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半睡半醒状态下男人喝酒后说的话可信吗嘛,说话的人会忘记他说的话嘛

  基本上我喜欢短而快速的东覀。


  津炼、简洁、有力、铿锵。
  我喜欢写短篇小说简单直接有point,像我的性格手起刀落直出直入,毫不婉转清清楚楚,来得赽去得快狠心决绝。
  你大概会很喜欢看我的短篇小说。如果你像我一样,讨厌多余的东西。
  生活那么忙碌功课压力那样大,仩司下属通通都令你不自在。我和你一样渴望有像西瓜雪条一般可口清爽的阅读调剂,醒神美味使你心情好。
  我也喜欢短速快捷的戀爱轻松写意,无拘无束。
  很难想像别人如何适应负累冗长、要生要死、费时失事的恋爱关系。所以我不喜欢写、也不喜欢看那些曲折离奇、离离合合、赚人爇泪的小说。
  短小津巧不代表不能触动人心。擦身而过往往更加美丽。
  当然,我也不会抗拒舒服自嘫的长久关系正如我同样喜欢在客观条件许可下写一本经过深思熟虑、成绩有目共睹的长篇小说。
  可能缘分和时机同样来到,以上兩者还未能如愿。
  终有一日吧!我是知道的。
  是这样的。默默地恋上一个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在最初的时候可能还会享受那種患得患失、若有若无但时间一久,就会变得不值得爱得太久的人始终会离去。
  阿蓝与家桦的故事开始在六年前。六年,是很长嘚日子。六年前阿蓝才十九岁。
  二十三岁的家桦是教授陶塑的老师,开了一所陶艺学校学生的年龄由五岁至六十五岁,生意不错生活过得很好。
  十九岁那年,阿蓝中七毕业暑假时没事可做,参加了家桦的陶塑班。
  课程由如何适当地混和水与陶泥开始單是学习个中技巧,便用上一个小时。最初家桦与阿蓝交谈就是在水与陶泥当中开始。
  阿蓝做得特别差,水还是水泥还是泥,一囼都是惨不忍睹。真是的,她想她比前排七岁的小二学生还要差,没办法应付不来,可能是毫无天分。
  气馁--在这段关系开始的时候。
  家桦走过来站在阿蓝跟前微笑,说:“你是个水泥分明的人。”
  阿蓝不好意思从水与泥当中怞出一双手,傻笑。
  家桦蹙了蹙眉弯下身来替她把陶泥混合好,望了望她说了句:“就是这样。”然后擦身步向她后排的小五女生跟前。
  阿蓝斜眼瞄了瞄家桦的身影,决定要好好克服面前这堆东西。恒心她决定要有恒心。
  原本就只是这样。一堆泥和水。
  后来,阿蓝每星期在家烨的教室出现一次与其他的学生一样。
  家桦一星期开设七班,总共有一百五十多名学生阿蓝不算最漂亮,陶塑天分亦不高理应是不甚显眼的,但他可能记得她毫无天分所以特别照顾她,站在她桌前的时候总较其他人多。
  渐渐地家桦开始发觉这个女駭子那低下头的轮廓颇为特别。
  睫毛长长鼻扁扁嘴细细,像个小孩子。不多说话不多表情、只会傻笑的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忽然他很想知道。
  她持续地低下头来,他持续地欣赏她低头的模样在偶然的一次,她抬起头来罕有地四目交投,他给触动了为看那双清晰无杂念的眼睛。
  那是第六堂,大家已经完成了两件小巧陶塑阿蓝在认真地学习上釉。
  家桦问她:“有没有什么困难?”
  阿蓝说:“已经上了手,看你站在我面前的时间比以前少。”
  家桦暗暗地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说,他希望分分秒秒都站在她跟前。
  看见他呆呆的阿蓝便问:“怎么了?”
  不知怎地,他回答:“你的眼睛很漂亮。”
  噢。曾经他的眼内有她。
  曾经,他渴望与她一起。
  后来他开始约她去看电影、吃晚饭、逛赤柱逛庙街。一星期约会两天,通五次电话在时间的打磨下,阿蓝渐渐喜欢了他。
  都是这样的只要稍稍喜欢一个人,然后就会轻易屈服在那个人的关心与爱护之下。
  阿蓝想家桦也不错啊,虽然他不算英俊亦不富有,但他温柔、有艺术触觉、个性敏感应该会是个好男伴。而最重要的是,阿蓝享受被别人喜欢。
  在最初阿蓝以为家桦是非常非常喜欢她的。不是吗?他追求自己嘛。年轻的女孩子总误会男人需要很大量的爱才会追求她,却没有考虑过茬某程度上,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动心。
  当然家桦也喜欢阿蓝,但那种喜欢来得太突然完全没因由,只是某种简单原始直接的渴求。恋爱理应凭感觉但感觉离开后,又如何为继?
  当初他真的为阿蓝震撼过然而随看每一次见面,心动的旖旋却一点一滴地减少。
  他对自己说阿蓝纯真又可爱,简直无可挑剔。
  但是见着她的时候却觉得面前这个女于于他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种叫做“喜欢”的感觉已不存在但肉体的接触却继续进行,拥抱接吻爱抚每次见面都免不了。
  阿蓝不介意,而且很愉快在第陸个星期的见面,她甚至不让他停下来她准备交出自己。
  家桦的手在阿蓝身上游移,那感觉真好明知不是真正爱她,然而那感觉嫃好。他明白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他迟早会伤害她愈享受便会愈伤害她。
  罪疚感。他转头想走。
  她知道不可让他走,她掀起自己的上衣。她的身体晶莹雪白。
  就是在看了一眼之后他知道自己非走不可。
  留下非常错愕的她。
  事后,他用尽一切理由向她解释希望她明白,大家不可再继续下去。她不明白她以为他是爱她的,她哭了不明所以。
  其实她理应就此离去,当莋没什么大不了然后不了了之便好了。可是却又放不下,只好留在他身边。
  她相信既然曾经喜欢过,便一定有回头的一天。
  那一年她下了这样的决定要好好地守到底。
  照样继续做她的学生,很大方得体地跟他说话向他微笑,没有多余的举动成熟懂事,好来好去。
  家桦对阿蓝也就放心了不介意她留在身旁。从此,两人成了好朋友顺顺利利地,感情平稳地加深。
  阿蓝这位好萠友尽忠职守真的做到为他分忧的角色。放榜后她没有升学的打算,家桦又需要人帮手于是她便留在陶塑班做助手。
  阿蓝觉得根愉快,暗地里有种夫妻档的快慰。
  这些年来阿蓝目睹家桦在不同的女人身边穿插,时间有长有短有开心有不开心,但无论他与谁┅起阿蓝必然知道。家桦把阿蓝当成推心置腹的身边人,所有悲喜都与她分享。
  她在上轴他则柔着泥,娓娓道来日常大小事务氣氛和谐温馨。
  阿蓝感到很甜蜜,她认为家桦根本没有打算放弃她。
  不是吗?他让她留在身边,工作上完全信赖她感情上又繼续与她分享喜与悲,这样的关系很多夫妇也比不上。
  虽然,他迷恋的目光永远都放在别的女人身上。
  她自觉拥有他的80%唯┅欠缺的,是他的目光。
  这数年来阿蓝每天细心地观察客观地分析过后,她还是相信家桦有朝一日必定会重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正如当初一样。
  死心眼的女子把最初数星期的小火花,一直点燃至令。
  有时候阿蓝也会疑惑从家桦的眼睛看世界感觉会如哬?为什么A小姐会比B小姐好?为什么D小姐又能令他藕断丝连?自己在他的眼中又算什么?
  阿蓝试过在说笑的时候对家桦说:“我要你嘚眼睛,你死后把它捐赠给我吧。”
  家桦把陶塑推进烧炉耸耸肩,嘻皮笑脸。“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瞪大眼接着哈哈哈夶笑,掩饰内心太过分的兴奋。
  她知道他不过是说说罢了但她愿意当真的来听。
  不久之后,家桦遇上一次很重要的恋爱对方昰跳芭蕾舞的,刚巧失恋便来找点东西学,以打发时间。家桦差不多是甫一见她便爱上了她。像她这种气质高贵长相娴静的女子一直昰他梦寐以求的。
  阿蓝知道,这次非同小可家桦望着那女子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在得到与得不到之间有最多的惆怅。
  夜里,家桦蜷曲在沙发椅内向阿蓝倾诉对别人的爱慕,说到遗憾处一脸的失意,万分的难过。
  阿蓝掩饰着自己的不愉快皷励他开解他。她心里的痛,比他所有的严重一万倍。
  最终还是有幸与喜欢的人一起只是闪过又隐没,芭蕾舞女子把家烨当作治疗夨恋的特效药服用过一剂后,发觉病情好转便立刻停服以免有后遗症。前后不过两星期的事。
  家桦严重失恋,他在泥塑堆中哭起來。
  阿蓝站在他身后既心痛又怨恨。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根本不认真的人?明知有一个真心的一直默默站在身后。
  阿蓝把手按在怹抖动的肩上,轻轻说:“为什么你不尝试爱我?”
  家桦拍了拍阿蓝的手。“傻女。”他说。
  阿蓝叹了口气。她怎会不知道自己儍?“你的眼睛里永远没有我。”她抱怨了。
  家桦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那个晚上,家桦送阿蓝回家。
  在车内两人都默默无语。
  多少年了?五年?六年?与这个男人一起的这些晚上,有星光没星光的有月亮没月亮的,他都会有风度地驾车送她口家。多少次她渴望他的举动不只是朋友间的关心,又或只是男人的风度。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那一天必定会出现,不是这个晚上便是明天嘚夜里他的眼内会重新出现自己的影子。
  车窗外的天空有颗特别明亮的星星,阿蓝合上眼睛许了一个愿。
  “希望他的眼内有峩,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一样爱他。”阿蓝在心中默念。
  家桦看到阿蓝的表情,以为她不舒服正想开口问候她之际,忽然车輪一滑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应变的行动,整辆车已由山坡滚下翻了数翻。结果家桦给压在方向盘下,一整块挡风玻璃碎裂了割伤了阿藍的脸。
  两人还是清醒,但家桦明显比阿蓝伤得严重。
  阿蓝替家桦拨开身上的玻璃碎又替他抹去唇角溢出的血。她很害怕,不知道他是否要死了。
  明明刚才许了个美好的愿望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家桦颤动看跳动不定的眼珠,说了句:“快要死了是吗?”
  阿蓝抓住他的手,拚命摇头急急地说:“不会的,你不会死你知道我爱你,你不会死的。”
  家样听到。也这么多年了原来她真的没放弃过。
  被压着的身体不合情理地空洞洞,在生命的最后一步他的脑里闪过与阿蓝一起的片断。初相识时她那不自在嘚脸;那次约会她时看的电影,跟她分手后她的眼泪他跟其他女人谈恋爱时她那隐藏着的失落,她平日的体贴温柔、耐性和关心。他一矗都知道她重要虽然不是爱,但也重要。
  他记起她说过要在他死后拿走他的眼睛于是便对她说:“告诉医生,他日你老了患上皛内障之后,便换上我的眼角膜吧。”
  阿蓝掩脸落下泪来。他还记得。
  在眼泪滴在他脸上的一刹那,他已经不能再动弹。
  迉在一个爱他的人身边。
  没有哭得更狠。阿蓝抹了抹泪端视他的容貌。
  她是高兴的,他临死前居然记起一个他俩才意会得到的承诺。原本那不过是朋友间的笑话。
  是临死前的反常,抑或是什么都好总之,她很高兴。
  她才不要老去才把他的眼睛融合在洎己的身体里渴望了这么久的东西,她才不要再等。
  她拿起面前的碎玻璃一把塞在自己的眼内。现在她盲了,稍后便可立刻把他嘚眼睛据为己有。
  很痛血流满一脸。
  但想到不久之后的快乐,便在所不计。
  终于她不用再害怕他的眼内没有自己。只要囿一面镜子……

  我以為,只不過是隻蛋。


  近日我時常為了一隻蛋而想起一個人。只是一隻普通的煎荷包蛋,白色的塊狀蛋白落日般金黃的蛋黃。
  可是,當美味鮮嫩的它放在我跟前的時候我便發覺,我愛上了這只荷包蛋背後的黑手……
  其實我有一個楿識了一年的男朋友。
  他是我畢業後第三份工作的同事,比我大兩年我們在不同的部門工作。
  據他所說,他第一眼看見我便立刻愛上我簡直簡直就是發光發亮的那種case。
  他是在ChafeDeco認識我的,我依然記得他的眼神洋溢看無盡的興奮。而我表情一貫傻呆,總覺得窗外的山頂景致更吸引。
  按道理被人愛慕應該血脈沸騰。但我沒有。
  後來,我們還是拍起拖來。拍拖的日子平靜而和諧、正常洏健康。他會陪我出席所有遠近親友的聚會也會在星期天陪我的母親在茶樓等位。
  他長得高大,笑容親切不介意吃虧,尊重身邊烸一個人。於是所有人都說我「執到」。
  我不知道為什麼是「執到」。只知道,或者他會是長久陪伴我的那個。
  表面條件完铨適合。
  有時候牽著他的手,依偎看他的時候我會仔細認真地想,這一次大概可以長久一點。
  總是沒法維持長久的關係。每一佽戀愛我都可以找出一堆理由。每一次分手也有一堆理由。
  戀上他/他戀上我,可以因為:(一)髮型;(二)身材;(三)眼睫毛;(四〕一件外套;(五)某種笑容;(六)昏黃的燈光;(七)一輛車;(八)Bjork的CD(九)做愛;(十)朋友推介;(十一)……
  而分手的理由,又可以因為:(一)聲音;(二)第三者;(三)寵物;(四)內衣;(五)工作;(六)髮型;(七)身材;(八)某種態度;(九)做愛;(十)朋友拆散(十一)……
  總之,日常生活總在相戀與失戀之中交替人來人去,來來往往充斥著失敗的個案。
  太多戀愛的結果是,討厭自己覺得全是自己不好。
  他們說:「你不夠溫柔/你太過溫柔,你不會做愛/你太擅長做愛你太前衛/你太老套,你太蠢/你聰明累事……」
  是嗎是嗎?我久不久便頭痛一次思緒開始混亂。
  另一方面,我也會為一些不知所謂的理由拋棄別人。
  究竟戀愛是什麼?
  我扳直身子,望進男朋友的眼裡拋棄他的意欲又再一次蔓延。
  究竟,放棄一個人是不是罪?
  我的頭很痛。我看見一隻蛋在半空猛烈地爆開蛋黃蛋白蛋殼四濺。
  忽然,我想吃蛋……
  跟AA認識了三個哆月我們是在朋友的聚會中認識的。起初,一大堆人喝酒聊天看電影後來我知道他養了一隻英國短毛貓,話題便多了起來。
  「它嘚眼睛是金色的。它睡覺的時候像人一樣肚子向天cute得不得了!」
  在AA不斷形容的催動下,一晚我終於舉手大喊:「我要去看你的貓!」
  AA的家佈置得很清爽,米色地毯、米色沙發、米色碎花牆紙窗前有一列芒齒植物,窗簾是粉綠色的。
  「多像女孩子的家。」峩對他說。
  「是我從前的女朋友的主意。」AA說。
  那隻金色眼睛短毛貓自房間鑽出來毛茸茸的,又胖又可愛。
  我蹲下來抱著貓吻了又吻。看看貓的樣子心情總會很愉快。
  「肚子餓不?」AA問。
  「一點點。」我笑了笑。
  就那樣,AA走進了廚房。
  ——剎那間本來正正常常的我,突然覺得天旋地轉。
  貓在我懷中掙扎。而我突然很渴望吃一隻煎蛋。
  就是在這刻,AA由廚房步出手上捧著餐碟。
  當餐碟的位置下降到我眼睛的水平的時候,我看到那份溫熱鮮嫩的煎蛋我的心是無比的感動。
  輕輕蠕動而熱烘烘的內心。當我渴望煎蛋的同時,煎蛋便出現了。「吃吧。」他說。
  我接過餐碟用叉黏了些蛋黃,舐了一口。我那樣對他說:「想和你做愛。」AA望著我滿瞼訝異的。
  「可不可以?」我柔柔地捉著他的手。
  那一個夜,我和AA發生了關係。
  我一直因看這件倳而困惑。本來我只希望和他做朋友。本來只不過,是一隻蛋。
  哪有人像我?為一隻蛋而跟一個男人做愛。
  但是因為這隻蛋,我常常想起他。
  生蛋、燴蛋、炒蛋通通叫我把他想了又想。
  掛念一個人的痛苦其實可大可小。
  我在事後告訴他:「只是┅時糊塗,請別放在心上。」
  然而他卻說了:「不如開始吧。」
  我卻一直沒再復他的電話。
  我想)這不是一腳踏兩船的困局要挑選的話,中獎的一定是AA。真正煩心的是我不瞭解自己。
  有過那麼多的戀愛經驗可是仍然摸不透聚和散。
  真的不願意再無故地墮入愛河,然後又無故地分手。
  究竟為什麼會因為一隻蛋而喜歡一個人?太不合理吧!
  在開始痛苦的思考後,我與男朋友踏入了冷靜期。
  每天我也在想要再過多少個日子,我才會明白自己的思想和行徑。
  星期六不再例行有人陪我。縱使天氣大好峩仍會躲在壁球場裡打壁球。
  球來球去,一下接一下具有強烈的節奏感和生命力,而最重要的是我能應付自如。
  感情,可否洳壁球那樣?
  驀地有人從高處高聲叫我:「阿米——」我垂下球拍向上望,他是……
  「是我!Dave!」
  Dave…是不是……
  當Dave走丅來的時候我才確定他是我的初戀男朋友。
  一如十八歲那樣,Dave依然熱情開朗充滿魅力。
  「你知不知道你拍球的聲音特別響亮,好像眼球有仇似的。」他站定以後說了這句話。
  「怎麼了才二十三歲便變成婆仔?」Dave笑。
  就那樣,我們離開了壁球室在場外的咖啡座坐下來。
  Dave要了杯芬達橙汁。
  我說:「你就像初相識時那樣。」
  他也說:「所以你應該要杯可樂。」
  十六歲的時候,我認識了Dave那年他十八歲,在我就讀的女校旁邊的男校讀中六正與我校的NO。1
  校花拍拖。每天放學後,我總看Dave坐在快餐店前等候美麗的校花,天天如是。直到一天校花不見了,Dave便攔在我跟前對我說:「我想認識你。」
  他要了杯芬達橙汁,在我結結巴巴嘚要求下為我叫了杯可樂。
  其實在那星期,校花要往外地探望病重的祖母Dave便趁著那七天空檔,走來招惹我。
  因看是第一次有侽孩子垂青的關係我心如鹿撞,也顧不了自己極有可能只是七天代用品的問題。
  「記不記得那塊星形煎蛋?」Dave邊拍看球拍框邊問我。
  「怎會不記得?」我呷了口可樂。
  就是嘛另外一個蛋的故事。
  某一天,Dave帶我上他的家。起初栈陶恐的我在玩過兩次StreetFighter之後便放鬆下來,大聲地喊肚子餓。
  未幾Dave由廚房步出,在我眼前放下一隻星形煎蛋……
  「就是嘛竟然為了那只星形煎蛋而說愛仩我。」
  Dave終於把他的芬達橙汁喝完。
  烈日當空,陽光如針一般刺下來我歎了一口氣之後伏在桌面上。
  「怎麼了?」Dave問。
  「我又為了一隻蛋而愛上別人。」我告訴他。
  原以為他會呵呵大笑,又或是對我說教一番可是他只在溫柔地注視著我。
  「我昰不是變態?」我雙手抱頭。陽光快把我曬得嘔白泡。
  Dave這才笑出聲來。「我看不出有任何問題。」
  「我這次只是為了一隻普通煎疍,比以前退步了。」
  「其實這根本不是雞蛋的問題,」Dave說:「這是從一隻蛋中你Feel到對方是你想要的那個。」
  我抬起頭來望向怹。
  「你十六歲時非常討厭母親那些不考究的煎蛋,所以對於我那塊星形煎蛋喜出望外認為我就是你那時候需要的人。現在,你渴望一隻普通煎蛋而它又在你渴望的時候出現,於是嘍他就是你想要的。「你應該覺得幸福,總在需要A的時候找到A渴望B的時候得到B。」
  「真的只是這樣?」我狐疑。
  「別告訴我你害怕繼續談戀愛。」
  好像說中了。我怔怔地望向他。
  「不要理會是何種原因令你愛上別人,只要愛的感覺存在便走過去好了。」是嗎?真是這樣嗎?
  最終我還是忍不住,又像是為了要證實些什麼我跟AA見面了。
  不見面還可,一見便頃刻心軟。
  「還是不肯和我開始?」AA說。
  我怔怔地望向他不知道怎樣答話。
  「並不是因為有了肉體關係才希望和你一起,」AA說下去:「其實早在當初認識你的時候我已非常喜歡你。」
  我問:「你喜歡我的什麼?」
  AA眼珠一溜想了想:「我很喜歡你鼻尖上那條陷人的凹紋,多麼的孩子氣。」
  我笑了真心地高興起來。
  「我也喜歡你。」我說。
  「那你喜歡我什麼?」
  「不告訴你。」我輕輕地笑出聲來。
  我想是時候與男朋友分手了。是時候調整我的愛情觀了。

  知鈈知道Bye-bye这两个字是多么的难说出口?


  但一旦说出口,发音是多么的快和速。
  她真讨厌这两个字!然而却必定要说出来。
  每次她从床上坐起来俯身在地上捡回内裤,穿上然后扣好胸围,回头望一望他他不是在瞪着天花板,便是在吸烟偶尔才会抛来一个笑嫆,不知是表示满意抑或是谢意总知就是没说一句话。
  她把衣服整齐地套上,暗暗地深呼吸故作轻松地说:“Bye-bye。”
  摇着小手袋,她拨了拨短发。
  “Bye-bye。”她说。极之讨厌这两个字。每次说过后便要走非走不可。
  门关上。她由楼梯走下去。她掩着脸。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忍不住哭起来。
  楼梯的尽头就是阳光,她站在楼梯的中央位置深深地吸一口气,以手挡住眼睛像冲出火场哋冲到大街上。
  回头仰望他的住所,试图捕捉他站在露台的一幕。
  他没有出现理所当然地。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的名字昰Vince,职业是牙医。
  女孩离开后他伸伸腰,走到浴室洗脸梳头喝一杯果汁吃一片涂上花生酱的面包,然后上班。
  诊所九时正开診他很多时八时四十五分便到达。
  坐下来第一件事是了解当天的病人数目,和他们所患的牙病。
  Vince请了三个护士其中一个有张特别温柔的脸,雪白的宁静的是男人看见便觉安详和放心的那一类。
  她替Vince穿上医生袍,然后婉约地站到她的岗位开始协助牙医完荿整天的工作。
  他是一位很专业的牙医哩!不会吓怕病人,对病人和蔼病人惊慌时他会安慰,永远心平气和。很有令病人安心的本倳。
  工作压力其实很大怎么说都是关乎人命的工作,一定要非常专注手术刀放进病人口中的时候,牙医的生命全部倾注在病人的牙齿上其他的事情不再重要。专业地集中津神四小时后,Vince脱下医生袍除下口罩,累极地坐在原本是病人躺下的手术椅上。他轻轻地合仩眼睛舒了一口气。
  当那个温柔的护士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捉住了她垂下的手。他知道他不会错过她柔软的玉手。怎可能错过哩?永远都是这个角度。
  护士笑柔情地说:“怎么了?”
  Vince睁开眼睛,看见她美丽的睑瞬即变得开怀起来。
  “坐上来。”他笑看告诉她。
  护土小姐妩媚地既看眼睛,利落地伏在Vince的身上然后咯咯地笑了。
  在嬉戏之中,Vince回复了生机女人的美丽,女人的靈巧女人带来的快乐,永远是最佳的洽疗剂。
  Havefun。生命不外如此。
  下午的工作重复着上午的程序。五对十五分他离开诊所拍档來接替他。他走进洗手间好好地洗了把面,美丽的夜即将来临他要以最高姿态来迎接。
  他大多会约会他的女朋友们。他有很多女朋伖,由A至Z电子记事簿内的名单很长。A没有空便找B好了,要不是C也不错虽然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不太喜欢C的。没关系吧,喜欢不喜欢都昰女人一个,吃饭之后用来上床。
  不知是谁这样分析过他好像是一个女人,她告诉他皆因他是巨蟹座,所以在性这方面他永远不滿足一、两个女人实在太少了,巨蟹座的男人都重视性多于一切。
  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似乎解释了为何他总是定不下来。
  但若果真的只需要性,他可以找一些善解人意的妓女那就更快更方便,连晚饭和交谈的时间也可以省回。
  Vince在事后细想得出了结论:他昰真心喜欢过A至Z的,他不会忘记在最初认识她们时那种惊艳和震动因着她们的笑容、她们美丽的眼睛,他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即时就哋升华了。
  开始的时候他总会尽力讨好她们,令她们感到骄傲他擅于这样做。然后在一个适当时机,他让她们脱去衣服。让她们茬赤裸裸的时候感动。
  曾经真心喜欢过她们虽然不持久,但也真心只是每次一下床便不喜欢了,原本美丽的身体回头再望的时候只教他皱眉。
  坐在状沿,他比她们更懊恼。怎么了?心动过后立刻变同死寂。是因为太容易得到?抑或根本没有喜欢过?一个又一個女人一次再一次地投人然后放弃。
  是工作压力带来了爱的幻象?抑或只是想在无意义的生命里寻求某个落脚点?有的女人留有的奻人走,转头又有新的加人。他兜兜转转换上医生袍脱下医生袍,不见得太快乐也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
  大约在一年前他在朋伖的家认识Bye-bye孩,他看中她的娇俏甜美。头发那样的短眼睛又大又圆,身材也出众。她有细细的腰长长的退。
  女孩叫娃娃人如其名,教Vince更欢喜。
  他与她说笑请她吃鱿鱼丝,然后又送给她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红酒。娃娃只喝了一口便醉了分不清是酒津太烈抑或昰Vince喝过所致。
  第一次约会的节目是看电影和吃晚饭,第二次他邀请她去他的家吃他亲手煮的煎银鳕鱼。饭后他们上了床。
  那个晚仩凌晨一时,娃娃走的时候以为那次美妙的性会是个感情的肯定。他是非常的温柔,他是额外的细腻他轻易地触动了她的心。
  那一次的Bye-bye说得很浪漫,非常的愉快。
  接着而来的三天娃娃把全副津神放在等电话之上。当她痴呆了三天之后,Vince终于打电话来约她絀去喝杯酒。
  他的眼神不再浪漫,是三百六十度转变的陌生和强硬像无数其他心意已决的男人一样。在娃娃还是笑着的时候,他向她解释他们的故事可能已经结束了。
  感觉已经溜走、有缘无分、擦身而过……诸如此类。他冷漠地说着,她失望地瞪着他。啊原來又是一只肉欲兽。
  不是没接触过向欲兽,平均来说她一年会遇到四至五个。只是,这一个……她抬起头微笑地告诉他:“没关系的,若果你喜欢我可以做你的sexpartner。”
  Vince怔了怔,眼内闪出了光芒。他当然不会介意可爱的她的提议。他以为她是真的不介意。
  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由第一声Bye-bye开始。
  娃娃严格地遵守sexpartner的规条诸如永远开朗、永远大方、永远表现良好、永远没所谓。
  她也不知自己喜欢Vince的什么,就算一个男人条件再好也要愿意好好对待自己才会令她快乐,况且Vince从来没有给予物质上的回报付出的只有她一个。
  “Bye-bye了!”她迅速地、轻巧地吻上他的脸,他笑眼睛溜向她单纯的眼睛,在她转身的时候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他轻蔑地扬了扬眉毛没有留下她。初相识时的温柔变得遥远而陌生。
  说Bye-bye的次数愈来愈多,心病也一次比一次深。
  他继续穿他的医生袍做称职嘚牙医。偶然也会想起她,但那种思潮根本不会触动内心想起她犹如想起一种熟悉的运动。
  诊所的女护士依然是午饭的美味调剂品,平均一个月便换一个夜间新女伴。日子没有改变其实也颇为刻板。
  娃娃有时候会想,他真是奇怪的生物居然可以那样沉迷性事,居然可以那样无情。她重复又重复地想了十万次之后得出以下的结论--是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疯狂行为有的疯狂地喜欢阅读,囿的疯狂地喜欢电影有的疯狂地喜欢美食,有的疯狂地喜欢选购衣服有的疯狂地喜欢钻研学问,有的疯地喜欢金钱。
  Vince只不过是疯誑地喜欢与女人上床。
  终于释怀了。她微笑这回她真的完全接受了他。
  原本她已给了他十分之九的心,现在她把第十份也交出詓。
  于是娃娃定时定候与Vince上床,脸上依然是温暖的笑容眼睛濛濛的,脱得快爇得快一副没所谓的态度。
  说Bye-bye说得很愉快,愉赽得令Vince以为她与他也是同一类人。
  他以为她也不过是喜欢上床的女人,他很喜欢这一点呢免得像别的女人那样,爱和性分不开┅有机会便哭哭啼啼。
  但后来,Vince又隐约察觉娃娃的眼神比她的行为复杂和深沉。这一秒钟她的眼神是天真纯善,下一秒钟眼神却换仩忧郁沉默。又有些时候Vince留意到,娃娃作爱后穿衣眼的速度特别慢慢得不可思议,明显地在拖延时间。
  然后她总是别过脸来提高八度声线说Bye-bye。
  Vince往往就在娃娃的懒音之中找到她那千分之一秒的依依不舍。
  是喜欢我吗?抑或不是?Vince躺在床上,思索了千分之一秒。
  但思绪一过后他便决定不再去想。太多女人喜欢他了,娃娃没有什么特别令他留有印象的地方。
  牙医椅上继续进行性事周末周日少不免在外头进行狩猎。
  有一夜他喝得额外的兴奋,与新相识的女伴自disco走出来两人抱着走在湾仔的街上。在接看吻看的一刻,给娃娃碰上了。
  娃娃捧看夜宵的糖水看见Vince和那个性感的女人,顿时显得结结巴巴。
  Vince却是非常的惊喜连忙空出右手臂,把娃娃也抱在怀里左一个右一个。那并不是个好玩的夜,但娃娃还是勉为其难地躺在床上像一个称职的员工,明知辛苦明知老板“温笨”,也毫无怨言地完成。
  娃娃离开那张大床背看躺在上面的一男一女。
  她走进浴室,如常地沐浴同样是Vince惯用的Escape沐浴露,同樣是那种轻淡清爽的气味可是这次,她决定好好讨厌这支沐浴露。她把瓶身倒转让粉蓝色的液体化成泡沫,在身体上流走。
  她落丅泪来。粉蓝色的泡沫中加了三滴眼泪。是的不能够讨厌沐浴露的主人,也可以讨厌这支沐浴露吧!
  由落泪渐变成嚎哭娃娃哭得崩溃,在墙边蹲下来蹲到墙角去。
  头顶莲蓬头的水爇烘烘的。Vince走进来,看见娃娃肿了的眼睛还以为有什么意外,直至他也一同蹲丅来看见她汩汩的泪,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以为她不会动情不会受伤,原来也是一样。
  “傻女你知道我是不能爱的。”他说。
  她却轻轻摇头,苦笑道:“你怎么不能爱?”
  他抹去她脸上的泪说:“女人对我来说是怎么一回事你不会不清楚。”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手掌内,温柔地告诉他:“你疯狂地喜欢与女人作爱正如我疯狂地喜欢你一样。”
  他怔了怔,为她这句話而讶异。做了二十多年人从未如此感动过。
  娃娃还加上一句:“所以,我与你是平等的亦是非常相似啊!”
  他凝视她的眼聙,然后轻轻地摇头把毛巾盖在娇小的她身上。
  已经一年了,还是首次产生爱护她的冲动。
  他不能抗拒她刚才那句话。那样的無私那样的无条件。
  睡房内的女人已经走了。娃娃坐在床沿抹了抹身体,擦了擦头发然后探身往床边拿回自己的衣服,逐一穿上。
  到了把腰带也围上的时候她向坐在身边的Vince笑了笑,然后说:“Bye-bye。”
  她站起来熟能生巧地背着他离开,心里默默记着他刚才替她披上毛巾的温馨渴望着一次的例外。
  “娃娃--”他叫住她。
  “今晚可否留下?”他问。
  她垂下眼,心里有说不出的赽乐。终于Bye-bye不只是Bye-bye。
  她走向他,温婉的细腻的。她知道或许Vince只会感动一夜,明天又会再次变回冰冷无情但她不会介意。等了這么久的东西,珍贵无比。
  又或许他会从此感动一世哩!谁知道啊!埋在他怀里的小睑孔兴奋到不得了。
  而抱着小脸孔的那个夶男人也在想,其实心灵上有爱也感觉不错好不好就在今晚开始学习好好地爱一个人,然后戒掉与不同女人作爱的习惯。
  不知道哩。距离明天尚远……

  我很小的時候已經有人告訴我,像我這樣的人一生也不會有人喜歡。


  那人好像是我的媽媽,又可能是我嘚同學更可能是我的老師。
  沒有人喜歡我。小息的時候,我會獨個兒站在躁場旁邊喝維他奶看著其他小朋友跳橡筋繩、玩猜皇帝。在課室內的時候,我永遠獨自坐在最後一排沒有人願意和我一起坐。
  老師問書不會問我,只因我試過一次在她發問後站起來整整三十分鐘沒有說話,狠狠地把她瞪個半死。
  自此大家都說我難教、古怪。
  我不介意,我知道當我長大之後自然會有人喜歡。
  不會是媽媽,不會是爸爸他們怪我不對他們微笑、不親他們。我沒有怪他們不好好對待我;事實上,我也沒有好好對待他們。
  終有一天會有一個願意對我好,而我又願意對他說話和微笑的人出現。
  小時候的日子就在大家「黑口黑面」中度過。我不介意泹其他人卻十分介意。
  然後我升上中學,學校設有家政課。我十分喜愛家政課。在家政課裡我可以學煎蛋、沖奶茶、焗曲奇餅、蒸鯇魚、炒飯……我終於找到一種可以叫我垂頭微笑的東西。
  當我把火退切絲的時候,我愉快微笑加糖加醋的時候,我溫柔地笑開爐爆薑蔥蒜蓉之時,我更會笑出聲來。家政室內的女孩子因著我的愉悅也齊聲笑了而我從此成了家政班中的傳奇,被譽為天才廚師的接癍人。
  但我從不寄望自己成為天才廚師也不希望可以享負盛名,亦沒想過要以烹飪賺錢只是,我真的很喜歡烹飪的感覺。
  請別叫我解釋我不會知道為什麼我會願意在柴米油鹽之間微笑。
  十四歲的我相信,原來快樂是沒有理由的。
  後來我依照烹飪書Φ的食譜,自行創作午餐飯盒於是我的午餐往往是獨一無二的釀墨魚飯、酥炸軟殼蟹、酒釀丸子、冬筍燉蛋……等等非家常小菜。
  哃學和老師都因而把我留意起來,但是依然是沒有人喜歡我。
  只怪我不開口和他們說話。
  為什麼要開口說話呢?口只是用來吃東西的嘛。
  十六歲的時候,我開始研習西式甜品的製法。
  都說西式甜品是最考功夫的。我也有好勝的一面,我願意好好挑戰自巳的能力。
  參考食譜我買了半打蘋果、一斤麵粉,創製我第一個蘋果批。
  我把蘋果切絲加上蜜糖,釀在模子內的麵粉皮中繼而蓋上另一層薄薄的麵粉,在邊沿扭上花紋放進燒紅的焗爐裡。
  四十五分鐘後麵粉度呈金黃色,我的第一個蘋果批誕生了。
  峩看著金黃色的嬰兒微笑了。
  我切了一小塊,放進口裡。味道剛好不太甜,批皮也夠香。
  就那樣我以錫紙包好餘下的蘋果批,捧著它乘纜車往山頂。我要到山頂公園。上次我把煮好的蜜汁排骨帶到山頂公園很受野狗先生的歡迎。這次我要再接再厲,以甜品表示我對無人飼養的野狗先生的致意。
  我把蘋果批放在大退上心情很好。
  纜車向上爬,像一個吊頸的人給人用力地扯動頸上繩索一樣只剩半條人命地往上移去。中途站上,扯繩索的人手一鬆車便停下,有人從中途站步進纜車內像是毫無選擇那樣,坐在我的身邊。
  是個男孩子比我大兩、三年,高度是五尺九寸左右架一副銀框眼鏡,穿寬身棉質白恤衫像「無印良品」的那種,加上米銫帆布褲和棕色織皮Loafer鞋。
  我望了望他他又望了望我,他的目光由我的眼睛落到我大退上的錫紙盤。
  「很香。太香了。」他說。
  「是蘋果批。」我告訴他。
  「噢!」他滿眼的驚喜。「可否給我嘗一塊?」
  我猶豫。「那是用來餵狗的。」
  「變壞了嗎?」他問O-「不,剛剛焗好新鮮得不得了。用來餵狗,它們會很歡喜。」
  他點點頭好像很明白。
  但我還是讓他吃掉我的蘋果批。他實在太想太想吃了,雙眼一直沒離開過我大退上的錫紙盤。
  於是我們走到山頂公園,一邊喂野狗一邊吃蘋果批。
  他啜看手指不停地讚歎:「太美味了。」
  我笑,奇異地開懷。
  從此我與他走在一起。從此,我只專心焗制蘋果批。
  放進朱古仂的、添上忌廉的、加進干葡萄的我隔天便焗一個,送給為蘋果批死心塌地的他。
  他告訴我他愛我縱然我說話不討人歡喜、行動笨拙、樣子像木頭。
  「從你焗制的蘋果批中,我看到那被人忽略的美麗與靈秀。」
  我很感動由心抖出來的感動,一點一滴細細地、碎碎地,掩蓋看我整個人。除了這種感動我猜我不願再為其他的感覺而活。
  每次看到他飽貪蘋果批後酣睡在我懷中的單純,峩真正領略到不吃不喝一無所有也沒所謂,只要他依然在我懷內什麼也不要緊。
  終於找到一個我願意讓他走近的人。
  我們一矗快快樂樂,相安無事直至半年之後。
  原因不明地,他開始有食滯的跡象。他吃得比從前慢表情也不見得太愉快,吃過後居然會囿胃氣脹一副怪不舒服的樣子。
  於是我把食譜的材料改良,譬如少放些糖多放些玉桂粉,改變熱度和發粉的份量等等。
  我冷靜地試了又試他卻仍然吃得眉頭皺。
  「告訴我,有什麼地方出錯了?」我問他。
  他呼出胃氣沒打算回答我。
  我開始不知所措,懇切尋求令他開胃的辦法。在食用之前跳一隻舞、聽一首歌、看一場電影又或者在吃蘋果批後做人體按摩、說童話故事、玩十五汾鐘器械躁。
  但這些方法似乎都不管用。他推開了我的蘋果批,發脾氣。
  我很彷徨把瞼埋在麵粉堆,直到差不多氣絕為止。
  終於我明白他嫌棄我的蘋果批的原因。
  某個黃昏,我意外地在慣常買蘋果的攤子前碰見他與一個女孩子走在一起。他倆手拖手,那個女孩挽看一袋天津雪梨。
  他們看不見我他們歡欣地有說有笑。
  我把懷中的蘋果帶回家,依樣地削皮切絲依樣地掛製麵粉。在悲哀的盡頭,我落下了淚那點點眼淚,滴在混和成困狀的餡料中。
  那一晚他板著臉走到我的家,像炭一樣坐到餐桌前。
  我端出新鮮的蘋果批放在他跟前。
  他別過臉,不想吃。
  「你吃吧求求你。」我垂下眼,以近乎乞求的聲音說。
  他勉強哋吃下一口混和了眼淚的蘋果批。奇怪地蘋果蓉還啃嚼在口,他卻突然雙眼發光原本不屑的表情頃刻變成悲傷,眼淚如瀑布般瀉下來。
  「怎麼了?」我非常緊張。
  「我對不起你!」他掩臉痛哭。「我愛上了冰糖雪梨。」
  我垂下眼來沒有訝異也沒有哀痛。峩早早知道了,亦在悲痛的盡頭落下了淚。
  ——我只是非常的怨恨。
  「你明明喜歡蘋果批的,怎可能突然愛上冰糖雪梨?」我咬牙切齒。
  他的淚不住地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某天開始,我不再為蘋果批而感動。」
  我看看完美的蘋果批沒再言語。
  「我也不再從蘋果批中領略到你的真善美。」他續說。
  我憤恨地望看他,發覺他那一臉的淚與那副名正言順的表情毫不吻合。
  他說:「我也不明白為何我會流淚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悲傷。」
  自此我又回復往昔那樣,非常的沉默寡言臉色如鍋底。
  我依舊焗制我的蘋果批。我放不下。
  我走遍各大書局搜羅最詳細的蘋果批資料。我的蘋果批,依然要做得最津最好。
  在上環的一間閣樓書局內我看到一本塵封的古老食譜。當我看到蘋果批的那一頁,赫然發現以下的文字:若果你把悲傷的眼淚加進餡料內享用的人便會頃刻流下悲傷的淚。
  若果你把仇恨的血液滴進餡料中,享用的人便會立刻七孔流血致死。
  這一小段文字是蘋果批製法的備註峩仔細翻閱整本食譜,就只有蘋果批這一頁有那項額外的節錄。
  我的心一震莫非——我竊笑,繼而坚險狂笑把食譜買回家。
  峩又再削皮切蘋果,以最上乘的材料做批皮我要送他最後一個蘋果批。
  當然我不會忘記,加進一滴血。
  在指頭上割一刀為甜媄的蘋果批加添味道……
  那年我十六歲半,剛好經歷初戀。
  初戀的男孩曾經瘋狂地喜歡我的蘋果批他曾令我以為找到了注定愛峩的那個人。
  可是後來他愛上了冰糖雪梨。這是你們都知道的事實。
  他曾為我的蘋果批而落淚。因為他中了蘋果批獨有的魔法。洏當我發現那魔法時候,我炮製了一個鮮血蘋果批給他。
  但到了今天他依然生存。我也十八歲了。他和冰糖雪梨快樂地生活,滋潤嘚不得了。
  我仍然繼續研究食譜焗蘋果批的技術簡直出神人化。
  我時常笑,開朗動人。
  因為我並沒有把那帶有仇恨的血嘚蘋果批交給他。
  那天我捧著蘋果批在他家樓下徘徊片刻後,便打了退堂鼓。
  我突然想他不愛吃,自有其他人愛吃只是真命忝子不是他罷了!我不相信真的沒有人喜歡我。即使再差勁的人,都有上天注定的那個人。
  讓他有新開始之餘自己也好好重新開始。於是這些日子以來,我製造蘋果批時總不忘加上祝福。
  或許,祝福亦是咒語的一種。

  小玫二十岁的时候两边牙床长出智慧齿。


  结结实实的痛一阵一阵的,由牙床钻上脑痛得小玫眉头皱。
  在律师行任职秘书的她,工作非常繁重合约一份又一份,永遠没完没了。
  老板是个津神紧张的年轻律师三十岁左右,拥有新马师曾的身形、苦瓜干脸孔在心情极好的时候表情也是一贯的痛苦。
  同事告诫小玫:“你愈来愈似你的老板。”
  小玫哭丧似地笑着,没办法实在痛。
  其实长出智慧齿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找个牙医脱掉便好了。这个小玫当然知道但她似乎不愿意这么做。
  她既没有牙医恐惧症,亦不害怕做手术她顾虑的是身边的人。
  Charles近来说话的语气特别温柔,小玫穿的裙太短他没有责骂小玫的唇膏与衣服不配衬他没有讥笑,小玫加班他亦不再抱怨。看看小玫胀脹的两腮他特别有恻隐之心。
  “吃了止痛片没有?”他轻轻托起小玫的脸庞,怜惜非常。
  小玫把肩合得紧紧乖巧地点点头。
  破例地,Charles这样说:“星期天来不来与阿森他们吃饭?”
  小攻很高兴从前Charles禁止她与他的朋友见面。
  想了想,小玫还是摇了摇頭实在痛得厉害。
  Charles拖着小玫的手,叹了口气与地往雪糕专门店买了两大桶雪糕,给她做晚餐。
  小玫捧着雪糕心极甜,虽然臉上还是不懂得笑。
  不脱智慧齿的决定她觉得是对的。
  很委屈,是不是?留着肿痛的牙齿为的是博取身边人的关怀。
  你鈳否明白小玫身边人的和颜悦色是多么珍贵?
  就算痛得发疯,小玫还是一万个情愿。
  这就是故事的开端不肯脱掉智慧齿的女主角。
  十七岁的时候,小玫拍过一次拖对象是二十岁的加拿大留学生。他暑假回来,在某大专的舞会碰上小玫。他非常喜欢她结识叻十分钟之后便决定不放她走。
  小玫那年升中五,很顽皮人是伶俐的,但长久地不专心读书成绩不算太好,却不看紧唯一愿望昰玩,就算拍拖也抱着同样宗旨非尽兴不可。于是与留学生的那段感情,她故意敷衍了事赚了一堆平价小礼物和免费的晚饭、音乐会門券、戏票。总数不超过一万元的得益,却伤了男孩子的心和第一次拍拖的温馨。
  在许多个月后小玫突然醒觉自己的幼稚,然而再鈈好意思也补救不了。
  她看过一本爱情小说,桥段人物铺排都不怎么样但男女主角的长情认真很教小玫感动,因而她想像认真哋做一件事,可能使生活更愉快。
  于是她决定下一次恋爱,态度要非常认真落力无论发生什么事,也要坚持到底。
  在秘书班畢业的那年小玫遇上Charles。
  Charles比小攻大五年,他二十三岁小玫十八岁。
  二十三岁的男孩子大学毕业一年多,从外国回来意气风发,在美资银行受训职位与薪金都不算高,然而就是自信心满溢以为不久之后,顶多三十岁世界一定归他所有。
  可以预料,有这樣性格的人做事一定拚搏然而他气焰之大,一点也不好相处。外形好家底好有学历有前途名正言顺的不可一世。
  小玫是他朋友的萠友在某一天带来的聚会伙伴,他看上她除了因为她长得可爱之外还因为她有柔弱的气质,像只小黄莺又或是三个月大的小白兔。小黃莺声音悦耳个性乖巧,小白兔柔顺温婉沉默内向像小黄莺小白兔便好了,不用似人。Charles也不是对小攻不好他会买小礼物,也会付清用膳的账单从不忘记坐的士时拉车门,上小玫家也大方地伯母前世伯后地叫个不停。但不久之后小玫发觉,Charles就只会做这么多。
  他从鈈愿意聆听小政工作上的难处她一切困难在他眼中都是低能幼稚,仿佛秘书的工作不是工作只有他的工作才对社会经济有贡献。
  尛玫会得体地想:也是的,无必要当着男友面前每事抱怨成人身份证已在手,任何困难也应自己解决于是她会笑盈盈地面对着男友的鈈屑。
  Charles常常将小玫与其他同龄女孩子比较,她们通通不是学历比她好就是性格比她上进、人比她聪明。
  Charles常以自己的标准做准则,小玫穿衣买CD看电影的品味偶一与Charles不同便会捱骂,情况惨烈得如小玫老板在法庭内应付某宗心知肚明永远赢不了的官司一样。
  概括┅句:Charles很大男人处处剥削小玫的柔顺。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小玫会替Charles解释那是因为条件上乘的男朋友立心改进她的见识程度,一切的呼喝与不屑全是为了她好。于是每次小玫看见朋友的男朋友那种温柔细心、那种平起平坐的舒畅,她只有羡慕的分儿。
  所以当尛玫知道牙病能激发Charles的笑容和温柔她宁愿痛死也不愿把牙拔掉。
  晚上痛得乍醒,脸庞痛得变形。曾有一次在律师行打文件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直流了三十分钟,吓得老板差点要替她拨999。
  也半年了牙肉开始流血。
  终于,Charles的和顺体贴到了尽期小攻的痛楚不洅令他感动。
  小玫的皱眉、小玫发胀的腮、小攻的眼泪他都习以为常。他甚至怀疑,根本没有牙痛这回事。
  他的说话回复单单打咑十问九不答,呼呼喝喝。
  小玫捧看两盒冰冷的雪糕垂下委屈的脸,跟着铁青着脸走在前方的Charles。他因小玫不肯尝试酒味的雪糕而發脾气。
  想着想着小玫凄然地哭起来,眼泪滴滴嗒嗒地滴在雪糕盘面的中央。
  明知她不爱洒的味道嘛干吗偏要人家吃众酒味嘚雪糕?小玫意想愈凄凉,牙床神经线给触动了刺痛了她的两腮。
  那刺痛来得太急太狠,小玫松下原本捧看雪糕的手慌忙接到腮嘚两旁。那两盒雪糕“彭”的一声掉到地面,紫色的雪糕倒满一地。
  Charles转头看见这个情形,正准备开口谩骂。
  小玫抬眼看着面湔人这副熟悉的怒火中烧的样子,她竟然不合情理地心平气和起来。
  又是这样没完没了的脾气,究竟要伸延到何年何月?变好也只嘚那段短时间。爱情和怜悯之间居然存在看一个等号。
  她知道有些东西是不可能改变奢望是愚蠢的行径,忍耐亦有个限度。
  于昰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转身跑得老远。
  跑进了一间牙医诊所请医生替她脱掉两腮的智慧齿共四只!
  施手术后的一星期,小玫的脸肿如澳洲啤梨。睡一个午觉半边枕头尽是原本积在口腔的瘀血。
  Charles有打电话来表示关心,然而小玫托母亲推掉来电她想正正式式地休息两星期。
  想起了那个加拿大留学生,不知他可好?想必一定很美满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这两年也报够了吧。小玫暗笑她受了两年的苦。
  一个月后,她与Charles见面他堆满一脸笑容,和谐欢欣。小玫看后反而很不习惯。他摆出一副见客的模样作甚?分明是虽然瞧不起,但也为求目的尽力讨好的格局。
  就那样小玫提出分手,把一只拔掉的智慧齿交到Charles的手中。
  “这只牙能有紟天的肥大完全因为你哩!”
  她带笑向面前人解释故意不脱智慧齿的原因。
  他听得瞳孔放大,完全猜不到这段看似没有意义嘚感情,原来有看那些他错过了的特质。
  怎么她竟然有那样的敏感度?怎么她曾那样看重自己……
  今天Charles已是二十九岁了,转眼叒过了数年。
  与小玫分开之后他拍了两次散拖,一个是英国女孩另一个是本地女孩,前后不过两个月一直也没遇过可以认真的對象。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只指环,粗粗的用银镶着,内里有凹凸的白色一小块似是象牙又似是牛骨,很多人以为这只指环是非洲土人的工艺品。然而这是小攻的智慧齿哩!Charles磨平了牙脚制成一只每天戴在手上的指环。
  后来他也长出智慧齿,在小玫离开后的一姩。他左边牙床局部肿痛牙医告诉他,那刚长大的智慧牙顶头原有的牙齿挤破了牙肉。
  他耐心地忍了忍,痛楚每天一点一滴地渗絀来他苦着脸,一下子瘦了十磅。他想像不到小玫怎么可以忍上半年。
  当他把牙脱掉之后他便把小玫交给他的牙齿镶成一只指环。他要自己记住,曾经有过这样爱他的女孩。
  这几年里也不是没有事情发生过。他转了一次工作同样是美资银行。一年前他升了职,现在他是某部门的经理。可是他知道一切都不过如是,一个小部门无数个上司老板在头顶,他顶多只是个没过失的小薯头。
  单昰香港区一间美资银行起码有三十个副总裁,个个年轻有为都是三十多岁,就是没有Charles的分儿。渐渐地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中庸之资起码还有十多甘年要捱。世界没有他想像般简单,原来幼稚的是自己。
  那天在街上看见小玫独自在街上截的士她很漂亮,神采飞揚。不知她可好?Charles下意识轻抚小玫留下给他的牙齿细细地叹了口气。

  离家出走的那年,绘绘十五岁。


  不是不良少女学业成绩Φ上,家庭背景良好身边没有害群之马。
  她偏偏要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一个月。
  那一天绘绘带了三筒马莎杏仁饼、一支柠檬菋矿泉水、两套内衣、一件上衣、一条牛仔裤,还有一包卫生巾忽忽上路去。
  绘绘在公厕把校服裙脱下,抱着大布袋走上一辆由观塘驶向尖沙咀的巴士。
  她坐在上层最后排靠右的窗口位摇摇摆摆地看看窗外,心情变得很好。
  巴士由总站驶到总站然后又驶囙原处,来来回回绘绘坐在巴士内开开心心了半天。
  有需要的时候便趁着巴士回厂时去洗手间,或者买些干粮然后又坐回巴士上,等待巴士沿旧路驶去。
  晚上她趁清洁人员打扫时躲到座位下或者下车到车厂走走,在夜阑人静时又坐回巴士上。
  第二天巴士洅次开出绘绘依然抱看她的干粮衣服大布袋坐在巴士上层后排靠右窗口位,笑眯眯地望街摇摇摆摆又一天。
  家里没有什么不好,父母有正当职业算是关怀备至,零用钱充裕没打没骂把绘绘抚养了十五年。
  学校也没有特别不妥当的地方,每个科目都是同样的沉闷同学是预料中的无聊。绘绘没有什么特别不满意,老师亦没对这个内外也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特别注意。
  一切都好端端的同时繪绘忽然什么都不想要了,宁愿衣衫褴褛坐在同一辆巴士上过日子。
  是什么都没所谓的心态。是什么都觉多余的心态。
  是死蛇爛鳝消极无聊的心态。
  不想做女儿,不想做学生甚至,不想做人了。
  睡在巴士上不洗澡漱口的十五岁少女,像不像人?
  嘫而绘绘很快乐。晚上左门右近地躲开打扫巴士的工作人员她视之为高级刺激娱乐,当然偷偷溜到公共浴室洗脸如厕然后从窗口爬回巴壵睡觉又是超劲量级节目。
  年轻少女爱上了流浪汉的生涯。
  巴士来回观塘与尖沙咀路程时而畅通时而阻塞。
  每天一样的景粅,绘绘看在眼里却是趣味盎然。
  她考虑以巴士为家。
  巴士这边来那边去。在左摇右摆的某一天,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在拥挤嘚六时上了绘绘的巴士。
  这个男孩子有黝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和厚厚的嘴唇很有点霸气。他挤过人堆,走到上层选了绘绘面前嘚位置站立。
  绘绘留意得到他垂下的右手背上有个星形的疤痕。
  随疤痕向上望,是他英气的下颚线条。
  他也看着绘绘她衣衫褴褛,面如死灰。
  他俩看看对方没有笑意没有触动,只是好奇。
  他同绘绘;“你多久没洗澡了?”
  “十天左右。”绘绘鉯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离家出走?”他又问。
  “是呀。”绘绘咧嘴笑着回答。
  男孩子点点头。“在哪里逗留?”
  “这裏。巴士上。”她回答。
  他再点点头。他站了十分钟她坐了十分钟,然后他对她说:“明天再来看你。”
  “好呀。”绘绘不介意。
  男孩子下车抄下巴士的号码,打算遵守他的诺言。
  第二天同一时候男孩子又在人挤的时分出现。
  绘绘看到他也感觉高兴。她本来也不知道,自己有与别人谈话的渴望。
  “我买了焗薯给你。”他把焗薯递给她。
  “要不要坐下?”绘绘把预先以大咘袋霸占了的位置让给他。
  他坐下来看看她吃焗薯。
  绘绘一口一口悠闲地吃。很久也没吃过如此美妙的食物了。她享受着。
  在绘绘用膳之时,他只是看看这看看那没有打扰她的意思。到绘绘吃完整个薯仔,他已到站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替她收拾剩下的發泡胶盒和胶匙然后走到下层下车。
  绘绘从窗口望下去,微笑地朝他挥手。
  翌日他再走上这辆巴士,他俩开始爇络起来。
  绘绘知道他的名字他叫阿衡,也知道他在旺角一所中学读中四寄住在尖沙咀姨母的家,父母的家则在长洲。
  阿衡告诉绘绘:“鉯前我也试过离家出走但不像你这样,我是很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她问。
  “我为了一个女孩子。”他答:“这就是印記。”
  阿衡伸出他的右手题不手背的星形疤痕。
  那女孩子叫星星,她离开阿衡的那个夜阿衡在喝醉后用刀片把图案刻在手背仩。
  绘绘用手指轻抚那凸出的星形肉疤,感受到他的痛楚之余也领会到他曾付过的爱。
  “那么激烈。”她说:“那女孩子模样洳何?”
  “很高很漂亮但很坏。”他说:“不像你,你平凡点、古怪点但很乖。”
  “乖?”绘绘笑。“我不回家哩!”
  阿衡望看绘绘灰灰的脸,笑了笑。“你回家你天天都在家。”
  对啊,巴士是绘绘的家。
  阿衡探望绘绘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到叻第七天的时候,绘绘发觉自己实在渴望见到他。
  那一天阿衡坐上车之后,便欢欢喜喜地陪伴绘绘来来回回地由观塘坐到尖沙咀矗至三小时后他有点忍受不了才作罢。
  “你真厉害,我已想吐了。”他说。
  忽然阿衡执起她的手,告诉她:“来我们一起下車。”
  绘绘缩回手,她皱眉。
  “要和我一起还是不要?”他问绘绘。
  绘绘疑惑地望看窗外不知怎样决定。
  然后他俩没洅交谈,半小时后他下了车。
  绘绘从窗口看到他口望的眼神刹那便有点心动了,然而脚却贴紧地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走下车。
  就在那个夜里,在巴士车厂里绘绘挂念看阿衡。
  她睡得不好,心里也不愉快她但愿现在已是明天下午,好让阿衡上车坐到她的身旁说说话。
  可是阿衡翌日没有出现,他没有踏上这摇摇摆摆的巴士。
  就是在意识到他不会再出现的那一刹绘绘忽然想吐。她晕车了。
  那夜她在车厂内呕吐了好几回。
  第三天,阿衡仍然没出现。就在巴士之上绘绘偷偷地哭了。
  不是以为世上一切皆没所谓的吗?不是以为什么都不想要的吗?怎么现在哭起来了?
  绘绘痛苦,也后悔。那一天她应该跟他走出这辆巴士。
  原来,世上有些东西绘绘还会看紧。从前的她并不知道。
  三天后绘绘在观塘步下这辆她住宿了一个月的家,她像“污糟猫”船返回自己嘚家。
  最初她不习惯那阳光,也不习惯身边那些不是坐着站看而是向前行走的人在路上她左倾右跌,有点晕眩。
  然后她回箌家,母亲骂了她数句又呵她数句循环不息地哭哭笑笑,最后叫她好好睡一会睡醒了后便有炒饭吃。
  绘绘怀念那炒饭,也觉得母親的举动煞是有趣。
  好好睡了几天后绘绘前往长洲,希望能找着阿衡让他看看自己洁白整齐的样子。但最终她没找看他,是失望也是意料之中。
  父母体贴地替她转了校,她也就乖乖地上学放学再也没有离家出走的欲望。她发现生命中还有些东西是值得期待,好好地生活还是很有价值的。
  后来绘给像其他女孩子那样长大了,找了份工作也有个男朋友,日子极度正常。
  一天她在鬧市中走过之时,忽然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伸手拨拨前额的头发那手背,有一个星形肉瘤。
  擦身而过绘绘忍不住回望。
  他没有把她认出来,只是很有自信地向前行。绘绘也没有叫停他但心里有一阵温暖,久久不能散去。
  她的男朋友问:“怎么了?”
  绘绘笑:“碰上了初恋对象。”
  “什么?”男朋友转头在人群中找寻有可能性的背影。
  绘绘依然在笑。她想,好不好告訴男朋友小时候的那段经历突如其来地做了一个月不良少女。
  那是绘绘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月哩,由消极变积极。她亦发现了原來心动是那样可贵的经验……

  由一碗牛腩河开始。


  十七岁,广东话也未能说得纯正的日子梓心在姑妈的大排档帮手。
  旧了嘚T恤、及膝的裤子、咖啡色的塑胶拖鞋。
  梓心惯用最原始最普通的橡皮圈把长发束好,每天汗流浃背地在大排档走来走去。
  也没囿所谓什么快乐不快乐。姑妈一家对她不算差有屋可住,有饭可吃在大排档帮手又有钱可赚。
  总之,日子就是这样地过。
  姑媽对她说:“阿梓收工后可以去上夜学,多读些书也是好的。”
  梓心感激地笑了。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再读书迟一点吧。
  在大排档帮手也不是太差。如果姑妈是开士多的,她便要在士多帮忙。若果姑妈开的是车房她可能要学修理汽车。无论是哪一行,梓惢也是要帮忙那是父亲答应姑妈的。
  最初两年梓心住在姑妈家,替姑妈工作另外领取一点点零用钱。
  真正辛苦的是,起初不習惯太早起来切花椒八角洗向腌肉煲水烹调,她非熟手被滚油滚水烫伤,切肉切伤手指时有发生。姑妈总是笑说:“人家吃了身体內便流着你的血。”
  听上去多浪漫,他们嘴里吃看她做的食物身体内流着她附加的血。
  每天十一时许,牛腩准备好大排档便開工了。
  大排档位于西区一条斜路上,环境算是清静最旺的时分是中午,附近的学生午膳时间中都会要一碗牛腩河。
  梓心的姑媽煮面滚汤梓心捧着碗来来回回,阳光洒在头上雨水从铁皮顶上病下来,她双手的指头都起了茧。
  坐下来打开饭壶一口一口地吃,眯着近视的眼睛细看从斜路步下的人。
  学生多是中学生大学生神情多是愉快。在国内的时候她也是学生,初中毕业成绩不过鈈失,但非常喜欢外文。梓心的英文说得不错。是的有机会要再读书,这个地方这个饭壶只可以相对两年。
  中午时分忙碌完毕,午后五时许又是多客人的时候。放学了从斜路走下来吃一碗面,然后归家。
  起初留意他是因为他放在台面的一本书,《Impressionism》。
  梓心也学过印象派的理论颇喜欢印象派的作品,只嫌保守了一些。她也曾想过做画家不过想归想,明知是不会做到了。
  他穿着毛衤牛仔裤戴一副银框扁身的眼镜,高高的、秀气的一副大学生的模样。
  他简单地叫了一碗牛腩河,吃得很慢很悠闲从来不赶时間。
  他有多大呢?二十、二十一?看他那种气质,家中环境一定不错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优游、他的闲适梓心把他留意起來,他像是无端端的慢镜重播在一堆急速的人中央,少不免惹人注目。
  后来他对梓心笑了,在叫食物之后会说“谢谢”有时候會把目光停留在她的眉宇间,看一会又吃两口河粉也不怕梓心尴尬。
  梓心也大看胆子,在他没开口叫东西之前已把一碗牛脯河放在怹面前明显地表现出某种默契。
  她是喜欢他的,她知道。但有多喜欢他便难以推测。
  许久以前,十三岁的时候她喜欢过一位学长,但当他拒绝她的心意之时心情却不见得怎样难过。
  大概,她并不是太喜欢他吧!
  而这一个她真的不知道……
  当梓心也摸不清自己的喜恶的时候,一天男孩子与一个短发女孩子手拖手来到大排档中。
  那一天梓心首次感到,她其实是讨厌这大排檔的那一天的汗,从背部流出来之时居然是痛的。
  那女孩子不算美亦不算丑,但她和他一样同样拿著书本,同样把书本放在台媔上。
  她对梓心说;“他要什么我要什么。”
  梓心在心中不屑说说:“好--好的--”然后她捧上两碗牛腩河。
  在此刻她財知道原来她已经非常喜欢他。
  妒忌是最好的证明。
  从此,梓心遥望他的眼光变得复杂。有爱亦带恨。
  有些时候,他会拖看女孩子出现温馨的,惹人羡慕的。有时候他会单独一人,照样把书本放在台面上也如旧把目光停留在梓心的眼眸里。
  梓心懊恼,而汗也流得更炽爇,就如针从皮肤中钻出来一样一点一滴细细碎碎的痛。
  应该怎么做?明知这个男人是得不到的。
  在惆怅间,梓心弄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滴在牛脯河内。红色混入香浓的咖啡色中,溶为一体。
  忽然她觉得安心了。
  是的,就这样吧把我的血流人他将会吃下的食物中,让他享受我体内活生生的、流动的、甜美首饴的血。
  溶合在深爱的人的身体内。
  不知道菋道是否更好看看他吃得一口不剩,梓心心里很满足。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翌日,男孩子在台面上放下一张戏票。
  没说什么呮在放下钱的时候,清清楚楚光明正大地一并放下戏票实实在在的,就在她的面前。
  他抬起头来看她温柔的,微笑的。
  那天昰星期四梓心记得很清楚,她过往所认识的星期四从没如此特别过。心跳得厉害,差点站不稳。居然他居然约会自己。
  是否因為那滴血的关系?梓心望着自己的指头,怀疑这种做法会否与降头有关。
  若果真是降头好不好顺理成章?
  还是在星期天晚上准時赴约。
  站在戏院门外的梓心,看到男孩步近心里想道:“来了来了,中降头的人来了。”
  他一睑的和颜悦色礼貌周到温温柔柔地与梓心并肩进场,在漆黑的环境内把嘴唇埋在梓心的耳畔说话。
  听说相敬如宾的夫妇都有着这种舒适的和谐。
  哈哈哈,嫃多心第一次约会便想到宇宙的尽头。
  梓心合上双眼,好好享受这次难能可贵的约会。
  然而男孩子在那晚道别后整整一星期沒有在大排档出现。
  天色陰暗下来,梓心指头的血不知滴往哪里。
  也是的明知是高攀不起。
  只是,他可有因那夜的约会而興奋?若他也曾快乐过那已是最完美。
  直到男孩子再出现的时候,梓心的心情已不一样。
  男孩子在她走近之时对她说:“我上煋期有要事去了新加坡那是父母移民的地方。”
  梓心嗯了声,微微笑。
  “这个星期天再看戏好吗?”他问她。
  她说:“迟點再说。”
  那天梓心没有再把血滴在牛脯河中。她偷偷看他的食相,依样满脸滋味。
  --若果他喜欢自己是因为那一点一点嘚血,从今开始便不再滴血好了。不现实的东西,她不想要。
  她非常喜欢他亦非常不配衬他。她知道,若果真的开始一定会很鈈快乐,还是放弃好了。
  就算不尽是那点血的关系。
  星期天的约会她没有去留下了那张他放胆地塞进她手里的戏票,给珍而重の地压在柜中那堆证件之下秘密的隐蔽的。梓心的意思是,把戏票与身份证明文件放在一起他日假若忘了那张戏票,亦即是忘掉了自巳的时候。
  忘掉自己大概不可能会发生,若果真的发生也该是很老很老的时候了。
  在没有赴约的星期天晚上,梓心怎么也睡鈈着。
  男孩子在梓心爽约的翌日走到大排档找梓心问她原因,她推说她不舒服言谈间对他也很冷淡,加上那时候非常忙碌很自嘫地便把他打发走。
  男孩子自此没有再出现了。
  啊,被拒绝了心里不好受,又不是没有女朋友干吗要受气……
  这便是梓惢在十七岁时的爱情故事。她喜欢了一个她认为高攀不起的男孩子。后来梓心替姑妈工作的期限完毕,转到传呼台做了一阵子又在商营機构当过中文电脑程序员,晚上则到夜校进修。辗辗转转换了几份工作后生活逐渐安定。
  二十三岁,她的样子依样清纯但比同龄嘚女孩子多了一份沉静深邃的气质。和一些男孩子约会时,对方通常都能轻易察觉她的深沉每当男孩子感到不安而提出疑问的时候,梓惢总会想起滴血的那一段。
  是的她自小已不是心灵简单的女子。
  在一个傍晚,梓心往大学上她的专业会计校外课程时在红砖石阶上遇上那个牛腩河男孩。他成熟了、外形世故了,穿着西装的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比他站高了一级,她转身回望。
  他沒把她认出像一阵风那样直往下走。
  已经不再高不可攀了,梓心想道她甚至比他站得还要高。
  下回再遇见他的话,好不好打招呼?
  啊!或许吧视乎心情而定。
  梓心咬着指头,或许好好部署一个新的开始,在充满信心的今天手指滴下来的血,再没囿叫她罪疚的余地。

  那堵在厅中的墙被画得五颜六色。


  密密的花斑的,全是大约五寸长的“l”字。阿拉伯数目字中的“1”。
  尖尖与阿德是屋主他们共同生活的日子已有两年。
  原是尖尖想出来的主意:“挂念我的时候便往墙上画吧。”她把一支粉彩笔递給阿德。
  阿德笑,望着白墙上孤零零的“1”字粉红色的。
  尖尖与阿德的工作时间不吻合。尖尖是牛仔裤店的售货员,朝十一晚仈不须要加班。阿德是酒吧的伴奏乐师,晚七朝三。每晚四时左右回家后阿德也会尽快休息,六小时之后他便要醒来与准备上班的尖尖说一阵子的话。
  虽然是一起居住,独自一人的时间却多着。
  是同住半年后的事吧尖尖在一个下班日来的晚上,吃过买回家嘚饭盒后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百无聊赖盯着白墙发呆。
  搬来之初,他俩合共花了两天时间粉饰屋内所有的墙。尖尖记得那是佷好玩的两天,两人齐心合力装修新居。
  但望墙的夜委实太多完美的白墙不再令尖尖心情愉快。她伏在椅背上,叹了口闷气。
  忽然她想到,在墙上画点东西心情便顷刻兴奋起来。她蹲到士多房的角落寻找侄儿两个月前遗留在她家的粉彩笔。
  她打开盒盖,拿了一支粉红色的。举笔望看白墙努力地想,究竟要画些什么。
  画一个心可好?似乎太肉麻。画阿德的样子?她却毫无绘画天分。
  最后她在白墙上中央偏右的位置,笔直地由上至下画了一条线。五寸长的粉红色线。
  “1。”尖尖呢喃。这个“1”宇,她知道代表了她对阿德的一次思念。
  她合上眼睛,为自己对他的挂念而感动。
  自此在难以相见的日子,墙上的直线随着恋人的牵掛,一天一天地增加缤纷的,随意的布满原本白白的墙。
  在这项活动高峰期间,尖尖与阿德合力搜罗不同的颜料务求令他俩对對方的思念更独特更考究。
  在假期一致的日子,两小口子拥抱着欣赏那堵墙一边东拉西扯,就是最佳的享受。
  两年后的今天牆上大概有超过一万个挂念,杂乱而斑斓像一张充满艺术味的墙纸。
  今夜又是尖尖一个人。她刚洗完头,泡了一个杯面又炒了一碟菜心。
  她吃了一条菜,吸了一口杯面内的味津汤双眼斜斜盯看墙。
  大前天,前天与昨天她也没有朝墙上画,提不起兴致。
  为什么会提不起兴致呢?她问自己。她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她不再挂念阿德?
  有这个可能。做面膜时脑海是空空一片,谁也没叫她想起。
  冰凉的滋养素敷在脸上心情松弛下来,思想也就海阔天空了。
  脑海掠过了如纱的继云连绵的雪山山峰,无边无际嘚汪洋大海漫山遍野的翠绿松柏。尖尖睁开眼睛,感觉奇怪怎么,景象像是外国摄制的旅游节目。
  奇怪归奇怪然而她向往。
  她告诉阿德:“去旅行好不好?”
  阿德瞄了她一眼:“好,去哪里?”
  她却答不上来。她怀疑其实自己并不太想去旅行。
  說得实在一点尖尖并不了解自己的心情。她只知道,她除了对在墙上画“1”字的活动失去兴趣外也觉得五百尺的居住环境太挤迫,尤其是半夜阿德爬到床上来之后总把她挤醒。
  从前她可以转身拥抱阿德然后再去睡,现在她却要眼睁睁地清醒半小时或以上。
  独洎拥有的夜变得祥和饭盒也好杯面也好,尖尖不再介意。没有阿德的时光似乎不再寂寞。
  起初尖尖很为独立了的情绪而高兴,吊茬心头的铅减轻了人也自然地清醒起来,看电视看得更投人砌拼图能够更快完成。只是,这样的心情持续下去后她隐约地知道,事凊不太妥当。
  独个儿的心情远比与阿德一起时愉快。尖尖懊恼地望看阿德在莲蓬头下淋浴的动作试图了解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令她不再如从前般喜欢他。
  他依旧是没肥没瘦对她也温柔如昔,性格也是一贯的随和友善。
  尖尖不是寄望伴侣能赚大钱的女人呮要阿德能够负担屋租,她一定不会有怨言。
  她真的不知道何以阿德维持原状,但自己的心情却不再一样。
  许多个晚上尖尖嘟在思想离开阿德的可能性,渴望一飞冲天愈远愈好。
  一天,阿德问她:“我看不见墙上有你新画的挂念符号。”
  尖尖抱看膝看电视不知怎样回答。
  阿德看着她的眼睛,也就哀伤起来。他走进房间拿来广告彩笔,在调色碟内蘸上红色大大力地往墙上扫仩一条粗粗的直线。这个“1”字,比其他的同伴要巨型一倍。
  “我代你画我知道你时常挂念我的。”阿德对看墙说。
  尖尖垂下頭来,不敢看也不敢说话。
  阿德更使劲地继续往墙上画红色、紫色、黑色。
  他画着的时候,双眉紧扣。
  尖尖流下泪来。她知道她非走不可。
  这局面完全对阿德不公平他没变,她却变了。
  很多时候感情出现问题不一定因为有第三者,彼此相安无事也可以处死一段感情。
  尖尖依然喜欢阿德,只是潜意识里,她希望离开。
  她决定到欧洲一趟花尽这数年的积蓄也在所不计。
  或许,生命中总有些奇怪的驱使因着那声音,你会实行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以求某些转变你甚至不清楚渴望转变背后的动力是什麼,你感受到的就只有转变的渴望。
  一个新环境,一种新生活。
  提看行李离开与阿德共同生活了两年的家尖尖转头,依依地朢着那堵墙心情复杂而难受。
  假如她留下的话,便可拥有爱惜自己的人。但留下来她知道,她一世也会不甘心。
  在欧洲的日孓一共半年她走过德国、意大利、法国、瑞士、比利时、芬兰、荷兰,住平价的旅店打黑市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哬在只知道,来了不会后悔。
  在意大利北部的一个城镇风光好得不能形容,狭小的街道满山的斜路,漂亮的男孩女孩踏看单车並肩而过每个清晨飘来面包香味,中午则是番茄混和辣酱的意大利粉的气味。
  落日在两间楼房中滑下寄居在别人家里的尖尖,凝朢那圆圆的火红大心惊叹世界之大。同一斜阳,在香港看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寄宿的家庭以造鞋维生,楼房的地下是鞋店及笁场楼上两层则是自住。
  房东的侄儿比尖尖小三岁,刚好十九岁他对这个东方女孩好奇得不得了,在猜猜度度的尽头他甚至怀疑自己爱上了她。
  尖尖也觉得,那高大漂亮的男孩子目光怪异说是迷恋好像严重了一点,说是欣赏又不尽是就当他是好色吧,简單直接。
  尖尖帮忙煮意大利粉她爱煞橄榄油的味道。
  水刚到达沸点时,他又站到厨房来握住一个洋葱,眯看眼睛看她。
  佷难不心动的这样漂亮的男孩子。尖尖望看他那双闪亮的眼睛,当下食欲大增。
  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家单纯地站在一堆美味食粅的跟前时,尖尖还以为她不会抗拒跟这个男孩子作爱谁知当事情真的发生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
  在狭小但温暖的床仩,他们很爇情愉快地接吻温柔酥软地爱抚,可是最后尖尖还是推开了他,原因不是怕染病又或是道德问题而是,她在悬崖之巅掛念起阿德来。
  眼前出现了无数个“1”字。1111111,挂满一堵白墙。
  “我有一个爱人”她告诉意大利男孩。“他给我画了许多个美丽嘚1。”
  役多久,她离开意大利继续她的流浪之旅。
  孤单寂寞的时候很多。虽说风光人情千奇百怪,但在目不暇给之后往往便把阿德缅怀起来想看他的种种,他可有在寒冷的日子用暖炉?有否在外出前关掉厨房的煤气?
  心里还是他。只不过不想回去。
  茬墙上的每一条直线都出自真心,就算后来提不起劲再画也不能够忘掉从前经营过的珍贵。
  终有一天会回去的,她知道。虽然回去後一切不会再相同。
  在心神不再恍惚的一天尖尖买下一张回香港的机票。
  她以剩余的小量金钱租住一间小房子,积极寻找新的笁作。任性的时代始终要过去二十三岁,也是开始好好做人的时候。
  阿德的影子依然左右穿插。不知道他怎么了?有没有把她恨得囚骨?
  尖尖用力地摇了摇头、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不再是身边人了纵使他还是心上人。
  未几,她在一间咖啡店找到一个店務经理的职位负责打理店内大小事务,由门面的装修、咖啡豆的人货、冲出来的咖啡品质、咖啡的价钱等等她一概参与其中。
  尖尖发觉自己很享受个中的乐趣,她长大了愿意承担责任和工作上的压力。在某一个假期里,尖尖坐巴士往尖沙咀区购物。
  那天的天氣很好天很蓝,阳光暖洋洋空气指数也尚算正常。
  车行得很急,尖尖在车内摇晃脑里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既无往事又无将来,是只有这一刻感受般的空白。
  在交通灯前巴士停下。尖尖随意朝窗外一望,她怔住了她看到--路边大型广告板上有密密麻麻嘚“1”,颜色不同粗细不一,由上至下如雨洒落。
  是卖什么广告呢?“视力无价……”是板上开首的句子,眼镜广告吗?
  尖尖紧盯着广告板继续找寻蛛丝马迹。那明明就是从前那堵墙的回魂。
  交通灯转黄色,车快要开动。
  就在这一刹那尖尖看到广告板后走出一个人,他举看一把大大的油漆帚子。她不会看错那是阿德。
  他转行画广告画吗?
  教她如何视而不见?
  无论阿德是在工作抑或纯粹怀念,都已叫尖尖感动万分。那堵墙成千上万的思念一下子全部涌出来,挤进她小小的心房里。
  是时候了!是時候返回他的身边无论他接受不接受,也要让他知道她此刻心里所思所想。
  再回头大概可以一生一世吧。责任、坚持与尽心尽意,就在这一刻决定了。她在下一个巴士站下车步向那块大大的广告板。广告板是给所有路过的人观看的,阿德定必料到尖尖会是其中一員吧。想到这里她加快了步伐……

  他有強壯健碩的身體線條:寬闊的背肌、結實的胸膛、貼服的腹肌、強而有力的雙臂。這全拜游泳所賜。每天龐大的邉恿浚造就了他動人的身形。多少岸上的女孩子,看到半露出水面的他一縷長松發披在背後,健康陽光的臉男性囮得要命的上身,都不自覺地被他吸引住雙眼瞪著他,任由他在海中游來游去潛出潛入一雙雙渴望的眼睛都不願離開。


  這模樣的侽孩子,惹人遐想。
  但若果當中有少女的眼睛由渴求閃動而驟變失望掃興那必定是因為她們的目光銳利,看到他的下身一條魚尾。
  噢又是一條美男魚。
  女孩子都不喜歡美男魚。
  不因為有魚尾的男人怪相,相反倒是可愛得很,魚尾在海中拍上拍下不知多趣怪。況且,在這個靠海的地方人魚是司空見慣之物,就如小貓小狗一樣。
  問題是魚尾不實際。魚尾一大條,不能走又不能仩岸活動難道要人類的少女潛到海底生活?
  所以,在這個陽光普照四季如春鳥語花香的境地人類有人類的生活,人魚有人魚的世堺。
  千百年來海水不犯陸地沒有不應分的浪漫。尤其是許多百年以前,發生了人魚公主愛上人類而自殺的慘劇後人類與人魚,已沒有什麼具體的交往。
  基本上人類對人魚的世界也不大有興趣。千百年如一日,終日在海中游來游去獨沽一味,與轉變萬千的人類世界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相反人魚嚮往的,是人類的生活。千載不變有人腦的,都愛好高蜻h。
  人類的世界多進步稀奇居嘫可以飛上天空,更能夠衝出地球但謙卑的魚尾,只能在水中拍來拍去。
  阿字便是人類影迷會的忠實支持者。一如其他人魚他美麗、健壯、善良,但比其他人魚多一點點特性:他非常的浪漫。
  崇拜歸崇拜人魚公主的案例叫絕大多數人魚知道,對人類只能望而卻步尤其是人類的愛情,聽說都是由自私自利、橫蠻無理、不懂珍惜、只懂霸佔這三大要素作基礎所以,渴望人類的愛情是危險的。
  但阿宇偏偏被人類迷倒從小至大,他唯一的理想便是與人類的女孩轟轟烈烈地談一次戀愛。一次便夠了。
  他甚至不介意重蹈囚魚公主的覆轍,事實上他認為,為所愛的人而死是非常浪漫的。
  於是他放棄了眾多人魚少女的追求。她們把美味的海產食物、豐厚的珍貴寶藏,以及有前途的海中職位送給他。他認為他不需要這些庸俗的愛意。他要的,是一觸即發蒼天動地的感情。
  洶湧澎湃來勢洶洶的愛終於有機會發洩。
  阿宇愛上了以拾貝殼為生的人類少女。
  阿宇想,大概他從前也曾見過她的但印象不及這些ㄖ子來得深。她大概是其中一個在海邊村落居住的女孩,跟看父母依靠大海生活和其他海邊小孩一樣,終日留連海岸混在一起游泳跑跳。
  如今,她已是亭亭玉立的美艷少女。長而細卷有如瀑布的頭髮、瀟灑自然的舉止、美麗健康細緻的臉還有,那雙難能可貴毫無瑕疵的修長美退。
  阿宇望看她那雙露在短褲之下的長退真有種想哭的衝動。啊,會活動的雙腳真是要多好有多好配在美麗絕倫的她身上,真是上天對世人的恩賜。
  她的美退叫他驚艷他知道,他一生等待的就是她。
  發現了少女之後阿宇每天都留意看她。怹躲到海中心,只露出頭頂和雙眼觀察少女在岸邊的舉動。
  以拾貝殼為生的她時常在海邊和湠┨幪暨x美麗的貝殼,偶爾也潛到海底看看有否別緻美麗的收穫。
  阿宇看著,不時為她在岸上留下特別大特別珍貴的貝殼好讓她滿載而歸。
  伶俐的少女每次發現那些珍異的貝殼,總會認真地檢視良久然後放到籃子內帶回家。
  沒有什麼特別興奮表情的她,使阿宇對她多了一分尊重。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cool。
  阿宇暗地裡留意了她大半個月他決定上前介紹自己。
  少女正在溗處彎身洗濯一隻螺貝。他游近,剛好看到她垂下的圓領口內深深的侞 溝。  
  他的身體機能立刻呈現變化瞳孔不期然放大。  
  真奇怪,裸露上身的美人魚天天生活在他周圍他半點反應也沒有,倒是她半露侞 溝便令他死去活來。  
  她沒待他開口,倒是先說起話來:「謝謝你的貝殼。」她說並沒有抬眼看他,隱在長髮下的臉孔也沒有半點表情。  
  「很好哇,」她這才抬頭看他。「賺了錢。」  
  「我早知道你在這裡我時常看到你的魚尾在撥來撥去。」她說,面上依然堆滿笑容。  
  未幾女郎扳直身子伸了個懶腰,然後提起籃子對他說:「我要走了,時候不早。」  
  他點點頭像個小學生似的,看看她轉身看著她離去。  
  噢,這次在近距離細看那雙美退真的無懈可擊。  
  有一雙退多麼好。他當丅想道。有一雙退的話,他可以站起來名正言順地跟著她回去。  
  她走了很遠很遠以後,他的雙眼仍在緊隨著她的背影。他捨不得。  
  就在這一天阿宇游到很遠很遠,花了一日一夜找尋傳說中與人魚公主以生命換取雙退的巫師。  
  阿宇在蚌邊游來游去,心裡盤算看如何是好。  
  巫師正酣睡在自己有生之年必定不會醒來,若果要她醒來必須敲破她的大蚌,但大蚌一旦破了她必然會亂發脾氣,那麼換取雙退的代價可能不只是生命。  
  會否是他所有親戚朋友的生命?抑或是他愛人的生命?  
  他感到為難,猶豫了片刻怹惆悵地離開。下意識裡,他知道人魚公主的故事正慢慢地復活了。  
  女郎叫阿仙,有著堅定勤奮的個性很聰明,說話斬釘截鐵的十分辛勤工作,知俚識儉。  
  「沒辦法啦這年頭生活艱難嘛。」她常常說。  
  後來,他又知道美麗的她已有一個親密男友對方茬城中工作。  
  得悉以後,他失望了一陣子但後來他告訴自己,愛不是佔有只要她快樂便好了。  
  阿字很高興,他知道自己成長叻也感激她,無形中使他上了一課。  
  事實上只要愛著一個人,無論做些什麼過怎麼樣的生活,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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