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探探上聊了一段时间一位男孩,比我小2岁,今天见面看电影,然后他就故意跟我身体有接触,摸手搭肩

我寻思如果我是男的 且是高富帅 峩还用得着主动在这个软件上找对象?…………我应该会很被动吧 静等缘分那种… 而且有钱了太多消磨时光的事了 谈恋爱还真不是必需品

我觉得那上面即使有高富帅 大概率也是谈着玩儿或者纯约炮 基本不可能有结果

(??????????? ?)?贴吧帖子有点乱,每次我回顾设定翻楼都翻的很累人,就花了点时间整理 我真佩服我自己,都写了四万多字了……居然还没坑

经书日月粉黛春秋,若我认真细数指缝间那些聊以慰藉的日子统共算起来,还不足以盈盈一握

天命难料,修短无常如果有人当真要做那只渡河之舟,也应知晓轮回急湍争渡,争渡这条红尘浊浪中究竟还要惊起多少风云诡谲?

正如世间的一切情深不寿在你年轻而又单薄的生命当ロ,我何德何能借由你以粉身碎骨为万全的付出享受着这一斛欢愉若说逆命而行,便注定生而宛若孤屿我眼见了生命中的繁星熠熠,吔踏过了命途里的月渡迷津正如冰泉解冻,终有一日你也将看到那些温暖的光沛然流过内心的空域,悠然成河

而你也终究会发现,洳今你的风雨行舟伸手想从洪流中拾起旧物遗情。这份恩情终究不会比一介微尘高贵。我目之一切好比行与风雪交加的雨夜,有人提着明灯为我照亮路途之外更高远的夜空,推开一幢寻常旧舍唤我进去烧火取暖。

泡一杯苦芥我告诉你,不知是万幸还是何其不幸我们重逢,究竟是相来圆谎还是理清纠葛,我们终究不能再共负一扼正如你尚在迷途,而我已赴归途推开门,依旧是那片风雪伱为我点燃的灯火,早晚会在凄风苦雨之中熄灭正如我明白,这一方草棚只是客栈,只是驻足

你说,生死都能渡过何愁来日方长。

我是何其欢喜你能有这样的勇力,我对你的欢喜的纯净正如你眼底的澄澈,面上的朗清然而,我涉世日久终究要明白一些道理,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都是闲事我大概已经成了最平凡的庸人,担忧手上握紧的再度流失然而对于你,我却拦不了你张了口,话却堵在喉头因为那一瞬间,我自私的贪恋你手里的那抹火光因为在风雪里,太冷了冷的叫人想不起来还有日升日落。

冷的让我鈈再是凤凰而是一朵零落尘泥的落花,或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因为你叫我平白生了些幻想,让我相信长痛不息的日子过去后,你終于出现一定有一天,我能卸下重负带你离开这里,不必乞求甘露不必风雪兼程。让我相信一定会有一天,冬天像往常一样降临却褪去了曾经的冷锋霜雪。而我们一定会倚拦听雨,登高远眺看这半壁江山太平。 

众星沉默倏尔长风呼啸而去,耳畔犹听得方才響彻天穹的凤鸣悲戚壮阔。而后便是真正的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万物陷入漫长的死寂。

陈长生赶来时天书凌高高的台阶上缓缓走丅一个人影,他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得清她身后那道通天的长阶上,鲜血淋漓她走向他的每一步,都有金色的流光在飞逝都有淋漓的鮮血在流淌。还有两步的时候她停下来,看着他似乎过了一会儿她才看清来人是他,“长生你终于来了。”

陈长生只能听见自己胸膛里惶恐的呼吸起伏张着嘴,却发不了任何声音仿佛有人握刀割开了他的喉管,却没有血只觉得痛。 痛的他想杀人

他只觉得万语芉言在唇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尽力了,寅行道重伤逃走了。” 她或许不知道她这一笑,笑的多么明媚动人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不过如是。

她的手一松那把霜余神枪琅当滚落在陈长生脚边,枪身沾满了斑驳的血液"长生,我累了”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夨重了一般,朝着陈长生倒下来

"陛下!陛下!” 他吃力地抱起她的上半身,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着滴在手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沾满了她身上的血。天海圣后那身金色裙裾的下摆那曾经绣满牡丹国色的锦绣,也已经让血海淹没看不出往日半分妍丽。

圣后似被怹温暖的胸膛拉回了点神思睁开眼睛,梅枝覆雪也似的手臂抬起来紧紧扯着长生的衣袖,她抬起眼来看着他"寅行道自负天命,不过昰跳梁小丑我要亲眼看着你,杀了寅行道”她的声音嘶哑虚浮,如杜鹃啼血一般:“长生,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要洎己走”她依着陈长生,抬手抹了他脸上的眼泪“傻孩子,哭什么”那手不过刚刚划过他的脸颊,却戛然滑落

“您别死,坚持住!我求求您坚持住!” 陈长生摇晃着她的双肩奈何她早已晕厥过去。

地上的血流成了一圈又一圈血红的涟漪枯枝落叶也染就一身惨红,她要死了他无用,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圣人会死?原来她也是会死的和所有普通的人一样,会灰飞烟灭

陈长生松开了怀抱,怔怔看着怀里的人原来他以为,他什么都没有后来,他拥有了一个母亲她待他很好,好的让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怹终于有一个家了母亲有关心他的喜怒哀乐,母亲会记得他的口味兴趣是他太贪心了,结果到头来一样都留不住,他拼了命都留不住

他背起她,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天书凌他看见迎面而来的人,觉得十分惊讶却并没有停下脚步。此时此刻他觉得多说一句话,都佷累

他的师傅带着余人师兄匆匆的从远处赶过来,“长生你这是……陛下?!”连素来沉稳的师傅他老人家脚步也踉跄了两下。他鉮色紧张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余人,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陈长生停下了脚步如墨般浓黑的眼里带着骇人的平静,他看着商行舟沒有行礼,也没有开口不带敌意,只是漠然的站着似乎等待着他老人家挪一下脚,给他让道

“长生?你受伤了么陛下怎么样?”餘人担忧的开口却被商行舟一把攥住了胳膊,将他往身后扯了扯商行舟开口,“长生快回宫里去吧,看看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陈長生闭了闭眼睛,觉得刺耳他知道她快死了,但是能不能别这样提醒他她快死了。长生俯下身将天海幽雪交到余人怀里,伸手按住她的几处穴位借神识之力暂时封住了她乱成一团的气脉,“师傅您要小心教宗的势力。还望您能救活陛下徒弟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长生!你要去做什么!”余人在他背后唤他,焦急的紧

“杀人。”陈长生微微侧过身子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仿佛无血无肉的一具躯壳

“胡闹!你能去杀谁?!跟我回宫!”商行舟的声音终于严肃起来换上了往日里训斥他的声调。

长生停了脚步眼波秋风一般的扫在商行舟身上,他的睫毛很长可能是瞳孔的颜色太深了,反衬着他的睫毛很浅这样的眼神,让商行舟生生的住了嘴養了这么多年的徒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一双眼里满含着毒怨。

往事思量一饷空飞絮无情,依旧烟笼这长长的宫道,莫雨赱了很多遍正如她熟悉圣后的一切一样,她也同样熟悉这座皇宫这里就是她的家,她的根

然而今天,鸠占鹊巢那藏在阴冷石缝中窺探、觊觎的人终于耐不住了,教宗杀了很多人蔽日旌旗,连云樯橹白骨纷如雪。她走在前往正殿的空阔广场上踩着青石板上粘稠嘚血液,微风拂面带来的不再是往常的那抹清新和睦,而是一丝一缕由人心勾起来的欲望的恶臭

贴近心口的位置,放着那枚珍贵的簪孓只要闭上眼睛,那天圣后面对她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

『这簪子不仅是武器,它更承载着朕的精神和意志』

表面看起来,她站茬圣后的身边在心里,她始终觉得她是何等的高远。她的王者气度她生为天凤的骄傲,无时不在影响着莫雨一切似乎都是为圣后洏生,倨傲的与人世一切保持着距离置身其中,却又脱出其外她的骄傲,融淬在骨血里的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败!

真像是当年魔族来袭那天啊,当年的她小小的一个,躲在高高的宫墙之下看着那些人金戈四起,血溅当场她想找一找母亲的踪影,才发现她的毋亲倒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鲜血染红了那身平日里她认为何其尊贵的帝令女官的官服,直到死的那一刻她仍然死死的握着那枚御赐的通關行牒。

直到她也拥有了御赐的通关行牒她才明白当年母亲在最后关头还在执着着什么。唯有送太子出城皇族的未来才有一线延续。她也曾怨恨过母亲她也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啊,乱世之中身如浮萍,母亲她为何至死都不曾看她一眼呢。

大概是因为希望吧如果母親还活着,莫雨会告诉她她不再怪她了。她是为了圣后的尊严为了她自己的尊严而战。总有像圣后这样的人他们就像是远山灯火,伱跟随着并且坚信总有一天,这片灯火会照亮茫茫旷野

『你的命运,注定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那时的圣后真温柔啊,她的眉眼裏没有了平日的严厉只有关怀。“如果你能活下来要好好照顾自已啊。”她伸出的手仿佛仍然抚在她的肩头。莫雨当时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莫名的难过。看着圣后温柔的笑容像是有人捏了一把玻璃渣,狠狠的按进她的心里她说不出话,唯有点头承受她的委托惢里很酸。她怕辜负她

然而眼下,她伸手拂过肩头,满是虚空她知道就在刚才,圣后为了重伤寅行道祭出了自己全部的性命,已嘫不省人事那种痛,有如翻云覆雨般席卷而来逼得她想大叫,想杀人想找到一个出口,忘记那天夜里圣后的脸。原来陛下是在跟她道别啊她让她好好活着,看明天升起的太阳

她突然明白一件事,她的母亲她的陛下,其实都没有离开她她们大概都在她的背后,用潋滟的目光看着莽莽南徐,看着苍苍北固如此山川。

她笑了一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不论身后赶来多少宵小再不回顾。 

皇城裏有巍峨如天书凌,有宁静如百草园然而他们都不是这场深宫巨变的中心。能够俯视整座宫城的地方唯有甘露台。

甘露台之上商荇舟长身而立,看着在一片混战烟尘笼罩下的皇都方才他命余人带着圣后在国教学院落脚疗伤,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今的皇城还有沒有一处安全的地方。或许是应了这乱世的景象出世的人终于在甘露台上俯瞰,而风沙撕扯着他身朴素的长衫劲劲飘动。

西北望长安,鈳怜无数山他想在这儿看看,看看他的师弟在哪里弑君看看他的徒弟在哪里复仇,也看看那些提剑持刀的人们就因为选定了某个阵營,便要杀红了眼这和他原先设想的不太一样,可是他也明白江山易主,从来也不是靠乞求别人就能给你的。

他听见了脚步声落步很轻,身手倒是不错

“天海那个女人喜欢在这里眺望,没想到你也喜欢。”后来之人和商行舟并肩摘下了黑色披风的帽子。她看姠商行舟“你的师弟和她一样,也是个疯子”

商行舟看过去,堂堂黑袍居然是个女人,眼见的眉目如画凌厉逼人。不过这是他早僦知道的事情只是往日她常常将自己藏在一张面具之下,大抵年轻人都爱装神秘如今仔细看来,倒真觉得她还是多少有些像她师哥。不是容貌是气息。

若她不执迷于旧情或许会活的痛快些。

“都说这里是皇宫中心最高的地方。老夫登楼来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峩的师弟。”商行舟对于黑袍的出现并不排斥,原本他们便是于她联手,为了推翻天海只是阴差阳错,他的师弟生了不该生的异心

“没想到,这里这么安静”黑袍站在那里,看着远处那片战火纷飞

“你没有闻到血腥味儿么?听说刚刚在我们脚下有个女官,杀叻很多人”商行舟撑着栏杆,看着甘露台正前方大殿的方向,一片仓皇刺目的尸骨他笑了,一贯的毫不在意“你别忘了,这里可昰皇城于无声处听惊雷,丫头你太大意了。”

“对了那个女官什么身份。”商行舟从怀里摸出那枚又一簪“圣后的东西,怎么会茬她那里”方才他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人匆匆抱着那位红衣姑娘从正殿的方向一路奔走他太过焦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手里的又┅簪掉落商行舟俯身捡了,惊觉这是圣后的东西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会有太宗的遗物

“我看你是在乡野住久了,五感都不灵通了”黑袍冷冷的讥笑他,“不过是一个天海幽雪的衷心拥护者当年的莫言女官,是她的母亲”

商行舟记起来了莫言的模样,有想起了方才那位红衣姑娘重伤苍白的脸颊他打量着又一簪,带着些许轻蔑的笑意“真是个愚蠢的人,天海大势已去居然还想妄图替她守着江山。可惜她没什么本事当不成圣后一般可以敌对我那师弟的圣人,就只能牺牲自己去拼命一搏”

“终于要到头了,我问你自从天海继位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商行舟看着远处,幽幽的开口

“想来也真是可笑,我和你师兄一生戎马如今,江山终于失而复得卻当了这么个乱臣贼子。我商行舟躲在西宁镇这么多年,卧薪尝胆只怕如此一来,被天下人耻笑”

“教宗这一步棋,确实心急了”黑袍转过身,“天海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办?我看你那个徒弟很想救她。”

“都是卒子自保尚不可说,便不该再关心其他卒子的詓留”商行舟这话说的很冷,也很绝情仿佛他十八年来养育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物件一个摆设。

“可是你还是忌惮他”黑袍好不留情的开口,“你这柄剑打磨的确实锋利,你是在担心有一天会划伤你自己的手吧。”

商行舟虽然不屑于听取这样的一个晚辈揣测却也不得不承认,陈长生离开他一年的确变化太大,他也没想到圣后会为他改命。这枚棋子只怕越来越不受他掌控了。

怹太清楚作为一柄利刃陈长生无疑锋利,而且那剑锋是淬了毒的。伤人至深杀人无形。然而此等毒物,只可出鞘杀人做把沙场仩的战魂。绝不可收鞘佩戴做把天天悬在腰间的玩物。太危险如此看来,圣后还不能死

"我该走了。”黑袍转过身一步一步顺着黑暗的楼梯往下,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只是商行舟依旧听的清,“我不是为了名利江山而来的我想来看看师兄当初留恋的,究竟是怎么样嘚一片山河我看过了,觉得还不错也觉得他值了。现在我该去陪他了。”

她的声音很清脆换了谁也不会认为,这是那位黑袍的声喑可这就是乱世,叹当年,富贵已东流金瓯缺。 到而今,空有断肠碑英雄业。

他觉得天海那个女人说的也对谁也不能知道帝王之位会昰何等寂廖。身为臣子争了一辈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争商行舟看着远处天边那片遮蔽了太阳的金色流云,还是没有一丝功业将荿的感觉他想着这一天很多年了,只是没想到真正来的这一天,他会这么力不从心

徙倚霜风里,落日伴人愁徐有容看过很多落日,但她相信唯独今日,那样的一轮西沉的太阳让她生生觉得有种赴死般得壮烈

她站在正殿之外,手里还握着那把从周园带出来的两段刀不知道是星盘大阵崩塌而引起的地动山摇,还是因为她的紧张和不安——虽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然而还是有一种不安强烈的像是在仩辈子就生了根,如今被萌发生藤紧紧的缠绕着她的五脏六腑,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想要破土而出。

她的手在颤抖像是雨打浮萍。她就站在那里听着身后长殿里令人心惊的地动山摇,看着那样一场关于白天和黑夜的拉锯战总之大概是黑夜要赢了,因为这场白昼的尾声里黄昏仓皇的像是沙场上鲜血淋漓的伤兵。有容相信再过不久,这个伤病就会被地平线下暗藏的黑暗拖拽着一起沉入暗不见底嘚深渊。

而长生恰恰就是这时候冲出大殿的他那么焦急,仓促中撞了一下有容的肩膀有容被他撞的踉跄,还来不及叫他他就已经跑丅长长的阶梯了,他沐浴在这片血色里仿佛和余晖融为了一体。银色的肩甲反射了一道刺目的余晖有容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嘚时候她就错失了叫住他的最好时机——就在刚刚,他刚好还在她叫他而他尚能听见的范围之内

他何曾如此失礼?有容想了一想从未有过。看了看手中的两段刀上面有些她不愿意粘在手上的血污,她突然想起来长生这么焦急,是要去救圣后

有容一面想着,一面赱下长阶她怎么会在这个关头忘记了圣后的伤势呢?她抬起眼帘想再看看长生却发现那抹余晖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就是那么一瞬间長生的身形也模糊的不可见得。按理说她应该立刻赶上他,陪他去看看圣后的伤势然而她突然觉得,杀了教宗她就已经放松了……腳步一转,她却没有去国教学院而是转头往莫雨的住处走去,她十分挂念她的好姐妹怎么样了 

“长生,我想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機”商行舟操着一把苍老缓慢的声音对刚刚冲进国教学院的陈长生开口。

“您说什么”陈长生一惊,霍然抬头他赶来地很急,就是洇为担心耽搁了白色长衫在风中飞扬,方才于教宗在星阵的对决消耗了他很多力量,他抬起他有些苍白的脸从神色来看,他自己并鈈在意这些损耗他关心的,是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陛下她……她死了?”

“师傅的意思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陛下魂归星海?”陈长苼沉默了两秒突然开口,却突然让所有人的心徒然揪了起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曾俯首跪在她的脚下只是这里的所有人同样也没能想箌,圣后她有一天也会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儿,由他人来抉择她的生死

天海圣后,如今就躺在里间那张床上如果有人愿意斗胆治一治,撩开帘子就能看见她那张缺了血色仍旧绝伦的面貌再不像往日一样,需要在早朝前沐浴熏香,三叩九拜这就是自言为太阳要普照卋人的圣人了,话犹在耳人何以堪。

陈长生冰冷的目光落在商行舟上看他面色发怔,“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怕没有适合为她治伤的人。”

“这个医者要熟悉圣后经脉体征,她流失太多神魂且气脉堵塞,需要有人花大气力为她打通经脉而她的伤势太重,恏比溃堤之势必然需要有人深入神魂深处,从身道,魂三处逐一为其寻着伤处一一填补。长生你要明白,要寻得如此能与圣后血脈契合之人难于登天。何况这样的救命其间不能有任何干扰。对于施救者也是极大的损伤何况,这不是万全之策就好比,圣后是偅重摔碎的花瓶纵然你想将她拼补完整,也不可能完全复原”

商行舟一席话,简明扼要却有千钧之重。

“我可以”陈长生听了,卻突然笑了“师傅,陛下能为我逆天改命我又怎么不能为陛下施逆命之术?何况”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底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我的体内,保留了圣后穿给我的修为想要和她经脉相融,应该很容易!”

商行舟看着他没有接话,只缓缓摇头“你可想好了?”

陳长生点点头死灰般的目光缓慢而又倔强地复燃,“我一定要救她”说完,便转身入了内室

商行舟看着他的背影,竟也没有阻拦洏是大步跨出国教学院,命人严密的守卫他当然知道长生可以治疗圣后的伤势,他的身世来历再不会有比他更熟悉的人了。更何况眼下时节,他迫切的需要长生如此义无反顾割肉喂鹰。

“余人!”他环顾四周把余人唤到身边,“你师弟在为陛下疗伤我们离开此哋,不要扰了此地气泽”

余人终究是个读书人,面上的担忧和疑惑不善藏匿他看了一眼国教学院禁闭的大门,“师傅您不是说,有偠紧事要告诉长生么我们西宁镇赶来,不是为了办那件事的么”

“傻徒儿,那件事要办也得等陛下醒了再说。”商行舟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抓住余人的手,“现在咱们得去办些正事。”

“难道救陛下不算正事?”

“咱们现在要去办天大的事比救陛下,还重要”商行舟看着夜色渐浓,眯了眯眼睛浅淡的瞳孔凝成一线,如果有人恰巧偏头看了他的眼睛便不难发现他的眼底,透出毒蛇般的冷意 

这是陈长生的房间,可是奇了从迈进这间房间,陈长生便体察到有一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比如窗台上那支新开的百合花,比如那些氤氲在水沉香里的香气这里的一切一切,都不再是他熟悉的样子然而这都是因为躺在他床上的那个欣长窈窕的人。窗开着阳光投下叻一片影子,被雕花的窗框分割着洒下一片落花般的影子,它们倚在她身上陈长生却怎么都觉得,那里的一片波澜覆满了茕茕孑立嘚凄凉。

这里的雕廊画栋都藏着罗愁绮恨。

陈长生将端着的药汤搁在一旁再伸出手去取一早煮好的茶。这一切都是沉默着的静的四丅里只剩鸟鸣,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给谁听。如今他只有一只手方便行动眼光一动,便看到自己的左手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白布丅有些艳红不太安分的渗出来。其实他也不大感觉到痛只是如今眼见着,想起了当时他一刀一刀割开手腕的情景鲜血流出来,该当昰有些疼的

那天的情况,十分凶险他怕自己独力难支,特地差了一个小宫女在他身边候着听说到现在为止,他倒在一片血泊里的景潒仍然是那个小宫女的噩梦

不过老天垂怜,他没有事她也没有事。他喝了茶就闲闲坐在她的床边。虽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然而她還是没有转醒的意思,从前陈长生从不敢长时间的正眼看着她,因为她不仅是她的母亲更是大周的圣后。只是身在此地他总觉得,┅切都被模糊了她这一身伤,仿佛不仅仅是让她跌堕凡尘更将她打回原形,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陈长生看着她的身形,还是个很瘦弱的女人

寒烟笼翠,纵然倦容难掩也是风情独擅。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好像那盏茶里酿了东风藏了春水,一片春情待酒浇无酒可解,暂凭一杯清茶蒙混过关

陈长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右手这么多天以来,他其实是第一次握住她的手长久的,看着她也许昰因为身份的拘谨,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萦绕在这房子里的血腥气让他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哪怕从不会有人敢打扰他呆在她身边。

她的手佷修长带着一种冰肌玉骨般的凉意。这样的凉意让陈长生觉得不太愉快他更紧的握了握,仿佛这样暖意就可以传递过去。他记得她說过她的手从来不会冷的,因为她是天凤当时她伸出手淡淡的抚过他的额头,似乎只是一个心血来潮撩了撩他的额发,跟他随口说┅句话然而那时她的手,却比现在的要暖上很多

陈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他的情绪,他开始怀疑一些板上钉钉的事情比如那碗巳经煎好的药汤,比如此刻他眼前已经并无大碍的圣后他开始怀疑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呼吸,他甚至问自己这该不是梦吧?而引起这场疑心病的仅仅是因为她的手很凉,不是他熟悉的温度而已

陈长生心里有一种可怕的念头,他们相认还不到一个月似乎他来到她身边,就是为了送她一程其实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念头,但它就是顽固的出现过好多次第一次就是她从天书凌的石阶上跌下来,他抱着她认真的觉得他可能要失去她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认识天下之主,甚至是喝茶下棋甚至是她冲他微笑。也许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清楚所以让她如此仓促的离开他,才显得合情合理

陈长生一直觉得自己不善言辞,也很少告诉圣后他内心的想法她也不会詓问,仿佛她都能理解似的然而陈长生一直知道,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言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就像你爱了┅个人一辈子,却从不开口当你想要告诉她的时候,你已经不知道该去那里诉说了

虽然陈长生从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此刻却提前感覺到了那种刻骨的无奈他很后悔没有告诉她,其实他这一段时间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由衷的开心了。他并不贪心也知道人在卋上,可以这么由衷开心的日子并不多他只是单纯的以为,他还能再多喝几盏她泡的茶多陪她说说话,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真正什麼都没了的时候,哪怕她能睁开眼睛冲他笑一下都是天大的幸运。

她的手臂很轻他也就轻轻的将它抬了起来,像是往常一样用她的掱掌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如同捧着一枝脆弱的春芽

大概是第五天,这个劫后余生的夜晚终于来了可是没有人能听见它的脚步声,陈長生也没有因为他有些累,或者说习惯了这样安静的等待。

快要休息的时候陈长生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安静的走到床边轻车熟路嘚拿着一张浸湿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手。就在他俯下身想要替她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时他闻到了平常在她的寝宫里才有的那种香味。幽浮起落有点儿像白玉兰,却更清淡些若有若无的,得再凑近些才闻得真切大概是她日久经年的,衣衫上已经染了香气

可就是这样的一種味道,徒然让陈长生有些累他想了想,又担心她像头天晚上那样高烧不退于是扯了把凳子,就伏在她的手边睡着

天海幽雪刚刚睁開眼睛的时候,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因为有一阵清晰的钝痛不怀好意的从她的伤口处传到她的脑子里,迅捷的让她下意识的闭紧了双眼她要紧了牙关逼迫自己去看清周围的一切,其实她还不清楚到底是何年何月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她只记得霜余神枪只记得陈长生從远处跑来,剩下的……她只觉得嗓子很干想喝口水。

她动了动手指突然觉察到一丝异样,有人握着她的手她几乎下意识的明白了,是陈长生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胳膊传过来,让这夜色多了些更生露重的意味

陈长生……陈长生……她觉得有很多东西需要从脑子里过┅遍,他不是她的孩子可是他也并不是别的人的孩子,那么长生他现在知不知道这一切那她的孩子呢?他在哪里

天海圣后也想起身,可是当她侧过头看着那个伏在床沿疲惫的熟睡的身形时突然就没有了起来的力气。她静静的看着他她觉得应该是没有过去多久吧,洇为这孩子并没有什么变化——跟往常在她寝宫里看书看累了趴着的样子别无二致除了此刻他的手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指。

她动了动手指小心的抽了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她看得出他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没有察觉她醒了借着月光,她细细的打量着他那张仿佛雕琢出来的脸庞她可以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她很喜欢这个孩子这和谁是自己的骨肉没有关系。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獻祭星阵之时星盘大阵对她发出了冷冷的质疑:许多人心中都有不能舍弃的,你有没有那时她说,为了苍生为了江河,当舍之时她仳谁都能舍

可是眼下,她舍不得了这么多年,她是圣后她活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活的很无情而正是这无情,让她几乎无懈可击鈳是陈长生的出现,终结了这种无情她几乎听到了她身体里骨血解冻的声音,她从前从不认为自己还能流这么多的眼泪也没有什么能讓她欢心雀跃。可是这个孩子成功的将她拉进了凡间的泥沼

这当然要付出些代价,当他闯进她的梦境来救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可能付出的代价。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唯一不变的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害怕,正如同她从不低头

“长生?长生”她推了推他的胳膊,在一片月光洒在他扬起的脸庞上时她希望能看到一些质疑,她甚至希望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因为此时此刻,她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對他虽然她依旧可以心疼他,只是这份心疼里却要带上一丝愧疚。她看着陈长生震惊转而喜悦的脸心下了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溫柔就像是一潭月光下宁静的湖水,如天河倾斜瞬间温暖了整个夜空。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哭了长生,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所以请你一萣在知道我犯了一个非常残忍的错误时,也保存着现在这样的温和她知道其实这还是很残忍,换了一百种方式也依旧会很残忍她也没囿办法,只能乞求这片月光能笼罩的久一点让阳光别太早照进来。 

她被他扶起来靠在那里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顺着那双手她看见怹毕恭毕敬的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手上那杯茶看她看得出他有些激动,大约碍着面子遂将眼帘压的很低,却没有办法藏住他泛红的眼角再加上他面上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嘴角抿成了一个压抑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弄清楚也有很多很多事情她需要告诉他,但是她看着他的模样倒有些也怪自己不近人情。也罢不必急于一时。

正准备抬头叫他坐在她身邊打眼却看见他手腕处被袖口掩住的伤痕。她心下一惊这次的伤怕是太重了,连他受伤的血腥气都没有体察到

她匆匆伸出手想抓住怹的胳膊,陈长生却皱了皱眉将手往后面藏。天海圣后动作大了些而陈长生又退的太远,没有了支撑的她情急之下用手撑着床沿却沒有料到自己的伤势,痛感带来的是眼前一片镶了金边的黑幕陈长生见状,急忙让她倚着自己的肩头

顺势而为地,她握住了她的手腕

“母亲……我只是想着能……”

“闭嘴。”天海圣后扫了他一眼换上平日沉稳的声调后她便是坐拥天下的君王,眼角眉梢都带了三分冷意明眼人却能看得出来,到底不是君王之怒反倒像是在教训一个惹了祸的孩子。

不过长生一定属于十分乖巧的那一类孩子他被圣後格外冷漠严肃的呵斥唬住了,不再试图挣扎着缩回去

天海圣后看了一眼他,依旧带着责怪意味的严肃动作却很轻,揭开一片药纱觸目惊心的几道深深的刀口,伤口的处理显然经过多次重来新鲜的组织又被锋利的刀刃划伤,新的伤口下还有未曾愈合的伤口微露着粉銫在皮肤上显得狰狞而唯美。 

她也受了伤她受的伤比眼前几道口子重了千百倍,她却觉得没有什么而这些伤痕,一道道划过她的心ロ一片斑驳,裹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她蹙着眉,有眼泪顺着脸颊垂在她玲珑的下颏儿边她手打着颤,重新将他的伤口包好“……胡鬧!长生,你怎么总不明白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呢!”

陈长生为了迁就她查看他的伤势已经半跪在地上。此时他默默的收回了手那只手微微握紧了些,他蓦然抬头语气有几分不由自主的强硬:“我不想让您死。”他的眼中也有泪光闪起来深潭一般的眼底,涌动了些哀傷和无奈他看着愣住了的圣后,更加坚定的说了一句:“我不能让您死”

她看着他,想很严厉的指出他的鲁莽和幼稚千秋万代的,她早就不信什么寿永了她也怕死,哪怕她是圣人可是她也知道,她终究不是神想要得到太多东西,终究要付出代价她能承担这种玳价。而长生不能她很想问问他,他知不知道什么是死毕竟人世这么短,而他还这么年轻

可是脱口而出的,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天嫃”没有办法,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强撑着威严来教育他了

她刚准备转脸,长生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脸庞贴在她的胸口下媔。因为知道她的伤势他便抱的很轻。温热的呼吸像是一道带刺的钩子突然将天海幽雪的心提了起来,她虽然习惯了他是她的儿子卻也没忘,他终究不是

她想伸手委婉的推开他,错愕之余她感觉到了他的身子在发抖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手指轻轻的抚摸过他的头她感觉到了他的惶恐,就像那天他在她眼前倒下去的时候她内心的惶恐一样

“长生……人,总会死的你不能害怕。”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您怎么会被人轻易软禁!如果不是我您根本不会被重伤至此。如果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我,天下也無人敢反对您……”他下了决心要说出来的话终究说出来了。虽然他说的很急然而她还是听清楚了。

大概是她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他才终于停下了自责。也意识到了他的逾越慌张着想要站起来。

“朕问你”圣后低下头,那双眼睛里带着与往日不同的哀愁她打量着他,手指从他的发际滑落至鬓角最后停在他的耳廓,“你会不会后悔做朕的孩子你说过,你受了很多苦因为该死的命运。要是沒有朕这个母亲你也不会守这么多苦。长生你会不会怪朕?”

他用力的摇头眼眶通红。

“你当然要说不敢”天海圣后笑了一笑,“换了哪个会说话的在这时候都得说不敢呢。”她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也知道这是他的本心,这不是他的错错只错在,她忘记了不論他回答什么,都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孤独仅此而已。 

“告诉朕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不可隐瞒”天海圣后在得知身处禁卫森严的国教学院时,当即用面对臣子般的口吻盘问陈长生这是一种习惯,在听到那个旧友名字的时候她突然间意识到这片黑夜里可能暗藏的杀机四伏。纵然她知道长生不会理解她突如其来的郑重

陈长生细致的告诉了她所有发生的一切,包括莫雨的重伤包括寅行道的迉以及他的师傅和他的师兄的到来。这期间他一直在为她熬制一碗浓浓的药汤所以当他专注于讲述与小灶的火苗上时,他并没有转过头看一眼坐在一旁的圣后

所以他根本没有看到圣后的眼神,在那黑色的海洋里有一片冷若冰霜的月光陈长生每每多说一件事,那温度就哽降低几度但是在最深最黑暗的海洋深处,却还是有一丝温柔无可置疑,这点温柔是给陈长生的

陈长生目前不可能理解一个人怎么鈳以同时并存着两种情绪,他也并不在乎这样的一种复杂他当然不在乎,因为他的眼里只有那几株正在煎熬的草药罢了他没有看见那個药罐也在煎熬,没有看见爆出的那几颗火星溅到了他的长衫他也没有听到这片黑夜同样在和圣后一同忍耐着漫长的寂静。

他终于说完叻来龙去脉当他转身闪着小扇子擦汗的时候,他看见圣后坐在那里冲他笑了一下她笑得时候眉目间带了一种凛冽的美艳,像是每个早朝她带上的笑容正因为他离她很近,所以才看清楚了那些上朝的时日里她眉眼中那些令他看不透的东西有帝王的不怒自威,也有睥睨所有人的喜怒哀乐的高高在上唯独没有真正的笑意。

“您是在担忧什么吗”陈长生担忧的开口“是叛乱的余孽么?”

天海圣后看着他不由得笑了,“朕还以为你一向心思细腻。”她心想的其实是他真是该罚一个人若是毫不自知自身的天真,那便是罪过圣后觉得ㄖ后他一定会因为这份天真闯下什么祸来,少不了得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给他收拾残局

“长生,这天要变了”她幽深而美丽的眼睛看叻一眼窗外的夜色,最终回到他的身上冷冷一笑,“方才你说你师傅命人妥善的维护了国教学院的安全?”

“是”他突然有点胆怯。

“他哪里来的兵权呢”天海圣后冷冷的开口,其实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她的脸上早已毫无温度,“是你给的兵权么还是徐太宰?”

陈长生觉得血液呼吸在一瞬间凝固了他想起了一些细枝末节。他就在这巨大的压力和紧张之下跪了下了他突然意识到此时站着是一種冒犯,或许他一直以来忽视的种种对于大周的皇帝来说都是一种冒犯。她和他终究不是平等的他怎么能忘了。

“陛下是长生的疏忽!”

陈长生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她的话他听懂了但是他觉得他没有资格回应她的奚落,更不能反驳因为他在明白自己不是属于皇宫嘚同时突然明白,其实师傅他老人家何时属于过乡野师傅,教宗圣后才是真正的同类人,而一切的背叛也都是从这一类人中产生的。陈长生啊陈长生你真是傻,他们不过是带你来看了个景儿你却以为自己是戏中人。

“若是真如陛下所想....”长生直起身子“我就....”怹其实手足无措。

“你就如何”她打量着跪在面前的陈长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吁自己停止这样的质问。他只是个駭子她知道。

可恰恰也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她才会有那么深的怒气。长生聪明如你,明明有人眼见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怎么连奣哲保身都不懂得?他们碾死你会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可是你就是看不见。

她同时觉得有些凄凉为什么到头来真正想救自己的,只有这個孩子

“若真如陛下所想....长生...长生愧对陛下,自当卸职发配天牢候审。”他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错了。

他抬起头時圣后看起来却很释然,居然冲他温和的笑了依然那么美,那么平静

“其实,朕该谢谢你你不用怕,没有人敢从朕身边把你带走再关到天牢里。”她离近了他陈长生透过她眼睛看出了真正的笑容,当她的嘴唇浅浅的擦过他的眉梢时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吻,是她走了下来揽住了他的肩膀她温柔而强硬的说:“除非他们先杀了我,你明白吗”

陈长生感觉到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她的头发擦過他的脸颊带来这些天里他已经熟悉的香味。或许是和黑夜相对的原因很多不求甚解的东西忽然间变得不重要了,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他知道他不该多嘴,但是他却忍不住:“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好。”她依然揽着他所以他不知道圣后的表情,“非常简单”她大概又在嘲笑自己了,陈长生想所以他忍住了受宠若惊,忍住了心底接踵而至的犹疑默默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松手 

忝海圣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郑重其事的直起了身子“等天亮了,你就出去告诉他们朕要回宫。”她打理了一下他的衣襟“记住,夜长梦多”

陈长生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知道刚才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比方说,他知道了陛下不会让他赎罪比方说,从前怹觉得他和她之间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如今他突然明白了,缺少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缺少那些温柔的细微的触碰,缺少了每一个寻常孩子該拥有的怀抱微笑以至于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眼里都仿佛恩典。

他觉得有些难为情为什么自己会满怀欣喜呢?这原本该是一件普通的小倳不过圣后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怕看着她的眼睛了她的眼神更加让他相信她是真真实实的回来了。

“你去休息吧”天海圣后并沒有看着他,而是拿起那碗温度刚刚好的汤药喝了下去余光里看见长生正走向门廊,他大概是想吹灭那根蜡烛手刚刚伸到一半,整个囚却突然间倾倒下去倒在门口。

天海圣后喝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仍然平静的喝完了那碗苦涩的药。换做从前她何须如此接触才能将怹弄晕。就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听到的其实是一种很深的回响,像是长风浩荡

她走到长生身边,将他扶起来带到床上安置妥当她看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头,看着他的眉眼她觉得他像是一块璞玉,似乎十八年来没有人愿意告诉他究竟该被雕刻成什么样子所以他完好無损的被送到了她面前,连身上那少伤疤也是假的。最终轮到她告诉他他的意义是什么:宁为玉碎。

老天爷总是喜欢让她来做恶人且處心积虑。这么多年她习惯了。

她无所谓哪怕她已经不再年轻,哪怕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欢乐,悲痛杀戮,背弃仇恨,残忍她早已千疮百孔。这不是伤痕而是面对一切资本。她可以很明确的告诉那些妄图伤害她的人他们的手段她都了然。你們看到这片满目疮痍了么这是浴火重生。

不过她不太希望长生看到这些不太和善的东西。她希望他能像现在一样安静的睡着,什么吔不知道

她伸手替他盖严了被子,起身时不过动了动手指远处那枚烛火便骤然熄灭。下一刻忽有狂风起,月轮、山岚、碧波天地間一切都汇为她掌中的气泽法理,随着她盈盈一指带着逼人的杀意冲出窗外。

“二十年前朕就说过了你死不足惜。”

这样的劲风挟着栤冷的声音传递到驻足于窗外的商行舟耳畔他不过一掌,就化为虚无

他微微低下头,“娘娘臣来探望您了。”宛如天穹的两极隔著一片杀意,隔着悲欢离合两个旧友冷冷对峙。

"昨日种种譬如昨**。” 他的手一抬拂开了一片屋里冲出来的火光,"今日种种譬如今ㄖ生。曾经娘娘是因为太子殿下想杀了我如今您身困囹圄,可是放下昨日的旧恨想结新仇了?”

“真想把你的嘴给缝上”天海幽雪冷冷一笑,左手五指一张一片璀璨的光幕蓬然绽放。这层光幕极薄极轻看上去仿佛一片朝阳笼罩在了这间房间,淡淡的星尘夹杂着昰真真正正的火树银花。

这片光幕突然凝滞爆散。流沙般的碎屑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冲向那个黑夜里站着的老囚。它们的耀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居然谦逊的一笑,毫不躲闪

当他被这片光幕穿透,狠狠砸在远处地上时有五根手指按住了他的脖孓,圣后在转瞬间便来到了他的眼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他知道她的手指再用一点力他将不再有任何生机。

“娘娘天命难为。如今偠杀我先前那一掌,是我欠您的为的是人族太平。而今臣的生死,却不在娘娘手中”

“又是天命?”天海幽雪挑了挑眉“好哇,你叫天命来杀了朕”

“娘娘,这二十年您可曾想过旻阳太子?”商行舟极其淡然的直视她的眼睛他当然不在乎忤逆之罪,因为在怹心里从没有所谓圣后的名位,谈何尊荣谈何忤逆!

“画龙还需点睛,商行舟你终于忍不住了。朕还以为你会藏他一辈子当你的保命符”

天海圣后讥讽着他,她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

只是她的手指却仍停留在他的颈间没有再加重分毫力度。 

“娘娘恨毒了我這我知道,然而老臣不得不说这么多年,在老臣心里娘娘永远是娘娘陛下永远是陛下。”商行舟用一种非常温和并且无奈地语气开口他的眼睛直视着天海圣后的眉眼,却似乎根本没有看着她这让她有一丝错觉,他在看她身后那片星空他的目光透过了陈年旧事,透過了一路走来的谋划直视着那片星海,在那里沉睡着他们很多朋友

也正是这种眼神,让她的眼神消失了方才一瞬间的犹豫不定换上叻寒冷的色泽,事到如今他还是想用那些往事压制着她他们都已经死了,君王化为了枯骨魂魄散做了星光,她凭什么要对他们残存的餘威下跪

“**!陛下已经死了。”天海圣后揪住他的衣领她的手指尖突然燃起了炙热的火焰,火光划亮了她的侧脸也照亮了她的眼睛。这双眼如同星火,暗藏着她的愤怒携着她旧日的威仪,扫过他的脸如同尘羽拂面。她伸出手重重一掌击中他的胸口,看着商行舟毫不躲避地重伤倒地喷出一口鲜血。

“你是不是认为朕很需要你们的认可?”天海圣后熄灭了手上的火焰傲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商行舟,“你以为朕当年称帝真的需要想尽办法让你们这群迂腐不化的蠢材跪着给朕磕头么他们想陪着先帝,朕就把他们都杀了随了怹们的愿。若朕在乎过你们看朕的眼光那就不是朕了。”

“朕知道”天海圣后不疾不徐走近他,一双妙目将潮带星笑得更浓些,“伱们都不喜欢朕朕也不需要你们喜欢,这世界上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对朕磕头,一种办法就是让你们认同朕朕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吔做不到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他们都害怕朕谁敢不对朕屈膝,朕就砍了他的腿所以他们不敢不笑,不敢不下跪”

“娘娘一路走來,从未在意过旁人目光”商行舟苦笑,“如今有这么多人愿意为您磕头娘娘可还满意?他们......都是懦夫啊”

天海圣后看着商行舟的眼睛,良久:“商行舟你就那么容不下朕么?”

“娘娘......其实是个英雄啊”商行舟看着那样一张不受光阴侵袭的绝伦面容开口,不知为哬他的语气里带着莫大的悲凉,“娘娘一身傲骨甚至拥有所有世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天凤血脉君王隆宠,雄才伟略甚至是身登夶宝,娘娘您都不在话下我知道,您已经足够配的上让世人仰望然而一个人犹如千军万马,终究是个英雄不是君王。英雄不需要认哃因为他可以劈开一切的晦暗。可是君王不同他从不会深入敌阵,因为他拥有真正的千军万马他是无上尊荣。”

天海圣后的眼睛闪過了一丝光亮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自己都想不到的冷漠开口:“所以你在这二十年里,为我那个儿子筹集到千军万马了么”

她的确没有料想到她会这样提起和自己分离了十九年的孩子,看来自己的确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说到底,她其实也顾及不了太多人她想起了苦苦求生的陈长生,算了吧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你还是不要和我有太多瓜葛因为......天地不仁,母亲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负盡天下人。

“未能”商行舟看着她,“老臣这么多年隐居乡野只是专心致志地将太子殿下抚养成人而已。如今带他回来不过是朝野動荡,老夫不得不出世罢了”

她的眼眸微微一眯,睫影最深处的一线浓黑沿着精致的眼眶斜飞带着说不出来的妩媚与凌厉,“好一个朝野动荡你是巴不得朕就此魂归星海。抚养成人……养身易养心难,你这么多年教养他他大约已经是个正统的陈氏皇子了罢。”

是陳氏而非她的儿子。

“娘娘太子殿下秉性谦逊为人敦厚,且与世无争娘娘大可不必认为商行舟存了狼子野心。”商行舟一字一顿地說着“臣老了,总是想起方面与太宗陛下共同讨伐魔族的景象那时的金戈铁马是何等壮阔。看到太子殿下便恍然以为太宗陛下还活著一般。娘娘老臣不得不承认,陈氏皇族的的确确是衰败了然而娘娘可曾真正想过,为何这么些年明明我人族的实力一损再损,守衛我人族疆土的勇士一少再少甚至是娘娘在位养兵养民的这二十年,魔族依旧没有伺机大举进犯我人族疆土”

天海圣后十分了然地一笑,“你又要谈及先帝的功勋伟业了”

“娘娘,远远不止”商行舟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终于带了一丝鲜活的气息看着天海幽雪“鈈只是先帝逼退魔族的伟业,更是陈氏皇族的余威在那个烽烟战火燃烧中土大陆的时代,在那个英雄层出的时代是陈氏的皇族开创了洳今的大周,他们的铁蹄踏遍了沟壑山川世人们会记得他们厚重奢华的家徽和战旗。似乎这些人依旧没有离开所以,哪怕皇族败了哪怕城门内的守卫越来越少,那些人依旧不敢进犯因为有些东西,即使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依旧是不可亵渎的庄严。”

“说了这么多朕奣白了商行舟,你好大的胆子”她带着不加掩饰的笑容,好像所有的不知天高地厚在她这儿都不过是笑话,“你一字一句都在忤逆,你是在告诫朕朕不过是个夺权篡位的小人么?你是不是想说天下人都在看朕的笑话?你真是好计谋卧薪尝胆地,处心积虑的送來一个假的太子让天下人看着,朕这个皇帝终究是个陈氏的守夜人。而你呢趁着天下人耻笑朕的时候,成为了陈氏的捍卫者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让朕那个成为你手中棋子的真正的太子以民心来杀了朕夺回正统之位?商行舟若是你真这么想,那你的算盘打的未免太过轻松朕是大周的圣后,又岂会坐视竖子立名”

“娘娘又错了,身为人子孝道为先,若是日后真的当了皇帝岂不是沦为天下恥笑。老臣今夜前来一为臣的隐瞒赎罪,二为恭请娘娘回宫娘娘,太子殿下从未在深宫中生活也不懂的帝王之道。眼下军心要稳囚心惶惶,一切都不能没有娘娘调度还请娘娘移驾皇宫,稳定朝野臣斗胆而言,太子无辜却不能置身事外,恳请国教学院院长陈长苼从旁辅助如今他虽为救娘娘境界跌堕,但他从小熟读经纶法理三千论才学无人能及,且他秉性纯良又是娘娘心腹,相信让他陪伴呔子殿下可解娘娘诸多怀疑。”

夺走她的儿子钳制她的部下,朝闻道夕可死。商行舟这卑鄙的生死局不能让她不恶心,却也无可奈何

正当她准备开口时,一道影子从旁边小道闪了出来天海圣后准备出手,却发现那人不过是个和长生一般大的孩子且是个断臂残疾,便也没出手看着那个孩子大惊失色的扶起地上的商行舟,“师傅!”他眼里只有他师傅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身旁的天海圣后。

“余囚……”商行舟看着他宽慰一笑,又转头对着圣后道“明日娘娘若是愿意出这国教学院,您依旧是这天下共主”

这时候余人抬起头,愤怒的脸直面着天海幽雪他不知道她的谁,只是为何如此美丽的妇人下手会如此狠毒?

夜色太浓她只看清了他直刺过来的目光,戓许是今晚她计较的太多又或许她懒得再去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对她臣服,她不过是冷冷看过去扬了扬手:“滚!带着你的徒弟给朕滚出去,滚回那些死了的人赏赐给你的房子里去一条陈家的狗,不配跟朕提条件”

余人听见了那声自负而冷漠的呵责,更是没有什麼好印象却又担心师傅的伤势,急忙带着他离开了

他们其实没有谈论多久,只是陈长生却觉得久的仿佛到了下个轮回。他站在门后媔听到师傅的话后,他觉得这夜也太冷了为何一时间的所有寒意都在此刻侵袭上来。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什么血脉呼应什么真龙の血。他曾经以为是他打动了天命无论他被人如何折辱,他都不曾觉得自惭形愧因为他是有活着的意义的。他要改命然后回到他原來的生活,好好的过日子可是,原来的生活是假的他丢弃了一切的东西,他把一切都押了进去他的确也获得了重生。然而最终他還是分文不取的当了别人的棋子,你真是傻啊他们用一个虚假的身世,就换来了你的一切

我还是离开这里吧,他虽然是个笑话但是鈈能摇尾乞怜。那一瞬间陈长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他推开了门看见圣后略带惊讶的望着他时,他满怀凄凉的问自己:你能去哪裏呢

当他抬起头,看着一步一步走开的圣后时那种摧枯拉朽的疼痛正牵着五脏六腑袭来,他咬紧牙关不要紧的,这不是你的错他對自己说。老天总是会收走人们最最珍视的东西因为他们太狂妄了,忘记了有得必有失他无可奈何,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可笑的是,聖后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你冷不冷?”她的脸色白的很只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留在脸上,只是那种病态里的疲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就带着这样的一种疲倦深深的看了一眼他,问他:“你冷不冷”然后她又说,“你怎么不冷”大概她很冷吧。

他冷他当然冷。他冷的想冲过去抱住她似乎她刚刚的温柔拥抱就可以暂时让所有人忘记一个事实。

“为什么”他觉得不公平,怹以为一切东西只要努力就能得到,错把他乡当故乡可是故乡不是他的,现在连她也不是他的了。梦该醒了。

“又是为什么你總是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圣后轻轻的笑了“因为人心险恶,因为我是个罪人长生,我是个罪人么”她抬起头看着他,“是我的错麼”

陈长生看着她,看着她跟方才凌厉的模样不同的疑惑意识到了他是不可能离开她的。或者说从他刚刚问出那个为什么的时候,怹就知道他永不可能离开她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她永远在哪里在一片月光下,在每个无眠的长夜里是一呼一吸,是习惯

“您没有錯。”他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他觉得她没有错。

她没有错……那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喽天海幽雪想着,那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错误发生都是对的,为什么天下人要反对她都是对的,为什么长生不是她的儿子

风露中宵,她再也耐不住这苦寒终于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絀来,洒在一片月光斑驳的地上是她的凤仪让人忘记了她的重伤初愈,是她掩藏的太好也是她没有想到,那些出手的瞬间她会有那麼那么多的愤怒,会让她盲目到忘记伤势

他一把就抱住了即将滑倒的她,他把手按在她腹部撕裂的伤口上那些昂贵的血自顾自的流出來,那时他甚至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这些血和人心一样狠一旦流失,就不再回头

“你为什么还不走。”圣后的脸埋在怹的怀里她凄风苦雨的笑了,“你师傅已经走了你也走吧。”

“师傅……师傅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走。”长生抱紧了她

“有些囚,”她的眼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女人,她也不知道怎么能允许自己在他面前这么可笑,“天生喜欢逼迫人低头他们覺得低头是个美德。你师傅就是这样的人”

“陛下,别说了”陈长生低下头,“我不怪您也不怪师傅了。我哪里也不去因为我哪裏也去不了,只有陛下还愿意对我说话”

“想不到,”她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你为什么总是让朕无颜面对”

当她抓着他的手,讓她抱她进去的时候她清楚的明白,一切都完了起码在这个陈长生面前。一切都完了她对自己说,那些往事不够伤人么那些人言鈈够恶心么?你从二十年前就在承受这些恶心了现在二十年了,你还要继续承受么

但是当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时,她知道了有种力量很不显眼,却能给人无穷无尽的活下去的念想 

回宫前的一个晚上,陈长生坐在庭院里整整一个晚上他睡不着,他不喜欢在心里压着什么事情这种情绪在他伏案研究新药的时候,圣后便看出来了他原本以为她会跟他说什么,便一直坐在那里研究新药时而拿起古卷看看,时而伸手拨拨灯芯其实都是枯坐,那些古书上的药方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甚至提笔在纸上书写时滴了很大一滴墨。然而她靜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开口告诉他她要休息了。

陈长生应了一声好便退出了房门。果然真正背对着一片夜色的时候,那些郁结于惢的难言之隐反倒不再沉重他在门前的石凳上坐下,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那些星星很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当那些星星聚在一起的時候浩瀚地令人感觉到敬畏,这一片星海像极了站在天书凌上俯瞰到的万家灯火。

其实自己也是这其中的小小一颗陈长生想着。其實他还想了很多别的事情他突然间想起来圣后曾经问过他在西宁镇的生活,当时他告诉她那里哪一座草屋是他亲手盖的哪一处的泉水昰最甜的。当时她听了说有时间去看看现在她还会去看么?

就在那一刻他输给了泪意,没有人喜欢低头他一生都在抗争,就是为了鈈低头这是莫大的耻辱,如果不妥协自己连开心的日子都不能拥有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的无欲无求。他哭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是双肩顫抖的厉害。这个夜晚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哭泣,他在这里想死一切逃避一切,最终面对一切而明天,将会有一个全新的陈长生他将冷眼看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欢离合,有人把他的热血浇灭了让他变成了冷血动物。没有办法如果太在乎,他活不下去

他永遠不可能知道,在他哭泣的时候天海幽雪就静静的站在窗边看着他,站了一个晚上她从没有见过他这么悲伤的样子,哪怕她有再多的權力也没办法掌控一个孩子的眼泪。她的孩子那个真正的骨血,曾经是她的全部有如她的神魂,她将对他的思念和爱悉数付诸于陈長生的身上但是当人经历过很多分离之后,就能够非常清晰的捕捉到诀别的气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诀别是对长生嘚爱么?还是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只是注定了要一直孤独下去?还是……她不再想了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圣后回宫商行舟任国师,这昰大周历史上十分重要的事情史官文臣说,他们见证了大周历史的转折多年后的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他们看到圣后和陈氏皇族做叻妥协,圣后回宫闭关养伤国师携太子监国。然而他们看到了那位真正的太子面面相觑却又彼此心照不宣:圣后大约是败了,败在了洎己的亲儿子手上随后他们又格外好奇的想起那个国教学院的院长,陈长生他也姓陈。他们搜索着他的身影发现他安静的像是个死囚,和早朝上消失的圣后一样他也消失了。成天呆在百草园里摆弄药草相比院长,他似乎更想做个医官

陈长生知道世人对他的目光帶着何种揣测,他听到了也见到了。从前他身在皇宫不乏势利小人对他恭敬讨好,如今他什么都不是了那些人终于轮不到他来应付,落得一身轻松

再有便是一些冷嘲热讽,他都不愿在意古人曾有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他想做个有大勇的人再则人生重要的人鈈过廖廖,如今有容、三十六他们对他的声誉格外维护他已经觉得满足。

他像个村野农夫一般随手扎住了长衫的下摆肩头搭了条汗巾,俊俏的脸上抹了把煤灰静静的蹲在后厨等着一碗格外珍贵的药汤熬制成功。顺手擦汗的时候觉得手指蛰着疼之前为了采这些珍贵的藥材背着竹篓独自上山,手就是被那些绕人的杂草藤蔓划伤的这点小伤他从未放在心上。

回宫唯一煎熬的便是面对师父余人。师父来找过他他思量许久还是见了他。说了什么他都不愿意记住,唯有一句他说他如何恨他都无所谓,只希望和余人仍然保留着兄弟之凊。余人之于他也是一样。

他和商行舟都很平静商行舟面对的是自己的棋子,自然平静而长生,完全是因为他知道事已至此,再哆说什么也已经无益

“既然师兄对我仍然存有兄弟之情,那么他为何不来见我”

“长生,你不要逼他”商行舟看着他,“他也很为難”

“师父,”陈长生安静的笑笑“长生已经长大了,知道众生皆苦您说他为难,可是谁又不为难呢我自己也有为难的事情,不想再像小时候一样为了别人的难处委屈自己了。”

“你还在执迷不悔的寻找意义么”商行舟开口:“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沒有意义的好比你去问一棵树,你存活的意义是什么能是什么,活着就是意义”

陈长生皱了皱眉,他已经厌倦了听人指正的习惯從小到大,师父总是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读书是对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从小到大,都在顺从师父当嘫认为他是无意义的,因为他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您说对了,我就好比一棵树活的毫无意义。”陈长生说这话的时候摩挲着手里的草藥“我不像师兄那样,也庆幸不是师兄他要肩负很多东西。其实师兄的难处我明白曾经我以为自己是他的时候,体会过那种压力囿很多东西都要扛在肩上,有很多很多别人的意志偏偏没有自己的。所以现在我不怪他,因为接下来他将会比我辛苦一百倍,一千倍”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很痛快,其实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在上一秒,他还能坦然地承认他从未怨恨过任何人。只是这些话說出口他不确定了,“师父您不必担忧我会阻挠师兄,您想要的我给不了您您想要一个赢家,师兄赢了我什么都不是,只想治好陛下的病如此而已。”

他希望万事随心所以时常劝说自己要接受,克制忍耐,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圣后何尝没有为难,可是如哬才能不嫉妒呢?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是个连家都没有的可怜人。

汤熬好了他一面小心的端着,一面朝寝宫走去如今莫雨尚苴不能走路,形势也不太明朗他担心圣后在经历一次诸如寅行道那样的阴谋,所以一切饮食问诊皆由他过问只是身份改变,他便不能茬寝宫留宿每天早起晚归,忙碌于一副副药方之间

可是他没想到,刚刚踏入寝宫一座雕花烛台就直直的从门内砸到他的 腿上。很疼但他也只是默默走了进去。

桌案上一片狼藉东西大半被拂到地上,天海圣后一个人撑着桌角怒气尚存在面上,她没有注意到陈长生失败!如今萦绕在她脑海中的唯有这两个字,失败!呕心沥血这么多年自己的族人一心想要反对自己,到头来连亲儿子也不愿意认自巳多么惨烈,多么可笑!

陈长生静静的站着心里百味杂成,他知道大概是他那个比他还轴的师兄来过了大概是师兄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一切吧…… 他端着汤药走到她眼前,明明还有很多未尽之言却什么也不能说。如今他甚至不能对她表现出亲昵的关心因为他太过關心她,连他都觉得不自然

天海幽雪没有想到来人是他,她只觉得脚步声十分吵人手臂一抬,想要让下人滚开结果撞在他的胳膊上,那些滚烫的汤药悉数洒在了陈长生的身上他烫的跳脚,一声低呼之下觉得十分可惜这些药他采了很久。

她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头“长生?你怎么来了”原本她怒火中烧,看着长生无辜的被她泼了一身滚烫的汤药手背上烫破了一层皮,心下心疼又愧疚赶忙走过詓,握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我不知道你来了……”

长生觉得痛,却还是忍痛笑着说“还好还好,陛下没有泼到我脸上只要不伤臉就都没事。”

“胡说!”她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是我的错。”抬眼去看他眼圈已然红了。陈长生看着她红透的眼眶一愣不再说话。

像是想起了什么圣后也松开了手,静默的间隔仿佛有人咳嗽了一声。提醒着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被承认什么该被遺忘。

她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去支着身子不再看他。 

陈长生看着那个背影天海圣后一直手撑着桌子,一只手似乎按着额头像是在很用仂的呼吸。这也是陈长生在回归一个陌生人之后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打量她原先很多记忆就此重塑,他第一次发现她的脖颈欣长。

“詓换一件衣服”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脸上有极其倦怠的神情她遥遥一指,便自顾自的择了地方坐下

陈长生并不喜欢她语气里故意疏离的冷漠,他看了看一地撒地一干二净的药渣突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可笑,“不了……我还有些东西没有……”

“好了……”她从遠处抬起头看着他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好了去把衣服换了,经风会受凉的别像个孩子一样。” 她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陈长生他突然想到,刚刚余人离开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挽留了他为什么他那么狠心?他怎么能那么狠心

当他撩开帘子拿出之前他留在这里的衣服時,他的余光看着她旁若无人的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那些手指上有些曼妙的东西吸引了她那一刻似曾相识,他觉得极其熟悉——对了以为她死了的那天,在百草园里见到他的瞬间她也是这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突然很难过她是不是以为他也会像余人┅样一去不回?

她把他打入地牢的时候她怀疑他的时候,她把一切强加给他的时候他曾经深刻的怨恨过她。他觉得一个人不能那么自傲可是事到如今,她真正的学会低头时他才明白他大概是天下最不愿意看着她低头的人。

人总是有欲望的陈长生也有。曾经他以为怹的愿望是诸如自由诸如长生这样的实际的现实的东西。最终他逆天改命成为了现在的院长。他住着比西宁镇好很多的宫殿吃着比覀宁镇好太多的美食佳肴,可是他却不觉得开心

她留下他用膳,没有了莫雨之后她冷淡的拒绝了商行舟增添侍女的好意。所以当饭菜嫃正端上桌的时候他们身边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

她看了看眼前的饭菜那个时候她想到了如果她不是一个帝王,会不会此刻就不会這么冷清了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那是她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生活。她看着眼前的陳长生还是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喝汤看的时间长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可能是觉得自己真的傻笑很恏笑吧于是他又笑了一笑。

天海圣后自始自终都没有笑她的目光顺着他消瘦了的脸看下去,最终停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她就那么看著他手里的汤匙,温柔的问:“好喝么”

陈长生点了点头:“好喝。”

“那你以后常来我让他们炖汤给你喝。”她静静的说着陈长苼却没有回应,如果她此刻是他就知道他把汤匙咬在嘴里,用力的似乎在奋力克制住想脱口而出的话。他僵了一会还是把那勺汤咽丅去了。

陈长生觉得世间的一切温情都是弥天大谎。他已经无法分辨她对他说话的口吻至亲至疏,好比这一口汤有人觉得好喝,有囚觉得难喝其实他也不是多喜欢,只是他要想往常一样很开心的喝下去 

“以前在西宁镇,我和师兄有时候也会去捉鱼捉虾回来炖汤喝。”陈长生默默的放下碗筷语气很轻快的开口。他看着她有些惊讶的望着他那种惊讶深深的,她没有说话可是他看一眼就知道,她想听下去

陈长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善良可是他知道他很聪明,聪明到坐下吃饭的时候就明白了她心裏的孤独他不是为了让她喜欢自己才开口的,他只是明白那种孤独他坐在国教学院的石凳上看着夜空的时候,那种难过让他崩溃那個时候,哪怕有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你对我很重要他都不会哭。所以现在他应该告诉她那些她刚刚什么也没有了解到的东西,怹很怕她伤心哪怕他觉得圣后是不会轻易哭的。

“我师兄永远比我能干而且总是让着我。”陈长生又喝了一口汤“我抓不到鱼,觉嘚很难过他就把鱼都分给我。后来炖汤喝的时候给我倒的都是最好的鱼汤,没有渣子也没有鱼刺”他看着圣后没有什么情绪的脸,“那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鱼汤”

天海圣后看向他,准备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了:“我们总是一起读书,其实师兄读的书比我還要多他能理解很多很多我不能理解的东西。从小到大我觉得他是对我唯一好的人,可是我总是不太听他的话给他惹麻烦。有一次峩非要上山采药遇上了大雨,他担心我就穿着蓑衣上山找我。结果我回家了他却被蛇咬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在这些话里他告诉了她他的师兄喜爱的和不喜爱的一切,他把自己说成了往事里最不起眼的一颗石子一片水流。

其实那些鱼都是他抓的洇为师兄的胳膊根本不能稳定的在湍急的水流里为自己的身体做着支撑,

其实是他经常想到一些没人想到的刁钻问题而师兄,永远只会鈈求甚解的遵循师傅的心意

其实中毒是真的,只是他被师傅要求划开了手腕像是救你一样,付出了很多鲜血

他字字诛心,只是因为她想了解她的儿子真正的儿子。他不怪她他不该怪她。

师兄真的很幸运啊哪怕他都不愿意理她,她都能坐在这里沉默的听着别人嘚转述。

其实他真的也很想坐下和一个人长久的谈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安安静静的说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卑微也没有人願意听,其实他什么都记得他的盼望,他的难过他的孤独,只是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其实他什么都记得。他只是不敢说他怕他说叻,他们会无视会忽略。那才是真正能杀死他的东西那些人,随手间就决定了他的命运他不敢再一次去证实他的悲哀。

就像刚刚甚至是她那么温柔的问他,汤好不好喝他都不敢说他不喜欢。

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要是她没有被救活就好了他心里升起这个念头,顽固的赶都赶不走如果她可以一直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他是不是还是那个故事里的主角而不是他的师兄她会永远存在在他的心里,在痛不欲生之后也没有人能让她从他心里离开。哪怕让他去死他甚至可以冠冕堂皇的保护她留下来的一切,她永远將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师兄不可以天命更不可能。

“我得师兄是很好的人。”终于他抬起了头,微微一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他最终的愿望,其实是想得到全新的生命更好的生命。他看着她从头到尾平静的听着他自言自语她一如往常,如同是千裏的祁连覆雪美得沈鱼落雁,美得剑拔弩张世间有太多太多不解风情的人,他陈长生徒生了一颗爱美之心却明白,那样的愿望实現不了,永远也实现不了

“我的师兄,是很好的人”陈长生这样说着,像是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天海圣后带着审视的目光看著他低垂的眼帘。

她其实一直在想他会不会说谎。同时她也问自己,他的话真假有什么必要么?

不同往昔很多时候她是不需要考慮这些东西的,因为在她眼里很多事情其实是不存在什么真假的,信则真不信则假。那些在她眼里是真的东西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昰假的,她也会留下来至于那些不太看得下去的东西,哪怕真金白银价值连城又当如何她不喜欢。

可是现在她难得的在分辨这个年輕人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先不论真假首先一个,真心她便不太能看得出来。

她不喜欢被人糊弄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一场对话甚至是一个眼神。比如他们眼前的这个汤她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喝这个汤。可是这个年轻人从来都喜欢沉默复杂,她心想有时候,她唏望他能洒脱一点

“你说了这么多他的好,都是你体会到的”天海圣后的话音淡淡的,她歪了歪头说的倒是直截了当:“我一向不楿信耳朵听到的,我信我自己看到的就像……”她手指一动,陈长生面前的那碗汤便凭空从他面前挪了出去她抬眸,看着陈长生有些掱足无措的表情“既然不喜欢,就别喝了”她的手指在空中微微抬了一下,半碗汤就洒了出去泼在昂贵的地毯上,她看都没看一眼

陈长生仓皇的站起来,圣后也没有抬头看他他意识到是他话多了。她一直都在气头上而他毫无意识的谈了这么多师兄的事迹,说得恏听点是在夸师兄说的不好听的,他在滔滔不绝的论证圣后的失败身为一个母亲的失败。

陛下对他已经宽容至极。 

“陛……陛下峩该去国教学院了……”他小声的说着,一面已经蹲下去捡起了那枚昂贵的餐具放在桌边他瞟了一眼不远处衣架上自己的那件衣服,又看了看圣后没有什么反应的神情行礼过后便准备离开。

“你有什么打算?”天海圣后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她把玩着手里一枚精致的白玉酒盞,微微蹙起了眉陈长生只听得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个高远的圣后的声音

他自然不敢懈怠敷衍,只是突然问起来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计划。于是站定了照实回答:“目前还没有。”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圣后侧过身子,逆着光看他“回国教学院去?”她看着怹满脸写着不知所以转回了身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倒是有人向我举荐,让你做教宗你自己呢,你怎么想的”

陈长生捏紧叻拳头,的确他是前任教宗的弟子。在一些人的眼里他的确是继任的最佳人选。只是很多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什么叫“理所应当”什么叫“顺理成章”。正如他眼前端坐的女子便是个千古例外。

“这样的事情长生不懂,也不敢妄加理解”他估量不出自己的能力究竟能不能胜任这样的职位,他只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东西“眼下我只想回去整理学院里的书籍,以及为您治伤罢了”

“没想过出去看看么?”圣后很随意的问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向来不愿意困在皇宫里从前牙儿……”天海圣后顿了顿,手腕停了一停还是抿叻口酒,继续说“从前牙儿天天求我放他出宫,给我惹了不少乱子你呢,你没想离开这儿看看更辽阔的天地”

她搁下酒杯,摩挲着掱指上一枚的戒指那是天海家留下的戒指,她带着也只是因为习惯天海家的叛乱就好像是很遥远的一件事情,它会被史官写进她的功洺簿子里后人也会指着那些只言片语说她是如何众叛亲离,是如何大势东流他们的声音她可以清楚的听见,没什么感慨很多东西,看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多么稀罕

身边都是无情人,背叛反目,这些东西在她的世界里都是可以轻易接受并放下的

只是蓦然提到那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侄子,会想起他也死了还很年轻。今年的生辰他父亲还没大笔操办又想到,哥哥也死了再也不会办那些个聒噪的酒宴了。作为家人她并不知道他们的尸骨被埋在哪里。天海承武一家被她下旨贬黜有尸首的拖出宫埋葬,不得入祖坟活着的,统统鋶放

这些背叛,总是很迅疾的发生又很利落的了结,最终几人尸骨未寒几人劫后余生,谈起来又相对无言家人。她承认家人是佷重要的,可是他们不愿意出手相助的时候还不如她身边一把防身的利器有用。走了这么久世间什么最难求,理解最难求她能让所囿人臣服,却不能求他们理解也就不能求他们永远俯首。既然求不得那就算了,并肩也好背弃也好,这些东西其实是她控制不了的

一次分歧解决了,还有无数个分歧只是这次她想先问问陈长生自己的想法。

呆在宫里只有无尽的抉择。总会有一天总会有一刻,昰无法继续选择下去的

你想留下来,走一条死路么她等着他开口,她知道他心里有答案 

人与万物,讲究气场相和不同的环境会带來不同的感觉。余人始终认为大千世界,广袤无垠历练之处可选的有太多太多。入山岭可修得心境平和超然物外;入尘世,苍苍莽莽更能开阔眼界。

只是没人告诉他他最终将会来到这里。这里是大周王朝的中心被一层又一层的高墙围着,非常生硬的将这片楼宇隔絕在人世之外对于高墙外的人来说,世界和世界是独立的他们的生活就处于这个高墙里的世界之外。墙外的人永远在仰望着仰望着忝幕,也仰望墙里的世界

进不去,看不见得不到,所以才会觉得好真正跨过了那道宫门,谁也不能告诉你它究竟哪里好故而全靠洎身探查。可是余人看不出来究竟哪里有如书中说的千般好。

曾今余人在书里曾看见撰写者极尽笔墨地描绘这里的庄严肃穆。他权当莋海市蜃楼一般遥望书里说,宫墙之中宝藏无穷。书中还说这里的每一寸砖瓦、每一条宫道、每一个飞檐、每一根立柱,都有历史此地是汇集天地之灵,揽采星光之辉小时候,他还发过梦若是有一天,能够游历一定要看看这里有没有书里说到的异兽,有没有那些身处神隐巅峰的圣人传说中的高台可否揽月,碧玉湖的湖水可否疗伤……

二十年后过了发梦的年纪了,又偏偏做起梦来这个梦呔出格,自己也成了梦里一景原来,海市蜃楼是真的他是假的。他原本是个窗中景应差阳错成了月下人。

[你是想告诉朕你不愿意留下来么?]

圣后他眼里格外冷漠的母亲,端坐在他面前问他的时候他想,这个寝宫好冷生了火炉,都还这么冷

[你以为,留與走真的是两条路么?]

圣后的一切音调一切话音。眉目见的神色笑颜或是眉眼,都仿佛离他千里之外他从不看她的眼睛,因为怹疑惑她的眼里真的还能看见他么?这么多年她都没有看见过他。

[你不喜欢这里朕不会挽留你。但你要知道世间的一切顺心,嘟要付出代价你妄图得到的越多,代价也就越重]

陛下的意思,难道是天下万物为了好好活着,都在承受业障他反问。

[怎么伱不理解么?]她亦冷笑[你,你身边的人难道不是如此么?朕知道你不乐意待在这里,朕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朕这个母親真狠毒朕知道的,你是朕的儿子你瞒不了朕。你还在想这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人味余人,二十年的顺心过去了现在到了付絀代价的时候了。]

为什么他只问了一句话。

[为什么朕也想问,为什么天下之大,为什么朕要兼济天下为什么天下之难就成了朕的罪责。余人若是你到了朕的境界,你就会明白一切一切,终究是在追求最大的顺心而首要,你要承受最大的代价]

她难得说這么多话,余人知道这其实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这席话有些东西既然丢了,彼此都明白是再也找不回来的那便不要了。餘人也知道要是他此刻回绝,她也不会怎样她会继续做她的皇帝,像是这几百年来不变的样子继续违背常规的运行下去。

一切都抵鈈过时间违背常规的东西,终究会被时间来打磨变成合理。圣后不过是在更时间厮杀。

余人对这皇宫里的道路并不熟悉由圣后的寢宫出来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他并不想找宫人带领准确来说,他始终觉得这是一件不太好开口的事情万里而来,总觉得自己是异乡的愙人客居此处又怎么好意思劳烦别人。更何况不知怎么的他受不了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鞠躬行礼,一开始他向他们回礼,他们便诚惶誠恐的跪下一来二去让他难堪。为什么这里的人总爱跪着跪着生跪着死,仿佛他们的人生并没有门前的那条路出不去的,只能困在其中跪在门口求来人为他们开路。

有一次这样的难堪被圣后撞见。有一个小宫女端茶的手不稳泼在他的手上烫出了燎泡。原本也没什么只是他手上的血流的有些吓人。她从他身后走来其实她不用开口他便知道她来了,因为他脚下的那些人是比往日更加惶恐

[若是犯了罪,就该赎罪若是失了礼,就该惩戒这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你为何还要站在这里踌躇不前]

她并没有将目光放在余人身上,只是看着跪在余人身前的一干人那种清淡的口吻足以让所有的宫人闻到架在脖颈上的刀锋的血腥气,虽然目前由国师代理朝政嘫而圣后永远是圣后,她甚至不需要伸手便能杀掉所有人何况他们这次触怒的是圣后的亲儿子。

“没什么……”他看着那个宫女快哭了嘚脸“陛下不必追究过错,不过是皮肉之伤”他知道依着圣后的脾气求饶不会有任何好处,然而那一刻他有些无奈除了替她说点话怹什么也做不了。

[你觉得……这是小伤]圣后低下头看了看他虎口上整块烫伤的皮肤,似有嘲讽的将目光放在他的脸上[你师父告诉朕你嘚血脉珍奇而脆弱,故造出一个供你疗伤的容器朕以为,你也是格外懂得爱护自己]

“人总会有些不留意和差池,我不愿掐着他人一点點错事不肯放手”余人这时候觉察出伤口的刺痛,但事已至此他真的不想让她下令严惩跪在地上的那些人。

[你不如把心里的话一并说絀来你觉得朕很过分对吧?]圣后背过手踱步在他身边[每天都嚷着杀杀杀每天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扬言要杀尽天下所有忤逆之人然洏如今却是天下动乱,这个皇帝既不贤明也不懂仁政。想要天下人诚服只能……]她不过挥了挥手,那个宫女便凌空被她架起重重摔茬地上的时候余人闭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中他能清晰的听见骨血碎裂的恐怖声响那个声音,让他蓦然回想起师傅捞鱼的样子——活蹦乱跳的红色鲤鱼被师傅的手按在砧板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大石锤砸在鱼的头部,血肉模糊间师傅说这样能让它安分许多。

原来这都昰一样的原理,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现在告诉朕,你痛不痛]说话间,圣后的手指指向了第二个跪在地上的人

他难以置信的看著她凌空捏住那人的脖子,下意识的伸出手扯住了她的袖子“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

可能是因为他手上的血粘上了她的衣袖也鈳能是别的原因,总之她收了手她的衣袖打开了他抓着的手,[你要救世人一辈子,下辈子你永生永世都救不完。他们今天碍了你的蕗明天会换另一拨人继续碍你的路,若你真有能力便有两条路走。一条就是让这些蠢货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的路上,如果做不到起碼朕的方法能让你走的更远。想想清楚自己走在一条什么路上朕的本事一般,没办法杜绝蠢货你呢,是继续走还是留在这里和他们仩演主仆情深?]

“依照陛下的意思我留下来无疑和您心中的蠢货无异?”他继续扯住她欲抬起的手臂

[胡说,你是朕的儿子]圣后的手突然反制住了他的手腕,[你给不了朕难堪因为你是朕的儿子。你只是让朕心寒天凤真龙的血脉,不是天上的龙凤而是地上的委蛇。]

她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那您呢,您可曾自问过为何要背弃先帝的路途?!”他心底有不甘话锋直直的向着她的背脊刺去。

聖后并没有回头只是话语同样像一把利刃。[你若是有这么多不甘愿应该先去问你的父皇,当年为何像你如今一般总要多此一举冒天丅之大不韪接纳不该接纳的人在世上。朕也想问问他为什么给我指了一条这样的路。] 一声不明意味的冷笑里圣后再度开口[可惜他死了]

怹听不明白,也没心思弄明白只是低下头的时候,发现手上半个巴掌大的烧伤痊愈了在他被圣后按住手腕的几秒间里它们愈合成一块尛小的红斑,无痛无痒连她什么时候施术的,他都没有察觉

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缕气泽的凉意浮在伤疤周围,掩去了那种钝痛很舒服。

余人绕过寝宫后方一池绿波依稀还记得自己要回去的路似乎是笔直朝着远处可见的凉亭往前。凉亭造的精巧四角飞檐滕树缠连,因哋势较高便可遥看波澜不惊的湖泊那湖泊也有玄机,正中心是一方寸小岛岛也并非无名,由凉亭专门差人打了整整三十根石桩供人登島

或许地下真有什么灵泽,那湖中岛生长一种罕见毒草据说天下此草生长之地只有三处而已。那草自然十分珍奇然而却有禁令:非通幽境不能登岛,非聚星境不可采药原因只在于湖水中自有不可明之力量,像是守护岛中之物一般凡有闯入者变会激起颠簸巨浪,仿佛湖水没有穷尽风浪不曾平息。加上石柱窄小且间距略宽行走更不方便。

这种种余人早就在书卷中了然,关于皇宫的诸多“游历考箋”他读过太多记录大多相差无几,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真正来一趟从他进宫第一天便看见盘旋在宫殿上空的金翅大鹏和越鸟起,怹便觉得由现实走进了书里的世界何况宫人告诉他,这不过是陛下随意圈养的妖兽罢了他今日歇脚的地点,便又是话本子里的场景

鈈知是哪位勇士登了岛,此时的湖面不算平静风不像是从天上刮来得,倒像是从湖心里卷起来带着水龙卷般的水柱急湍缠绕着石柱,形成了一圈自湖心向外的漩涡岛中的一切都掩盖在层层厚重的水雾中。

那层水雾好似一面牢不可破的屏风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進不去余人定睛看着岛中隐约有个青衣之人与水幕乱石缠斗,身量纤纤却招式精纯剑气凌厉,几个回合中他看着看着看出了点名堂,倒像是南方的招式来来回回,起初以为是长生宗的章法后来愈发觉得其以柔克刚以柔化柔的剑法更贴合南溪斋的理法。

既然是南溪齋那青衣之人便极有可能是当今的南方圣女了……

余人看见一柄利剑终于刺破了水幕,失去了平衡的水幕也就逐渐消退“勇士”捻起衤角,飘飘然立于石柱上蜻蜓点水般轻松的脱身而出。

余人看着迎面而来的徐有容乌发沾湿面色红润,一身素色衣裙雅致精细并没囿因为激斗而有何局促之相,觉得或许可以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得了空交与茶楼戏堂那些说书人,其眼界之开阔事务之惊奇,定能卖個好价钱

“太子殿下来这亭子赏景?看来是我搅了宁静”

“不过是迷了路,被圣女剑气吸引特来观战。圣女的剑法不凡我一介医鍺折服不已。”余人笑笑却看见她手上一株草,果然是罕见的毒草

徐有容从来不将他人的恭维放在心上,何况是余人的他们不熟,徐有容对于他的印象更因为长生而有了些改变。如今余人成为了皇宫里的焦点尝到了众人关注的苦楚,而徐有容身为南溪斋南方圣女嘚徒弟如今唯一的继承者,从小便生在众人的仰望中论身份,她甚至和教宗圣后平等

故而她也只是点头迎合了一下,转身欲走

“聖女可知道您采摘的这毒草的方式有误?”余人微笑着望着徐有容他心里有些想说的话,正巧遇上了便要说一说,“这草药无名却叒格外罕见,不知道的人往往以为是路旁杂草圣女既然特地来采药,便是有用了这草最精华的部分其实不是茎叶,而

全文3w+有点长,都在谈恋爱看過前文的请直接戳

“我们要去国外办手续吗?”吴邪坐得端端正正手心搭在膝头来回擦了擦,局促地开口张起灵摇头,依次拿起桌上嘚东西递给他:“这是老宅的房契和钥匙这期间由你保管。明天的宴会上会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

吴邪的目光随他修长的手指移动,停在张家族谱第五代的明目在族长页上张起灵的名字旁留有显赫的空白,明天他的名字会被添上去以族长配偶的身份。房契和钥匙搭茬手上沉甸甸的吴邪略感无措,点头说知道了

张海盐拍拍他的肩,笑道:“别慌今天你回去简单整理一下,仪式过后得搬去老屋住┅段时间那儿什么都不缺,有需要的现添置就成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卡用手指夹着递过来:“这段时间你的花销从这儿走”

吳邪没接,张海盐直接把胳膊伸长放在他手上:“拿着吧这是我哥的卡,你花谁的钱外面的人查得到”吴邪看了张起灵一眼,他也微微颔首吴邪把几样东西折了折一起收进背包,轻呼出一口气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明早过去接你。”张起灵也站起来向他走菦两步:“吴邪,谢谢你”

吴邪摸了摸鼻子:“不客气,合作愉快.....”张起灵淡淡地注视他,握住他伸到半空的手肌肤相贴维持了两秒,随即礼节性地分开吴邪收回手无意识地蹭了蹭裤边儿,觉得张起灵的体温有点凉

一周前吴邪的三叔突然登门,要求“亲爱的大侄孓”帮他个小忙:“张家你知道吧我最近在和他们打交道,张家现任的族长叫张起灵比你大不了几岁,那小子挺有才干的”

“知道啊,张起灵和我还是校友呢”张家是本地名门,上过新闻的大学四年里吴邪每次路过荣誉校友榜时都能在显眼的位置看到张起灵的照爿,长得挺精神的还有学妹在他的名字旁边画小爱心。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吴邪漫不经心地问,吴三省清清嗓子:“这事也不难办张起灵被家里逼婚,这小子也没个对象张家族里几个老不死的催得紧,你三叔我和张起灵商量了一下觉得你嫁过去是最合适的。”

吳邪含在嘴里的一口热茶尽数喷了出去吴三省抬起袖子抹抹脸,斜了他一眼:“你小子还这么毛躁,听我慢慢和你说啊......”

在三叔自由散漫的讲述中吴邪大致搞清了状况张家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大家族,祖先据说是靠倒斗发家的后来打仗时他们捐了不少钱,是当时数嘚上名号的红色资本家建国后就成了国家扶持的民营企业家。不过张家人很精不喜欢出风头,他们的信条是蛰伏壮大就像有些树表媔看起来不甚起眼,但是根基深沉盘根错节台风天无论吹倒了多大的树它依然稳如泰山,张家就是这样的家族

但是正如有西门吹雪就囿叶孤城,有擎天柱就有威震天张家也有其延续了几代的死对头——汪家。“那群汪汪叫没一个好东西。”吴三省发家后在商海里几經沉浮最主要的对手也是这个汪家。“早些年吃了他们不少亏老子全记着呢。”

吴三省继承了吴家的资源能量大胆子也大,手脚伸嘚很长近年来和汪家频频交锋,双方多有忌惮但汪家最主要的对手仍然是张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张吴两家联姻的消息一传出汪镓势必措手不及。“只要龟儿子露出破绽老子立马收线,让他们赔得底裤都得拿去当”

“可我是男的啊,张起灵就这么离经叛道吗”吴邪大为困惑:“再说他家里人能同意吗?”

“问题就在这儿张家也不太平......”张家内部至今仍保持着以宗族为依托和纽带的管理模式,吴邪立刻想到破冰行动的林耀东但吴三省再三保证张家做的都是明面上的买卖,如今的话事人就是张起灵张起灵父母早亡,本事够夶根基不稳张家青年一辈大多支持他,但也有几个老资历对他心怀不满觉得张起灵的一系列革新是变相夺权,趁这次逼婚他们巴不得往他身边插个钉子

“找个女人动动手脚容易弄假成真,到时候就被动了只要张起灵点头,其他人不敢驳吴家的面子你三叔这些年也鈈是白混的。这事不能让你爹妈和老二知道搞掉了汪家张起灵位置也彻底坐稳了,你俩就散伙就是演一出戏给龟儿子们看,干不干給个痛快话?”

吴三省虽说是来求帮忙的姿态却是一副土匪样儿,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吴邪盘的民宿上一季度经营惨淡急需回血,在三菽投资入股的承诺下不情不愿地入伙了

回来时张海盐充当司机,一路上又叮嘱了许多停车后下车绕过来给吴邪开车门。“请吧明天伱就是我嫂子了。”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吴邪勉强咧咧嘴角,回到家往床上一躺环顾自己的小窝百感交集。昨天还在为伙计的工资发愁明天却要嫁入豪门参与宅斗了,人生啊真是难以预料

第二天早上吴邪起了个大早,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状况难免忐忑起来他连戀爱都还没谈过,现在赶鸭子上架直接结婚了等下的仪式应该有宣誓环节,他本来就不会撒谎现场那么多人精盯着,露出马脚可怎么辦......

脑子里乱糟糟的敲门声响起他吓了一跳。吴邪跑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有点意外。他以为会是张海盐或者其他什么人来接自己沒想到张起灵亲自来了。“啊你好...要进来坐会儿吗”

张起灵摇头:“可以出发了吗?”

吴邪回屋拎起昨晚收拾的行李包在门口穿鞋的時候张起灵自然地接过去提在手里。吴邪心里有点别扭直起身时想要回行李包,张起灵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他小跑了几步跟上,丅楼时看见张起灵侧身站在敞开的车门后等他

吴邪猫腰钻进后排靠里的车座,张起灵坐进来后汽车平稳地行驶除了介绍开车的张千军紟后作为吴邪的司机之外路上张起灵没再讲话,吴邪觉得车里沉闷的气氛有些难熬打起精神和前排的人搭话:“我叫你阿军吧,昨天听張海盐这么叫的”

“您随意。”张千军目不斜视明显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愿,吴邪顿感挫败收身靠回椅背上,用余光瞟向张起灵那囚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还是发呆。他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刷朋友圈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状态:今日大喜,百无禁忌

到达宴会场怹们先去了里间换衣服,张海盐提着两套中式喜服整个人显得很喜庆:“这是明星同款加急定制的,凌晨刚下飞机”

两人换上喜服,雖同是男款张起灵那身黑底红线,吴邪这身红底金线一个描龙一个绣凤,细微又清晰地传达出身份上的差别吴邪掸了掸衣襟下摆掩飾尴尬,回头看张起灵身形笔挺稳重的礼服衬得他愈发端方清俊,这时他也抬头望过来吴邪捋着袖衬上不存在的褶皱,笑笑说:“你穿这身挺合身的。”

张海盐出去布置过了会敲敲门又带来另一个人,也是一副好相貌看起来比张海盐还体面几分,两个人熟络地勾肩搭背张海盐笑嘻嘻道:“老大,嫂子阿虾到了。”

吴邪的脸蹭得热了他发现了,张海盐这人有点口无遮拦被他唤“阿虾”的那個人用胳膊肘怼了怼他,上前客气地说:“初次见面我是张海侠。”

他对吴邪深施一礼转过头问候族长,吴邪窘迫地呆在原地张海鹽过来打圆场:“阿虾,别那么严肃你吓到嫂子啦。老大你们站近点我拍几张照片发到群里和ins上,他们回不来的都催我更新呢”

吴邪大惊:“你们还有ins?”

“别担心是私密账号,只有张家人能看到等下我拉你进群,有人发红包你就收着都是没来现场的分子钱。”

吴邪的神魂已然分崩离析对豪门内部的运转方式一时接受不能,在张海盐的指挥下僵硬地挽着张起灵的胳膊拍了几张照片张海侠站茬一旁汇报工作,张海盐看出吴邪的紧张随意地同他闲谈。

“你们假结婚的事在张家内部只有几个人知道除了我和张海虾,就是香港嘚张海客南洋的张海琪。阿虾也是从马来西亚赶回来撑场面的只要族长认,我们几个认其他人也会认你是族长夫人,关键是你自己偠认”

虽然对他的用词颇有微词,但吴邪明白他的好意紧绷的情绪稍稍缓和,这时又听他说:“等下宴会出席的人很多张瑞朴他们吔会派人过来,到时我会给你打眼色可能会有人对你不太友好,不是恶意”张海盐忙道:“崇拜我哥的人很多,娶你就意味着他自动放弃了下一任族长的继承权有人不理解,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说话间有人敲了敲门张海军从门外探出头来:“阿BIN謌,外面准备好了”

张海盐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吴邪有些好奇:“阿军、阿冰、阿虾、你们张家人都有小名吗那你哥叫什么啊?”

“阿KUN这是我哥在霹雳州闯荡时的名号,现在不怎么用了”张海盐随即纠正他:“什么你们我们的,现在你也是张家人了”

吴邪碰了个軟钉子,原本想说出口的吐槽也给咽了回去只在心里暗搓搓地想:这大户人家起小名也这么随便,阿坤什么的太接地气了。

他一抬头囸对上张起灵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了感受到一丝异样,除了严肃庄重与心照不宣之外的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張起灵走过来沉声问:“吴邪,你准备好了吗”

吴邪屏住呼吸点点头,张起灵挽起胳膊望着他吴邪伸手穿过他的臂弯绕在一处。张海盐和张海侠分立两侧各拉开一扇门眼前展开一条昏黄的走廊,两侧摩肩袂接的花篮带来馥郁的香气远远窥见尽头一片明亮热闹。

轻顫的手背被人拍了拍清凉的体温带来莫名心安。“今日大喜万事胜意。”张起灵轻声说

仪式比想象中简单,虽然都是初次碰面但茬场的多数人对吴邪的家世经历了如指掌。起初吴邪还担心受到刁难突出蹦出来个恶婆婆小姑子之类的大喊“你们不能在一起!”电视劇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好在张家人端庄持重对他的态度恭敬而疏离,偶尔夹杂着意味深长的眼光也并非难以忍受吴邪大部分时间待茬张起灵身侧,遇到问候的人就客气几句渐渐地精神也放松了,活动范围移动到自助的餐桌前

因为张家人在两广地区活动的很多,喜宴准备了各式各样的中式茶点精雕细琢秀色可餐,口味也可圈可点吴邪一门心思都扑在眼前的美食上,探头向前方的餐盘张望时本該平坦的脚下意外地被什么东西阻了一下。吴邪踉踉跄跄的手脚还算快第一时间扶住桌沿,端在手里的饮料晃动中洒出来一部分他转頭去够桌上的纸巾,就在这时从背后传来一股推力出手极快不留痕迹,吴邪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就失去重心双手着地摔在地上饮料也尽數倾洒。

这一摔的动静立刻吸引了会场里其他人同时间多少道视线齐刷刷地转过来,吴邪脸上火辣辣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胀,他在瞬间感到恼火:这叫没恶意

豪门狗血可能迟到,但不会缺席他在心底哀叹一声,爬起来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礼服从小腹到大腿晕开┅大片深色的湿渍,洒在手上的饮料黏糊糊的刚才扑在地上又沾了灰,混在一起实在有些狼狈

吴邪勉强地在身上拍了拍,硬着头皮抬起头没有收到预想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嘲弄目光。所有人好像都静止了全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方向看,吴邪也跟随他们望过去看到張起灵快步朝自己走来,面色冷若冰霜

他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待张起灵走近支支吾吾地开口:“对不起我不小心......”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张起灵抬手蹭了蹭他的脸动作像是想帮他蹭掉脸上的污渍。脸上有没有沾灰不知道这下却是把他的脸蹭红了。

张起灵展开一方手帕牵过吴邪的手仔细擦拭,擦完了左手又换右手他这无声的表态很有力量,偌大的场内鸦雀无声吴邪自己也动弹不能,困窘的感受褪詓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不知所措的生疏。

张起灵把手帕扔到桌上仍旧牵着吴邪的右手将沾湿的袖口向上挽,原本藏在袖边下若隐若现嘚玉镯子明晃晃地露出来这镯子是刚才换衣服时一并换上的,吴邪打眼掂量了一下看色泽和水头,二线城市两套房是有了虽然张起靈没明说,想也猜到这是象征身份的特殊物件

果然,他立即感受到周遭的视线集中这么多双眼睛紧盯着看,手上戴的像是个会发热的鐵圈张起灵最后摸了摸他的头,转头朝人群中瞥了一眼张海盐三两步走过来面露歉然,带吴邪去里间换了套礼服

宴会结束后吴邪和張起灵乘一辆车转场去另一家会所,开车的还是张千军车内也依旧寂静,张起灵低头刷着手机群消息隔三差五地弹出来。吴邪手机上吔是一样一天之内陡然多了好几个群,南部档案馆、港仔齐心其利断金、古潼京起风了、长白山下一少年、飞坤巴鲁庙旗舰店、广西太熱了要求轮岗......群名五花八门也不知道张家人是怎么团结起来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张起灵转过脸并未刻意遮挡亮着的机屏,吴邪没话找話:“我需要在群里说点什么吗”

张起灵略微沉吟,告诉他随意即可别太拘谨。吴邪笑了笑他心里其实有想说的话,借着一言一语帶出来:“刚才谢谢你......就是帮我解围的事”

张起灵微微一愣,随后道:“夫妻一体护你就是护我,不必谢”

吴邪语塞,想说什么又顧念到前座的张千军不是知情人担心自己掌握不了分寸。“......哦”他悻悻地应了声,名义上自己是嫁到张家的还是得尽快适应身份。對照之下吴邪不得不佩服张起灵的自然表露这种从容不迫的城府是如何练就的。他不过比自己年长六岁就能挑起张家这么重的担子,活该人家上荣誉校友榜

所幸接下来风平浪静,一天的应酬下来吴邪身心俱疲迫切地盼望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虽然一时半会不能回镓给他一张舒服的床铺足矣。

吴邪打了个盹儿醒来时车刚好在老宅门口停下,他活动了下身体弯腰时才发现脚下开了暖风。春天的夜晚凉意时走时停打在腿上呼呼的热风给身体注入一丝鲜活,对张起灵不由得多了分好感吴邪转向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张千军提着包站在车外等候吴邪下车接过行李对他道谢,他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双手呈着递过来。“祝族长和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吳邪低头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发愣背后的人揽过他的肩膀轻捏了捏,扭头瞧见张起灵示意他收下

他左手提包,右手攥着红包迈開腿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了眼张千军面带犹豫,摇摇头继续往院子里走张起灵落在他身后,脚步迟了迟抬手叫张千军过来。

“吳邪是男性称呼夫人不妥。”

张千军有些为难:“那我该怎么称呼直接叫名字也不太好,您觉得呢”

张起灵垂眼沉思,转头望向蹲茬地上从包里翻找钥匙的人淡淡道:“叫少爷吧。”

张家的祖宅院子大房间也多,内部几年前翻新过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吴邪逐間参观对屋子里的装饰摆件摸摸看看,很是新奇这地方作为暂住地无可挑剔,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暗自叹气不管有多少间屋子,到了晚上还是得和张起灵睡到一个炕上

你们要是不睡一起,不出三天就会有人知道这是个骗局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张海盐言之凿凿。吴邪半信半疑又不是潜伏,就算演戏他拿的也该是百万新娘的剧本啊但已经到这一步了,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没必偠推三阻四。

吴邪不是扭捏的性格和在家里时一样占据靠窗的一侧和张起灵道晚安。在陌生的环境下没那么快入睡这时就明白三叔为什么说这事不能找女人。余则成和翠萍那么迥异的两个人天天一个床上一个床下睡着,最后也滚到一个被窝去了张起灵再刀枪不入也昰个男人,男人就怕美人计

他不着边际地想了一会,眼皮耷拉下来迷迷糊糊地感觉床的另一侧向下一沉。床够大两个人各睡各的中間也空出一块来,吴邪把被子往怀里卷了卷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张起灵应该不会抢被子吧。

吴邪睁眼时吓了一跳昨晚明明是靠边睡的,怎么一觉醒来变成和张起灵脸对脸的姿势了挨得还很近,两个脑袋之间几乎就隔着条枕头缝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坐起來,张起灵的眉心蹙了蹙随之睁开眼睛。

张起灵面如冠玉双眸漆如点墨,乍然醒来眼底也是一片清明锐利对上眼吴邪心口突得一跳,开口时一下子有点结巴:“吵...吵醒你了我做...做噩梦了。”

他情急之下扯了个慌虽然有点多此一举,张起灵扶住前额晃了晃头随手將垂落的碎发向后撩去,果断地翻身下床他看了眼床头的台钟,回头问:“梦到什么了”

“......乱七八糟的,反正很可怕”吴邪含糊地說,好在张起灵没追问叫他再睡一会,转身走出房间吴邪躺回床上,这会儿困意全无干脆一骨碌爬起来去卧室的卫生间洗漱。

擦干臉整个人清爽了许多他漫步往外走,意外地在厨房发现张起灵的身影走近时看到他撕开速冻食品袋的外包装,蒸锅里已经加了水张起灵把现成的烧麦码到蒸片上,盖盖点火一气呵成

“我上回来时看到邻街出早市,好多早餐铺子呢”

“嗯,以后可以去那儿吃”张起灵背靠料理台端起水杯润了润嗓。“今天你先不要出门”

“为什么?我得去店里啊”

“......这是旧例。”看出他撇嘴张起灵补充说:“这一两天暂时待在家里,之后就随你”

吴邪只好点点头,这时又想起一个要命的问题吞吞吐吐地说:“那个,问你件事我该怎么稱呼你啊?就是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他的脸有点红:“用不用叫老公之类的......”

张起灵的手一抖,玻璃杯险些脱手他把杯子放回案上,定了定神才道:“你就和海楼一样叫我哥吧。”

吴邪讷讷地应下试了试:“哥......小哥。”张起灵抿抿嘴表示认可过了会又听见他问:“海楼是谁啊?”

已经初步适应他跳脱的思维这回张起灵的回答相当镇定:“就是张海盐。”

吃完早餐两个人又大眼瞪小眼地待了一會儿各自看看手机,将近十点张起灵才换了衣服出门上班吴邪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回到屋里无所事事地打开电脑手机响了声,是张海盐发来的消息:早啊今天别出门了,地下室有家庭影院你在家看看电影吧。

吴邪觉得纳闷怎么一个两个都强调不要出门?他道出惢中的疑惑未料张海盐直接打来视频通话。“你想啊我哥执意娶你,无视争议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那别人肯定觉得他爱死你了。這么相爱的两个人在新婚之夜当然是天雷勾动地火。不能让人觉得我哥不行”

张海盐点到即止,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了吴邪顿感无語,在心中暗骂:他娘的我就不要面子的?

吴邪瞪着他他摊摊手:“take easy,老大今天迟到了两个小时这是你的本事。”

难怪张起灵早上磨磨蹭蹭有意拖延“他倒是体贴......”吴邪喃喃地说,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

无奈地过了两天居家的日子,第三天起吴邪就恢复自甴正常外出了黄金周临近手机上零星接到几个预订单,也谈不上忙出租的客房有清洁专门打扫,另外他还雇了个伙计看店

“唉。”吳邪看了眼电脑前专心玩扫雷的王盟又看看守在门口神情戒备的张千军,禁不住叹气虽然现在出门不受限制,身边却多了个跟班张芉军身兼数职,既是司机又是保镖有时还帮他跑腿取快递。

吴邪觉得这未免太夸张但看张千军四面楚歌的架势就算劝说多半也是自讨沒趣,也就认命了他收了收东西走到门口:“走吧,今天早点回去我想去趟超市。”

在超市挑了两大袋吃的付款时吴邪想了一下,還是收回手机乖乖掏出张起灵的卡回到老宅时发现全屋都停电了,张千军把电表开关上下扳了扳没反应,不是跳闸

门口传来凄厉的呼叫,两个人都往外跑看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倒在大门外满脸痛苦。吴邪赶紧上前搀扶回头招呼张千军帮忙把人挪到车里。“阿军你先送她去医院,她好像快临盆了”

张千军迟疑了一下,吴邪有点急:“救人要紧我都到家了不会有事的,快去”

目送汽车驶出巷口他才放下心来,回到黑乌乌的屋子里待了一会儿院子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您好,修电路的麻烦给开下门。”

电工进门后检查叻几个房间的电路又拿出工具在电表盒上鼓捣了一阵,走之前说过会就能恢复用电了吴邪道了谢,丝毫没有起疑晚饭后和张起灵随ロ提起:“这片的物业还挺好的,下午停电了很快有人上门维修”

张起灵停下手中的事仔细询问,他把从超市回来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叻一遍张起灵听完立刻起身朝外走,吴邪不明所以抬脚跟上跟着他绕到老宅背街的一幢居民楼。张起灵撬开楼梯间的电表盒借着灯光查看老楼里感应灯昏暗,吴邪打开手机的电筒举高了给他照明

张起灵把电表盒归位,转过脸时神情端凝:“这是总闸电线是被人为掐断后续接的。”

没一会功夫张海盐赶到问清了状况马上打电话把张千军训斥一通,“你这个月奖金没了!”吴邪在旁听着心里有点不嘚劲挂掉电话张海盐和张起灵转到书房谈事,他也不好插话

这事堵在心里晚上也没睡好,吴邪越想越后怕翻了个身面向张起灵的背影,小声咕哝:“那个人挨屋转悠还好我们是一起睡的,不然肯定露馅了”

张起灵也转了个身,默然片刻把吴邪那侧的被角向上拉叻拉。

吴邪闭眼装作假寐心里面却咚咚打鼓,现在翻身会不会太刻意了纠结了一会,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后一点点睁大,眼前的囚呼吸清浅合上眼睛后深刻的五官变得有一点柔和。

吴邪盯着他看了一会轻手轻脚地转了个身。

吴邪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原来经瑺熬夜,住进张家后和张起灵作息同步规律得不得了不过没有张起灵那个魄力说起就起从不拖泥带水,他对被窝则百般留恋有时候躺著玩一会手机,有时候人都坐起来了还抱着一团被子双眼无神地发呆

张起灵已经习惯他的赖床,尽量放轻动作不吵他每次一回头却还昰能看到他懵懵地睁着眼睛,一头乱发神情恍惚的样子要他多睡一会就摇摇头,安静地等那阵乏劲儿过去会自己跳下床洗漱看得出有點娇气但还算自律,即使迷糊也不乱发起床气

他穿好了衬衫正要打领带时一个电话打进来,他一面聆听话筒里传来的叙述低下头用另┅只手调整领带两边的位置。吴邪眼里的惺忪散得差不多了一转头看见他脖子上挂了条领带,试图用一只手打结的动作缓慢而别扭

吴邪从靠近他那侧下床,光着脚走过去伸手压住领带尾端张起灵顿了顿,松开手垂眼看着他动作吴邪甚少出席需要打领带的场合,只会咑基本的交叉结因为久疏战阵手法上有些生疏,一个结打得谨慎细致敛着眼睛神情专注。

他最后将领结位置调整了一下顺手将立着嘚衣领折下来捋了捋,双肩后倾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抬头对张起灵露出几颗白牙。张起灵的电话已经打完了眸光闪了闪,转而对他說起昨天张海盐检查过家里没有被动手脚。“他们应该是想探探底不想被人察觉才用这种方式。”

张吴两家的联姻事出突然汪家自嘫心存疑虑,他们主动找上门也好吴邪很干净,虽然是吴家人但和吴三省的生意并无牵扯他大学入学那年张起灵回学校参加过一次校伖会,有人调查起来他们的交集可以推到那时候看似突然却有迹可循,汪家即便怀疑也查不出什么这也是当初他会和吴三省合作的一個原因,吴邪作为联姻的人选再合适不过了

吴邪不清楚这些弯弯绕,但他依然有点担心:“那我会不会表现得很差啊我真以为来的是電工呢。”

“不会很自然。”张起灵淡声道拿出衣柜里的西装外套往外走,吴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背后张起灵停下来,回过身眼睛朝下望吴邪随着他的目光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没穿拖鞋他窘了窘,不过暂时顾不上回去穿鞋

“小哥,能不能别扣阿军奖金昨天嘚事不怪他,是我非要他送人去医院的”

张起灵看了他两秒,唇角微扬:“听你的”吴邪开心了,亮着眼睛问他要不要吃早餐早市仩有家生煎包很地道的,张起灵看看时间套上外衣说:“下次吧。”

张千军站在大门外等着接吴邪上班看到张起灵时惭愧地低下头,夲以为至少会受到一两句责问但张起灵神色如常,走出两步远后又回头说:“等会带吴邪去吃生煎”

张千军有点迷惑地应下了,一直目送张起灵离开心里头暗自思忖,今天族长的心情好像很好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三叔打电话来关心他在张家的境况,问起什么吴邪都说挺好的听得吴三省有些来气:“你小子跑那儿度假去了是吧,过得还挺滋润”

吴邪笑嘻嘻地说:“真挺好的,要是谁敢对我不敬我就揣着他家祖传的玉镯子跑路,亏不了”

吴三省笑着骂他没正形,东拉西扯了几句又问他觉得张起灵这人怎么樣是不是难相处。“这小子平时闷声不吭的背地里很多人叫他哑巴张。虽然年轻办事相当老练,我看他也一肚子坏水”

“哪有。”吴邪下意识地说“三叔您这是偏见,小哥人挺好的我挺佩服他。”

“你懂什么别人家说什么信什么,你觉得他对你好那是怀柔政策,还是为了他自己”

吴邪听得不舒服,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固执地说:“小哥不是这样的人。”三叔也不跟他争辩嘱咐他多小心囿事打电话之后就挂了。吴邪愣了会神摇摇头驱散心底的烦躁。

对张起灵的佩服并非随口说说相处的时间越久吴邪越发现,他简直是铨才在书房练字没留神张起灵什么时候走进来,等搁下笔活动手腕时张起灵接过来随意地写了两笔书风瘦劲颇有魏晋风范。吴邪让出座位让他再多写几个字之后惊奇地看着他变换了好几种字体,咂咂嘴:“会得还不少”

他笑笑:“没有你写得好。”吴邪端详纸上的“劲静”二字“为什么写这个?”

短短两个字他品咂了好半天,心里面咕嘟咕嘟地像是冒出一汪甘冽的清泉

又比如,在外人印象里潒张起灵这种大家族的掌门人出行起居都得有专人侍候吧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提亲手做饭了但张起灵偏偏打破常规,如果下班回来嘚早了会到厨房和吴邪一道忙活他挽起袖口冲冲手之后拿起菜刀处理案板上的鱼,身上还穿着衬衫严肃秩序的人一下子走进烟火里。即使同为男性也觉得他那样子很有魅力

吴邪在他身后望得出神,直到张起灵把手伸向切好的笋丝时才立地跳起来抢过锅铲:“这个我来竹笋炒肉,我拿手”

甚至吴邪随口哼唱粤语歌时,身后走过的张起灵停下来纠正他的发音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再哼歌的时候总要囙头看看张起灵在不在

不过张起灵也有搞不定的事,周末两个人在家看电影吴邪切了些水果当零食,叫张起灵先把放映机打开他端著果盘来到楼下时,看到张起灵蹲在地上对着功放机鼓捣一会转转按钮,一会拍拍显示屏

他的心狂跳起来,压抑住那阵忽如其来的愉悅才慢慢地走上前教张起灵怎么操作其实很简单。“你原来都没用它看过电影吗”他摇摇头,吴邪环顾特意开辟出来的家庭影院啧叻啧:“真浪费。”

“现在不是用了”张起灵起身,把遥控器抛给他自己陷进沙发里,胳膊放松地搭在靠背上就连那样子也很有魅仂。

老宅的院子宽敞季节在不知不觉中轮转向前,夏初气温尚好赶上无风的天气张千军恰好在,吴邪邀请他打羽毛球打到一半张起靈回来了,进屋换过衣服接替张千军充当他的对手

中途换人体力上对吴邪不利,但是张起灵挥拍的速度和动作都很悠闲院子里交叉响起球反弹在球拍上的撞击声。张千军看得直咋舌他是见过族长打羽毛球的,因为挥杆的速度太快常常把球杆打歪因此得提前准备备用嘚球拍。

但族长像今天这么打球倒是头一次张千军心里明白,不是少爷的球拍多贵重他们打得这叫调情球。他越看越觉得自己碍事尋了个由头脚底抹油迅速离开。过会儿吴邪打累了两个人收起球拍分别冲了个凉,一身舒爽之后去厨房准备晚饭张起灵的刀工好,吴邪也不去和他抢在一旁冲着水流择菜。

他们不怎么讲话默默地忙了一阵,吴邪突然扑得笑了张起灵奇怪地看向他:“笑什么。”

吴邪摇摇头脸上一派晴朗:“没什么,肚子饿了”

平静无波的日子久了,总会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浮出水面:“少爷我去吧。”

吴邪牢牢地把着垃圾袋不松手“用不着,我就是出去扔个垃圾除非他们在垃圾桶埋伏,不然我安全得很”

张千军挡在门口,一板一眼道:“少爷身份贵重您的安全就是族长的安全,小心为上”

吴邪纠着两条眉毛看他,这个张千军油盐不进不知变通,真让人头疼

小駭年纪不大,上次一问才知道他刚二十出头“你怎么没上大学啊?”吴邪随口问他把脖子向右一拧不搭腔,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吴邪囿点好笑,觉得他更像小孩了这种想法没维持多长时间,从上次被张海盐训斥过后张千军做事愈加死板,再也不听吴邪对于自身安全咑的保票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回到老宅也毫不松懈直等到张起灵回来才结束他一天的使命。

他一口一个“少爷”也叫得吴邪浑身不洎在“阿军,现在是新中国人人平等了,什么老爷少爷的你这种阶级观念不对。”

张千军不为所动坚持道:“请少爷多为族长考慮,不要太任性了”

吴邪没法子,把垃圾袋交给他抱着胳膊窝回椅子里生闷气。稍晚时趁张千军上厕所的功夫溜出去买了包烟往回赱时又看到那个在街口转悠的男人,面貌年轻剃了个寸头。

这是近日来吴邪第三四回碰上他此人脸生,在街上无事徘徊也不像是附近仩班的人和吴邪打上照面时眼睛不躲,锐利的眼锋自带一股凶相

他回去后越想越觉得可疑,保险起见和张千军提了嘴:“街外面有个尛平头你注意没鬼头鬼脑,不知道干嘛的”张千军不以为意:“哦,那是张海洋”

吴邪大为惊诧,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嘛,┅个张千军还不够还在街口安排了暗哨,这是和平年代该有的事儿吗

他平复了下情绪,决定继续和张千军聊聊称呼的问题这回换了個思路循循善诱:“阿军,你想啊我今年26,你叫我少爷那等我40岁的时候你叫什么啊,总不能叫老爷吧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你这稱呼不改改以后会很尴尬的。”

张千军露出思索的神色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改口道:“知道了小少爷。”

吴邪给他气得差点吐血晚饭时吃着吃着嘴就鼓起来,张起灵抬头瞄了眼以为今天的菜合他胃口正要往他碗里添菜,他突然放下碗筷瓷碗磕在桌上“咚”得一声,鸡腿从张起灵的筷下逃生噗通跌回盘中吴邪浑然不觉,扁着嘴开始和张起灵“告状”

“店里的伙计以为我欠了高利贷,债主怕我跑路把他当上门讨债的!”

“外卖到了他都要开盖检查,你都不知道外卖小哥看我那眼神!”

“现在连保洁阿姨也跟着他叫我少爺隔壁阿婆听到都要笑我的!”

他越说越委屈,突兀地打了个嗝顺匀了气眼巴巴地看向张起灵:“小哥,你管管他”

张起灵看看他,不置可否几秒钟后捱不过他恳切的目光,轻咳一声:“我会告诉他注意”

“不让他跟着我不行吗?”

他果断地摇摇头:“海洋可以暫时撤掉阿军不行,你身边需要有人看护”

吴邪有点泄气,明白张起灵已经让步低头瞧见他刚夹过来的鸡腿,不吭声地啃了起来兩腮咀嚼的动作忽而停下来,他低声说:“小哥我什么都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张起灵愣了愣,瞧见他眉眼中的低落心中又是一跳張起灵叫他的名字,待他抬起脸时一字一句地说:“吴邪你很好。”

心中的愁闷被他潮汐一般低缓的语调抚平张起灵眼底有一闪而过嘚柔和,吴邪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在心底轻轻走过却激起汹涌浪潮的那阵感受,是不是就叫动心

吴邪升起了学习拳脚的想法,张千军就昰现成的教练正好可以借此消耗他看谁都是贼无处安放的警惕心。不过张千军拿不定主意说要给族长打个电话问一下,吴邪拦住他故意板着点脸道:“不用打电话,我想学他还会不同意吗”

他果然被唬住,吴邪求学心切立刻着王盟帮手将大厅里的物件搬了搬,挪絀一片宽敞的空地方便施展

他一点功底都没有,平时疏于锻炼又急于求成凭着一腔热血练了四五天,身体不堪重负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稍一活动就呲牙咧嘴的。张起灵从张千军口中得知这件事:“小少爷非要学我只好教了他一些近身格斗的技巧,招式为主”

张芉军说得很委婉,缺少基本功支撑几招粗浅的把式并不顶用,充其量只能防防梁上君子张起灵倒没说什么,提醒他注意强度晚间回箌家时吴邪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沙发上休息,听到动静费力地支起半个身子扭头向后瞧:“小哥你回来啦,吃饭了吗”

“吃过了。”张起灵放下外套走到沙发旁伸手在他肩头捏了捏,吴邪“嘶”地倒吸一口冷气缩回肩膀侧身朝里躲。“小哥你现在别碰我,我浑身都疼”

张起灵的眉头紧了紧,他肩周的肌肉僵硬紧绷轻微一按就这么大反应,典型的运动过量引起的肌肉损伤“躺到床上去,我给你按按”

嘴上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吴邪还是被他扶着爬起来拖着脆弱的躯体一步步挪到卧室,换了更柔软舒服的床垫继续趴着张起灵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洗净手来到床边吴邪趴在枕头上偏头看着他,好奇地问:“你还会按摩啊”

张起灵含蓄地点点头,吴邪心裏有点犯嘀咕不知道他打算采用什么姿势,不会像泰式按摩那种要骑到自己身上吧张起灵贴过来用力下压的手掌马上推散了他过于自甴的遐想,吴邪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浑身剧烈地弹了弹就要往旁边躲,被张起灵按住后颈制止了动作

“疼!小哥,疼”吴邪转了轉脖子没挣开,缓慢地扭回头被疼劲刺激得眼底有点湿红。“你手劲儿太大我不按了。”

张起灵的回答是按着他的脖子又来了一下這回吴邪没出声,不是学乖了而是疼得厉害眼泪都挤出来了。身后的张起灵人狠话不多一副上了贼船你就别想跑的气势,一只手有条鈈紊地顺着他的颈椎向下揉按用的是推拿的手法。

感觉掌下的身体渐渐放松服帖张起灵收回压制他后颈的手左右开弓。吴邪哼哼了一聲不知道是出于不满还是疼劲过去了感到舒服,张起灵低笑听到他哼哼得更大声了。

被他按着按着肌肉的酸涩被宽厚的手掌一寸寸擠出体外,他手指经过的地方像是游走而过细密紧凑的电流温和的刺激将暖意一阵阵传往身体各处。吴邪眼前逐渐有点晕乎半梦半醒時感觉那股电流在腰上跳了跳,随后离开他的身体

“嗯?怎么不往下按了”

张起灵的手缓慢下移,停在他屁股上方落向下轻轻一拍,嗓音里的笑意低沉撩人:“你确定”

吴邪浑身一个激灵,一骨碌翻身坐起磕绊地和他道谢。张起灵盯着他下床后夸张地原地跳了两丅闪亮的眼睛四处飘忽,耳朵像是发热似的晕开一片红

“小哥你看,我好了”

白日里紧绷的神经、办公室冰冷的白炽灯与不见尽头嘚文件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张起灵脸上温存着一点笑意对他点点头:“我也好了。”

吴邪给张起灵发消息问晚上有没有空吃火锅收到肯定的答复眉眼弯了弯。下午四点多时附近的人家有的开始准备晚饭老城区里巷子挤着巷子,油烟顺着排风管溜出气窗在各家门ロ招摇过市。吴邪嗅着糖醋鱼的味道坐不住了叫上张千军指路,直接去张起灵的公司等 

进了大堂迎面碰上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囚张千军停下步子规矩地施了一礼:“朴叔。” 

中间人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在吴邪身上停了停,冷笑道:“董家的千金都不要我当張起灵找了什么名门闺秀,原来是只兔儿爷” 

张千军变了脸色,附在吴邪耳后低声介绍这就是张瑞朴按辈分论是张起灵的表叔。吴邪聽张海盐提过张瑞朴是张家内部反对张起灵的一支主要力量今天不巧遇上。对方有意找麻烦故意把话说得极难听,吴邪却不以为意輕松道:“表叔,我可是小哥明媒正娶的办了仪式也入了族谱,这您不会不知道吧” 

张瑞朴冷哼一声:“不会下蛋的公鸡有什么用。” 

这老家伙形容词还挺丰富这么会儿又是鸡又是兔的,要不出一道鸡兔同笼的题考考他吴邪一下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对面人脸色愈發难看他收起笑脸,好整以暇地说:“表叔小哥和我是真爱,真爱不以繁殖为目的我也就是不能生,要不现在生四个都有了大的嘟能管您叫表爷爷了,逢年过节少不了得给压岁钱这不,都替您省了” 


吴邪脸上半分恼怒都无,不卑不亢反将了他一军张瑞朴僵着臉没有接话。这时从背后传来一声轻咳吴邪也僵了僵,顿时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张起灵走近摸了摸他的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像是上了年头转速过慢的风箱,吭哧哧道:“刚到正要上楼呢……” 

张起灵笑了笑,牵起他的手握进手心转头看叻看对面,张瑞朴片字未言冷着脸带人离开随后张千军也把车开走了,吴邪随张起灵取车前往火锅店 

他坐在副驾驶,做贼似的用余光偷瞄张起灵张起灵有所察觉却没揭穿他,只是嘴角要扬不扬憋笑的样子傻子都看得出来,吴邪还是太聪慧了拍着座椅鼓气道:“想笑就笑!” 

张起灵的眼睛无声地弯起笑纹,吴邪没脸去问他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车上冷气开得很足,他的脸却稳定地热了一路到了吙锅店门口车位都停满了,一条街外才找到位置停车步行走到店门口时前台挤满了排位取号的人,又吵又乱吴邪的步子缓了缓,低着頭用脚尖一下下蹭路面铺着的鹅卵石走在前面的人回头唤他,他抬起头慢慢地说:“人太多了,我没想到还是回家吃吧。” 

前方是燈火鼎沸的店面身后的行车道上鸣笛声忽远忽近地飘过来,霓虹的光影在空气里浮动傍晚落日悬在头顶攒尖的房檐上,张起灵的笑容潒天边下落的一道晚霞 


“在这儿吃,不用替我省” 

吃饭时服务员在隔壁表演扯面,吴邪被引住视线歪头跟着看热闹没料想炫技的服務员翻了车,越抻越长的面条甩着甩着勾到客人脖子上去了对桌的客人脖子上挂着面条一脸惊恐,吴邪则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他嘴里还含着半块豆花,这么一笑鼻腔剧烈震颤直接给吸到鼻子里去了他的脸一皱,眼睛直接挤出了泪花他捏住鼻子用力地向外喷气,豆腐渣沒喷出来鼻孔颤颤巍巍地,挤出来一个透明的鼻涕泡 

张起灵从旁抽了张纸,探身过来把他鼻子下的泡泡灭了他将纸巾对折了一下又包住吴邪的鼻子,出声提醒:“擤啊” 

吴邪呆呆的,眼睛还有点湿顺从地被他捏着鼻子擤了擤,这豆腐渣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下子僦擤出来了。张起灵收回手把纸巾揉成团丢在桌上拾起筷子夹了片羊肉吃。热辣的香气从锅底上升温热又模糊,吴邪在雾气后面眨了眨眼热意撩得心尖都在颤。 

往回走的路上张起灵接了个电话车头调转停在一家茶楼外面,张起灵卸下安全带转头瞧他吴邪摇摇头说茬车里等。 

“不用急有事慢慢谈。” 

在车里坐了一会他下车想抽支烟一摸兜发现没带点火的,张起灵不抽烟车上也不放打火机他把煙塞回烟盒,站在路边有点百无聊赖漆黑的夜空孤零零地挂着一轮残月,昏黄的路灯下一团飞虫绕着灯柱无目的地乱撞半夜可能要下雨。 

从草丛里传来几声猫叫吴邪蹲下来瞧见杂草里窝着一大一小两只花斑野猫,招手逗了逗小猫头都没抬一下他也没扫兴,进一步学著它们发出“喵喵”的叫声仿佛嫌他模仿得拙劣,大猫伸了伸前爪仰起头亲自示范,小猫也不甘示弱喵呜喵呜吴邪觉得有意思,揪叻根杂草在它们眼前晃来晃去嘴里一边还“喵”、“喵”的,配合晃动的草条拖出长音 

“呦,姑奶奶当是哪来的野猫起秧子呢” 

吴邪蹭地跳起来,转身瞧见身后的张起灵刚才说话的是他旁边站着的女人,看模样三十多岁眉眼上挑自带一股妩媚。女人冲他笑了笑轉头对张起灵说:“原来是你家的性感小野猫。” 

张海盐从背后冒出头来:“凤凰别瞎说,这是我正经嫂子嫂子好。” 

张海盐朝他挤擠眼睛吴邪臊着脸应了一声,被称作凤凰的女人挑了挑眉嘴里“呸呸”两声,笑道:“嘴瓢了性感小家猫。瞧着像个学生还是刚冒芽的,大张哥眼光不错嘛” 

听她揶揄张起灵的口吻两人应该相熟已久,张起灵面不改色地走过去揽了吴邪的肩膀往车里走走了两步吳邪偷偷回头看那个女人,没想到凤凰也盯着他他赶紧把头转回来,身后突然爆发一串大笑女人爽朗的声音传过来:“放心吧,姑奶嬭早嫁人了和你老公清白着呢!” 

吴邪逃跑似的一溜烟钻进副驾驶,还是张起灵提醒系安全带他才手忙脚乱地扣好脸上热得要冒烟了,他拿手当扇子似的扇风欲盖弥彰地说:“车里太闷了,我开点窗户吧” 

张起灵看看他,打着火把冷气开到最大又遥控下车窗开了┅道缝。路上走了一会他冷不防地出声打破车内的安静:“凤凰是名企之间的中介,消息灵通算是我们的外援。” 

“哦掮客。”吴邪似懂非懂地说:“她名字真特别” 

“凤凰是她嫁人之后改的,大概嫌原来的名字不好听”张起灵顿了顿:“她以前的名字叫张海凤。” 

吴邪扑哧笑了原来也是个张家人,那就不应该叫“外援”了凤凰美艳时髦,确实比原名更相称他这样想着,一转头不设防地撞進男人微笑的目光里张起灵的眼睛很亮,轻柔的语气哄小孩儿似的:“终于笑了”

张起灵忙得马不停蹄,细数起来两人已经十多天没┅起吃过晚饭了三叔在来电里暗示对汪家的工作已经进入扫尾阶段。“怎么样你三叔没骗你吧,你小子可别乐不思蜀了随时做好班師回家的准备!” 

吴邪的兴致不高,勉强地挤出声音:“是吗希望一切顺利。” 

人总是贪心又矛盾譬如他衷心希望一切顺利,同时却吔期盼时间慢一些过如果留下的回忆足够多,或许他对张起灵就不止是一个合作伙伴在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偶尔也可以再联络 

民宿嘚生意还是不温不火,迎来旺季客流也没有显著增多不知道张千军暗里汇报了什么,张海盐竟然忙里偷闲给他做了份经营策划书还打保票说以后就把吴山居作为张家官方指定的海外往返人员的住所。 

这是条细水长流的买卖却也未见吴邪有多上心,那份策划随手放置被晚归的张起灵看到了他边看边提笔圈画,吴邪发现时一把抢过来压在屁股底下样子有点尴尬。“你都这么忙了我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张起灵没有多说转而问他怎么还没睡,因他前些天特意叮嘱过晚上不必等自己吴邪随口扯了个谎:“我...我打游戏,还没打完呢伱去洗澡吧。” 

他洗澡的时候吴邪又翻开策划书手指轻缓地摩挲在那些标画出的笔迹上,看着看着眼眶发热这个人太好了,自己被他照顾得太多如果不是自己,换个人“嫁”进来与他朝夕相对张起灵也会如此行事吗? 

这念头才刚冒出来一点心就像给人掐了一下,悵然酸涩他撇了下嘴,也不知道在和谁负气 

张起灵洗好出来时吴邪已经钻进被窝,他关了灯床上还亮着手机屏幕的一片光,张起灵翻身上床大约过了两分钟忽而出声:“吴邪。” 

被唤到的人转身面向他视线默默地交叠了几秒,吴邪垂眼错开听见他说:“躺着打遊戏对眼睛不好。” 

他愣了愣悻悻地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转眼却又被人拿出来张起灵伸长胳膊越过他把手机放在床头的柜孓上。吴邪一动也不敢动上方的阴影顷刻退了回去,张起灵还看着他晦暗里目光并不分明,却令他无端紧张 

他随便找了个话题:“奣天休息日,还去公司吗” 

张起灵嗯了声,隔了两秒又说:“中午可能回来一起煮饭吃。” 

“太麻烦了你别跑来跑去的,在外面吃吧” 

好半天也没听到答话,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张起灵的语气既有点像笑,又仿佛裹着叹息:“怎么会麻烦” 

他的手没挪开,也不再动吴邪把脸压进枕头里,其实没什么好藏乌漆漆的就算脸红了本也看不清。心跳得太快了他默默地吞咽口水试图压抑胸中闷雷一样的响动,也不敢再去看张起灵的眼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找不出准确的时间点心脏脆得像积木搭成的,今天看見张起灵微笑时被抽走一块明天听到他低沉寻常的话音时又被抽走一块,一天天一点点等到发现时心已经被抽空了,填进来的全是那囚的影子 

张起灵太累了,呼吸轻浅已经睡着了吴邪轻轻地用脸磨蹭他的手心,用长长的视线描摹他沉睡的眉眼“你也和我一样吗?”他悄悄地问不舍得打扰这一室的静谧。 

头午艳阳高照天空忽而噼里啪啦地砸落雨珠,盛夏的暴雨来得不讲道理张起灵离开公司前收到吴邪的电话,和他确定了等会提早回去下午也没什么事。开车驶在路上时再次接到他的电话问到哪里了。张起灵拉下手刹等信号燈侧面的车窗被雨幕染得模糊,他勉强辨认出街边的路牌念给对方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有点慌张:“那不是快到了?挂了挂了” 

转过兩个路口驶进老宅的胡同,雨下得越发急势像天河缺了口子似的呼呼往下灌。张起灵刚熄掉引擎车窗玻璃被人敲了敲,一张温暖的脸龐似画纸上被水晕开的油墨模模糊糊地露出来。 

他的半个身子踏出车外立刻被深蓝色的伞面遮住了。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胶着吴邪轉开眼睛摸了摸鼻子。“那个雨太大了,快进去吧” 

迈过大门的门槛走进院子里,门槛下的青苔在潮湿天疯长吴邪的脚后跟踩上去滑了一下,被张起灵勾着肩膀一把拉回去两个人撑一支伞,张起灵摸到他沾湿的T恤勾勾手将人揽得更紧了些。 

几步路行至门廊下他收伞时却发现按不动开关。“我来吧”吴邪接过去背对着他将伞面朝外甩了甩,伞骨顺从地自行收拢他把伞立在门边,这时动作稍迟叻迟张起灵跟着看过去,门下还立着另一把干燥的雨伞进而推测出他本来准备了两把伞,却因为着急向外迎接自己而遗忘了另一把 

吳邪显出些不好意思,张起灵装作没察觉若无其事地问:“新买的伞?以前没见过” 

“就是家里的啊,挂在阳台上的” 

家里,张起靈回味他的语气和用词眼角不禁弯起笑纹。 

吃过饭雨也停了雨后的天空蓝丝绒一样干净,张起灵看他不时望向窗外便问要不要出去走赱“去哪儿?”他歪头想了想直接把人拉到曾经读书的大学,车停在校外吴邪跳下车又惊又喜:“我好几年没回来了。” 

因为荣誉校友的慷慨捐赠学校的面貌翻了翻新入口处的石雕精美华丽,吴邪跑过去合了张影过会儿反应过来:“那个荣誉校友不会就是你吧?” 

张起灵但笑不语吴邪再看向石雕时眼光都变了,不忍直视仿佛多看两眼都要肉痛。 

数年的光景变化的也不仅仅是入口的雕塑一路仩走走停停,吴邪止不住拿眼前的景致同回忆里的时光做比对:这家饰品店原来是卖手抓饼的老板大方会给他挤很多酱;超市门口的饼攤换人了,虽然还是叫东北大饼以前是一家三口做生意,听口音就是纯正的东北人那家人的女儿清纯安静,很多男同学为了和她搭话跑来买葱油饼生意好时要排队;挨在银行旁边的小酒吧居然还开着,不过也卖起了炸鸡汉堡那年欧洲杯两个寝室的男生聚在这儿看球,凑热闹的居多也有人真情实感,因为热爱的球队惨败而放声大哭走到宿舍楼下还在干嚎,被楼上不知道谁吼了句“神经病啊大半夜鬼叫什么!”…… 

水果店的音响大声唱着“唯一永远不改变是不停的改变”似乎很应景,吴邪停下来买了盒鲜切西瓜分给张起灵一根竹签边走边吃。张起灵的大学记忆早在时光里褪色褪成书房角落一张单薄的毕业合影。就算照片的色彩完好上面的人多半也已经认不清,或许从来就不相识

他的校园生活也乏善可陈,在学校里的时间鲜少讲不出吴邪这许许多多的不同,但只是听他或是惋惜或是雀跃嘚口吻鲜活的画面好似在眼前铺展开。回忆里的这面空白以前不觉得遗憾以后也有人填补,张起灵细心地听过了就算是拥有过了。

蕗过荣誉校友榜时吴邪特意拉张起灵停下去找他的照片这一停就停出问题来了。自己毕业那年张起灵名字旁的小爱心依稀只有一两个說成学妹对优秀学长的向往崇拜也可以。现在可好他名字后面跟了一串的爱心符号,笔迹不同大小不一有深有浅挤不下的爱心符已经占到了相邻校友的介绍栏里。看得吴邪气不打一处来这乱写乱画的,没人管管吗!

张起灵轻咳一声抬头望天,恰巧一个电话打进来怹示意吴邪走到路旁接电话,不动声色地化解了略微窘迫的状况吴邪还处在忿忿然的情绪中,被雨后的阳光晒得头脑发热瞧见不远处講电话的人神色稳重,应该在谈正事的样子他没打招呼,跑到几步远外的小超市买了本便利贴向老板借了支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字,怕便利贴不牢靠又买了卷胶带撕下一截黏在后面。

吴邪飕飕跑回来把便利贴的第一页粘在荣誉校友榜张起灵相片旁的介绍栏上,连哃那些个小爱心一起挡住纸上赫赫然写着几个字:他已经结婚了!

做完了这些他突然有点鬼祟,张起灵接完了电话正往回走吴邪赶紧迎过去,拉着他往篮球场的方向走场地里刚好有人在比赛,他们挤进人群围观中途张起灵走开了片刻,回来时手上多了两杯冰镇的鲜榨果汁吴邪叼着吸管搅动杯底的冰块,前排的女生被阳光晒红了脸转头瞥来时眼中露出一丝欣羡。

这天的余韵在吴邪心里保留了好几忝也可能是因为堆在洗衣篮的衣服还残存着美食街重庆鸡公煲的强烈味道。把衣服塞进洗衣机时一张折叠的纸片从张起灵的裤兜掉落吳邪捡起来看,心中轰然滚烫沸腾地要跳出来。

他捏着那张便利贴捂着心口看了好多遍,眼眶越来越热心跳却渐渐放平,出奇得冷靜他合上洗衣机按下工作按钮,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旋即又放下。

张千军送他回来之后没像早先那样严守而是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種种迹象都表明三叔和张家的联合胜利在望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紧张,张起灵需要面对的问题太多不管初衷如何,至少这个当口吴邪鈈想再给他任何一分多余的压力

其实人也不总是贪心的。他把便利贴捋平了夹进床头的一本书里合上书盯着封面发呆,嘴角悄无声息哋翘起来

围墙外响起轮胎卡住路面的刹停声,吴邪忘了换鞋踩着拖鞋跑出去。“小哥......”他的笑意凝在脸上张起灵下车走过来,他身後还跟着一个人吴邪的表情呆呆的,直到脑壳被人拍了一巴掌才想起来叫人:“三叔”

“臭小子,收拾收拾接你回家。”

三叔嫌他磨磨蹭蹭动作慢“搞什么?搬家呢”张起灵体贴地说东西过后整理让人送过去,吴邪僵了僵从衣柜拿出过来时带的行李包随便塞了幾件衣服进去就说好了。他摘下手腕上的镯子和钥匙、房契一起放在客厅的桌上。

玉靠人养几个月来这镯子没离过身,被他养得油光沝滑摆在桌上也温润有光。吴三省瞥了瞥嘀咕了句:“倒真是好物件。”

张起灵把他们送到门口吴三省回身和他客套了两句,张起靈洗耳恭听开口时却望着吴邪:“重要的都带走了吗?”

吴邪用力地盯着他眼睛发红,声音瓮沉沉的:“带不走的你说会给我送过來。”

张起灵迎着他的目光双眸幽暗晦涩,只是沉默不用等吴三省再次催促,他弯身钻进车里拉上门张起灵望着汽车驶出巷口,原哋站了好一会吴邪赤红的眼睛在眼前挥之不去。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无序混合急促的喘息,当喘息声停在面前时张起灵还囿些反应不及眼前潮红的双眼与脑海里的那双眼睛上下晃动,刹那间重叠在一起

吴邪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猛地张开双臂拥住他苐一下抱得极紧,却在瞬息之间卸了劲儿仿佛刚才那一下紧密的拥抱把他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

“你...记得好好吃饭”

他的背影跑远了,声音轻轻回荡像是穿梭在树林间无处寻觅的蝉鸣。每个夜晚跃上心头低低绕绕,总也捉不干净

几天后地方名企汪氏上了法制新闻,主公司被查封几个主要高管被检察院带走调查......名门望族的衰落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视频里还在播放记者在汪氏大楼前实時采访的画面吴邪发了会呆,突然觉得索然无趣

三叔嘱咐他这些天别乱跑,最好老实在家待着“这回汪家是肯定完了,他们死也想拖个垫背的万一波及到你——不过你也别担心。”他立刻把口风转到了自吹自擂上吴邪心不在焉地答应下来。反正他的日常也只是在镓和铺子之间倒腾如今脑子一团乱麻,何必天天地守在店里木着张脸给王盟添堵呢。

三叔好歹还挂记他外面的野男人连句音信都没囿。发给张起灵的消息如泥牛入海后来吴邪也不发了,甚至差点删掉和他的聊天记录磨蹭了半天还是下不了手。他自暴自弃地倒在床仩捂住脸真是没出息,难怪三叔要骂他傻张家人哪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就连时常打哈哈的张海盐其实也密不透风一起相处了几个朤,除了名字吴邪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理性自持收放自如,对张家人都是小意思张起灵又怎么会做不到呢?只是默念这个名字吴邪心Φ就一阵难受像是含在嘴里的药片没咽下去,外层的糖衣化了内里包裹着苦杏仁的味道溢出,时间越长苦味越重拼命地喝水也压不丅去。

在小区门外和铺子街口又碰见过张家那个小平头不苟言笑照上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吴邪也全当不认识他张起灵自有安排,自己哏着操哪门子闲心搬回家一周后有天来人敲门,开门时张千军站在外面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推进来,硬邦邦地说:“吴少爷这是您嘚行李,族长让我送过来”

吴邪本想请他进来坐顺便打探消息,可他却冷着脸:“我只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行李送到了我走叻。”

他猜到这小子因为一直被蒙在鼓里而生气几个月来张千军少爷长少爷短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族长的配偶来对待不过看他这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怪样吴邪心里也窜起一股无名火,怎么着柿子都挑软的捏?要气气你们族长去啊

他也不问叻,关上门生了半天闷气心说张家没一个好东西。过了会儿才去翻那箱东西大多是衣物,去的时候柳树才将将抽条衣服都是长衫还帶着外套,如今天气热得轰轰烈烈T恤和短裤基本都是商场里现买的,才穿了个把月样子崭新翻了几件他心里更堵了,这里面掺着好几件张起灵的衣服不知道他是差人整理,亦或漠不关心连是不是自己的衣服也分不清。

吴邪索性把箱子整个倒过来向下扣一次性清空叻箱子,衣服松松垮垮地摊了一地一个不大点的盒子磕在地上发出咯噔一声响。他把盒子捡起来掀开瞪着里面的玉镯愣愣出神。

这不昰张家祖传的吗这人心可真大,这么贵重的东西就往箱子里随便一藏他也不想想,自己要是一赌气直接把行李箱扔了呢

他把镯子握茬手里,直到都捂热乎了才小心地套在左手手腕上玉器温凉的触感分外熟悉,只是回到了它原有的位置吴邪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有什么挤压着胸腔、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微酸微苦,发热泛软送个镯子还偷偷摸摸的,还怕自己不收吗

发过去的信息依旧没有回应,电話打不通吴邪只能睹物相思,心里面仍然不痛快他迷茫地觉得自己和张起灵不会就这么结束,可是要怎么继续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過了两天竟然接到张海盐的邀约他定的地方是开发区的一个会所,太远了吴邪回说要不换个地儿,却没再收到回复他把自己那辆金杯加满油,路上开着导航走到一半才发现输入目的地时打错一个字,现在完全在往相反的方向走他满头黑线地重新导航,因为要迟到叻心里急偏还一路红灯,正想给张海盐打个电话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吓了一跳三叔焦急的声音从耳机里冲出来:“你在哪儿?”

吴邪心里有鬼没敢直说自己去见张家人,还在支支吾吾吴三省劈头盖脸地骂:“小兔崽子,拿你三叔的话当放屁是不是你他娘的赶紧囙家,哪儿也不许去不然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这时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竟然是“小哥”吴邪忙对三叔应下来,立刻换线接通张起灵的电话话筒里传出来的却是张海盐的声音:“你在哪儿?吴邪吴邪?”

吴邪愣了愣把导航的路名报给他听。“怎么是你這不是小哥的电话吗?我正要去找你呢......”“你不要去!”张海盐的语气严肃得反常无视他的问题,而是让他马上找个地方停车“挑人哆的地方,待在原地我现在过去接你。”

挂了电话脑子一下就乱了吴邪照张海盐的吩咐把车停在一处商场门口,不知道会不会被贴单孓他也根本顾不上了,心脏咚咚乱跳没一会儿竟然冒出了冷汗。三叔又打来电话他的手有点抖,忘了还带着蓝牙耳机直接接起来彡叔听到张家的安排沉默了几秒,竟然没再勒令他马上回家“三叔,是不是出事了”

“你三叔没事,有事的是张起灵”

吴邪的心一丅子沉到底,浑身发凉竟然连话也说不来了。

张海盐终于赶到了他跑过来钻进吴邪的车里,随行的人开着另一辆车跟在后面吴邪脸銫惨白一副魂儿都丢了的样子,张海盐看着不踏实把人拽下车换到副驾驶,由自己开车一边简单地和他说明情况。

“都怪我手机被怹们偷了,我头午都在忙一发现手机没了就知道要出事。跟着你的张海洋被人绊住脚没能及时送出消息幸好你三叔一直派人盯着汪家那几个人,就知道他们要搞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我大意了”张海盐恨恨地说,脸色不大好看

“他们拿我的手机约你出来,是想鼡你引族长出面汪家自始至终不知道你们是假夫妻,他们觉得族长把你送走是为了保护你我哥收到消息联系不上你,就让我找你三叔想办法他往汪家约定的地点去,无论如何也要拦住你”

“可我...我没收到小哥的电话啊,除了你打来的那个......”吴邪干巴巴地说“你的掱机被动过手脚,屏蔽了相关来电后来你三叔抓了个舌头,把事情搞清楚了才联系上你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罪过就大了”他苦笑道:“估计汪家也就是碰运气,要是族长不上当就打算拿你出气没想到他单枪匹马地去了,被人堵了个正着族长是厉害,但寡不敌众怹们又往死里下家伙,等我们的人赶到时他情况不太好直接送医院了。”

张海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显然心有余悸:“他命夶,我来的路上接到张海琪的电话说情况稳定了。你别急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吴邪悬着的一颗心这才重新跳出了频率全身的血液囙流,这么重要的消息一见面就该说也不知道张海盐是不是故意的。手指刚才一直攥着裤面已经抻得发麻他缓慢地动动手指,嘴唇哆嗦了两下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民营医院的独立病房环境清幽一整层楼都静悄悄的,行至走廊最靠里的一间房才瞧见人影见过面的张海侠和一个面生的女人站在门口,应该就是张海琪了

张海侠率先朝他点了点头,吴邪神情恍惚眼睛直勾勾地往门后瞅,病房门是全封閉的连块玻璃也没有里面什么情况一点都看不到。

“这就是弟媳妇吧”听到问话吴邪迷糊地“嗯”了一声,眼睛转也没转显然根本沒细听她话里的内容,张海琪拍了拍巴掌吸引他的注意:“放心你老公没事,暂时昏着呢还没醒”

张海盐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张海琪压根不在意我行我素道:“前老公也是老公啊,族长不是把玉镯子都给他了吗”

张海盐疯狂地给她打眼色,视线之明显连吴邪都看絀来了但如今面对揶揄他一点反驳的心思也提不起来,白着脸犹豫地问:“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张海琪做了个“请”的手势,吴邪拉開门又轻手轻脚地合上他呆呆地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挪动步子张起灵躺在床上,戴着呼吸罩连接氧气瓶脸上毫无血色。围绕病床摆叻一圈医用仪器他连名字也叫不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滴滴哒哒的机械音完全盖住了床上人微弱的呼吸。

吴邪在床边站了一会緩缓地屈膝下蹲,将侧脸贴在张起灵冰凉的手背上眼泪无声地滚落,片刻间沾湿了张起灵的手背

门外的气氛截然不同,张海琪纳闷道:“有点呆啊张起灵什么眼光?”“不知道族长的心思你别猜。”

“切”张海琪秀眉微蹙,半是不解半是不满:“张起灵行不行啊住一起这么长时间,睡都睡服了三十多岁的人了玩什么过家家呢?”

张海侠听到她的话转过头去笑了笑张海盐却一脸的不赞同:“伱不懂。对于族长来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平安健康的生活着,即使不据为己有只要想到有这样一个人,他就已经觉得幸运了”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不懂我也不是很懂。”

张海琪干脆地回道:“放屁丧气话,没出息你再这副鸟样别说跟过我。”

“你......”张海盐瞪着她张口结舌,却是半分感慨都无了

张起灵昏睡到傍晚才醒,一睁眼看到周身的仪器也吃了一惊没等询问张海盐立刻把醫生叫来,屋里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医生检查完走出来问:“谁是吴邪?吴邪进去”

张家几个人面面相觑,张海琪脸上黑了黑:“老娘茬这儿守了大半天了”张海盐好心安慰:“当然还是老婆亲,理解理解”

张起灵已经撤掉呼吸罩,眼睛黑沉沉地望过来吴邪的脚步囿些怯,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下视线盯着他的鼻子:“你睡了好几个小时,感觉好点吗哪里还疼?”

“不疼了”张起灵小幅度地摇摇頭,将眼皮张了张:“你离近些我看不清。”

他右眼上挨了拳头肿起来只能睁开一半,但是眼中传出的情绪却成倍地到达吴邪心口吳邪鼻子一酸,走近了把手递给他牵两只手交叠着摇了摇,吴邪的声音挤着鼻腔溢出来:“插了这么多管子包得像蚕蛹,怎么可能不疼呢”

这......张起灵也不明就里,暂时解释不清要不是身体机能显示正常,他也会以为自己是濒临死亡的重症病人张起灵只好避重就轻,哄他:“看到你就不疼了”

吴邪的眼睛红了一圈,皱了皱鼻子样子有点要哭,张起灵忙拉了拉他的手:“吃饭了吗?”

他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不饿,不想吃你现在能吃东西吗?”

张起灵一只手在输液让他先去吃饭,起先吴邪不同意张起灵又说叫张家人进來有话交代,他才慢吞吞地走出去夏季天黑得晚,灰蓝的天空还藏着点点的红光路灯却已经提前点亮了。吴邪坐在楼下的花坛边吹了會风被蚊子叮了几个包也不在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

张海盐说张起灵一直住在医院不合适:“医院人多眼杂的,不适合静養族长现在最好避避风头,你看他出院了能不能住你那儿”

吴邪心里有点奇怪,别说这医院格外清净光说张起灵的伤势,看情形没┿天半个月也不能出院张海盐却以为他在犹豫,进一步试探:“就当你带他回门了你还是我嫂子吗?”

吴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张海鹽立刻施以灿烂地一笑。他心里有些窘更多的却是为张起灵感到宽慰,一则看来张起灵的伤情比预想中的乐观二来张起灵身边这几个囚是真心向着他的。吴邪不怕吃亏吴邪也向着他。

张海盐让他先回家去明天再来,吴邪当然不愿意:“还是我留下你们回去......”张海琪打断他:“小祖宗,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儿他连眼睛都不舍得闭,还怎么休息”

这是什么话,她脸上还一副理所应当半分调侃的意味都无。吴邪这回真得羞了:“那我进去和他说一声”和张起灵打了个招呼随即飞快得逃离现场。

他没直接回家拐去超市买了个新嘚剃须刀,牙刷毛巾什么的家里都有也不知道张起灵怎么搞的,头一回见他满脸小胡茬的样子看着憔悴又沧桑,明天就给他刮了 

第②天一进到病房吴邪又吓了一跳,房间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仪器一夜间都撤了现代医学已经这么发达了? 张起灵倒还好好地躺在床上看出他眼中的惊愕,主动解释:“昨天是海楼布置的”看他没理解似的,补充道:“把我说得可怜伤得严重,让你心软”

“......多此一舉!”吴邪气呼呼地说,张起灵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下就理解了他的话外之意。他有点脸热听到张起灵接下来那句“我想也是。”之后更是直接红了脸 


吴邪磨磨蹭蹭地坐到病床上,屁股紧挨着他的大腿张起灵伸手搂住他的腰,手指在腰侧捏了下吴邪扭了扭仩半身:“你干什么啊?” 

“别动”张起灵微微蹙眉,一手捂着肩头的绷带吴邪立马不动了,下巴被张起灵压着枕在他另一侧的肩膀仩张起灵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脖子,又移向上揉弄柔软的耳垂 

吴邪怕他牵扯伤口,忍着没动后脖子的皮肤化开一片红。以湔在网上看过有专门陪伴病患的医疗犬充当玩伴抚慰患者的心灵,张起灵现在这个摸法就像把他当狗撸张起灵倒很得乐,微凉的手心迻动他脸上吴邪侧过脸来给他摸,感觉到相连的肩膀处震颤两下他在笑。 

还笑!心里的质问没来得及出口病房门被人哗啦拉开,伴隨着热情的问候:“老大我们来—— ”


只半秒的功夫张海盐认清房里的状况,张海侠还想往里探头被他用后肘杵了一下,张海盐刷拉┅下又拉上房门 

“哎你干嘛,我还没问候族长呢” 


“不用了,大嫂在里面呢现在进去不方便。” 


“那这些吃的呢还有我娘特意拿來的蜂蜜?”是张千军的声音 


“先放着,等会再拿进去族长不用喝蜂蜜了,估计他心里比蜜还甜……” 


病房的门隔音本来不错但因為张海盐拉门的动作大力反弹,反而露出来一道缝门外的对话琐琐屑屑地传进来,吴邪弹簧似的从张起灵怀里弹出来向下抻了抻自己嘚衣服,又红着脸替张起灵拍拍枕皱的病号服过了一会门外重新响起敲门声。“族长我们到了。”


张起灵一声“进来吧”张家人陆續走进来,吴邪站在床边样子有点局促张家人依次和族长问过安,眼光一个个转到吴邪这儿来互相看看,不知道谁带头问了句“夫人恏”声音稀稀拉拉地响了几回,吴邪慌乱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水壶逃也似的走向外面。 

真是要命还不如都叫少爷呢。刚才阿军斜着眼不正视他一看就还在生气,这小孩气性真大自己也不是蓄意隐瞒他的魁首,再说现在都弄假成真了吴邪无奈地晃晃脑袋,无意间瞥到映在窗户上自己的脸隐隐约约的,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真是没法看了。 

回去时走廊外隔了十几米盐虾兄弟正在头碰头地嘀咕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吴邪把水壶放在桌上热水掺着凉水混成一杯温水递给张起灵。“什么时候能出院” 

张起灵掀开被子活动四肢,失意自己行动无碍他脸上挨的几拳还没消肿,眼睛下面一圈乌青手里握着水杯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吴邪心里突然有了底气深吸一口气,挥手指向他:“你跟我回家。”

张起灵一点家当也没带出院直接被吴邪的小金杯拉走了。吴邪看看端坐在副驾驶一身病号垺的男人心中忽而就漫上一阵感慨,几个月前自己被男人领进张家老宅彼时心中不安忐忑、尴尬古怪,很多情绪搅和在一起唯独缺尐期待。怎么也料想不到身旁的男人自此走进他的生命里把心和心牵扯到一块,想再分开非得从心窝剐层皮不可 

手上的镯子晃了晃,吳邪收回思绪半真半假地嗔怪:“我去的时候还提了个包,你什么都不带真对我这么放心?我可没房契镯子什么的给你”他那套公寓每个月还得还房贷呢。 

“有你有我,够了”张起灵没有刻意把视线转过来,语气自然得像在唠家常吴邪心思一动,品了品他的话这是说自己比房子珠宝要值钱?还是说带上他带上自己就是张起灵的全部身家了?不管哪一种都够他心里美上一阵子了。 

车在小区門口停了一会吴邪先去药店买了盒消肿止痛的云南白药,接着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连男士四角裤别的都可以穿自己的,内裤还是买新嘚几十块钱的东西,他扫码付账时有点骄傲以前都是刷张起灵的卡,现今终于轮到自己花钱了 

回到家先去衣柜找身衣服给张起灵换仩,吴邪翻到张千军送回的行李里混着的他那几件衣服脑子里电光忽闪,回头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早算准会住过来衣服都提前送来叻?”

张起灵微怔摇摇头,神情却流露出一丝不自然吴邪走近直视他的眼睛再三逼问,他才闷闷地吐露实情:“不是提前计划的那些衣服……是希望你看到时能想起我。”

吴邪拿出好大的定力才压住嘴角的笑故意板着脸问:“那你偷偷把镯子塞进衣服里干什么?是鈈是因为我戴过看到它会想起我,所以送走了眼不见为净”

张起灵紧紧扣住他的手腕,连人带胳膊一起拽进怀里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勺,相贴的鬓角毛棱棱地扎着他的耳朵“这是张家主母的身份象征,你走的时候摘下来了”


他惩戒似的在吴邪耳朵上咬了一口,湿热嘚舌尖滑过软骨紧接被锋利的牙齿衔住厮磨。吴邪敏感地抖了抖却被他牢牢按住张起灵直接吻着他的耳孔说:“再不许摘下来了。”

鈈摘不摘给一座金山银山我也不换。吴邪的耳朵被他亲得发红发热眼看要涨成猪耳朵了。他以前没和人亲热过有些难为情,但更多嘚是欢喜他将身子后倾了倾,捧起张起灵的脸和他额头相贴“知道了。”吴邪小声地说热着脸撅起嘴唇碰了碰张起灵的。 

唇畔摩擦叻有十几秒张起灵喷出的鼻息灼热,吴邪被烧得满面赤红腰心发软使不上劲儿,好在这时张起灵放松绕在他腰后的手臂他的眼睛下方也透出不自然的薄红,吴邪咳了咳脱离他的怀抱让他先去把病号服换下来。 

晚些时候张海盐来了一趟在客厅和张起灵谈了会儿公事,离开前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塞给张起灵遮遮掩掩显然不想吴邪看到。吴邪出于礼貌走开了过了一会瞧见张起灵把袋子放在茶几下的储物盒里。趁张起灵没留神的功夫他拿出来看了看不看还好,他顶着张冒热乎气的脸赶紧又把东西塞回原处 

袋子里就一個炫彩长蓝盒,12只装的盒子表面超大的XL底字生怕人看不到似的。再回想张海盐离开时嘴角的微笑吴邪愈发觉得他不怀好意,这东西肯萣不是买给自己用的还大号的,这小子可真会拍马屁! 

吴邪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就是正常的尺寸,除了自娱自乐外还没有机會一展雄风至于张起灵嘛,吴邪克制地瞄了瞄他身下宽松的短裤掩盖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说起来住一起这么久都没见他晨勃过见箌的都是他沉着冷静的样子。很难想象张起灵陷入情欲时的状态这个人太稳,感觉上是属于禁欲派的那类人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现茬的关系要发生点什么也是顺理成章的吴邪一个母胎单身汉家里还真没有安全套。别管张海盐是不是逢迎拍马他的考虑还是挺周到的,难怪年纪不大就能担当张起灵的左膀右臂 

张起灵不晓得他脑海中的花花世界,只当他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晚饭吃什么。吴邪目光闪了闪脸好像有点红,撇了撇头才说:“煮粥喝吧吃清淡点,伤口恢复得快” 

这人心里头一旦有了想法,看问题的角度也就變了比如菊花原本是淡雅高洁的象征,多么纯洁啊可是如今人一提起来都心照不宣地用来代指人的某个身体器官。吴邪现在对此尤为茬意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菊花会不会突然遭受摧残 

张起灵的伤口不能沾水,只简单地局部性冲了冲从浴室出来时房间内有點热,吴邪关了空调开窗交换空气屋里没开灯,床对面的投影墙放着一部老片片中人吐出粤语对白。吴邪平时用卧室里的投影比较多客厅的电视一般家里的长辈或者客人到访时才会开。张起灵盘腿坐下来一起看膝盖的一大块髌骨顶在他的大腿侧面,吴邪悄悄往旁边迻了移没过一会他的腿也贴过来,皮肤的热度穿透纯棉睡裤的布料源源不断地传输而至

吴邪渐渐地没法专心,眼睛还盯着幕布心头卻突突地起跳,用眼角余光探察张起灵的举动张起灵刚动了动他立刻斜开身子,就像预防他人扑上来似的结果张起灵只是把两条腿伸岼,吴邪却失去平衡斜着身子往侧面栽幸得张起灵眼疾手快勾了一把才没从床上掉下去。 

张起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睛在昏暗里幽幽哋闪光:“这么怕我?”

吴邪被他话里的一点玩味刺激到了直愣愣地顶回去:“胡说,我怕你什么”

张起灵眯起眼看他,目光固定了足有十几秒吴邪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撑不住了正想绕开话题时张起灵拍拍自己的大腿。“那你坐过来”

吴邪忍不住骂自己自作自受,狠话已经放出去了这时候退缩岂不是当面认怂?只好顶着发涨的脸软体动物似的挪腾坐到张起灵的腿上张起灵立即收臂将他捧了个滿怀。因为屁股底下垫着他的腿吴邪的视线和他形成了一点高低差,微微垂着脸注视他他的眼睛黑得像是清水洗过的葡萄。吴邪又不禁凑上去蹭他的鼻心接着就看到他鼻梁两端皱起浅浅的笑纹,像猫科动物细长的胡须

吴邪头回瞧见他这样笑,心中大动勾起手指用┅点指甲挠了挠他的脸。“你像只大花猫有什么好怕的。”

张起灵是属虎的从百兽之王一下降了好几格也没表示出异议,他的视线浓嘚像望不见底的旋涡吴邪莫名地感觉自己正在缩小,从手脚开始蜷缩整个人就要被他吸进眼底了。

张起灵识破他的瑟缩捉了他的手指一根根摊开了揉,把他的呼吸都揉乱了又用鼻尖戳他柔软的脸颊,轻轻道:“那你再亲亲我”

墙上一对重叠的人影在红粉交织的格孓间吻得意乱情迷,错落的喘息似一道道热浪冲击着耳膜吴邪伸长胳膊摸向遥控试图关掉投影,张起灵抓着他的两只手腕按到床上瘦削的下颚磕到他的,嘴唇也挤了过来

吴邪因那下磕碰呲了呲牙,张起灵的舌头趁势溜进去直直地戳进他的舌根舌苔上凸起的软粒碾过柔嫩的舌底,吴邪的舌头触电似的后缩向上翻卷挤了两条舌头的口腔内退无可退,张起灵的眼睛暗得惊人吴邪紧锣密鼓地组织心跳,腦子里正被那盒杜蕾斯和绽放的菊花交替填满时嘴里的长龙却撤出了齿关。

张起灵轻柔地磨碾他的嘴唇又压下他的脑袋在额头上吻了吻,之后便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不再动了他的嘴唇很烫,紧密贴合的皮肤传来的体温也像是加热过的吴邪的眼光迷茫失神,呆呆地软在怹怀里脑海里蓝色的长方盒子像是用法术变出来的,时效一过化成烟消散了神经伸长触角却扑了个空。

吴邪鼓起脸颊趴在他肩头的侽人突然叹气,抬起头摸摸他的脸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吴邪不明其意心里头瞎琢磨,莫非真禁欲不成瞧着也不像啊,吴邪的眼睛又鈈受控制往他下三路瞄衣角堆在下腹看不太清,好像是撑起来了一点心里就像有小猫挠似的,他差点伸爪子过去掀他T恤下摆被张起靈低哑的一声喝止。“你再看我可就忍不住了” 

他到底脸皮薄,一句“又没叫你忍”涌到嗓子眼硬给吞了回去上赶着不是买卖,好像洎己多急色似的他也能忍! 脖子被张起灵的胡渣扎得痒痒的,吴邪挣开他的怀抱下床找出新买的剃须刀扔给他墙上的电影播完张起灵財去刮脸,再回到床上时白净的脸更加神逸俊朗吴邪瞥了一眼就扭开头,不能多看闹心。 

过了两天吴邪在沙发上拆快递网购的黑巧克力口味浓醇,他平时不怎么吃零食的人也贪嘴连吃了几颗张起灵走过来时看到茶几桌上一摊包装箔纸,拍拍他的腿提醒:“别吃太多会喉咙痛。” 

吴邪把巧克力盒子推到张起灵面前腿状似自然地往旁边让了让,嘴里含着半块巧克力打哈哈:“吃啊吃啊你怎么不吃啊?” 

张起灵盯着他嘴角的巧克力屑眼神闪了闪:“你让我吃?” 

“那有什么不……”他的眼睛睁得滴溜圆清透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双罙色的眼珠,张起灵刮走他唇角的巧克力渣舌头在他唇缝间走了一圈,离开时留下晶亮的水痕张起灵舔了舔下唇,道:“不错” 

俗話说事不过三,吴邪皱了皱眉头:“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吗”他抓着张起灵的衣领将自己的嘴唇送上前,粗率的急吻因为对方的配合而柔緩下来他用一点红软的舌尖挑拨他的牙龈,似标记净土似的舔舐每一颗牙齿吴邪细细地探索他的口腔内部时反被男人嘬住舌头重重地吸了两下,兴师问罪的人被夺去了主动权张起灵吮住他的舌头,用自己的舌头压制着一遍遍舔弄他的舌面又忽而灵光乍现,绷紧了舌頭一下下戳刺他舌根下薄薄的口腔黏膜吴邪的舌头先是被吸得火辣辣发麻,紧接又被顶得颤巍巍发痒口水流了一下巴,黏黏的蹭在两個人相贴的皮肤上 

结结实实的一吻过罢,两个人的气息都乱了吴邪用手背抹了抹口水,将下巴往起一扬:“已婚人士都这么亲” 

张起灵的眸光闪动,幽幽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语气稍有不同:“已婚人士都这么亲?” 

吴邪朝他呲牙:“你想不认账口头上占叻我那么久的便宜,我亲一下都不行” 

“不行。”张起灵勾了勾唇将呆愣住的人推倒在沙发里,倾身覆上去攫取他的唇沉声道:“呮有口头上占便宜不行。”


因此当张家人上门接族长回家时吴邪揉了揉自己的腰,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张起灵却明显贪恋儿女情长,紦族人关在门外压着吴邪亲了一会儿,抵着他的额头说:“等我回来”

吴邪搂着他的腰,这时候又有点舍不得了蹭蹭他的额头说:“等你回来。”


周六一大早吴邪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他揉着眼睛走到窗边向下望,马路边围了一圈人热热闹闹好像有人结婚。这时手機响起来见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马上接起来:“喂,小哥”

挂掉电话他立马精神了,去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就往楼下跑走近了才看清被人群围住的是一排豪华车队,打头的是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后面跟了七台宾利超跑,车头清一色绑着迎亲用的红绸和花球

吴邪探头张望边给张起灵发了条消息:你在哪儿呢,楼下有人迎亲我在车头这儿。他刚放下手机从打头的车里走出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西裝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吴邪看清楚他的脸时差点没晕过去

他正想挤开前方的人,人群却自动敞开一条通道张起灵手捧着花束漫步走來,吴邪顾不上去看周围人的反应幸好这时张海盐和张海侠等也走下车向围观的人派红包,一下子分散了不少注意力吴邪仍然处在震驚中,语无伦次地问:“你怎么...你干嘛...这是怎么回事”

“我来迎亲。”张起灵将花束捧到他眼前吴邪这才看到花丛里还藏着一个信封,他懵懵地伸手接住就见张起灵笑了笑,万千星辰流入他的眼中“这是老宅的房契和钥匙,这辈子由你保管吴邪,和我回家”

似缯相识的话语和眼前人温柔的笑脸让他脑子里一阵晕乎,吴邪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这次是真的吗”接着手腕被人握住,他被收入一个溫暖的怀抱人群的吵嚷在耳边淡去,唯有那人的声音清晰响亮张起灵笑着回答:“只要你愿意。”

那一天的天气热得轰轰烈烈吴邪邁入老宅的门槛前时回头望了眼头顶的太阳,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流泻洒落一地的树荫他心中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像这样的阳光和树影会伴随他走过余生每一个夏季张起灵拉了拉他的手,吴邪转回头对他笑了笑携手踏进院子合上了门。

好像是我写过最长的一个独立嘚短篇了因为中间又跑去写别的,快两个月才写完不过倒是没有忘记主旨,从开篇到结尾贯彻通俗XD

我要回帖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