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 就听见很高的宝宝睡觉呼吸声很重,还是手机想的怎么回事?

副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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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呼吸有声音怎么回事
状态:就诊前
希望提供的帮助:
不发烧就可能是肺炎吗?
吃药后出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严重吗
所就诊医院科室:
当地中小医院
用药情况:
药物名称:复方氢溴酸右美沙芬糖浆磷酸奥司他韦颗粒小儿肺咳颗粒还有一种西药不知名字
服用说明:复方氢溴酸右美沙芬糖浆3ML/4H 磷酸奥司他韦颗粒2/3包/8H小儿肺咳颗粒半包/4H
另一种也是半片/4H
药物吃了偶尔咳嗽,也有精神了,尿次数很少,呼吸声音由鸣声改为嘶嘶声,右胸部也有声音出现
检查资料:
&副主任医师
1、很多肺炎是不发烧的,比如大部分的病毒性肺炎、衣原体肺炎、吸入性肺炎等。2、你孩子胸前听到呼呼声,结合胸片显示,可以推测患有病毒性肺炎。3、如果没有呼吸困难、精神好、吃睡也好,就提示不重,反之出现呼吸困难、拒食呕吐神软,提示病情重需要住院治疗。
状态:就诊前
真情寄语:
感谢您的无私帮助!
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温医大附二院下周一睡眠日活动
下周一是世界睡眠日,温医大附二院(温医大育英儿童医院)将举行大型的睡眠科普讲座与义诊。
讲座主题:《睡眠日由来和睡眠常见病介绍》,主讲:蔡晓红教授;《睡个好觉,清醒生活》,主讲:苏苗赏副主任医师;《睡眠监测流程及注意事项》,主讲:俞晨艺医师。
义诊专家:包括蔡晓红、郑国庆、苏苗赏、黄赛瑜、夏晓东等医生。
讲座时间:3月21日8:30~9:30
义诊时间:3月21日9:30~11:00
义诊地点:温医大育英儿童医院内
讲座地点:温医大育英儿童医院三楼报告厅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3月21日上午温医大附二院(育英儿童医院)世界睡眠日活动,设睡眠专题科普讲座和有奖竞答,欢迎各位家长(或携带孩子)前来咨询睡眠相关问题,若有其他医学问题也可以一起前来咨询问诊哦!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副主任医师
请尽快填表,我需要了解你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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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各位家长您好,温医大育英儿童医院第三期育英健康育儿培训班(学龄班)第三次授课时间定于8月7日(周日)下午2时正在育英儿童医院(学院西路109号)6栋4楼报告厅(东边北走廊)举行。本次授课内容为《让孩子睡得更好~关注儿童睡眠障碍》主讲老师:儿童呼吸科苏苗赏副主任医师、博士。《预防青少年脊柱侧凸-大雄的故事》主讲老师:脊柱外科吴爱悯医师。您安排好时间准时参加或安排其他家人替代参加。感谢您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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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亲爱的患者家属您好,我是好大夫在线医生苏苗赏,我已经开通好大夫在线看病功能,可以为您在线开具处方,近期不便就诊的可以在线申请,节约您的时间和不必要的开支,具体操作如下:1.点击好大夫客户端“搜索苏苗赏医生-在线看病-立即就诊-提交病情描述和相关检查单;2.微信报道过的可进入好大夫公众号选择“咨询医生-选择苏苗赏医生-在线复诊-在线看病”。在此送上我最真诚的祝福,祝您早日康复!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你好!我是苏苗赏医生,今天是冬至,在这里祝你节日快乐,吉祥安康,今天记得吃汤圆哦!下周会有冷空气降温,注意添加衣物,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这里留言,我会尽量回复。如有病情紧急,务必来医院及时就医。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新的一年,祝所有的小朋友健康喜乐!不求成名成家,但求快乐成长。也希望苏叔叔能用我的学识和爱心安抚孩子们,给孩子们最少的药物干预,最有效的医学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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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除夕到,过年好!苏医生携全家祝大家鸡年吉祥高照,开开心心活到老![爱情][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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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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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各位宝爸宝妈你们好!医学上讲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回去的看护及调养非常重要, 如果孩子的情况想得到我的长期指导或者近期向我咨询的内容较多,可以选择我的家庭医生服务,家庭医生服务无咨询次数的限制,沟通更充分,费用也更经济。如果不会操作可拨打,我的助理会帮助您!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各位患友您好,端午马上来临,祝福您和您的家人端午安康!端午假期是旅游高峰期,大家出游一定要注意安全!放假期间我在好大夫的咨询依旧畅通,为孩子的健康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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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通知:各位宝爸宝妈你们好!医学上讲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回去的看护及调养非常重要, 如果孩子的情况想得到我的长期指导或者近期向我咨询的内容较多,建议可以选择我的家庭医生服务,家庭医生服务无咨询次数的限制,沟通更充分,费用也更经济。如果不会操作可拨打,由我的助理帮助您。如您不习惯这种方式,可照常带孩子来门诊找我就诊,祝孩子们早日康复,愿我的努力为孩子的健康护航!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副主任医师
苏苗赏大夫通知出停诊:门诊时间调整为:学院路院区儿童呼吸科:周二、四全天,周日下午。青田分院儿科:周一、五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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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名称:咳嗽,支原体104阳性&&
希望得到的帮助:该怎么治疗
病情描述:第一天,咳嗽流鼻涕流眼泪吃药未见效果,第二天,早上发烧38.吃药降温,下午又发烧,去卫生室看,拿药,贴宝宝贴,第三天凌晨发烧38.8,吃退烧药降温,下午发烧38.4,去卫生室查血支原体104阳性...
疾病名称:反复咳嗽&&
希望得到的帮助:CT检查两肺少许炎症,中药 西药 消炎药 都吃过 做过雾化 还是反复咳嗽 怎么办
病情描述:女宝 4周岁,天气变化就反复咳嗽 偶尔有痰,中药 西药 雾化 都试过 当时缓解 之后又反复,持续两年了,医院检查CT 结果 两肺有少许炎症,该怎么办?
疾病名称:反复咳嗽&&
希望得到的帮助:反复咳嗽,怎么治疗?吃什么药?怎么引起的?应该注意些什么?
病情描述:反复咳嗽,应该怎么治,吃什么药?严重的时候一晚上得咳嗽吐好几次,之前咳嗽一个多月最后输液才好的,从这以后,咳嗽几天吃点药好了,然后又咳嗽,反反复复都快3个月了,咳嗽严重时,一晚上根本...
疾病名称:肺炎&&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问孩子这种情况是需要住院输液治疗吗,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病情描述:孩子断断续续咳嗽一个月了,夜间睡着以后咳嗽的厉害,有呕吐!最近三天咳嗽的严重能持续半小时左右,去门诊听了听说是有轻微啰音,县医院医生建议住院输液治疗,孩子还比较容易出汗!手凉
疾病名称:轮状病毒&&肺炎&&
希望得到的帮助:如何控制病情
病情描述:先开始的肺炎,肺炎还没治好出现的轮状病毒,病情加重
疾病名称:咳嗽&&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否需要增加其他药物,会不会咳嗽厉害成肺炎
病情描述:孩子四天前流清鼻涕,紧接着咳嗽,这两天咳嗽加重,现在吃蒲地蓝
疾病名称:小儿支气管炎&&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否去门诊检查看看,找出原因,控制病情,
病情描述:出生到4个月感冒了一直到6个月才确诊为小儿支气管肺炎,从此以后宝宝一感冒就支管炎和扁桃发炎,嘴里起疱疹,也得过一次手足口病,主要每次感冒串联咳嗽咳都会吐,吃什么就会吐什么,喉咙不能受...
疾病名称:反复感冒咳嗽&&
希望得到的帮助:我们是浙江温岭的,想来杭州找您看看,您这个周日上班能加号吗?或者这个周日不行下周...
病情描述:一月底肺炎一次,以前没得过的。然后三月底一次支气管炎,温岭挂瓶一个星期还咳送温州附二医去,那次之后就一直有咳嗽,好的时候两三声,后来五月初的一次感冒,在5/4那天开始找中医调理,到今天...
疾病名称:反复呼吸道感染&&
希望得到的帮助:麻烦医生对后续用药情况进行指导,特别是告知阿奇霉素吃了三天后如还高热该如何处理?...
病情描述:孩子从十月初开始断断续续咳嗽,喉咙有痰,十月20号左右吃过三天阿奇加一周雾化后好转。停药后偶尔咳嗽,上周日11月19日上午突然开始发烧,咳嗽症状不明显,鼻子堵,大便干燥,周日白天和晚上共...
疾病名称:感觉呼吸 呼哧呼哧的 &&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医生给我一些治疗上的建议
病情描述:自从一次感冒好过之后 就感觉呼吸就呼呼的 像有痰
疾病名称:咳嗽,新生儿,今天下午有点频繁&&
希望得到的帮助:怎么处理比较好?
病情描述:今天打了疫苗,不知道与这咳嗽有没有关系,还是感冒了?前面偶尔有点咳嗽,今天下午有点频繁
疾病名称:反反复复咳嗽流鼻涕&&
希望得到的帮助:感冒咳嗽一直不好,麻烦帮忙看一下,谢谢!
病情描述:卓主任,小孩3岁多,从9月份开始一直反复感冒咳嗽,一直看不好,这几天又严重起来,今天有点低烧,一直挂不到您的号,不知道今天您是否有在医院,能带过去给您看一下吗?感谢!
疾病名称:肺炎 咳嗽 发烧&&
希望得到的帮助:如何控制 怎么办 能否住院
病情描述:国庆节过后一直小咳 只是夜里咳嗽 也没吃任何药 就多喝水 喝梨水 然后经过半个月反复不见好 开始吃几天鲜竹沥 然后又吃了几天消炎药富露施 13号晚上发烧38.5去三中心医院输液3天还发烧 16号开始...
疾病名称:小孩支原体感染最多能吃几个疗程阿奇&&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按医生说的吃阿奇吃三停四,已吃了4个星期了,早晨还是咳,求医生帮助
病情描述:感冒引起来的咳嗽,每天早晨起床都会咳嗽一阵,白天不怎么咳。
疾病名称:过敏性支气管炎&&
希望得到的帮助:抽血报告中怎么看得出是什么引起的,是过敏还是细菌感染还是支原体感染,怎么判断?
病情描述:小儿过敏性咳嗽,遗传过敏体质,患病时又身体过敏红疹,住院输液5天后好了出院几天又复发,抽血报告中怎么看得出是什么引起的,是过敏还是细菌感染还是支原体感染,想知道怎么判断引起的原因
疾病名称:支气管炎&&
希望得到的帮助:这是什么病啊
病情描述:晚上咳嗽厉害 ,白天能轻一点 住院输液一个礼拜了痰少了还是咳嗽,咳嗽了一个月
一开始的时候就吃百蕊颗粒,吃几天就是晚上咳嗽一声,过了一个礼拜咳嗽厉害吃阿奇做雾化有俩三天不见好(布地奈德...
疾病名称:流鼻涕&&
希望得到的帮助:用药治疗,是否可以雾化
病情描述:流鼻涕,有痰,有点点咳嗽,吃辅食打干呕,做了2次雾化
疾病名称:小孩皮肤黄&&
希望得到的帮助:怎么治疗
病情描述:两年前有过肺炎支原体阳性,吃过药不咳嗽就没检查
疾病名称:老咳嗽,是不是过敏性咳嗽?都什么症状算?&&
希望得到的帮助:需要吃药检查吗
病情描述:就是咳嗽老不好,不是一天老是咳嗽,就是一天咳嗽三四声咳嗽劲特别大,咳嗽的时候嗓子会疼不咳嗽就不疼,是过敏性咳嗽吗?
疾病名称:感冒,气踹得很凶&&
希望得到的帮助:需要挂什么科室
病情描述:只要一感冒了就气踹得很凶,跑久了也会很凶
投诉类型:
投诉说明:(200个汉字以内)
苏苗赏大夫的信息
小儿肺炎、支气管炎及毛细支气管炎、慢性咳嗽、支气管哮喘、肺结核、鼾症及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等呼吸...
苏苗赏,男,医学博士,温医大附二院儿童呼吸科副主任医师,青田分院儿科执行主任,温州市551人才,香港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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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呼吸科可通话专家
小儿呼吸科
副主任医师
小儿呼吸科
山东省立医院
小儿呼吸科
西安儿童医院
重庆儿童医院
副主任医师
南京市儿童医院
副主任医师
山西省儿童医院(山西省妇幼保健院)阅读《译林(2014年4期)》 - 免费试读 - 手机阅读 -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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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自从两个月前遇见乔伊后,凯瑟琳的时间似乎变得不够用了,收入也随之减少;但是今天为等两位大学同学共进午餐,她却站在临海的常春藤饭店外面的人行道上浪费了将近20分钟的时间。凯特琳·雷恩斯和梅根·斯泰尔斯是一块儿来的,开着凯特琳的奔驰车。凯瑟琳认为这并不是一款真正的奔驰,车身不比本田汽车大,只是带有奔驰标志:直径约5英寸的铬合金圆环内有一个三叉戟。  看到她俩一起过来,凯瑟琳的心情变得很糟糕。她是独自开车从西米谷市赶来的,而她俩却结伴而来,这意味着她俩已经先于她共度了一段时间,分享了一些信息,之后在回去的路上还有机会议论她,或者在和她分别后继续一起消磨掉这个下午剩余的时光。  有些人会出于喜欢或欣赏对方的优秀品质而成为朋友,她们却不是。她们三个曾经都是魅力十足的女孩——其中两位很“火辣”,这是那时候她们校园里流行的黑话。凯特琳是一个苏格兰-爱尔兰裔姑娘,有着乌黑闪亮的秀发、蓝色的眼眸、丰满的乳房和天真无邪的笑容。梅根则是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郎,天生丽质,因此她俩曾经都是红得发紫的尤物。但凯瑟琳不属于这类女孩,她的头发是金红色的,容貌秀丽但并不光彩照人,眼眸淡褐,而非蓝色。她们在高中时都学习了参加高考的必修课程,以优异成绩顺利通过了大学入学考试,获得了大学入学资格。  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她们学习的是一些名称十分响亮的专业,这些专业既高深艰涩,又有教化意义,但并不是为未来拥有谋生之能开设的。她们在新生宿舍里相识,然后一起被选中在一个女生联谊会上宣誓,这个团体里全是拥有相似抱负和局限性的年轻姑娘。她们的友谊取决于当时的情境,即她们各自在那个地方注定扮演的角色,此后的三年多里,她们是相互竞争的对手。  竞争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你进了一所大学的某个专业,就会有一个平均成绩点数,不管你想不想要它。拒绝泄露你的分数就等于承认它比别人的低。当你参加派对或大学里的社交活动时,你会一眼看出谁最受异性青睐,谁是第二选择,谁只能留给那些个子最矮或身材过胖的男生。这种原始形态的残酷竞争真是令人痛苦。男人单纯依据女人的床上潜力进行选择。尽管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们选择时的态度绝对真诚。一般来说,等到男生要靠近女生的时候,他们往往是喝多了。他们甄别不出细微差异,他们四处寻找,跟着感觉走,要么要,要么不要。  在这场竞争中,凯瑟琳屈指可数的几次胜利归因于一种不同寻常的特殊机遇。梅根·斯泰尔斯,那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郎,实际净身高超过6英尺,这样的女生令很多个头偏矮,甚至中等身高的男生望而却步。她是一枚光彩夺目的“金质奖牌”,只有具备足够自信心的男生才相信自己能够让她产生兴趣。因此在有些晚会上她只能无聊地站着,目光偷偷越过那些“不太合格的追求者”的头顶,期盼着某个身高合适的男生出现在视野里。  凯特琳同样也有孤独的夜晚。她有一副大嗓门和更加高亢的笑声,因此有几次,每当有男士正要被她那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和诱人的身材吸引过去时,他们却因为耳朵受不了那种噪音而中途撤退。  一般来说,在这场竞争中,凯瑟琳在平均成绩点数和学术表现的较量中是赢家,但是在社交活动和男女交往中会输掉。梅根和凯特琳的一起出现让她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失望,她真后悔自己没有以忙为借口推掉这顿午餐。  当她们让泊车员把那辆紧凑型的奔驰车停放好,凯特琳将行驶证塞进钱包后,凯瑟琳冲她们招呼道:“嘿!”  “你早就来了吧?”这句问话比迟到更糟,表明凯特琳明明知道自己来迟了,却不打算道歉。  “没有多长时间,”凯瑟琳说,“我刚好是在12点半到的。”“12点半”是她们约定的见面时间,也就是她们都承诺到达这里的时间。  凯特琳和梅根靠近她,给了她几个飞吻。凯瑟琳希望自己身上的香水味以及头发闻起来和她们的一样好闻,但她不能确定她们是怎么想的。  “天哪,凯茜,”梅根说,“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至少两年了吧。”  “至少两年了。”凯瑟琳说。七年前她刚踏进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时,没有人允许她用除“凯茜”以外的其他名字。她曾暗下决心要成为“凯瑟琳”,但是她的朋友们,那帮所谓的姐妹们都拒绝这个名字,她们根本不尊重甚至不承认她的更名,对此她一直很恼火。她确信这是竞争者要打败对手所使用的一种策略。在所有的集体照上,她的名字都是凯茜·汉密尔顿。如果要编制一份花名册或列一个名单,她的某位好事的朋友会改动她的名字,让她成为“凯茜”。有一阵子,当他们这么称呼她的时候,她总是要纠正:“实际上我的名字叫凯瑟琳。”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对此已经不在意了,正如对她们不在意一样。于是她说:“咱们进去吧!”  她以手撑门,让两个同伴先进去。有一会儿,她希望她们能够在领班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快——对她们迟到半小时表示不满。但是没有,只要她们看上去心安理得,她们就被允许为所欲为。领班满面笑容地把她们带到一张临窗的桌子前,在这里她们可以欣赏街对面的海景,其他客人也可以欣赏她们。  在饭店温馨愉快的氛围里,她们坐下来,点了饭店的招牌海味——蟹糕、鳎目鱼和箭鱼。她们小口品尝着,就像上大学时那样,吃得小心翼翼,不要面包,沙拉里也不放调味品。她们喝的是不加糖的冰茶。极少量的咖啡因有助于燃烧脂肪,而冰镇饮料可以使身体消耗热量。  凯特琳说:“毕业快四年了,我们终于又聚到一起了,离了婚,又成了单身。”  凯瑟琳一直未婚,但是她觉得没有必要纠正凯特琳的话。  “我想你俩肯定是最早完成这两件大事的。”  梅根狡黠地看了一眼凯特琳,“我认为第一个完成这两件大事的人非你莫属。”  凯特琳轻轻拍打了一下梅根的手臂,“我希望你这是在表扬我。”  凯瑟琳问:“你在电影工作室的工作还好吗?”  凯特琳说:“我又换了两份工作。两年前全世界的人都被解雇了,不仅仅是我。我想如果电影工作室的工作如此不稳定,那它就不适合我。虽然报酬低得可怜,但我工作起来却很卖力,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甚至很快会得到提拔。另外这份工作也缺少乐趣,总是‘给某某人打个电话’或者‘把这个消息发给某某人’。”  “你现在做什么?”  “我打算读工商管理硕士。”  “噢。”凯瑟琳点点头,好像认为凯特琳这样做是明智之举,尽管她心里压根儿不这么想。“你呢,梅根?”  “我正在筹备开一家公司。”  “什么样的公司?”  “时装。我发现一个商机,在市中心低价加工一些成衣,这样我就可以干自己的老本行。到春天时应该可以准备好。”  更多具体但并不存在的计划。她们的计划总是很具体,但是并不真实,因为她们已经学会用这种方式撒谎了。凯瑟琳知道如果她进一步追问细节,只要她愿意听,她们能编造无数谎言。  梅根把话题转移到凯瑟琳身上,“你呢?还在上学吗?”  “不,我现在给一位律师当助手,他的客户都是商人。这份工作枯燥极了,没有离婚案中常见的有趣细节,也缺乏犯罪案件中的紧张刺激。只是公司之间的合同——一式四份,签上名字,然后归入客户档案。”  “哦,天哪,凯茜,真可怜。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  “我找了一年多的工作,结果一无所获。我需要一份工作,别无选择,我要付房租,要养活自己,要既能支付日常花销又能有所节余。”凯瑟琳说到这里笑起来,“但还不至于像进了监狱一样。最艰难的时刻就要熬过去了。合同到期后,我再找别的工作。”  梅根和凯特琳彼此对看了一眼,齐声说:“祝你好运。”  凯瑟琳能看出来她们认为她犯了一个错误。当一名失业的时装顾问或一个徒有虚名的老板比当一名秘书好。做一个永远没有工作机会的自命不凡的人比放弃幻想——架子——那种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良好感觉要好。她能看出她们在心里把她的层次降低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梅根和凯特琳一直在谈论“失去”丈夫一事。凯瑟琳知道她们这也是在说谎,就像她们说的大多数话一样。女人不会“失去”丈夫,而是把他们甩掉。只是后来她们才会意识到她们做的事情,到那时有些女人会后悔。她们后悔的是失去了一座靠山,但这并非她们的感觉。她们感到失去的是一个可以任由她们为所欲为,而且不会带来任何后果的世界。  凯特琳得意地称自己是一个“被宠坏的婊子”,她还曾经拥有一件用金属亮片镶着这个称号的T恤衫。凯瑟琳想知道如果看到一个男人T恤衫上标着“不堪重负的驴子”,凯特琳会有何感想。很显然,她们都是在大约一年后对丈夫失去了性趣,正如凯特琳说的,“不再表现得像一个小情妇。”因此丈夫们只好离开她们,另找他人。凯特琳杜撰了一个关于男人如何自私、如何见异思迁的故事。  凯瑟琳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发生过。这种事也许发生过,但是从来没有发生在她认识的人身上。遭遇这种不幸的女人只是像关闭水龙头一样关上了她们爱的阀门。她们把自己奉献给了房子、孩子、朋友和社交活动,尽管她们既不打扫也不整理房间,一天中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也仅仅几个小时。有时候她们也拥有某种事业,做些适合女人们做的小生意,但是通常情况下没有。她们不再关心丈夫,因此就会“失去”他们。  凯瑟琳不担心梅根和凯特琳。她们会找更多的丈夫。她们已经知道可以通过离婚捞一笔钱,结婚后离得越快,钱来得越容易。如果婚姻的解体来得确实很快,就不会有感情投资上的损失,而她们的资产——光滑的皮肤、浓密的头发、苗条的身材,几乎不会贬值。  凯瑟琳接过账单。一开始这个举动引起了几句温和而无力的抗议,继而变成缺乏热情的感谢。凯瑟琳这么做是因为她从她们的闲聊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看出了她们手头很紧。她自己也曾经说过凯特琳说的话:“我太忙,没有时间工作。”这意味着她找不到一份工作。而梅根的“我的前夫总是推迟付抚养费”意味着不仅仅是推迟。凯瑟琳已经不介意那么多了,因此也不再为她们撒谎而心生不快。  在她所从事的行业里,凯瑟琳经常听到此类借口。当一个理应承担供养义务的人停止这种行为时,几乎没有一个女孩子不会为此而喋喋不休地抱怨。  凯瑟琳和梅根、凯特琳一起走出饭店,像以往那样相互交换了拥抱和轻吻,这是她们在大学一年级时就养成的习惯。凯瑟琳非常清楚她们三个站在饭店门前洒满阳光的人行道上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三个精致、优雅、正值生命最美时光的年轻女人形成了街边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个是金色头发,一个是金红色头发,还有一个是黑发。  泊车员把那辆紧凑型奔驰从停车位开出来,两个女伴上车后,凯瑟琳和她们挥手告别。看着她们沿着海滨大道绝尘而去,她想为什么洛杉矶没有人把海洋和陆地相接的地方称为“海岸”。然后,甚至没有下意识地朝她们离去的方向看一眼,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决定今后再也不会和这两个女人见面了。她曾经想了解的关于她们的一切早在毕业前就了解了。现在,四年之后她们还和从前一样,永远都一样。  没有理由再见她们。凯瑟琳把停车收据递给泊车员,他跑过去把她的车开了出来,是一辆光洁可鉴的黑色奔驰S600。多亏她来得早,她们没能见到她的车,凯瑟琳为此感到高兴。因为她们是梅根和凯特琳,她们总是想当然地认为她应该按时到,开着一辆破日产什么的,而不是一辆价钱是凯特琳那辆小奔五倍的大奔。正当泊车员停下汽车打开车门下来时,凯瑟琳听到了一阵警笛声。她听了听,发现警笛声渐渐远去了。  凯瑟琳沿着海滨大道向蒙大拿州的边界开去,准备返回洛杉矶西部。这顿午饭吃得时间很长,等她赶到家时肯定要过3点了,这样一来只有到4点她才能开始工作。她拿起手机开始接听留言。  第一条留言的大致内容是“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她听出了留言者的声音,是比利还是鲍比?反正是类似的名字。这个男人很随和,有几分魅力。她到家后会给他回电。还有一条留言是“我在看到了你的照片,想给你打电话,看看我们能不能做一桩交易”。不,凯瑟琳想,如果你看了广告,你就看了价格,没有什么好谈的。她接着往下听。“你好,我是乔治,稍后我再给你打电话约定见面时间。”乔治60多岁,比凯瑟琳的父亲还大,但他是那种能让女孩们有钱花的常客。乔治是个鳏夫,对他的亡妻有很深的感情,也懂得如何爱女人。年长者往往温柔体贴,耐心十足,很容易满足,何况乔治每次都很慷慨。  凯瑟琳把车开进一条私人车道,沉重的铁门升起后,她把车子开进院子,按一下开关,铁门随即关上。她把汽车开进自己的停车位,下了车,穿过内门,走进一楼大厅。虽然她穿着高跟鞋,但踩在大厅厚厚的地毯上,也发不出咚咚的脚步声。她上了电梯,直达自己的公寓。  凯瑟琳走进房间时,能感觉到他在她的卧室里,尽管他很安静。好像是感觉到有人开门时他才停止了动作,侧耳倾听,以确保来人是凯瑟琳。“嘿!”凯瑟琳说,走进卧室。  他笑着回了句“嘿”,笑容很灿烂——充满孩子气,毫无戒备之心,然而他那双又大又好看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狡黠神情,表明他是一个真正的坏男孩。这种神情让她想扑向他。凯瑟琳走到他身边,看到床边放着一只半开的健身包,里面装着他叠好的衣服。  “你要走吗?”  “我想我已经占了你太多的便宜。谢谢你,凯瑟琳,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容忍。”  “同时也感谢我对你发火?”  他又笑了,“也是。不,那要特别感谢。”  凯瑟琳走近一步,“我忘了告诉你,指针一直在走,你欠我7万朵玫瑰。哈哈,开个玩笑。”  “要是我有那么多钱,我情愿都给你。”他在床边坐下来,把其余的物品装进健身包里。  “你找到公寓了吗?”  “我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搬出去,”他说,“我最终同意接受了菲尼克斯的那份工作。不过每逢周末我会回来的,那份工作在春末结束。”  “那好吧,”凯瑟琳说,“听起来不错。”  “那时候天气会热起来,不适合施工,而且活儿也少了。”他伸手拿起一瓶快喝光了的百事可乐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她。  凯瑟琳看着他,想象着菲尼克斯的骄阳洒在建筑工地上,炙烤着他那光滑而英俊的面孔,心里一阵难过。她接过瓶子喝了一口,还给他,“啊,是真的,我原以为是用来节食的。”  他一口气把它喝光,放下空瓶,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凯瑟琳走进浴室,脱掉新裙子和昂贵的丝绸衬衫,“你会把你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发给我吗?”  “当然。不过你已经有我的手机号和电子信箱。这些足够了。”  趁着凯瑟琳在浴室里,他从包里取出一卷胶带,撕下一段,又把手伸进去取出一支贝瑞塔M92手枪,把枪口塞进可乐瓶的瓶颈里,用胶布把它固定住。他大声对凯瑟琳说:“我也打算过来看你,只要我回来。”  “来之前一定要提前几天打电话通知我,别你来的时候我忙得没空见你。”话一出口凯瑟琳就后悔了。因为舍不得他走,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刺激他。  “我会打电话的。”  凯瑟琳光着脚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只穿着胸罩和丁字裤,经过他的身边,走到壁橱前,把她的外衣挂在里面。  他走到她身后,举起套在可乐瓶里的手枪,扣动了扳机。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声喑哑,比他们的说话声大不了多少。因为瓶子被打穿了,第二次枪声略大一些,但还不至于让他惊慌。他看着她摔倒在地板上,摸摸她的颈动脉:死了。  他接着搜索她的房间。在家接客的陪伴女郎每当获得一笔可观的现金时,往往没有时间赶到银行存起来,另外她们也不敢存大笔现金。至少凯瑟琳不敢,因为她无法向国税局的工作人员解释一天2000多美元的收入从何而来。今天,当她外出和同学聚会时,他已经在她公寓里找到了约35000美元。正如他推测的一样,这笔钱存放在卧室里。他希望能够把整个房间彻底搜一遍,但是,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已是傍晚时分,就在他从床上抓起她的手提包,掏出钱包里的现金时,他听到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搜索房间的同时他也在清洁房间。现在他停止了搜索,开始一门心思做清洁工作。近来,他特别留意他离开一个女人时的方式,确保不留下指纹、毛发和衣物纤维。这个世界上有些愚笨至极的家伙会漏掉抹去“到此一游”的细节,但是他不会。他总是清理下水道——甚至打开存水弯,把管道里堵塞的毛发清除掉。他用吸尘器清洁了地板和家具,把咖啡罐里剩余的咖啡倒进要扔掉的垃圾袋中,洗了床单、枕套和毯子。在他离开的所有女人当中,没有谁曾经把她们的房间清理得如此彻底。  他跪在凯瑟琳的尸体旁,把一条金项链从那白皙雅致的脖颈上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扯下缠在环扣上的几根金红色头发,又把一条和项链配套的脚链从右脚踝上取下来,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他把健身包放在床上,将缠在枪上的胶带撕下来,取下瓶子,把这些东西统统塞进包里,拉上拉链,向卧室门口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真可怜。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多么善良。他捡起垃圾袋,走到通向走廊的门边,驻足听了听,又打开一条缝,向门外张望,看到走廊里空荡荡的。他锁上门,从前门走出公寓,向自己的汽车走去。  一旦上了路,他就变得自信起来。他知道如果警察在凯瑟琳·汉密尔顿的房间里发现毛发、指纹和衣物纤维,他们对此也会束手无策。每周大约有40个男人在那间公寓里留下痕迹,而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和她的关系是长久的。  她曾经非常美丽,有一双明亮温和的眼睛和一头金红色秀发。给她做头发的那家发廊经常有电影演员光顾,那些演员依然是完美的样品,名气还没有大到请美发师上门服务的地步。她要挤时间去做头发。她是那种无意中被拉下水而从事性交易的女孩,她们因为钱来得太容易而没有能够抵挡住某次诱惑。她从不吸毒,也不酗酒,因此这样做绝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她上过大学,很聪明。  她是受到了算术的诱惑。如果当一名律师,她每小时向顾客收费400美元,但是要从中扣除250美元,包括事务所租金、所得税、秘书的薪酬和助学贷款。现在她每小时收费300美元,大约过一个月就置办一些情趣内衣。有一次,她告诉他她喜欢和男士亲密无间,看来这份工作不是一桩苦差事。  提供性服务是一种可以让女孩子们控制男人的职业——通过承诺、挑逗和哄骗。这会让一些女孩自以为是。因为能够轻而易举地操纵男人,她们就误以为自己比别人更聪明或更强大。她们当中很多人因为这种想法丢了性命。凯瑟琳比她们有头脑,她活在现实世界里,没有变得自信过了头或头脑发昏,对任何事都不会有理所当然的想法。  她唯一的问题是遇见了他。当他在洛杉矶做一个活儿的时候,她喜欢上了他,让他在自己的公寓里住了几周。他已经告诉过她这个活儿做完之后他就要离开,但是没有告诉她他的工作性质迫使他离开时必须把她杀掉。  上了东行的高速公路后,他加快了车速并且变道挤进了两辆货车之间。没多久,估算了其他汽车的车速后,他又挤进了左边的两辆汽车之间。他终于在完美的车道上找到了完美的速度,彻底放松下来,把凯瑟琳永远抛在了身后。她已经走了。  第二章  杰克·提尔知道完全控制好双手是一项基本功。他稳稳地握住手枪,把呼吸调整均匀,保持三点一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他扣动了扳机。格洛克手枪的扳机压力很重,他知道随后会有砰的一声巨响,枪会轻微弹跳一下,但是他要假装不知道——在完成射击动作前让大脑不去想它。砰!一颗黄铜子弹壳落在他右边的水泥地面上。  离这么远很难看到纸上9毫米直径的孔。如果你的射击目标是一个人,你立刻就知道了。当子弹击中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时——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坏消息,身体首先得到这个坏消息并产生反应。他会猝然倒下,不再动弹。提尔还有更多的子弹,和他弹匣里的第一发子弹一样。他的手再次把两个后瞄准具之间的准星对准靶子,砰!提尔再次击中了靶心,但是枪管出现了明显的右移。  没有必要调整目标,是扳机压力把枪拖到了右边。他必须在保持瞄准具静止不动的情况下集中注意力把扳机扳回来。砰!接着是弹壳落地的声音。  在发射余下的六发子弹时,提尔知道必须解决一个问题,靶上的第十个环内的孔变得十分密集,已经无法阻挡光线的射入。砰!这是最后一发子弹,因此他卸下空弹匣,把它和手枪一起放在面前的操作台上。他取下耳机,伸手摁了一下按钮,靶子顺着细线滑到他面前。他把靶心切分得相当不错,只有一发子弹向右偏离了半英寸。枪战几乎没有发生在25码开外的,它们更可能是近距离的激战,然而恶习应该在刚刚萌芽时就被根除。  提尔认为他需要在实战演习靶场上花些时间练习,走一条不熟悉的路线可以打磨他的技能。很多人不能很快识别视觉提示或及早开火,因此如果他们开了火,射中什么都无关紧要。他打算尽快抽时间找一个实战演习靶场。眼下他有一个约会。  提尔把格洛克手枪、耳机和备用弹匣装进铝合金箱子里,锁好,打开门离开了靶场。他把箱子放进汽车后备箱里,驱车离去。  枪战的问题在于人物都是移动的,没人会像决斗者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射击者的视觉和听觉会受到枪声、呼喊声和枪口飞出的火花的干扰。你来不及躲起来,也没地方躲,更不会有兴趣把脑袋长久地贴在枪筒上,确保瞄准目标后再射击。你头脑中要时刻牢记一点,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杰克·提尔把汽车停放在他的事务所后面的市政停车场,取出铝合金箱子。他可不想让汽车后备箱在装有枪支弹药时遇袭,哪怕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绕到大楼前面位于珠宝店和牙科诊所之间的入口处,走楼梯来到二楼走廊。他的事务所正对着楼梯,门上挂着个牌子:提尔调查事务所。他放好枪盒,在办公桌旁坐下来,看看表。  在顾客按约定时间到来之前,提尔还有几分钟时间可以打发。他希望见到顾客后不会感到紧张。他已经知道他们是一个被害女孩的父母,女孩的名字叫凯瑟琳·汉密尔顿。这意味着他们也许想让他完成一件连警方都无力办到的事情。他现在急需钱,而弄到钱的唯一办法就是接手一桩案子,但是他必须保留拒绝权。  提尔听到他们正在上楼梯,女士的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弄出刺耳的声音,而先生的皮鞋弄出的是沙沙的摩擦声,听上去像一步步地贴着地面走。提尔站起来打开了门。丈夫和6英尺3英寸高的提尔比起来矮多了。他60岁出头的样子,上身很宽,一头粗硬的白发,脸上布满皱纹。妻子看上去似乎比他年轻十来岁,头发是光亮的浅红色,皮肤很白。从他们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一两个月里他们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提尔还意识到他们的悲痛永远不会消退。  提尔说:“我叫杰克·提尔。”他握了握汉密尔顿先生的手,又轻轻握了一下汉密尔顿夫人伸过来的手,在桌后坐下来。汉密尔顿夫妇在他对面坐下,开始向他讲述他期待听到的故事。  在杰克·提尔的前半生中,他曾经多次坐在那些被罪犯夺去亲人的人们的对面。所有这样的经历都证明,当你想安慰别人时,语言是多么无力,也证明了人类在建立一种像样的文明时的努力的不足。“我为你们的灾难感到难过。”他说。当他还是一个戴着金色徽章的年轻人时,这句话就说过数百遍了。他每次说这句话时都是发自内心的。  提尔很难过。他能体会他们的心情——失去美丽可爱的女儿会让一个家庭变成石头,让所有活着的家庭成员都希望他们自己也死去,使他们从此以后沉湎于过去而难以自拔。他能想象到当他们听到噩耗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中断了,好像被封在了玻璃后面。对于其中的某些部分,他知道的比他们多得多。他曾经上百次地亲临现场,目睹了尸体和混乱不堪的场面,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也永远忘不了尸体被运走前那一张张在事发地点拍摄的彩色照片。  杰克·提尔以前从事的工作是去逮捕那些暗藏着凶器甚至挥舞着刀枪的暴徒。他听到过各种各样的辩解——以及招供和认罪。他总是感到痛心,最终决定急流勇退。申请退休时他已经在洛杉矶当了23年的三级侦探。他之所以成为私家侦探,一部分原因是他永远不想再面对一张张被暴力死亡的残酷和不公所震惊的面孔。  “汉密尔顿先生,”提尔说,“我曾经做过警察,但那是在很久以前。现在我只是一名私家侦探,我的全部工作几乎就是为民事案件搜集证据。”  “请不要这样说,”汉密尔顿先生说,“我不会幻想你突然被再次起用来处理这个案子,我想要的是一些建议。只是建议。”  “我认为对你来说最好的办法是与负责这桩案件的侦探配合,列出一张她的联系人和熟人的名单。如果给侦探一张Facebook的网页或一个地址簿,他们会和上面的所有人取得联系,以便找到线索。发现行凶者虽然不能减轻你们的悲痛,但是会让你们感觉到自己也许救了其他人,使她们免遭这种不幸。”  “我们已经和侦探们见过面了,他们没有向我们隐瞒案件的进展情况。我们的女儿凯瑟琳是一名专职陪伴女郎,我相信这是他们使用的一个词。这意味着她有各种各样的假名字。她居无定所,遇见过很多男人,而且都是陌生人,因此很容易受到他们的伤害。警方已经做了四周的调查,和几个女孩子交谈过,看了法医的尸检报告。他们还检查了她的银行记录、信用卡账单等,已经有了定论。是一起抢劫案。她是被枪杀的。”  “她是怎么干上这一行的?”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大学毕业后她找了一份工作,很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从来不接电话,因此我们习惯了给她留言。我们不知道她在干这一行。”  “你们认为会不会是有人逼她这么做的?”  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不会的,她可以报警。她不是那种轻易屈服的孩子。她知道她有权利,而且,如果她需要的话,有很多人可以求助。”  “会不会是因为吸毒?”  父亲说:“我们也不这么认为。她读高中时没吸过毒。她是一名运动员——体操运动员,赛前要接受抽检。上大学时她也不和那种学生混在一起。法医在她的血液中没有发现毒品。他特别强调说她看起来很健康,保养得很好。没有任何痕迹,什么也没有。”  “你问的问题不对。”汉密尔顿夫人说。提尔看出她已经到了发狂的边缘。她听得很仔细,回答得也很认真,但是不得要领。  她丈夫用力搂搂她的肩膀,似乎试图在把一捆散开的棍子聚拢在一起。“我很抱歉,提尔先生。我们知道那些问题一般都要问到。朱迪只是……被击垮了。”  提尔挪动了一下身子,面向汉密尔顿夫人问:“什么才是正确的问题?”  “为什么有人要杀她?没有明显的原因。她没有为某个皮条客工作,她很自立。她不吸毒,也没有欠债。验尸官说她并没有遭到性侵,尽管在她离开人世前的几个小时里可能发生过性行为。是的,我们知道这很糟糕。谁也不愿认真考虑这件事。大家所了解的关于它的一切都是下流无耻的。我们也不否认,至少在过去一年里,凯瑟琳为了钱提供过性服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被杀害。我能看到侦探们互相递眼色,能看出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个女人的女儿和那些看到她的主页后联系她的男人发生性关系。她还指望有什么好结果?’这些全是事实。人人都知道这是一种危险游戏,是非法的。但这是一个年轻女孩,才26岁。她一生中从没伤害过别人,但是现在却死了。而警察表现得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像谁家的一只瘦弱的老猫跑出来死掉了。他们也有些同情我们,这一点我能看出来。但实际上他们不把我女儿的死当回事,认为她是明知故犯,自作自受,我们当父母的没管教好她。”她耸耸肩,“他们是对的。凯瑟琳犯了一个错误。我们的家庭破碎了,被毁掉了。”  “我所认识的警察们不会自动放弃任何一桩谋杀案的,”提尔说,“他们提的问题可能不妥,但是我知道他们会尽力找到凶手。”  “除非出现新的线索,不然他们就结案了,”汉密尔顿先生说,“因此我想我们要争取尽快找到新线索。我们有一张私家侦探的名单,这些侦探都曾接手一些很难破的命案,并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你能看一下吗?”他递过来一张纸。  提尔把纸接过来,浏览着上面的名字。他故意跳过列在最前面的自己的名字,“是的,我认识这位,还有这位,还有……不,这位我不……”  汉密尔顿先生看着他指的那个名字,“你的意思是你不认识他,还是不雇用他?”  “不雇用他,”提尔说,“由于某种原因他被警察局开除了。我不认为他自己会有多大改观。”  “哪位私家侦探最厉害?”  “没有那么简单,”提尔说,“无论侦探多么厉害,这种案子都很难破,而且进行下去的话要花费一大笔钱,如果我不这么说就是不诚实。即使他成功了,也不会让你们感觉好受一些。”  “我们知道会有一大笔开销,即使没有结果我们也认了。我们打算做这件事情。”汉密尔顿夫人说,“我们就直截了当地问吧,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诚实的回答。哪位私家侦探最厉害?”  “我。”  “和我们听说的一样。”汉密尔顿先生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10万美元。这是我的名片。这笔钱用完了就给我打电话。”  “求求你了。”汉密尔顿夫人说。  提尔叹了口气,“我需要你们把已知的所有信息提供给我——照片、社会保险号、银行记录等,所有能够帮助我查到她过去几年来行踪的东西。”  汉密尔顿夫人打开她的超大款手提包,把一个厚厚的马尼拉信封放在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还有几样东西,我们认为……你知道的。很多东西是个人隐私,像她说过的话或者写的东西。”她开始哭起来,“对不起,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能理解,”提尔说,“我自己也有一个女儿。”  第三章  像往常一样,杰克·提尔把车停在角落里,向那所房子走去。他做了多年的凶杀案警察,把很多坏蛋送进了监狱。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早就不在人世了;有些人在死囚室里关了20年或更长时间,还有少数被处死了。但是这些年来他也激怒了一些疯子,他可不想把他们中的任何人引到霍莉住的房子里去。  霍莉已经28岁了。自从18岁中学毕业后她就一直住在这所房子里。建这所房子是一对夫妇的主意。提尔并不怎么喜欢这对夫妇,他们很富有,他们的钱来自和电影业相关的某种行业。这个镇上到处都是给电影业提供某种商品或技术服务的人。在提尔看来,他们表现得都像导演或明星。这对夫妇建议班里所有孩子的父母每月捐献一点钱作为房子的维护费。他们还很慷慨地把房子买了下来,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并且承担了大部分维护费用。他们下决心为他们有幸活下来的儿子约书亚提供一个快乐的家。  这是一个很棒的计划。从父母们注意到孩子有些异样、为他们寻找学校的那一刻起,孩子们就彼此依恋,因此他们亲如兄弟姐妹。这些做父母的也知道他们不想在自己死后把一个身患唐氏综合征的孩子孤孤单单地丢在这个世界上。提尔仍然把他们看成孩子,尽管他们已经成年了。再过几年他们就人到中年了。  他绕着大楼转了一圈,然后从对面向房子走过去,观察着四周的变化,留心有没有可疑迹象。这也会让那些跟踪他的人自动暴露出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也许会把一个在工作中遇到的恶魔带到这群可爱的、缺乏自我保护能力的人身边,目的是找到杰克·提尔的女儿。  他踏上通向前门廊的台阶,利娅的声音透过纱门传过来,“嘿,杰克!”  “黑杰克?”他说,“黑鸭利娅。”  “海亚里赛马。”她说。这是他俩之间一个老掉牙的玩笑,但是利娅依旧笑了,因为她喜欢他,也想让他开心。她打开纱门让他进入客厅,“我确信几分钟前我看到霍莉下班回来了。要我去找她吗?”  “太好了,”提尔说,“谢谢你。”  利娅爬上二楼,杰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他环顾四周,观察着有没有反常之处。这里比他的房间整洁多了,部分原因是因为住在这所房子里的女孩子不仅爱干净,数量上也比男孩子多,谁如果弄乱房间,就会遭到大家的蔑视。  “嘿,爸爸。”  提尔抬起头,看到霍莉正在下楼。和其他28岁的大姑娘一样,她下楼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出于兴奋,她一下子跳到地板上,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父亲。  看到女儿洋溢着爱意和快乐的表情,提尔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你的密探工作有什么进展?”霍莉问道。  提尔笑了。“一如既往,”他说,“它能阻止我变懒和变穷。花店生意怎么样?”  “相当不错,”霍莉说,“今年夏天很多人光顾我们的花店,我和卡莫迪夫人很满意。虽然母亲节过后没有需要送花的重大节日了,但是我们的生意很好。”她挨近提尔悄声说,“卡莫迪夫人说看起来好像很多男人正在为欺骗他们的妻子而感到愧疚呢。”说完她开心地笑了。  还是接受现实吧,提尔想。现在的孩子们都不避讳性话题,包括他女儿在内。在他看来,有时候他们对性的态度比他成熟。有时这仍然令他感到不安。他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霍莉和她男友比尔发生了性关系,而她并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对此他试图说服自己看开点儿,“她毕竟已经过了21岁。如果她和大多数人一样不是很好吗?我何必为此烦恼?”想到这里他问道:“比尔怎么样?”  “很不错,”霍莉说,“他一定会为没见到你而感到遗憾。今晚他要加班,给夏季年度大甩卖补充货架。”  “我猜他会遗憾的。不甩掉一些东西就不会有大甩卖,代我向他问好。”  “来自杰克最亲切的问候。”霍莉模仿着他的声音说,“你和我可以共进晚餐了。”  “我很乐意,去雷德拉托吃意大利餐怎么样?”  “不,我自己会做意大利餐。我们经常做。去摩尔餐厅吃汉堡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如果你喜欢吃的话。”  “我喜欢吃,配上酥脆的炸薯条。你的车呢?”  “停在邻近街区的角落里,我们要走一小段路。”  “噢,”霍莉说,“你又接手一桩可怕的案子了吧?”  “你是从我停车的位置知道这一点的吗?”  “从你停车的位置以及走路时观察四周的样子。和我说话时你担心有人在盯着我们。你又重拾那些戒律了。”  “戒律,有意思。”提尔说,“你小时候我们常常说起它,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霍莉说,“你给我说过上百遍了。不要因为有人按门铃就开门。没有玛丽亚陪着不要单独外出。不要在电话里告诉别人爸爸不在家。你当警察时,我每天都担心电视剧里那些可怕事情会发生。不过现在好多了。”她观察着他的表情,“这一次是什么样的案子?”  “和我过去处理的案子差不多,是桩谋杀案。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在公寓里被害。警方认定这是一起杀人抢劫案。女孩的父母想弄清真相。”  “这对你来说不难,不过那对父母真可怜。”  “我认为这不会给我带来危险,只是感觉可能要外出一段时间。如果是这样你行吗?”  “当然能行,我不是孤身一人,我们有10个人呢。如果有空,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那没问题。”  父女俩来到饭店,在快餐区找了个雅座。吃饭时他们聊了各自的工作以及和霍莉住在一起的朋友们。父女俩都认为偶尔来一份炸薯条感觉特棒。霍莉的一双蓝眼睛显得特别生动迷人。  提尔想起了霍莉的母亲琳达。霍莉出生时他们刚刚二十一二岁,医生们认为琳达不需要做羊膜穿刺术,只有高龄孕妇才被建议做这种检查。当琳达得知孩子患了唐氏综合征时,她一下子崩溃了。她无法面对这个不幸,无法接受她对未来生活的想象完全变了样。她提出了离婚申请,把霍莉的全部监护权都给了提尔,再也没有回来。在最初的几年里,他曾无数次谴责她,怨恨她,为她的出逃鄙视她。但是近年来,他有些同情她了。随着岁数的增长,他意识到她可能每天都会难过几分钟,因为她永远不知道霍莉后来的样子。  提尔把霍莉送回住处,走进公共客厅,看到晚餐刚刚结束。“过来,杰森,”一个女孩说,“该你值日了。”  “我们可以晚点儿洗碗,”杰森说,“我想看完这场比赛。”  电视里正在直播洛杉矶道奇棒球队的一场比赛,已经进行到第八局。杰森看上去仿佛正奋战在球场上,他侧着身子站在电视机和厨房之间,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  “如果你愿意明天洗碗的话,这次我来洗。”霍莉说,“你不介意,是吧,爸爸?”  “不介意,”提尔说,弯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你这样做很好,我会尽快给你打电话的。”  “谢谢你,霍莉。”杰森说。  提尔从前门出来后在门廊里停了片刻,假装在看手机,其实是在观察楼房周围的动静。他要弄清有没有可疑的车辆或可疑的人躲在暗处,或者这附近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变化。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后,他跳下台阶,快速向停放在角落里的汽车走去。  第四章  杰克·提尔坐在自己的公寓里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网,找到一些提供陪伴女郎服务的广告。他研究着这些广告,直到对这种服务及其价位和相关术语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发现自己对这个行业运行方式的认识还停留在他当警察的年代,已经过时整整一代人了。他最后一次处理一桩和卖淫有关的凶杀案时是一个到处都是皮条客和老鸨的年代。  该看汉密尔顿夫妇给他的材料了。提尔打开那个厚厚的马尼拉信封,看到了凯瑟琳在竞技场上拍的照片——一张是她参加游泳比赛时纵身一跃而起的身姿,另一张是她在绿茵场上跳起来头球射门的一瞬间。提尔之所以能认出凯瑟琳是因为那微微卷曲的金红色头发。她让他想起了一张前拉斐尔派画。还有一张照片是她的大学毕业照。  凯瑟琳的父母没有能够——永远不能对他们提供的信息进行筛选,使其具有相关性。他们也许曾经想把她的分数也包括进来,只是控制住了这种冲动。他们想向提尔证明他们女儿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信封里还装着一个独立的文件夹,和那些反映她真实生活的材料分开了。里面的信息也许才是至关重要的——关于塔玛拉·桑德斯的生活。塔玛拉是凯瑟琳的曾用名。她身高5英尺8英寸,体重119磅。她的皮肤很白,肩膀和前臂上布满雀斑。塔玛拉的鼻子和额头上也有雀斑,但是不会有人知道,因为她总是化着妆,这使她的皮肤看起来像陶瓷一样洁净光滑。她的眼睛是淡褐色的,很大。她似乎在每天下午4点神奇地出现,然后持续到凌晨3点左右。然后她就关上手机,打发走最后一位客人。  读了凯瑟琳发布的广告后,提尔认为她对这种工作带来的危险至少有部分认识。她说只有在认识客人之后才接待他们,而且她还让客人接受“适度的审查”。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如果她对那些已经通过审查的人做了一些记录,那么他接下来的调查就简单多了。提尔还没有听说或看到任何类似她的记录的东西,不过也许警察手里有。警方知道的越多,向外透露的就越少。在报纸上对一起重大案件大肆报道只能引起罪犯的警觉,让他躲得更远,藏得更深。  提尔又把这些材料仔细看了一遍,但是没找到任何和审查有关的东西。他再次观察凯瑟琳广告里的照片时注意到了那条项链,一条细细的金项链,末端有一个椭圆形金项坠,项坠四周镶嵌着一颗颗小钻石,而稍稍偏离中心的位置有一颗个头较大的钻石。她右脚踝上还戴着一条与项链匹配的脚链。小钻石每颗约四分之一克拉重,因此项链加脚链价值至少几千美元,也可能更昂贵。  提尔看了看汉密尔顿夫妇收到的遗物清单——这些物品目前在警方手里。没有首饰。项链和脚链一定被偷走了。他又把清单看了一遍。在她公寓里没发现现金。他想象着一个陪伴女郎的生活。一个杀手假扮成客人走进房间,四处查看,找到了所有的首饰和现金。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几乎没有可能。杰克·提尔穿上黑色运动外套,把一把点38口径手枪塞进兜里,出了公寓,向他的汽车走去。  巡警吉恩·特里尼克姆凌晨4点半驾车回到了西米谷市他那所低矮的平房前。他累极了,同时还感到几分恶心,之前为了保持清醒,他连着喝了几小时的陈咖啡。凌晨2点半时,他制伏了一个拼命反抗的醉汉,把那人押进了警车里,以至于到现在体力还没有恢复。他感到肌肉发酸。当搭档给醉汉戴手铐时,他既要扶着那个随时会跌倒的家伙,还要用力压住其手臂。  吉恩用遥控钥匙打开车库的门,把车开进去,下了汽车,关上车门,猛然看见车库门边站着一个人。他吃惊地倒退了一步,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站住,”提尔说,“不许动。”  “你搞错了。我是警察。”  提尔说:“别紧张。我还没对你做任何事情,吉恩。我来的目的是想找你单独谈谈,免得你被解雇。”  “你是谁?”  “我是杰克·提尔,你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已经是一名三级凶杀案侦探了。”  特里尼克姆看着对方,在暗淡的光线中,他辨认出此人手里拿的是一把枪。  提尔说:“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如实回答几个问题,然后我就走开。”  “问吧。”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发生的那起凶杀案吗?一个年轻女孩在恩西诺区的公寓里被枪杀了,她的名字叫凯瑟琳·汉密尔顿。”  “记得。”  “你和你的搭档是接到报警后最先赶到现场的人,是吗?”  “是的。”  “有没有医护人员或其他人比你们先到?”  “没有。被害者的某个朋友很为她担心,就拨打911报了警。电话里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但是她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或许也是一只‘鸡’。我们被派去了。物业经理让我们进了公寓,发现她被杀了。”  “接下来的问题有些棘手。之所以问这些问题是因为我需要了解凶手的情况——他是怎么行动的,他得到了什么。如果你私下里告诉我真相,我永远不会告发你。你们赶到的时候,她的公寓里存放有多少钱?”  “对房间进行搜查的侦探的报告里有记录,我想大概是三四百美元。这不归我管,因此我不知道确切数目。”  提尔平静地说:“我真的很想现在就走开,不再打扰你。因此告诉我我想要的信息,让我走。”  “什么?”  “你我都知道,负责这起案件的侦探可能会起疑心,但是他们不会来烦你,除非……”  “除非?”  “坦白地说,我曾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凶杀案侦探,人们都记得我。有些领口上带星的家伙的性命是我救的。如果我要求他们去做,他们会把你的房子搜个底朝天,冻结你的银行账户,检查你的每一项存款和支出,把你家的院子掘地三尺,直到他们找到它,然后由我自己来点清数目。要么你现在就给我一个诚实的数字。你们赶到公寓的时候,屋里存放有多少现金?”  “我怎么知道你身上没有带录音设备?”  特里尼克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提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臂箍住他的脖子将人摁倒在地。  提尔说:“你知道我没有带那玩意儿,因为如果我带了,我就直接把你扔到水泥地上,折断你的气管。这个答案你满意吗?”他的手在特里尼克姆的喉咙上又用了些力。  特里尼克姆点点头,提尔起身让他坐起来。“只有不到13000美元,我和搭档把它平分了。”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这笔钱的?”  “在冰箱的一只食品包装袋里。有些人也许注意不到,但是每次我们进屋搜查毒品的时候,都要检查一下最新款的储藏设备。因为911这个号码的存在,我们随时待命出警。也许房东刚刚离开两分钟,派遣科就派人去搜查现场。之后我用无线电向局里汇报受害人的情况,负责凶杀案的侦探就会赶到现场。”  “很好。现场看上去像是凶手找到钱了吗?”  “是的。卧室里还有一些不易发现的藏匿处,但是都空了——几本被掏空的书,梳妆台后面的几只空盒子。她也许还有4万美元左右。”  “最后一个问题,有首饰吗?”  “我们没时间检查,而且也绝不会占有这种物品。”  “交给死者父母的物品清单上没有任何首饰。”  “我确实不知道。我们不会把任何物品拿到典当行当掉的。”  “有毒品吗?”  “没有。”  “你确定吗?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警察、急救人员、消防员,都有可能。”提尔说。  “我也听说过,是在他们被抓之后才听说的。”  提尔说:“我的问题结束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如果你突然想起任何我可能感兴趣的事情,请给我打电话。”他把一张名片放进特里尼克姆的胸袋里。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想你可以向周围的人打听一下我。人们会告诉你我值得你信任。”  第五章  提尔在他的事务所里拨打了一个号码,一边等待一边向文图拉大道眺望。有时洛杉矶的这片区域让他想起他曾经和霍莉一起读的一本儿童故事书,内容是关于一座“忙碌城”,每页上都有数不清的轿车、卡车、飞机、自行车和重型机械。电话通了。“你好,我是风化队队长麦卡恩。”  “你好,泰德。我是杰克·提尔。”  “你好,杰克。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工作进展如何?”  “我女儿问我,‘你的密探工作有什么进展?’她推崇大白话。”  “她还好吗?”  “很好。我告诉你打这个电话的原因。我刚刚接手一桩案子,一个年轻的陪伴女郎在她位于恩西诺区的公寓里被杀害了。”  “是那个凯瑟琳·汉密尔顿吧。我想她的父母一定是不顾一切了。”麦卡恩停顿了一下,“无意冒犯,你懂我的意思。”  “你说得完全正确。如果不是不顾一切,没有人会花钱雇私家侦探的。我刚刚开始看材料,想起一件事。这桩案件是连环案中的一起吗?近来有没有别的从事这个行业的女孩遭到枪杀和抢劫?”  “没有,”麦卡恩说,“这里没有。”  “别的地方有吗?”  “哦,是的。过去一两年在其他城市发生了几起非常相似的案件,国家犯罪信息中心有记录。我和你的做法一样。当这类犯罪发生时,我会尽力找到处理案子的思路,看看是不是存在某种模式。当然我们部门不同于凶杀科。”  “我懂你的暗示了,”提尔说,“我只是不了解那两个负责处理这起案件的家伙——安东尼和塞勒斯。我不想冒犯谁或伤害谁。死者父母似乎认为这两位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事情,但是还不够。而且我知道你了解案子的进展。”  “这样吧,我给你发一封电子邮件,告诉你我所掌握的那几起案件的一些情况。共有五名受害者,住在不同的城市,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都是在她们的住所内被杀害的。”  “没有站街女?”  “没有,都很独立,大部分是在家接客的陪伴女郎。”  “多谢,泰德,我会留意你发来的邮件。眼下我还在做案件的外围调查工作。凯瑟琳的父母昨天来事务所找我了。我所能了解到的任何和案件有关的信息都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如果你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请告诉我。”  “好的。”  “例如,如果你发现开膛手杰克现在住在西米谷,你首先应该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  提尔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事务所位于文图拉大道一座建筑物的二楼。他曾经想找一个助手。当看到一张价格便宜并且和他的办公桌相配的二手桌时,他认为很适合未来的助手,就把它买了下来。他一直没找到助手,但是那张二手桌放电脑正合适,因为桌子后面没有窗户。  网页上的广告做得都很做作,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人类普遍的审美趋势。女孩们都很“火辣”,甚至“性感迷人”。如果一个女孩用了这样的广告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就会有50名女孩效仿。通常,当这些女孩需要用一个词来指代自己的时候,她们就用“服务者”这个词。其实,用“新手”“新人”或“在洛杉矶的最后一天”往往更有吸引力。  亚洲女人都会提及健康问题,她们想让那些工作太辛苦的男人解除有损健康的压力。如果顾客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能给他“新生命”。黑种女人喜欢用笑话和双关语。为了躲开警察,大部分广告有免责声明:“必须首先保证你不是一个执法人员,然后才能给我打电话。”说明价位的时候,她们使用一些稀奇古怪的隐语,要么是“玫瑰”,要么是“百合”“钻石”“拥抱”或“吻”。很多女人的拼写水平很糟。  显然,网页对于照片展示的内容是有规定的,但是几乎所有的女人似乎都急于展示一切。很多女人是在同一家摄影室拍照。有些女人甚至把公寓里拍的快照贴了出来,其中有很多是她们用手机在浴室或卧室的镜子前自拍的。  这些女人的年龄跨度、种族类别和体形差异让提尔感到吃惊,但是他印象最深的是身价昂贵的女孩都非常漂亮。在洛杉矶,一个男人每小时花200美元就可以拥有一位貌若影星的22岁姑娘,而且她还甘心做大部分已婚妇女不愿意做的事情。也可能是已婚妇女也愿意做,不过她们的丈夫没有要求她们那么做。  对于这样一种极具风险的职业来说,200美元并不算多;因为她们要赤身裸体,可能会染上疾病,碰上可怕的陌生男人,甚至可能被捕。有少数女人每小时收费300或500美元,她们往往具有惊人的美貌,年龄大都在26岁左右,在广告里声称懂得极其深奥的性爱艺术和科学。  这些女人种族的类别之繁多也让提尔吃惊。有金发碧眼的尤物,如夏威夷人、俄罗斯人、英国人或澳大利亚人,有的来自加勒比海、南美洲或非洲,有的来自加拿大。还有中国人、日本人、德国人、意大利人、爱尔兰人以及各种你所能想到的混血儿,有的是在美国长大,有的是在其他国家长大。这些女人描述其血统时的直率程度不亚于描述动物的谱系。所有的女人都承诺会纵容顾客,把他们“当国王一样对待”。  提尔一直在等待麦卡恩发来的邮件。过了一会儿,他估计邮件差不多该到了,于是打开邮箱。第一封邮件只有一句话:这也许是你感兴趣的东西。下面有几个附件。他把这些附件下载下来,将电脑连上打印机,没有预先浏览一遍,就把它们全都打印了出来。这种做法说明他眼下不拒绝任何信息。  是五则广告,可能出自他已经浏览过的广告网页。这些广告极其相似,以至于会让人误认为出自同一人之手。一个女孩来自迈阿密,其余的来自纽约、明尼阿波利斯、夏洛特和华盛顿。广告右边展示着女孩子们的照片,数目不等,少则一张,多则四张。有的带着调戏的表情,有的酥胸半露,有的穿着紧身内衣懒洋洋地斜靠在床上或沙发上,有的背对相机跪在地上。  从价位、年龄和外貌来看,这些女人在她们的行业中都处于高端地位。她们都称自己是“独立的服务者”或仅仅用“独立”这个词。有些人补充说:“没有经纪人、司机和保镖。”或者,“我独自一人。”因为知道她们都已经死了,再读这些广告词时提尔心里感到特别难受。她们已经向人们公开承认她们毫无防备。他知道皮条客和保镖会让顾客感觉不舒服并因此而却步,但是这些女孩都已经死了。  提尔的大脑开始生成能够解释这五桩谋杀案令人不快的设想。现在做出猜想还为时过早。他还没有读麦卡恩发来的其他内容,但是他不由得先推测种种可能性。这些女孩看起来很相似。也许这家伙盯上了皮肤白皙、头发金红的女孩——出于怨恨或暗恋。也许他是各类疯子中的一个——他们没有理智,只听从内心邪恶声音的召唤去做坏事,以至于杀人成瘾。这甚至可能是一个系列杀人案,这些女孩被害是因为她们都符合某个特殊标准。另外,每当有妓女被杀害的时候,总会存在一种可能性:有人出于狂热的宗教信仰而惩戒淫荡女子。  提尔把麦卡恩整理的、简要介绍被害者情况的卷宗看了一遍,不放过任何细节。她们都是被枪杀的。他把这些卷宗并排摊开,发现每个受害者都中弹两次,第二枪通常是在头部。每个女孩都曾是一名很活跃的律师,每天至少有一段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每个女孩的收费标准都比同城的普通陪伴女郎高出不少。在提尔看来,她们都很漂亮并因此很受欢迎。他从她们的姓氏和简历中得知她们是爱尔兰、英国、德国或斯堪的纳维亚后裔,但是从外表上很容易会把她们和来自乌克兰、波兰、白俄罗斯或俄罗斯的女孩归为一类。  提尔不会忽略这些女孩相似的长相所暗示的内容。很多东欧女孩被俄罗斯匪徒带到了美国。作为一个群体,自从20世纪90年代初次出现后,这些匪徒的本性没有太大变化。他任职时遇见的几个人会为了一己之利而毫不犹豫地干掉竞争对手。当女孩们还在欧洲的时候,他们就与其签订好协议:为了偿还被带出国的手续费,女孩要为他们工作两年。偶尔,女孩来了以后才会意外地被逼签订此类协议。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他们都是要尽可能多地从女孩身上榨取钱财,因为短短两年之后,女孩们就自由了。  提尔把这种看法藏在心里,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宗上。有个事实令他困惑:这些广告看起来极其相似,虽然这些女孩是在不同的城市被杀害的。  读完五个被害女孩案件的有关材料后,提尔驱车沿街道向健身房驶去。白天,很多企业高管会来这里锻炼半小时左右,但是高峰过后健身房就变得空荡荡的。提尔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体格也很强健。但是既然他准备追捕杀手,健身的习惯就被提升到一个很迫切的高度。  接下来的两周里,提尔像专业运动员一样进行训练:每天举重四小时;击打沙袋;在跑步机上跑步;进行武术训练,如反复练习整套的擒拿格斗动作,直到不假思索就能做出来。他每天开车去伯班克的一个射击训练场练习射击,尽可能让自己的射击技能接近完美。现在他一边做着准备,一边想着对手。  他相信这五起案件都是一人所为。有五个金红色头发的女孩以同样的方式遇害,但是没有发现具有其他特征的女孩遭此厄运。他已经找泰德·麦卡恩进行了复核,而且,在国家犯罪信息中心的名单上,他发现其他陪伴女郎的被害方式也完全不同,她们通常是遭受更残忍的身体伤害。有些站街女突然从人间蒸发,随后有人在河沟里、野地里或大垃圾桶里发现她们的尸体。还有一些女人被皮条客打死或刺死。也有少数人是遇到了抢劫,大多发生在深夜的街头,有两个是遭遇了歹徒的飞车射击。  提尔通过分析这几起凶杀案之间存在的逻辑性去了解凶手。此人只杀和凯瑟琳·汉密尔顿长相相似的女孩。他从不在同一座城市重复作案。实施一次谋杀后会有两到六个月的间歇期。如果提尔假设凶手是出于某种心理需要实施谋杀,那么他的肾上腺素的分泌非常不规律,没有变得更加频繁。如果假设他没有发疯,那他为什么要杀人呢?  既然他在一座城市只杀一个女孩,那么也许每次杀人后,他都要转移到另一座城市。提尔把这些女孩的死亡日期和所在城市绘制了一张表。如果凶手杀人后就转移的话,那么他眼下不在这五起谋杀案发生的任何一座城市。提尔把其他主要城市列了一张清单,进入Backpage网站,开始搜索这些城市的陪伴女郎广告。他先从丹佛开始,用了几个小时才看完所有这类广告。接下来是芝加哥。  他现在能理解警方对汉密尔顿夫妇说的那些令人绝望的话语了。这样的广告有成千上万条,而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在寻找什么。他把那些和受害者长相很接近的女孩们的广告打印出来,看着照片上女孩们背后的家具和墙纸,还有广告的用词、上面列的价位和地点。  存在一些模式,但是它们的价值目前还是未知的。每座城市都有一些区域聚集着大量的陪伴女郎。她们拥有各自的活动范围和行为模式,但是这两样东西像猫的脚印一样复杂多变,模糊不清。有些女孩在机场附近的某个住处接客,同时去宾馆里陪客人,有些女孩标出了附近一连串的区域——有富人区,也有贫民区。有些模式非常明显,可以预见。拉丁美洲女孩常常锁定西班牙人居住的地区。几乎所有的亚洲女孩都说自己刚从日本、中国和韩国来,她们通常在大型按摩院工作,可能是因为她们的英语和都市生存技能还不够好,所以不敢独立工作。每一类陪伴女郎中都有介绍自己是19岁或20岁但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也有说自己是18岁但看上去有30岁的女孩。一个说自己是40岁的女人很可能已经60岁了。  性交易市场庞大而混乱。女孩们使用很多别名——有些名字荒谬可笑,有些甜得腻人,有些粗俗不堪。她们常常在同一网站上贴出好几则广告,配上各种不同风格的照片,好像在做市场调查,看看什么最吸引顾客。每个网站都有一些“特价”广告,优惠原因五花八门——因为是星期二,为了庆祝一个女孩归来,为了祝贺她的生日或者某个即将到来或刚刚过去的假日。  在读这些广告的过程中,提尔对当代的性交易活动越来越熟悉。在一些网站上,顾客贴出了他们对每个女孩的评价,就她们的表现发表各种意见,例如顾客按广告付费后,她们会做哪些动作,性情是不是可爱,姿态是不是优雅或价格是不是合理。提尔在一些网站上搜寻五个女孩及凯瑟琳的信息,发现顾客对她们的评价还在,尽管她们有的已经死去一年多了。人们给她们打的分数都很高。凶手是不是根据这些评价来挑选受害者的?网站声称他们无法识别登录的客户。  为了找到一条线索,提尔每天盯着电脑屏幕看几个小时。数周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个让他脊梁骨发冷的女孩。  她说她的名字叫凯拉,有一头顺滑的金红色长发,一直垂到后背上,被雪白的肌肤衬托得愈加惊艳。她在广告里的照片有扭头斜睨着镜头的侧面像,眼神里充满挑逗;还有些照片里她穿着花边胸罩躺在床上或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镜头。她戴着凯瑟琳·汉密尔顿的项链。  第六章  提尔回到公寓后开始打点行装。他选了两把点45口径的格洛克21手枪,每把手枪配两盒装着14发子弹的备用弹匣。他还准备了一把薄而锋利的折叠刀,刀片是深蓝色的。衣服和鞋子就是平时穿的那几套——一件适合夏季穿的黑色运动上衣和一件海军蓝运动上衣,几件免熨牛津衬衫,一条灰色羊毛长裤和几条卡其布长裤,以及两双厚橡胶底的皮鞋。其他用得着的东西随时随地都能买到。  他还带了笔记本电脑、手机和夜视镜。最后一件必备品是一个装着5000美元现金和四张信用卡的包,这些信用卡只在商业场合才使用。他环顾房间,确保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提尔曾经在西米谷拥有一所房子,那时霍莉还小。房子自带的院子给霍莉提供了一个玩耍的场所,同时他认为这个院子能让女儿感到安全。他一直留着这所房子,直到霍莉搬到集体宿舍和朋友们一起住之后。霍莉搬走后,房子显得空荡荡的,死气沉沉,所以几个月后他就把它卖掉了。收到房款的时候,他想起当初就是因为妻子想要一个可以生儿育女、长期定居的地方,他才攒钱交了房子的首付款。他现在明白了,任何人未来的生活都是无法预见的。  提尔投资了这笔钱,以便在他离开人世后霍莉还有足够的经济来源维持今后的生活。他现在的居住条件很舒适,这所公寓离他的事务所只隔几个街区。提尔最后看了一眼公寓,定了无声警报器,关掉灯,拉上房门。  提尔把手提箱放进汽车后备箱里。这辆灰色本田车是他的工作用车,车玻璃是茶色的。他做了些小小的改装,最明显的是在前车门上加装了四分之一英寸厚的钢板。他还在后备箱的一个盒子里放了一支点308口径步枪、一架10倍望远镜以及一支12号口径霰弹猎枪。盒子上盖着一张毯子,看起来和盖备用轮胎的那张一模一样。  提尔上了汽车,离开公寓楼下面的停车场,沿10号州际公路向东驶去。他不知道这次会离开家多长时间,但是以前他也为追捕罪犯外出过几次。  提尔对杀害凯瑟琳·汉密尔顿的凶手仍是几乎一无所知。出于某种原因,凶手对和凯瑟琳长相相似的女性很感兴趣。对于某类变态狂来说,这不是一种罕见的行为模式,而且也与另一种失常行为,即专门捕猎孤立无援的女性的习惯相符。但是提尔想,这个人也许是个小偷,只是试图给人们造成一种性心理变态的印象。  变态狂不太可能在实施抢劫杀人后再把抢劫的首饰送给下一个受害者。首饰意味着凶手在向这些女孩示爱。如果他这么做,说明他不像寻常的变态狂。引诱不是这些男人头脑中产生的梦魇般的疯狂念头的组成部分。  很久以来,提尔一直从事追捕凶手的工作,这让他学会了忍耐。人们不理解忍耐。它和谦卑非常接近。承认自己知道的有限,还不足以采取行动,这是一种智慧。在行动之前,提尔准备旅行、等待、观望和倾听,这可能会花很长一段时间。  提尔有一种直觉:这名男子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种人。他似乎试图把谋杀弄得看上去像警察预料的样子,这在提尔看来意味着它们并不是普通的谋杀案。如果凶手只是一个携带凶器的抢劫犯或变态狂,受害者的项链和脚链不太可能出现在另外一个长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陪伴女郎身上。凶手一直在反反复复做同一件事情,但是提尔没看出来是什么。他急于赶到菲尼克斯看看这个新发现的女孩。  在提尔驱车东行的路上,天气晴朗,交通畅通无阻,因此他估计会在约六小时内到达目的地。他一路走的都是10号州际公路,这条公路从干燥、炎热的沙漠中穿过,路边生长着小小的仙人掌,覆盖着褐色沙尘。他喜欢这种风景,广袤无边。他的眼睛盯着40英里开外的风景,手握方向盘逐渐向它们靠近。此时他产生一种宁静淡然的感觉,这种感觉有助于他用清晰的头脑思考。  凶手一定很年轻,而且长相英俊。他设法讨得了五名异常漂亮的陪伴女郎的欢心。做这件事的手段就是花钱,看起来他似乎用了这一招。在抢劫并杀害一个女孩后,他很可能用被害者的钱去换取另一个女孩的信任。但是他每次都从女孩背后开枪。她们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站着,正做着某种日常活动。其中一个女孩正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看杂志。别的女孩或者在换衣服,或者在给房间吸尘,或者在做其他类似的事情。迈阿密的那个女孩正在做饭,在警察看来是为两个人准备的。凶手是皮条客吗?  这不可能。六座城市的警察都没发现任何人以那种身份行动的迹象,没发现有人为女孩们安排约会或强迫女孩们去见客人。当然也没有人保护她们。她们都声称自己是独立的,别人也没有透露丝毫与这种声明对立的信息,不管是她们的顾客、朋友,还是竞争对手。  提尔的思路总是围着那几个问题打转。这名男子究竟想要什么?他本来可以在看到她们的广告后就劫杀她们。他为什么要选择长相相似的女孩下毒手?他是不是成了其中一个女孩的常客,然后陷入悔恨和羞耻的泥沼,以至于一怒之下把她杀掉?如果这样,他的行动为什么如此高效和刻板?每次都是先从背后来一枪把女孩撂倒,然后再冲头部来一枪。另外,疯狂的悔恨之徒也不会抢劫受害者。  提尔一边开着车穿越沙漠,一边在脑海中回顾卷宗里的细节,试图用这些细节构建一个关于罪犯的合理推论。这些年来提尔见过各种各样的杀手,但是这名杀手看起来和别的杀手都不一样。尽管有五花八门的关于不可理喻的凶杀以及荒唐古怪的疯狂行为的传说,然而一旦事情水落石出后,大多数凶手的动机都很容易理解。他们是出于愤怒、嫉妒或贪婪。即使那些疯狂行为也是合乎逻辑的。他们去他们偏爱的一类受害者可能出现的地点,远远地观望,当受害者孤单一人、很容易得手时,他们就过去把她杀掉。  凶手事后往往设法摆脱罪行。有的把尸体藏起来,有的试图扯上其他人,有的把尸体分割后沉入海底。这些行为都合乎逻辑。但是这名凶手不是这样。  提尔下午到达了菲尼克斯。确切地说,这座城市不是沙漠里的绿洲,看起来更像是把一样样东西搬进来后,再规规矩矩地排列好——房子、带状商业区,甚至原生植物。提尔向斯科茨代尔路北面的比尔特摩酒店开去。眼前的景物出现了些许变化,高大宏伟的酒店被花园、草地和高尔夫球场包围着。浓郁的绿色可以缓解视觉疲劳。提尔喜欢受弗兰克·劳埃德·赖特启发的设计,独立铸造砖结构使庞大的建筑看起来像是某种记忆模糊的失落文明的遗迹。  提尔走进酒店巨穴般的大厅,来到靠边设置的前台,问服务员有没有空房,得到肯定答复后,就订了一间套房。以前他和妓女们打过交道,如果她们的品位没有发生多大变化的话,他相信这个女孩会喜欢他的安排。进了房间后,他感到很满意。床和别的家具都是深色的,又大又结实。房间很宽敞,可以看到外面的草地以及远处的岩石山丘。提尔把衣服挂在壁橱里,暂时拥有了这片舒适的小天地。安顿下来之后,他打开笔记本电脑,通过酒店的无线网络上了网,在菲尼克斯的陪伴女郎名单里找到了他在家里看到的那则广告。  女孩名叫凯拉。她一小时收300朵玫瑰,两小时收500朵,整个晚上收800朵。提尔看到她昨天更换了两张光影和焦距更理想的照片,但是在其中一张照片上仍戴着那副项链和脚链。广告上说她不回短信和邮件,也不回未接电话。给她打电话时要先拨*82这个代码,因为这样可以显示来电号码。  提尔用手机拨通了她留的电话号码。稍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你好,我是凯拉。”一开始提尔还以为听到的是录音提示,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甜美,具有专业播音员的水平,因此他就等待着下文。没想到对方却说:“说啊,宝贝,别害羞。”  “对不起,”提尔说,“我还以为接下来是让我留言呢。我叫杰克,一小时前刚来到这里,正考虑找个伴。我看到你在网上做的广告了。”  “杰克,请问你贵姓?”  “提尔,杰克·提尔。”  “家住在哪里?”  “洛杉矶,我是来这里出差,会停留几天。”  “你有什么打算?”  “今晚怎么样?你今晚有空吗?”  “整个晚上?你把广告看完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你要的数目,但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而且我发现你的声音也很动听。我想我们可以先一起享用一顿愉快的晚餐,然后再共度良宵。”  “谢谢你,杰克。我先检查一下我的时间表,稍后再给你回话。打这个号码就能找到你吗?”  “当然,我会等你电话的。”  她挂了电话。提尔想,接下来她也许会查看疯子、小偷和恶棍的名单,以确保他不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如果能够认识她,他就要问起这件事。那种名单中很可能就有凶手的名字。  提尔猜测她会用大的搜索引擎寻找他的名字。他知道她能找到,而且她还会翻出几篇关于他过去接手的案子的报道,甚至附带着他的照片。出于职业原因,他总是尽量躲开镜头,但是网上有几张他正走向法庭或正从警察局走出来的快照,当时他没能来得及躲开摄影师。如果她知道他曾经是一名警察,也就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当警察了。  这些照片可能不会让这个女孩对他产生坏印象。他五官端正,身高6英尺3英寸,没有发福。他的习惯性着装——黑色运动上衣和没有打领带的牛津衬衫——看起来既整洁又合体。即使在最近拍的照片中也是这样。  他的手机响了。“我是提尔。”他说。  “我是凯拉。”她说,“今晚我可以见你。请把800美元装在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里,写上‘捐赠’二字。我想让你一见面就给我。”  “好的。时间和地点呢?”  “你住在哪里?”  “比尔特摩酒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找你。”  “这对我来说有好处。”  “我大约7点半到那里,到了之后我会用免费电话打到你的房间。因此我希望你能给我你的真实姓名。”  “我已经给你了。到时候见。”  提尔按下了手机屏幕上的“终止通话”键。之后他打电话在酒店的莱特餐厅预订了一张8点半用餐的双人席位,定了手机闹铃,在床上躺下来睡着了。穿越沙漠的漫长旅程把他累坏了,他觉得必须用闹铃叫醒自己。  提尔6点半起床,冲了个澡,穿好衣服准备赴约。如果凯拉和凶手正在交往,那么为了弄清楚提尔究竟是一名普通顾客还是一个危险人物,凶手很可能今晚露面,甚至可能充当凯拉的司机或保镖。提尔把房间环顾一周,选择了两个地点。他将一把格洛克手枪藏在壁橱一件运动上衣的口袋里,另一把藏在床尾的床垫下。  他在真皮扶手椅上坐下来,看着窗外酒店院子里的风景,做着心理准备。他仔仔细细地擦掉心中的希望,准备迎接一个毫无结果的夜晚。寻找猎手需要耐心。  第七章  提尔也为另一种可能做好了思想准备:凯拉不会露面。从事一种非法职业可以免除一个人遵守惯常规则和习俗的义务。如果她在互联网上进行了更大范围的搜索,发现了他的“卧底警察”身份,也许她就不会来了。  因为互联网上能查出他的身份,包括他当警察以及私家侦探的职业生涯,他决定对这个女孩使用真名。如果她露面,意味着这个女孩信任他。他要确保女孩不把他看成某类骗子,而对她隐瞒信息则会让她产生这种错觉。如果她知道事实而他又没有让她产生戒备心理,那么他就会取得很大进展。如果她确实开始有所担心并把这件事告诉给她的朋友,也就是那个把凯瑟琳·汉密尔顿的首饰送给她的人,那么过来找提尔的也许就是那个人。  提尔走出电梯,来到宽敞的大厅,走到前台。那里站着一个眼睛明亮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合体的套装,乌黑发亮的头发在脑后紧紧地扎成了一束马尾。提尔把一张100美元的钞票放在柜台上,“你能在10点20分给我打电话吗?我的名字是杰克·提尔。如果我不在房间,就把电话转到莱特餐厅好吗?”  她瞥了一眼那张100美元的钞票,好像它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当然可以,提尔先生。为了防止联系不上,你能把手机号给我们吗?”他照办了,并看着她记下来。“10点20分。”她说。  “谢谢你。”提尔说,把那张钞票推到她面前,转身离开了。  一楼有个酒吧,坐落在两条垂直相交的走廊的交叉点上。一侧有一组宽大的门,通向外面的花园。一条露天散步长廊直通酒店另一边的会议室,长廊宽阔得足以容纳一支游行队伍。  提尔要了一杯奎宁水,边喝边看着穿过长廊的客人。干燥的亚利桑那空气已经让他脱水几小时了。喝完一杯后他又要了一杯,在一张矮桌前的扶手椅上坐下来。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把它掏出来,滑开屏幕解锁,“我是提尔。”  “杰克,亲爱的?”  “我在靠走廊尽头的酒吧里。”  “坐在那里不要动。我看见你了。”  “我希望你没有失望。”  “我的感觉无所谓,今晚你是客人。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失望,而是非常满意。我这就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之后,提尔忍不住四处张望,寻找着女孩的身影。他扭头看右边的时候发现了她。女孩身穿一条简单的黑色无袖高领长裙,脚蹬一双高跟鞋,显得端庄典雅。提尔赶紧用目光搜寻凯瑟琳·汉密尔顿的首饰,但是为了搭配黑裙子,女孩戴的是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上面仅有一颗钻石。提尔认为这个女孩很有商业意识。无疑,她经常光顾这个地区的高档酒店。这家酒店是这座城市最古老的地标式建筑,建于20世纪20年代。如果看到一个妓女出现在他们中间,这里的人们会很反感。女孩的装束很朴素,化着淡妆,因此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但是当她向提尔走来的时候,仍有很多双眼睛追逐着她的身影。  当女孩走近时,提尔微笑着站起来。她走到他面前停下来,像模特一样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的鉴赏和评估。不过,提尔只是抓住她的一只手,靠近她,在她面颊上啄了一下,然后指指旁边一把和他的椅子成90度角的椅子。女孩坐下来,提尔朝服务生招招手。  服务生过来问道:“先生,你需要什么?”  提尔看着凯拉,“你想要什么?”  “你喝的是什么?”  “这只是奎宁水。请再给我来一杯加金酒的,亨利爵士金酒,再加一片黄瓜。”  “我也来一杯。”凯拉说。服务生离开后,她又加了一句,“除非你不让我喝酒。”  提尔说:“我没有偏好,只要你觉得舒服就行。我发现很多人喜欢晚饭前喝一杯。”  “谢谢。”她说,转动着眼珠,观察着周围的人。一对男女经过他们身边,向另一张桌子走去。之后她好像才觉得可以放心地说话了,“我在谷歌上搜到了你的照片,不过你本人看起来更帅。我先看到了你,然后才拨了你留的手机号,看看你会不会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我很高兴看到你接电话,这说明你就是你,而不是吧台旁边的那个家伙。”  提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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