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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比如你

  蒋馨玉那杯热饮喝了一半, 起身离开。


  墨绿的皮夹拿在手中,表面泛着一层绸光, 她细嫩白皙的食指上是一枚并不硕大但做工精致的戒指,正中镶嵌着切割精细的宝石。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比起恨从盛不差多少。”
  蒋馨玉转过身,站在桌前一步半的地方。
  “这是你的权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日子是自己的。”
  她停顿两秒,道:“你在盛城念的是盛大,对吧?是个很好的学校,你比我强。”那张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柔和, 短暂停留, 转瞬即逝,
  言毕, 蒋馨玉再度提步朝大门走, 从悦扬声:“你——”
  不知被什么阻隔着, 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 一点一点在喉间消弭。从悦吸气,缓慢抒出, “……没事, 再见。”
  蒋馨玉睇她几秒, 颔首嗯了声, 她理好羊绒围巾, 从头到脚条理整洁, 一丝不苟。
  “天冷,早点回住的地方吧。”
  袅娜挺拔的背影根本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这些年,她确实过得很好。
  直到蒋馨玉走出咖啡厅,从悦没再出声叫她。
  今天是除夕,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她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和蒋馨玉还有从盛,也曾有过团圆的时候。那时年纪小,记忆模糊,现在再去想几乎记不得什么。但她记得一家人包饺子、放鞭炮,十二点的钟声一响,从盛会把她架在脖子上,三个人一起看烟花。
  转眼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走过第三条街,江也的电话不期而至。
  手冻得知觉渐失,骨节泛红,呵出的气息在空气里化成雾,从悦答:“东街。”
  从悦停住脚,路旁店铺灯火亮堂,衬得避光的另一侧越发昏暗。
  原本想回去和卓家人一起守岁,聊天看节目,在这样的冬夜最好不过。但这一路身边陆续开过很多出租车,她一次都没有伸手拦。
  江也又问一遍:“去看烟花吗?今天有表演。”
  夜浓而长,寒冬凄清,脚下的路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她忽然不想赶着回去了。
  “你不用在家里陪家人?”接过江也递来的热饮,从悦捧在手里取暖。
  朱古力的苦味在嘴里漫开,江也道:“年夜饭吃完我爸妈就让我出来自己活动。”
  人民公园处于市中心,广场西北角是烟火表演最好的观赏位置,和略显清冷的街道上相比,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
  他们找的长凳有点偏,斜对角立的那根灯柱似乎坏了,每隔三分钟就闪一下,像道缓慢的“闪电”。
  “你爸妈还挺好的。”从悦低头笑了下,弧度轻浅。
  “对啊。”意外地,她承认的很干脆,“不开心。”
  江也偏头看她,她脸颊皮肤薄得像是只有透明一层,被寒风吹得更加白。
  从悦对他的打量不以为意,忽地晃腿踢了踢空气,“哎。对面那家便利店里是不是有水煮?”
  她坐着不动,侧脸线条柔娇艳明毅,长睫曲卷承着满满一弧凉月光。不客气的语气带着几分自然而然,那些被抛开的疏离和客套,在这时候都是矫作的。
  江也没多言,起身走向街道对面,几分钟后拿着一大杯水煮回来。
  从悦咬下一大口鱼糕,滚烫的汤汁渗出,口腔中满满都是香味。
  江也没给自己买,安静地看她进食。
  吃完一串,从悦停住,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汤汁痕迹。
  “嗯。我好多年都没见过她,虽然她也住在这里,我还有她的电话号码,但是我真的差点连她长什么样都要忘了。”从悦平淡无波地叙述着,内心那些情绪早就被冷风吹散。
  “本来在卓书颜家,和他们一家人吃饭看电视,这个年过的很开心,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我连叫都没有叫她一声。看到她我突然就很难过,和她说完话更难过。别人家都在团团圆圆……”
  卓家的气氛真的很好,可那些都不是她的,越喜欢,心里的失落就越大。
  从悦垂下眼,“不过也还好,从他们离婚以后我就没有过过一个好年,比起来今年还算好的,见了我妈一面,不用待在不喜欢的地方,面对我后妈的笑里藏针。”
  弥漫开的沉默让寒意更加明显,江也扮演合格的听众,充当她倾吐的垃圾桶。
  从悦却不说了,抬头扯嘴角,“你家过年都是怎么过的呀?”
  轻轻点头,从悦说:“我都快忘了正常人家是怎么过年的……不对,今年感受过了。”她笑,“在书颜家。”
  江也略微回忆几秒,声音缓缓:“我妈平时下厨少,厨艺水平不稳定,每年的年夜饭她都要自己动手,不肯让别人来。一样的菜单做了十几年,从来不改,从早上起我爸就会开始抱怨。”
  “里面有道菜是我妈很多年以前自己想的,把鱼肚子剖开塞上剁碎的肉,肉事先调好味,再在鱼身上淋上酱汁,清蒸。我爸一直觉得难吃,每次还是吃,一大半都是他吃掉的。”
  “吃完饭一定要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我爸是联欢节目的忠实观众,他说不看就不像过年。我妈每年都会自己打扫卫生一次,就除夕这天,然后在我爸看电视的时候拖地,拖把从我爸脚下过一次,我爸就哼一声,哼到后来两个人一定要吵架。”
  卫衣被拢在外套下,帽檐处垂着两根带儿,他环抱双臂,娓娓叙述。
  “不过都是我妈在骂,我爸挨骂,每回我爸都说他忙生意很累,不跟我妈计较,其实就是吵不赢。”
  “我以前也必须一起看节目,十五岁以后就不了。”
  从悦没有插话,她听着江也说他们家的一点一滴,从每年的除夕习惯说到平时生活里的大大小小。她甚至能想象,江也妈妈做菜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有他爸爸在旁边嘲讽,被老婆赶走隔一会儿又悄悄凑过去的小心翼翼。
  说得最多的还是和过年有关的事,最应景,尽管江也说到在电脑前忙碌被父母打扰,一脸不高兴,但那点不愉快,是基于一种内心幸福的前提才会有的。
  就在他的话语里,从悦仿佛也过了许多个开心又喜悦的新年。
  “真好。”她怅然感叹,吃最后一串水煮。
  杯子只剩三分之一汤汁晃荡,早已凉了,江也起身替她扔。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待他坐下,从悦问,“你有没想过明年的事?”
  “明年?”江也接过她吃完水煮剩下的竹签,抬手一扔,准确丢进垃圾桶里。他说:“没仔细想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年年有今日?”从悦低沉的心情好转许多,一听,笑道:“明年我才不要和你在这吹冷风。”
  “那不然……”江也挑眉,“明年去我家过年?我描述的还不到位,你真正去体验一回才知道到底是哪样。”
  “我不仅想得美我还长得美。”他一脸懒散,停了停加上一句,“不过比你差一点,你更美。”
  从悦用余光斜他,没理会他不正经的玩笑。
  “说真的,除了吹冷风,你有没计划过明年?”
  “没有。”灯影被风吹得轻晃,江也往后靠,勾起一边嘴角,微弯的眼睛蕴着几分笑意和少见的温柔,“吹冷风不好吗。和你在一起,冷风也好吹啊。”

  寒假时间充裕, 将近两个月的假期足够各人度过一个闲适又充满余韵的春节。


  大年初五后, 组织了一场为期六天的雪村旅行。
  从悦原本不想去, 江也打来电话和她提起的时候, 她最先是拒绝了。一道去游玩的人, 是江也那帮发小们, 她曾经见过其中几个, 但并不熟,一听,这提议自然没纳入考虑范围。
  只是她漏算其他人。江也和周嘉起看着似乎不大对付, 总有口角, 然而他俩人之间感情其实很好, 像这种活动,江也自然不会不叫周嘉起。
  周嘉起应下便来邀她们俩, 卓书颜最好热闹哪肯错过, 想都没想就点头,从悦只能跟着参与。
  省西北部一座外号冰市的中型城市, 每年冬季都被大雪笼罩, 雪景极为出名。雪村就在这座城市辖下, 从市里驾车大约有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的路程。
  和江也的发小们并不熟络,周嘉起三人便自己一行出发,约好在雪村会和。
  短暂的飞行结束后达到冰市, 在机场门前乘坐旅游大巴即可直达雪村民宿, 他们三人每人拉着一个行李箱, 有说有笑, 气氛融洽。
  从悦见到江也的时候,是在民宿酒店大厅,他穿着厚厚的羽绒大衣,被包裹的高挑身材并不臃肿,脚下踩着雪地皮靴,反而更加干练利落。
  他凑上来拿行李,被从悦避开,“我拎得动。”柜台里等着为客人做登记的前台小姐笑吟吟看着他们,从悦不由得瞪他一眼。
  “累吗?”江也站直身,放过她的行李箱。
  “喂。”周嘉起不爽打断他,“这还站着大活人呢,你能不能收敛点?一边去,别妨碍我们登记入住。”
  从悦微微弯唇笑,不帮他讲话,推着箱子到卓书颜身边,帮她拍净肩膀上的落雪。
  左侧走廊口有人叫他,“你过来过来,戴宇他那电脑好像坏了,你来看一下!”
  一个男生正冲他猛招手,旁边站着一个穿白色棉袄的女生,黑发披肩。
  “你先去吧,等我们弄完房间的事等会来找你。”周嘉起摆手。
  江也没说话,眼神在从悦身上扫过,点头走了。
  雪村民宿酒店四层楼高,一楼大厅入住登记,其他皆是小电影院、温泉池、台球室等酒店配备的娱乐场地。
  外间冰雪世界,皑皑一片,素裹银装的秃枝树木开满冰花,低矮的枝木被积雪压成了一朵一朵巨大的白蘑菇。
  在这些白蘑菇旁,周围错落立着各式民宿木屋,一人间到五人间,大小不一。
  酒店一楼的清吧里,充足的暖气和屋外温度形成鲜明对比,长凳上坐着的客人热得脱下外套。在舒缓流淌的音乐中,点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看着木墙正中巨大的玻璃外,漫山遍野的雪白,再惬意不过。
  “江也呢?”角落卡座,一个男生拨着杯子里的吸管问。
  另一人答:“戴宇电脑不是坏了么,去给戴宇修电脑了。”
  “好像有点麻烦,电脑抱去江也房里了。”
  “我说呢,大半天没看到他……”
  这一桌都是和江也一块从小长到大的,中学以后因为念的学校不同,见面次数减少,但每到假期都会凑在一块聚聚。
  “哎。”问江也行踪的那个又道,“江也不是说叫了朋友一块来吗?”
  “那个啊,到了呀,他前面就去大厅接人去了。”
  “嗯,还有别的朋友好像。”
  其他几个人当即兴致勃勃:“那正好,周嘉起打牌挺厉害的,等会喊他打牌来!”
  男生聊得都是吃喝玩乐,关佳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插话,等他们话题告一段落,才开口。
  “来的另外两个,好像是女生?”
  几个男生转头看她:“是吗?”
  “我刚刚和刘晨一起去大厅找江也,看到了。”
  被点名的刘晨抬头,隐约想起来:“……好像是。周嘉起后边那两个拉行李箱的?”
  关佳点头,刘晨不大在意道:“应该是周嘉起女朋友之类的吧,带朋友来不是挺正常!”
  关佳弯了弯唇,淡声说:“有一个好像是江也的女朋友。”
  端起杯子喝东西的几个差点呛到,没喝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也女朋友?我们怎么不知道?”
  “叫他叫他,我非得好好问问!”
  “不是。”关佳慢条斯理,唇边始终挂着悠闲的笑意,“是以前的女朋友。”
  “高中毕业那一年,高考结束后的暑假。”
  刘晨想了想:“……谈了一个月的那个?”
  “你记性可真好。”刘晨吐槽一句,“这都多久了,谁还记得,况且就谈那么几天,估计江也压根都没上心。”
  有人有点模糊印象,加了句:“不过好像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关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酒,“这次她也来了,不知道是江也叫她来的,还是……?”她眉眼弯弯,仿佛只是随意谈论八卦,“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跟我前男友一块去旅游。”
  男生大多粗神经,不过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刘晨便笑:“哎你管她呢,江也身边贴上来的还少吗?哪个不是越贴越烦。就跟江也谈了一个月,这估计也没多少感情。又不是凑得越勤快就能成的,她要是不识趣,凑得越近江也越讨厌,看着吧!”
  说到这里,几个人又开始感慨江也的怪脾气。
  关佳喝着果酒没说话,笑意舒展了几分。
  房间入住登记完毕后,行李刚放下,该归置进浴室的洗面奶一类用品还没整理好,江也就来了。
  这间民宿是个套间,两间房,两个女生住一间,周嘉起单独一间。
  周嘉起一向不讲究,行李箱靠墙一放,过来帮她们整理东西。见江也来了,随口一问:“电脑修好了?”
  江也嗯了声,点头。小问题不算太麻烦。
  两个女生理都不理他们,嫌他俩碍事,卓书颜没好气地把周嘉起往外赶:“去沙发上聊!站在这里烦不烦?”
  从悦倒是没逐客,不过左一句“让开”,右一句“站远点”,周嘉起和江也不好意思,转换阵地去了客厅。
  从悦一行和江也一同进了餐厅,他朋友过来叫他,顺便和周嘉起三人打招呼。
  “一起去那边坐?”说了几句闲话,叫戴宇的男生邀他们过去。
  从悦瞅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他们那帮朋友人不少,围坐在一张大桌子边刚刚好,再加他们三个明显会很拥挤。
  周嘉起和她想的一样,虽然都是江也的朋友,他和他们也打过交道,总归还是不如自己人窝在一块自在。
  “不了。”他婉拒,“我比较喜欢吃川湘菜,我们去那边。”
  考虑到来自不同地方的客人的口味,餐厅以菜系区分区域。江也那帮发小口味偏好清淡,离川湘菜那一片自然有些距离。
  江也动唇似要说话,周嘉起在他肩上一拍,“你过去吧,一年到头本来就难得见几次。”他和那些发小天南海北,如今各自读大学,相聚时间更少。周嘉起往川湘菜那块一指,“我们三坐那边,有事招呼。”
  不等他说什么,周嘉起三人和戴宇颔首致意,往另一边去。
  江也被戴宇拉回座位,他们早点了一桌子菜。
  “才来,就等你呢!”刘晨瞥了一眼,“周嘉起和他朋友呢?”
  戴宇代为答:“他们吃川湘菜,去那边了。”
  刘晨哦了声,没多问,将菜单递给江也,“你看看还要不要加点什么?”
  江也翻都没翻开,往桌角一放,“够了,就这样吃吧。”
  一桌人登时说说笑笑热闹起来。
  戴宇尝了尝那道芝心年糕,觉得味道不错,招呼江也:“你尝尝,那味儿还不错……”
  没等江也说话,关佳接过他的话茬:“江也不吃芝士。”
  戴宇一愣,“哦对,我给忘了。”
  刘晨笑:“老戴怕是皮痒了。”
  江也小时候可记仇。以前他们一帮人在一块闹,有一回戴宇玩游戏让江也吃了他不吃的东西,当时是没事,谁知江也生了一个月的气,那个月的作业,一个字都没让戴宇抄。
  刘晨喝了口酒,端着杯子遥指关佳:“还是咱关佳上心,江也的事样样都清楚。”
  关佳笑了笑,嘴角刚勾起,就见江也顺着戴宇的话,夹起一根芝心年糕。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吃完喝了口汤。
  刘晨愣了下,“你不是不爱吃芝士么?”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以前不吃是尝不出芝士好吃在哪。现在……
  从悦很喜欢这个,除夕那天他们看完烟花,路边遇见一个小摊卖芝士热狗,她一口气吃了四根。他也跟着尝了尝,然后发现原来芝士这东西,味道其实也很好。
  只是其中种种不必对外人道。江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也就没有解释这些。
  他们说闲话,江也那句“还好”不是客套话,之后又夹了好几块芝心年糕。
  关佳从微愣中回神,敛神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执起筷子继续进食。
  一餐饭毕,周嘉起过来打招呼。
  江也的眼神连连往他身后扫,见只有他一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瞬。
  戴宇比他还先问出口:“怎么只有你一个?”
  “今天下飞机又坐了半天的大巴,刚刚整理东西挺累的,她们俩撑不住先回去休息了。”周嘉起解释。
  “你应该没那么早休息吧?我们正准备饭后消消食,一块去清吧打牌?”戴宇邀请他。
  其他几个男生也连声附和,嚷嚷着他这样的高手可不能躲。
  没给江也别的时间,一帮人说着说着起身,拉着周嘉起就走,生怕他走了。
  江也被拽着,一脸兴致缺缺。
  屋里暖气适中,光脚踩在木地板上也不觉得冷,从悦犯困,一回房就钻进被窝,轻薄的被子不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极其好睡。
  卓书颜原本在浴室洗脸,和她交好的一个同班同学发来视频请求,有事找她。她擦干净脸抓着手机去客厅,似乎是和老师布置的课业有关,卓书颜瞌睡虫一下全跑干净,折返进屋拿上电脑,在外间一待就是两个多小时。
  从悦沉沉入睡,迷迷蒙蒙被手机吵醒,两个垃圾电话一先一后,彻底搅乱她的好睡眠。
  躺在床上懒得动,手机又响了,她抓起手机就想挂断,好在挂电话前看清来电显示,止住动作。
  “喂?”她揉揉眼睛,声音呢哝。
  那边稍顿,江也的声音响起:“睡了?”
  她无声伸懒腰,“还好吧。你打来之前我就接到两个垃圾电话。”
  “现在睡不着,睡得头有点晕,等会儿再继续。你找我有事?”
  “这里有温泉,想问问你去不去泡温泉。”
  “哦,温泉啊。我和书颜商量好了,明天再去。”她轻笑声慵懒,“这样去泡怕是要晕在池子里。”
  被她拒绝,江也没强求,又问:“你刚刚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周嘉起不是说了么,我们吃川湘菜啊。”
  他安静几秒,低声说:“我想见你。”
  “消停会。”从悦失笑,“我困呢,大哥。你自己玩行不行。”
  好像没什么可以继续纠缠的话题,江也就是不挂电话。
  从悦只好道:“你还有事没?没事我挂电话了。”
  他嗯了声,听起来并不是太情愿。
  从悦佯骂道:“你真是,本来就被垃圾电话吵醒,跟你聊完我更不要想睡了,脑子一等一的清醒……”
  语气并无责怪,她吐槽完就要挂电话,江也忽的说:“我给你唱摇篮曲?”
  “……”从悦怀疑耳朵出错了,“你说什么?”
  江也重复:“你不是睡不着吗,我给你唱歌。”
  “唱什么呀你……”她说笑着就要拒绝他的提议。
  他却挺认真:“想听什么?”
  从悦顿了一下,“摇篮曲?”
  “你确定?”像是怕她拒绝,反诘完,江也立刻清嗓。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高高挂在天空中,好像一颗小眼睛……”
  节拍缓慢,他微微沙哑的清冽嗓音唱着这种温情的童谣,从悦握着手机,非但睡不着,反而越来越清醒。
  从《小星星》开始,到《两只老虎》,再到《雪绒花》……简短的童谣一首接一首。
  江也特意放缓音调,像是想给她营造一个适合入睡的氛围。
  从悦翻了个身,脸埋进另一侧枕头里,不知怎么,始终没有打断,也没有挂电话。
  耳熟能详的童谣基本唱过一遍,江也问:“还想听什么?”
  从悦叹了一声,“你真是——”
  刘晨等人从清吧出来时,已经不早。
  “江也人呢?打牌打着打着就不见影了,跑哪去了?”
  戴宇说:“好像往那边去了,过去看看。”
  牌局结束时周嘉起就同他们告别,回了自己房间。因他们还想继续下一摊,便齐齐出动来找江也。
  一群人往温泉花园廊下走,拐过拐角,远远瞧见一个背对他们的背影。
  戴宇一指,他们便快步往那边走。
  “等等。”还隔着老远距离,刘晨拦住要叫江也的戴宇,“咱们轻轻地过去,看他躲在那干什么,我吓他一跳!”
  几人嘻嘻哈哈调侃他胆子大,倒也没人拒绝。捉弄江也的机会可不多,逮住一次是一次。
  关佳一向不管他们闹腾,笑着跟在一旁。
  于是都放轻了脚步,悄悄摸摸靠近,江也握着手机打电话,一点都没察觉。
  原本计划要吓他一跳的几个人却靠近后愣了。
  他们这帮朋友谁都知道,去KTV或酒吧之类的地方,江也从来只是默默喝酒,要么和朋友玩牌玩骰子,从来不唱歌。
  最早的时候也都撺掇着要他上台,他理都不理。
  还是关佳解释说:“小学的时候我跟江也同班,有一回音乐老师非要他上讲台,他不肯,老师就拿竹教鞭抽他手心……后来闹到家长和校长都惊动了,反正打那之后谁叫他唱歌他都不肯。”
  听她说起,他们才想起小时候隐隐约约是有这么一回事,家长们闲话之间还谈过。
  刘晨当时调侃说:“那这么说来,听过江也唱歌的只有关佳了,咱们兄弟都没这个耳福!”
  现下,这庭院中都是雪,江也一个人捧着个手机坐在长廊里,唱歌?!
  刘晨滞愣几秒,在江也的歌声中鼓起胆子狠狠一蹦,跺脚:“嘿——!”
  歌声戛然而止,江也手一松,手机落到地上。
  他转身瞥来,眼里浮现不悦,俯身捡手机。
  刘晨话没说完,江也手中的手机屏幕亮起,通话显示的“从悦”两个字令错眼瞄见的一众人微怔。
  屏幕被他指尖碰到,免提打开,细嫩清脆的女声带着笑意,响彻长廊这一处——
  “江也?……算了,停了就别唱了,你这摇篮曲越唱,我越睡不着了都。”

  “你跟……跟谁打电话呢?”顾不上担心会不会被江也收拾, 刘晨看了看江也的脸, 又看看他的手机。


  “你管那么多。”江也懒得理他们,转身将手机递到耳边,声音霎时柔和,“你要睡了么?”
  他关掉了免提,大家听不到那头说什么。不过大概能想象得到,因为江也应了:“好,那你睡吧,挂了。”
  等他挂完电话收起手机,一转身,清冷双眸和一众八卦眼睛对上。
  刘晨不怕死地上去勾他的肩膀,被他甩开, 也不介意, 乐呵呵问:“干嘛呢?你还会唱歌啊竟然?我天, 我长这么大可还没听你唱过,你……”
  戴宇愣愣插话:“从悦……是今天那个,和周嘉起一起来的那个从悦么?”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消停了, 刘晨扭头, “谁?是哪个?”
  关佳抿着唇一直没说话。戴宇道:“就是话更少的那个女生, 江也的……”
  “前女友”三个字没说出口,但明显大家都想到了。
  早在打照面之前,他们就在卡座那儿聊到这个。后来戴宇的电脑修好, 一个人回的清吧,因不见江也踪影,他们又提起那个话题,说了好半天。
  关佳起这个话头的时候,刘晨就取笑说,紧巴巴地贴着江也,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谁不知道江也最烦别人缠着他?
  戴宇虽去的晚,也听了一耳朵这些话。
  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和想象的有出入?
  “你们闲得慌就去打打雪仗堆堆雪人。”江也懒懒瞥他们一眼,最后斜了斜刘晨,“下次我打电话的时候别烦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过几秒,才想起跟上。
  前一晚睡得早,从悦神清气爽,精神满满。
  和周嘉起、卓书颜一块去餐厅吃早饭,碰上江也一行人,他们各个面色都不大自然,不过礼数没落下,没忘和他们打招呼,从悦便没多想。
  早餐分了两桌坐,和前一天不同,没有分两个餐区,两张桌离得挺近,几乎快并成一张。
  西式餐点里的面包许多都加了芝士,个头小巧精致,从悦吃了好几只,江也看着看着,伸手也拿了两个。
  尝完,他煞有介事地点评:“第二个比第一个好吃。”
  从悦点头,“小热狗包上芝士更厚,至少有两层,味道更浓。”
  她吃着,又用盘里的夹子夹了一个她觉得味道好的凯撒面包,“尝尝这个,芝士的香味真的,绝了。”
  一帮发小想到江也昨天吃芝心年糕的举动,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刘晨看得发怔,半天才问:“从……从悦你很喜欢吃芝士?”
  卓书颜拿了一小盘芝士焗水果给从悦,嘴上却吐槽:“何止是喜欢,她是喜欢得不得了。”
  “我记得江也不喜欢吃芝士。”关佳忽然开口,“以前玩闹,戴宇让他吃了不喜欢的东西,他难受了一个月。不过他一向是我们这些人里最能撑的,做什么事都是,再不喜欢的东西也能忍,熬也熬得过去。”
  从悦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然而她笑容大方得体,或许只是她自己意识过剩,误以为别人对她有敌意。
  “你不喜欢芝士?”她皱了皱眉,扭头问江也。
  高中三年她追了江也很久,江也的喜好和习惯她都很了解,但没有真正和他接触过,到底还是不够确切。后来在一起相处的那一个月,她时常会问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是吃的玩的东西何其多,她哪可能样样都问到。
  那阵子她带他去吃的都是些老巷子美食,芝士之类的西式食物反倒没有碰过,如此便不知道他原来不喜欢吃。
  “没有。”江也说,“上次跟你吃的那个芝士热狗,我尝了,后来就觉得芝士很好吃。”
  从悦眉头拧着,“……你要是不喜欢,不用勉强自己。”
  “不勉强。”他替她夹了一个小热狗面包,结束话题,“吃吧。”
  发小们因他这个举动更是惊得差点咬舌,江也没理会他们的诧异,手中刀叉切着面包,凉凉扫了关佳一眼。
  关佳一怔,莫名心虚,惶然低头进食不语。
  白天的活动丰富多彩,上午去滑雪,午饭后乘缆车观赏雪村全景,返程后,下午在雪中烧烤,别有一番滋味。
  餐厅里也有烧烤,自己动手味道肯定比不上大厨做的,但有玩有闹,也吃了个心满意足。
  烧烤结束后,各自回去休息,晚饭的点在餐厅聚集。
  经过一天,以江也为连接点的两拨人熟络许多,戴宇拼了张大桌,都坐在一块吃饭。
  桌上说说笑笑十分热闹,不仅刘晨和戴宇饶有兴趣地跟从悦聊天,关佳时不时也插上两句话。
  “这么说你和卓书颜都是搞艺术的?”刘晨道。
  “什么艺术不艺术。”卓书颜自我吐槽,“就是画两笔画,真正的大师才敢叫艺术,我们这些……”顿了顿给从悦找补,“我说的是我哈,我们从悦水平高,比我厉害多了。”
  刘晨说了几句凑趣话,又道:“我们这一群都是理工男,没半点艺术天分。也就关佳——”他指了指后者,“她学舞蹈的,虽然不是舞蹈专业,但是跳得也不错,拿过奖。”
  戴宇拆台:“得了吧,关佳跳这么些年,总归就拿过一个奖,还是什么表扬奖,你说说!”
  都是相熟多年的,拆起台来不遗余力。刘晨本来只是随口吹一吹,听戴宇说起这茬,比他还乐,连声笑:“我差点忘了!她高考后去比了个赛,拿奖那天13号,他们还去刻了个牌子,写什么恭喜关佳得奖,刻了个又大又傻逼的七月十三,笑死我了……隔天就招呼大家伙庆祝,还加印了一张红条幅,在ktv门口挂了一整晚,艾玛一想起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他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水,关佳佯装生气,用手肘撞了撞他。
  卓书颜听着,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再看从悦,表情也不大好。她忙岔开话题,说起上午滑雪的事。
  从悦的生日,就在七月十四号。
  晚餐结束,戴宇等人邀周嘉起三个:“过几天关佳生日,我们想提前给她过生日,提前跟餐厅厨师定了个蛋糕,清吧那边也打了招呼,等会布置好可以在那开party,一起来啊?”
  周嘉起推拒不过,只好答应。
  从悦和卓书颜兴趣不大,却也没扫人家兴。
  清吧还在布置,party还没开始,她俩便手挽着手去散步,一边闲逛一边谈天。
  逛着逛着,从悦脸色变了。卓书颜见她情况不对,担忧:“怎么了?”
  “胃疼。”她捂着胃,眉头慢慢皱起,忍不住想蹲下。
  “胃疼?很疼吗?哪疼啊,哪里……”卓书颜着急,问了几个傻问题,而后猛地想起来,“我带了药,我扶你回房间!”
  卓书颜搀着从悦回房,从行李里找出携带的常用药。照着胃药的口服说明,给从悦喂了两粒药片。
  从悦靠坐在床头,眉头始终拧着不松。
  “让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吃饭,你就不听我的!”卓书颜给暖宝宝插上电,唠叨,“胃搞坏了吧?疼起来要你命啊,跟你说你老不放在心上……”
  卓书颜替她接了,那边江也喂了一声,她没好气道:“从悦不舒服,没事别吵她,就这样。”
  江也叫住她,“从悦怎么了?”
  卓书颜本来不想理他,顿了顿,还是说:“她胃疼,不舒服,不想讲话。”想到什么,加了一句,“等会的party我们不去了,你们玩吧。”
  六分钟后,门被敲响。尽管心里已有预料,开门见到江也的刹那,卓书颜还是有点意外。
  “你来干嘛?”因为饭桌上他朋友们说的那些旧事,勾起了卓书颜不好的记忆,这段时间对他变好的印象,又重新降回低谷。
  “我看看她。”江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往里走。
  进去一看,从悦靠坐在床头脸色微白,江也在床边坐下,默了默,回头冲卓书颜道:“我们说会儿话,你先去找周嘉起,他在清吧。”
  卓书颜刚想反驳,从悦抬起眼皮,轻声道:“书颜你去玩吧,我没事。”
  在门边略站了站,卓书颜十分不情愿地出去。
  “还好吗?”江也看了看桌上半空的水杯,“要不要再喝点热水?”
  从悦摇头,“不用。我吃了药,等会儿就好了。”
  屋里弥漫一股安静,谁都不开口。
  从悦闭着眼睛像是睡着,江也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许久,他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她缓缓睁眼,平静地看着他,“没有。”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江也和他的那些朋友,在给关佳庆祝舞蹈比赛拿奖的事。那一天他忘了她的生日,忘了答应过会去,甚至在隐约想起这件事后,被朋友拉住不让走,最后就真的没有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也替她掖了掖被角,“那件事和谁都没关,不怪关佳,不怪刘晨他们,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他说,“是我做的不好,我没忘。生气是你的权利。”
  江也的手机忽然响了,在安静的室内,电话那端的声音,从悦听得清楚分明。
  “你人呢?party开始了!都等你来好关灯点蜡烛,快来啊——”
  “我不来了,你们玩吧。”江也说。
  “啊?你搞什么,关佳过生日啊!你不来你干嘛去?大家都在就少你……”
  “我不来了,你们玩。”他又说一遍,挂断电话。
  江也把手机放下,将从悦被沿的缝隙压得更严正。
  “睡吧,胃疼就叫我。”他说,“我哪都不去。”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在她点亮蜡烛吹灭之前,在她彻底失望死心之前,他早就应该,来赴这一场认真又诚挚的苦恋之约。
  哇这个天,冷得本发财真的不想动,大家看完早点睡。

  从悦胃疼留在房间休息, 没去参加关佳的生日party, 江也作为朋友本该和其他人一样到场, 放心不下从悦,在她床边一直守至卓书颜回来, 整晚都没在party 上露面。


  隔天早上晨起洗漱,卓书颜和从悦说起这事,语气是一贯的夸张:“哇,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关佳脸色有多难看。”
  从悦坐在床边换睡衣,“哪至于像你说的这样,你别看什么都脑补一出大戏。”
  “我没胡说。你去不去人家肯定不在意, 问题是江也没去啊。别告诉我, 你看不出来她对江也有意思?”
  从悦动作顿了一秒, 若无其事接上, “那是她的事。”
  卓书颜和人来往向来讲究一个“缘”字, 遇见不合拍的人会自觉避开减少来往。她原本对关佳没什么特别的喜恶,但自打饭桌上听江也的那帮朋友闲话旧事, 知道了从悦生日当晚江也没出现,是因为去给关佳庆祝,卓书颜对关佳的感观一下子降到最低点。
  说迁怒也好, 故意怪罪也罢, 她就是这样护短又小心眼, 谁让她朋友不高兴了, 她就对谁没好脸。
  “你当心着点, 小心她把气撒到你头上, 我看她就不是个大度的。”卓书颜绑着头发,对镜子撇嘴。
  从悦整理好衣服,站起身低头扯衣摆,笑说:“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小心眼。”
  “就因为我也心眼小,这不才能看出她也是个小心眼的本质么?”卓书颜振振有词,“难道非要心宽得心里能装下个沙漠才算完?我可不,我心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从悦和她调笑几声,两人挤在洗手台前各自洗漱整理,没多久周嘉起来敲门,三人一块出门吃早餐,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卓书颜那番话才刚说完没多久,早餐饭桌上,关佳就挑起话头。
  “听说从悦你昨天生病了,还好吗?”
  众人都吃得差不多,关佳瞥一眼从悦,关切地问。
  目光霎时聚集到从悦身上,从悦微弯唇,“没大问题,只是胃疼,吃完药就好多了。”
  “胃疼可不是小毛病。”关佳道,“你要多注意啊。”
  刘晨想起什么,接话:“你不是也有胃疼的毛病吗?”
  关佳说:“已经好了很久了,现在很少犯了。”
  “差点忘了,你本来就能忍,以前一块逛街,胃病犯了,胃疼一晚上你也一声都不吭,要不是后来吃东西吐了我们谁都不晓得。这个破毛病总算好了,好了就好,真不容易。”刘晨感慨完,看了眼江也,“寒假过完大家都要回学校报道,半年难见一面,你生日的时候我们都不在,昨晚本来想给你提前庆祝,谁知道音响又坏了,真是……”
  他话里有话,虽然并非针对从悦,但护着关佳的意思可谓明显至极。卓书颜听得暗暗皱眉,想说话,见从悦毫无反应,安静地吃完芝士包,端起杯子喝牛奶,仿佛和自己无关,遂也低头吃东西。
  也是,本来就和她们无关。她们跟关佳又不熟,去参加party是礼貌,不去也是应当。
  江也也没接话,他夹了个小面包,小声问从悦还要不要吃,后者摇头婉拒。
  关佳忙笑了下,说:“暑假放假就能见了,坐飞机几个小时的事,看你说的。”
  刘晨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想了想又道:“那要不然咱们今天晚上再办一场?正好昨天音响坏了,今天肯定修好了,怎么样?”他问其他人,想到什么,又主动询问从悦,“昨天从悦你没来,我还觉得老可惜了,今晚一起热闹热闹?我前段时间刚学会吉他,你想听什么歌,我给你现场弹奏一首……”
  从悦抽纸擦净嘴角,婉拒:“不了,你们玩吧,我和书颜约好晚上去前庭看灯笼,听说今天晚上还有烟火主题晚会。”
  她一说,其他人也想起来,一大早酒店人员就四处忙碌,各处可见的电子活动公告牌上似乎也有看见这一项。
  “我跟你们一块去。”周嘉起说,“那边购物便利店有卖摔炮,我堆两个雪人给你们炸了看看。”
  卓书颜嫌弃地吐槽他,江也接了一句:“我也去。”
  刘晨顿了顿,看江也,“你又不来啊?晚上给关佳再庆祝一回呗?”
  “不了。”江也说,“你们玩。”
  刘晨还欲再言,关佳岔开话题:“庆不庆祝都没关系,晚上还是看灯笼和烟火有意思,难得来一次。”
  她自己都这么说了,刘晨便不好再提。
  上午各人自由活动,民宿周围有许多当地风俗项目可以体验,正好赶上昨天来了一个小型亲子旅游团,家长们带着孩子都去了,人正是多的时候,从悦几人索性不去凑热闹。
  从悦和卓书颜在前庭站着聊天,说着说着,卓书颜和周嘉起打成一团,在雪地里追闹。从悦在檐下站着笑看,江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不冷啊,我穿的挺厚的。”从悦瞥他,“你多穿点才是。”
  “看书颜和周嘉起想吃什么,我都行。”
  江也皱了皱眉,“周嘉起爱吃辣的,你容易胃疼,还是少吃点。”
  一个雪球猛地砸来,碎在从悦脚下。她惊得一跳,转头看去,卓书颜站在雪地里冲她招手,“快来啊悦悦!我们一起砸周嘉起——”
  那边再度闹腾开,从悦略一考虑,跳下台阶,小跑过去和他们一块玩雪。
  江也站了站,还没动身,身边多了个人。
  关佳来得正巧,看着那边三人方向浅笑,“他们关系真的好好啊。”
  她侧目瞥他,“昨天……昨天从悦身体不舒服没来,我理解,刚刚吃早餐的时候刘晨说那些话不是有意的,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从悦,都想和她多亲近一点,她没生气吧?”
  江也默然看向她,许久未语。
  关佳被他盯得略不自在,“怎么了?”
  “有些话说出来难听,我本来不想讲。只是认识这么久,现在干脆挑明了说。”江也一字一句道,“关佳,你别把别人都当傻子。”
  关佳脸一僵,“你,你在说什么……”
  “我只说一遍,我对你没兴趣,更没半点别的意思。朋友之间的界限在哪,你应该心里有数。”江也淡淡道,“从悦脾气不好,有些事最好不要打扰她,我不想让她烦。”
  关佳脸色变了几变,既有难堪又有尴尬,还有说不清的失落,正被她竭力隐藏着。
  江也不傻,他只是对世故人情不上心,不表示他不懂。关佳有意无意的亲昵,他一直很烦,以前不过是懒得理,省得一帮朋友闹得不愉快。
  但牵扯到从悦,那就不一样了。
  雪地上跑来一群半大小孩,打雪仗从三人变成多人规模,他们嬉笑热闹,江也不再和关佳废话,提步过去。
  从悦正帮着卓书颜围攻周嘉起,后脖颈忽然一凉。她“啊”地惊叫一身,回头看清偷袭的人,气得当即俯身从地上抓了一把雪。
  她追他跑,雪球扔在江也背上,有厚厚的外套挡着,里面的人毫发无损。从悦不服气,又捏了两个雪球握在手里,追着江也不放。
  旁边一群小男孩看他们追打,都来凑热闹,纷纷跟在从悦身后,手里的雪球接二连三朝江也扔去。
  从悦乐得有帮手,趁情势大好,捏了个雪球塞进江也衣领,他被小男孩们扑倒在雪地上,连连求饶,可惜以从悦为首的这一帮“恶棍”不肯放过他。
  闹了半天,江也猛地起身,揪住身旁一个小男孩,抓起一把雪去冰他的脸。
  一个不够又抓了一个,这下一帮小男孩纷纷笑着尖叫,作鸟兽散。
  从悦见江也站起来,手里抓了个硕大的雪球,眯眼朝自己看来,登时察觉不好,扭头就跑。
  江也拔腿就追,他人高腿长,距离渐渐缩短。
  把从悦堵在墙边,江也轻掂手中的雪球,歪头勾了勾唇。
  “你别扔啊,真的别扔——”从悦往后躲,伸手挡着不让他近前。
  江也越靠越近,“知道错了?”
  “错了!”从悦怂的不行,立刻求饶。
  “刚刚和那帮小鬼一块摁着我‘揍’的时候怎么没这个觉悟?”江也没有半点要放过她的意思,噙着笑走近。
  “江也——”他人已经走到面前,彼此之间就一步距离,下一秒就可以将整个雪球拍在她脸上,从悦紧贴着墙,躲吧不是,不躲也不是,哭笑不得。
  “晚了。”江也抓着她的肩头,摁着她蹲下,自己也蹲在她面前。
  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一手握着雪球,江也盯着她的脸琢磨,“砸哪好呢?衣领里?头上?要不然脸上?”
  从悦两手捂着脸,等他动手。
  “我看还是脸上吧,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他故意道。
  从悦悬着颗心不上不下,无奈只好冲他喊:“要砸就快点,磨磨唧唧!”声音被她的手掌捂住,闷闷从指缝中漏出些许。
  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雪球落下,预料中的冰凉之感并没有到来。
  从悦睁开眼,江也那张清俊的脸近在咫尺。他单膝跪在雪地上,唇边笑意隐约。
  “我劝你善良一点。”江也右手握着雪球,抬起一指轻轻戳在她额心,那双映着雪光的眼睛直视着她,“不要再让我神魂颠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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