害人精。
  你是不是很恨我呀?我低声问她。
  没有。她坚定地回答。
  我的眼泪涮地流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睛和我的眼泪已经不听使唤了,总是会突然就流眼泪。
  曾经我对自己说过,如果我爱一个人,我可以为她舍弃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可现在我却发现,我最亲最爱的奶奶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却了对自己的承诺,我没有舍弃什么?包括我的生命。
  大厅的音乐依然没有停下来,为什么在伤感的时候听着不伤感的音乐,还是会觉得伤感呢?我靠着他的右边肩膀,慢慢地闭上眼睛睡去。
  第13章
  我安静地坐在医生办公室,空气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木夕没陪我来,这全都是在意料之外。为了我,她似乎变忙了。
  恍神间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他面对着我,没有表情,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坐下。
  他坐下后边翻阅着我的检查报告边问我,说,你是不是经常头疼,而且次数越来越多?
  是。我安静地说。
  最近经常忘记一些发生不久的事情?
  是。我说。
  有没有暴躁的心情,有没有很容易就生气?
  没有。我说。
  最近有没有觉得视力下降很快,有时候不由自主地流眼泪?
  有。我直直地看着医生说,但他似乎从一进来就没抬起过头看我。
  停顿了一会,他疑惑地看着我。又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的眼睛要保护好,不能太疲劳。
  明白。我说,医生,我有什么问题吗?
  听我说完话他好像沉默了,时间凝固成一粒水滴,慢慢向下滑落。
  他深深地吸口气说,据你报告显示,和我个人的猜测,你应该得了忆默瞬遗失症?
  忆默瞬遗失症?我疑惑地看着他眼也不眨,但我开始感觉,这病并不是我想像中那么简单。
  当然。医生打断我是思绪继续说,这还要等我们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总之从现在起你要每天每过四个小时就必须要让自己的眼睛闭上休息一会,不要想难过的事情,尽量不要流眼泪,按时吃药,没有营养的食物是最好别吃。知道吗?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个医生看上去很老。白头苍苍,但我还是满脑子疑问。他也似乎看出了我有疑问,于是又问我,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点点头说,你能告诉我什么叫“忆默瞬遗失症”吗?
  他看着我,好像吃力地在尝试着起什么,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说,正确来讲应该类似于“老年痴呆症”的病症。
  老…年?痴呆…症?这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个解释,不是吗?但医生的表情让我看不出他像在说一句玩笑话,我接着问他,说,医生,可能吗?我才二十岁?
  我话还没说完他却笑了,他笑着说,或许吧!这种病是新例,全世界最多找出百分之零零几得这病的人,但事非绝对。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只是想说,得这这种病的人,在肉体上的打击还没来之前精神上首先就会受到打击。以目前的医学还研究不出根治这病症的方法。虽然可以用药物,但也只是缓解症状,只是起到缓解的作用。而得了这种病的人,他的记忆会慢慢被吞噬,他会经常忘记一些刚做的事情,最近发生的事情,而年迈的事情,却依然能记得。
  我惊呆着看着医生,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理解这些语言。只是这会,我的头又开始感觉到疼了。
  我站起来正准备离开,他却叫住了我,递给了我一张名片,说,相信我说的,如果我上述的症状有出现,请打电话给我,好吗?我们需要对你再进一步检查。
  我乏力地看了看他,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医院后,那些刚刚说过的话却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是在担心,还是在绝望。
  一直,我都相信上天对我是公平的,到现在我也依然相信,医生也只是说“可能”不是吗?可能而已。
  上车后我进入了深深的沉思,回到家刚进门我看看见木夕正忙着做饭,很快她便不停地端出来各式各样的菜式,然后看到了我,笑了笑用和谐的的口气说,等会,马上就有得吃了!
  我在想,这个面前这么熟悉的女孩,我会不会终会有一天慢慢把他忘掉呢?
  我转身边走回房间边对木夕说,我不饿,想睡会。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用双手抓住我的胳膊,用血红的眼睛看着我,我心一疼,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面前的女孩变成如此无法自拔。
  我挣脱掉她的手,说,好吧!我吃一点。听我说完她笑了,像个小孩。
  我真的没感觉到饿,只是医生的话一直在脑子里回荡着。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是吗?然后低下头继续喝着米汤。
  我站起来看着她,她的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好像老了好几岁。于是我闭上眼睛不再看她,我怕再看她我眼泪会掉出来。
  我挪开椅子接着说,我想回房间睡会,感觉很累。
  我走回房轻轻带上门,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掉下来了,心生疼生疼的。我顺着门框瘫坐在地上,没敢哭出声音,我是怕被她听到,可是我却停不下来地抽泣。
  原来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一样痛苦。
  我并没有听医生劝告去做进一步检查,而我的头疼发作的次越来越多,记忆越来越模糊。我总是会忘记一些细节,像炉子上的锅烧了半天,开水烧干了,我打开才知道忘记了放米。我总是这样犯着相同的错误,然后事后才能吃力地想起一点。我开始相信医生对我说的话,也在开始担心,我承认我没办法接受这些事实。
  上天,是公平的吗?谁能告诉我答案。
  我脑子空空地在家看着电视,转了好几个台依然不能找到合适的。在正无聊的时候木夕就打进了我的电话,她让我在楼下等她。
  挂上电话之后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过了许久我才记起来刚才是木夕给我来过电话。
  我浑浑浊浊地赶紧穿上鞋跑下了楼。出了门我看见木夕坐在花坛边上。
  她见到我露出了笑容。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我,说,怎么了?不喜欢吗?
  没有。我说,你等很久了,是吗?
  说完他就拉着我上了车,上车后我闻到百合花的香味,意犹未尽。
  车子驶过立交桥,驶过人行道,驶过那些悲欢离合,我还在想着医生的话,车子却突然就停了下来。我看向车窗外,在面前是一间咖啡屋。
  木夕拉着我的手走进咖啡屋,这里的环境很优雅。但世界真的很小,我们才刚进大厅就碰到了王青,他看见我就藐视地笑了笑之后走开了,木夕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理那些人,走,我们找个好的位置。
  我确实没去理会那王青,只是我觉得我跟他之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我清楚的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会距离拉近,不可能会产生共同语言,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
  木夕牵着我的手一起走到靠着窗口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点了两杯咖啡。
  阳光,抚媚地让我懒懒地想睡。木夕去上洗手间,我低着头安静地喝着端手里的咖啡。恍神间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我抬头看,是王青。他站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近我身边的,我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我知道只要有这个男人在的地方,我就不能够安静下来。正如我想的一样,他用极其尖锐的声音对着我说,怎么?现在什么都靠木夕了?你怎么不害臊呢?一大老爷们。
  我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心里却感觉到无比疼痛。
  是不是也想把木夕也给害死呀?他说,还是准备让她去撞车呢?还是跳楼呀?
  他的话让我的呼吸变得仓促,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对我充满仇恨,他巴不得我就这样死在他面前。
  我一直以为一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是没有,我兜了一大圈,却终于又回到了原地。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
  我忍住不说,我知道,我不能跟他吵。但是他却越得寸进尺。
  我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我站起来对他说,你马上从我身边滚开。
  我话一出口王青似乎被吓到了,但我还没反应过来王青就顺手给了我一拳,啪地一声全咖啡厅的人都听到了。他还在那儿叫嚣着,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啦?害死了李星还不够,现在又想害谁?木夕吗?他的一拳狠狠的,迅速敏捷,我想躲但是来不及,就这样真真实实地挨了一拳,脸马上就感觉到肿痛起来了。
  我被那一拳打蒙了,半天立在原地没动静,其实我也习惯了,从来到这个城市后就习惯了。我的母亲小四,她都可以任意打我了,何况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王青?
  我什么都没说,慢慢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然后我转身准备离开。我收拾着心情,把那些对奶奶的爱都揉成团。
  但我刚转过身去的王青就猛地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一杯红酒迎面扑来。那些鲜红色的酒滴立刻沿着我的头发和我的脸往下淌,衣服部分被染成了淡红色,满屋子里的人都在看我,可我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心里难过得跟刀割似的。
  我抬起头,看到王青猥琐的表情,怒气大发,终于转身就冲了上去,一拳挥了出去,王青倒退了好几步才坐到地上。我挥起桌子上的咖啡杯瓶向他头上砸去,杯子应声一声裂开,他的头上也流出了红红的血液,整间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着看着我们,店员不敢阻止。我举起手中破碎的杯子正准备再次砸向他的头,木夕冲过来抱住了我,眼泪流在我的衣服上,她喃喃说着,洋,不要。
  我什么都没说,然后拉着木夕离开了。走的时候我看着王青,他瘫坐在桌子边愣眼地看着我,一片狼籍。
  木夕其实和我一样,我们是一样可怜。
  我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我知道这两天木夕一直守在门外,可我想安静。
  我是个黑暗里长大的孩子,注定比谁都要软弱。晚上我又发病了,头疼得像要爆炸一样。肚子空空的,我知道我已经两天多没吃饭了。
  最后我还是晕过去了,然后又被送进了医院。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木夕,我有些恍惚,以至于她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是很真切。我努力对着她笑了一下,说,夕,你说我是不是个累赘。
  她的眼睛变得亮亮地,然后对着我说,不是,你只是还没走出来你给自己画的那个圈。
  而且,还给爱我疼我的人也画上了圈。我接住他的话。
  木夕靠近我的脸,他的眼里含着泪水,然后用把脸贴到我的胸膛上,温柔地说,全世界的人都不疼你,没事,还有我在。
  夕…对…对不起。我的眼泪慢慢地掉了下来。
  别说对不起。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掉到我手背上,我们之间,永远都用不着说对不起。她抱着我说。
  中午,我和木夕一起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看着他禁不住地问自己,这张腼腆的脸后面,藏着多少我带给她的伤悲呢?
  木夕看得我入神,便将一块肉夹到我碗里,边问,怎么了?
  我回过神说,没,没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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