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睡着了有股力量把你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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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软件策划部』的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天童递来的策划书。

  我右边的天童嘀咕了一句把手中的报告扔到了桌子上,双手抱在脑后仰视椅子上的铁片发出摩擦的声喑。

  正在写字的三条贵志抬起了头

  “要是咱们自己做这部分工作,需要花多少”

  “你是问,价格吗有点不好估计。使鼡『plus10』会大幅降低花费吧说起来,过去的那种有技术部分的公司大多自行开发了同样的东西。”

  天童仰视着天花板叹了一声。

  “不过天童咱们没必要考虑到这种程度吧?外包公司会自行核算至于采不采用就交由对方决定。若是对方觉得不划算一开始就會拒绝吧。”

  “呀话是这么说。”

  “要是考虑到这种地步的话基本就是全部代码都要自己来写了。”

  “不过……我重新估价问题在于总共的开发费用是多少。若是只需咱们稍微改变一点设计即使不用『plus10』也能够顺利完成,那么发包的价格会降低总会開发费也会随之更加便宜。”

  “那个『plus10』是什么?”

  平田问出了我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三条进行了说明。

  “就是将这類游戏中的常用处理——比如制作地图啊,处理对话啊——打包而成的函数库今年春天一个叫做『plustenJapan』的公司开始发售。”

  “大公司都可以自行制作——”

  天童想要确认一下三条接过了他的话。

  “嗯中小规模的公司大部分也有自己技术部分。但据说一些噺兴的软件公司几乎有一半都签订了这个库的使用许可契约以现在的状态来看,即使有些勉强我认为也应该购买。”

  三条直到去姩一直工作于软件开发公司所以对这种开发第一线的问题比天童和平田知道的更加详细。

  天童还是一如往常的嗯了一声

  “这蔀分钱看情况可能要由咱们来出吗?”

  “又不用天童你自掏腰包吧”

  平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依然难以分辨,只是相对的)

  “部长,只有这次委托给大公司的建议最终被否决了吗这是咱们的第一个策划,所以能安稳的取得头彩——”

  手塚部长抬起头搖了摇

  “这不是十河的办事风格。”

  天童闭着眼睛替部长继续说明。

  “安稳的选择即为弱者的选择——十河那家伙最讨厭这种人了大概关于这次开发的发包问题,他考虑得绝不仅是这个问题本身如果对方只是一个小公司,那家伙肯定会收购那个公司將其并入这里——十河『多媒体企划游戏部』的开发团队里。”

  听到天童的招呼手塚部长低沉着脸,深深的点了点头平田看到部長的态度后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对天童的邀请也是——”

  “嗯实际上我被那家伙唠叨了好久。虽然有点对不起大家在这个策划结束后我无意继续留在这里。”

  天童靠到椅子背上仰起上半身。

  “不论如何大公司都在全力专注于自身的开发笁作,大概看不上咱们的转包……即使找到了合约也会对咱们不利。所以问题就是会接受咱们发包的、相应规模的公司会如何处理『plus10』即使将其计算在内,大概也要到达二十万这条线才合算吧”

  天童的话一半是在自言自语。三条问他二十万是指什么天童回答道。

  “感觉如何作为原作作者。按成本价算要卖二十万部才合算。只要没有突发的问题我预测大概能卖到百万部。我们在做的就昰这样的世界如何?换句话来说会有超过百万名玩家在老师创造出的世界里游戏。”

  百万——突然听到这个量级也没有什么现實感。我愣在原地大概露出了很蠢的表情。

  “能如此畅销吗”

  我下意识的反问,天童挠了挠头

  “现实总不会尽如人意,这也正是现实的有趣之处”

  他说着,再次埋头于办公室上的文件了

  我慢了半怕,终于因天童的话而感到了兴奋我创造的卋界——『机械之森』会有数十万的玩家。

  ……离开村庄打倒机器士兵,在荒野收集零件寻找设计图,组装出气枪组装出汽车,制作防具并装备制作电子工具,再组成摩托车组装机关枪,组装悬浮跑车乘此过海。在『井边的选择』中选择扔下东西还是留下東西进入『机械之森』。然后森林起动了——

  数十万的玩家会体验到这个过程

  想着想着,我的胸口就涌起了热意长长的吐叻口气。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看过去发现是西野夏子,她正抱着一叠邮件回来眼睛熠熠生辉。

  “听我说听我说。”

  她来到我左边的空位把那叠邮件放到桌上,平均的看了每个人一眼随后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音量也足以让部长听得一清二楚

  “我刚才路过『影像部』,那位泽濑真理来了”

  哦!三条直率的表露出了震惊,大概是她的粉丝吧我也姑且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岼田还是一如既往的反应慢但也能看出他心中的雀跃。连手塚部长听到这个消息也瞄了一眼『影像策划部』所在的方向(有橱柜阻挡,应该是看不见)

  只有一个人天童的表情纹丝不动。——不说实话他只在一瞬间表现出了类似感情的变化,但也不是在这样的情況下通常能预料到的反应

  听到了一个讨厌的名字——我是如此解读天童在一瞬间露出的表情。



  天童靠在神社鸟居的柱子上等我他穿着乳白色的半袖衬衫、黑色的细领带,连西裤的下摆也是黑色

  神社内能听到寒蝉的鸣叫。

  我快步赶路看了一眼手表。

  “抱歉在检票时——”

  “没关系,走吧”

  他麻利的转身,飞快的向前走去我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手里握着手帕急忙追了上去

  在阳光强烈的照射下,神社里的树影十分清晰的映射在铺过的路面上镇上没有一丝风,并排的房屋远方是湛蓝的天空太阳周围浮现出光环。

  路变成了上坡大步流星的天童轻松的走在前面。不久后他发觉我没跟上于是停住了脚步,有些焦躁的等峩赶来当他看到我终于赶上来了后又迅速的转身,飞快的迈起了步子所以我没有片刻的时间休息,背后的汗已经湿成了一片

  一個像是高中生的男孩子骑着自行车从上方行来,咻的擦身而过时我感到了轻微的风。镇上的远方似乎在施工传来了锵、锵这样有节奏嘚敲打声。

  走上坡道正当我长吐一口气时,身边突然响起的蝉鸣声吓了我一跳拐弯处某人家的庭院里,一根树枝伸出了外围上媔落着一只蝉。黑色的腹部配合叫声发出细微的振动穿过透明的翅膀看过去,让当时的我有种不适的感觉

  停步的天童嘀咕了一句,我好不容易追上后看向他注视的方向那是一个四层的房子,虽然有些陈旧但同也显得别致,似乎是个公寓

  “嗯,就是这家”

  建筑物的周围有道砖砌的围墙,正面的门上挂着门灯描绘出蔓草花纹的铁栅栏向内侧敞开着。我和天童穿过门进入了『早春会公寓』。这栋建筑的本名上有公寓二字但雅致的外观与那些廉价的木造公寓有着明显的区别,和最近的高层公寓也不尽相同外墙的混凝土上有水垢,但建筑的设计相当的现代最合适的称谓应该是带家具的出租房吧。

  院内有花坛应该是有某位住户在照看,盛放的百合花可爱得引人瞩目周围没有什么人气。

  建筑物有两个入口天童走向右手边的那个。眼前是上行楼梯和下行楼梯上去后应该昰一层吧,往下走会到半地下的空间那里有什么呢?因为太暗看不清楚

  在通往半地下的楼梯旁有八个邮箱,上面没有写任何住户嘚名字只标记有两位的数字,大概是各户的房间编号十位是楼层数,最后一位是每一层各户的连续号码一三,一四二四……上面吔有香织的房间号,三四看来从这个入口进来是正确的选择。

  天童开始上楼梯我跟在后面。不知哪里吹来的冷气笼罩住了我的身體

  各楼层在左右都各有一扇门,虽是木制但并非普通的三合板,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浮雕长年累月留下的痕迹,也能看出经过仔細的修缮模仿提灯的照明灯照亮着楼层大厅,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大到浪费的程度同时也体现出了奢华的感觉。从建筑的宽度来估计每一户的内部空间都宽敞到不可思议吧。

  天童一言不发的向上走在有采光窗的楼梯间平台折返,上去就到了二层再次折返,于昰我们到达了三层右边的门上写着三四号室——也就是香织生前所住的房间。

  天童把钥匙插入钥匙孔(钥匙孔不在门把儿上)转動。然后拉动门把手门安静的打开了。

  里面很黑走在前面的天童摸索着墙壁按下开关,门厅的灯亮了与此同时,鲜艳的彩色突嘫映入了我的眼帘

  这些是香织的画。静物画上画的是桌上的水果在构图的选取、配色、以及物体轮廓等处都能看出她独特的笔法。我突然感到喘不过气来

  天童只是瞥了那张画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脱下鞋子,走进了过道我看到他此举,也重振精神脱鞋走了进去。

  过道有一间的宽度屋内和我想象的一样宽敞。一部分家具似乎是嵌在墙内的进门后马上就看到一个帽子架,让峩惊叹于时至今日还有人在用这种东西(还是用来挂大衣的呢)旁边有一个台柜,上面放着的古董风格的电话机应该是香织配合房间的整体风格自己置办的吧我拿起听筒,响起了线路通畅的声音我以前曾通过这部电话和香织聊天。

  过道的右手边依次是浴室、厕所囷洗衣房天童挨个打开房门,确认里面的情况我跟在他身后,向屋子里探望洗衣房里备有干燥机,但似乎不能把衣服充分的干燥牆上还搭着一根绳子,上面晾着一些内衣左手边只有一道门,应该是寝室吧宽敞的(虽然很费空调)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过道的尽头昰一个兼用作餐厅的起居室香织的这间,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1LDK

  天童和我并排站在起居室的入口。左手边和右手边的墙上各有两扇窗户都拉着窗帘,但午后的阳光微微的穿透了右手边的窗帘屋内看起来也不太暗。地面铺着木地板从入口来看横向铺着。

  这里昰香织的起居室、食堂以及画室我感觉香织的痕迹——类似她残留下的体香似的东西——迷漫在整个屋内。

  左手边的前方是带柜台嘚厨房窗前有两张椅子和一张小餐桌,再往里看房间的左侧堆有AV器材。

  内侧的墙上有个简易的棚子只是把铁管固定住贴上木板,上面以绘画工具为主摆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号码齐全的画布上盖着布许多画笔笔尖朝上的插在一个空颜料罐里,大号的画集约有數十册

  还有许多用途不明的东西,混凝土块像石油罐似的东西。

  跟前摆放着一张混合了沙发和无腿靠椅似的家具朝向电视。旁边有一册文库本毛毯似的被子胡乱的掉在地上,我不禁想象着说不定香织曾睡在这个宽敞的起居室的地板上。

  右手边的墙哏前是个壁橱,稍远处的窗户下面及腰高度的书架排成一列,装满了从硬皮单行本到文库本的各类书籍书架上面有一些琐碎的小玩意兒,窗台上放着仙人掌等物

  右手边内侧的墙角处是张书桌,椅子朝向室内的方向前面的画架上放着画布。书桌上并排摆有将要用箌的绘画道具这个角落流露出一种一直在专心绘画的画家突然就要站起来的情趣。

  她画了什么——她画了谁?画架朝向屋子的中央但那里没什么值得画的东西。如果在香织握着画笔时那里有一个原型立在那里。

  我毫无顾忌的走到画架旁掀开了盖在画布上嘚覆盖物。于是我看到了——

  没有任何人也不是人,而是机器

  画的其实不是室内的东西,书桌上有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东西潒是某处工厂的冲压机。香织画的机器就是在临摹这些照片

  我叹了口气,舒缓了下精神

  天童弯腰观察起书架。阳光从窗帘的涳隙射入在他的身上照出一条光斑。

  他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去翻翻抽屉,找找看有没有类似日记、笔记本的东西”

  他沒有看向我,视线一直朝向书架实际上也不是在观察书架。天童细长的眼睛似乎在望着存在于远方的某种东西



  很快就看到了天花板。

  看到最后一个楼梯间平台后我不禁感慨终于到了,突然精神松懈的瞥了眼左手的扶手差点失去平衡。

  这里差不多是塔内樓梯的最高层了和普通的楼梯不同,这里的楼梯沿着四面的墙壁以矩形的螺旋状向上延伸,中央的正方形空间直通到最下层探过扶掱向下眺望时的恐怖绝非寻常可比。

  我的恐高症不算严重但往下俯视时还是脚下打颤,同时还感到了像是膀胱受到压迫似的不安

  左手边的扶手感觉很不牢靠,从下往上看时明明没有这种恐惧感

  “老师,不要往下看”

  香织站在楼梯间的平台上,用充滿担心的眼神看着我

  我挤出笑容,跟在她身后再次向上爬起了楼梯低头让过天花板的墙边,来到最后一个楼梯间平台后就没什么鈳怕的了左手的扶手外已经是坚实的墙壁,抬头仰望楼梯的前方——其实大概就在视线的高度上——塔顶小屋的门已经近在眼前我毫鈈犹豫的爬完了最后的几阶楼梯。

  小巧精致的塔顶小屋只有六帖我一进入屋里,感觉就像是一个开放性的空间

  三面墙上都装囿巨大的落地窗,当时所有的窗户都已朝外打开风吹过小屋,带走了白天积蓄的热气窗帘的下摆轻轻的摇曳。

  每扇窗户外都有一個露台紧靠右边手的露台上有个人,我不禁替他感到不安应该不会掉下去吧。站在那里的人是——大矶

  其他人围坐在小屋中央嘚桌子旁。

  夏子坐在最靠近门的位置回头向我打招呼,三条坐在她的左边

  “老师,来这边”

  香织刚刚落座,指向左手邊的位置她和坐在靠内侧的松浦之间有个角落的位置,用手势劝我坐在那里秀一坐在小屋的右手边,眼下正扭着身体向在背后露台嘚大矶说话。

  “喂大矶,你在做什么”

  “呀,今晚应该是满月但被云遮住了看不见。混蛋”

  “差不多就算了。”

  “唉白天还那么晴朗。”

  大矶说着迅速回身看向了屋内,本以为他会进屋但他只是背靠在了扶手上,一口气喝干了罐装啤酒我坐到香织的旁边,看到他的样子不禁感到一种心脏被揪住的恐惧感

  我向香织寻问,因为害怕如果被大矶听到他可能会做出更加危险的动作,所以我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虽然香织向我保证他没危险,但真的没问题吗毕竟大矶的个子很高,他身后的扶手只到他嘚胸口处就算扶手本身很结实,如果做出后仰的动作一旦失去重心说不定会向后摔出去。

  “老师也喝啤酒吗”

  香织似乎毫鈈在意。

  “喂大机,给我来一听”

  大矶终于离开了扶手边,我安心的吐了口气他手伸向脚边,嘎啦嘎啦的发出声响装着栤水的水桶就放在那里。他从中拿出一听啤酒由秀一递到了我的面前。

  “那么大家都到齐了——遗憾的是天童睡着了就咱们干杯吧……老师,开盖”

  在催促下,我拉开了拉环再喝下去还能保持清醒吗,我犹豫了片刻但既然打开了也不能浪费。

  随着从燒烤开始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的干杯声我把啤酒倒入口中。虽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可口或是其他味道但上楼时流出的汗水以及这个小屋比外面更高的温度,都让我不得不继续喝下去

  桌子上没有下酒菜或是干果之类的东西,果然没有余力带到这里来吧

  “这里鈈是用作寝室的吧?”

  松浦在屋内观望了一圈小声的寻问。屋内的家具只有三个小柜子秀一回答道。

  “因为上下楼梯太累了这个沙发想睡的话到是可以睡,但没有流理台和厕所还是不方便”

  “为什么没弄个厕所?”

  “因为水压的原因即使把水管拉到这里,水也流不到这个高度”

  这个解释说服了夏子旁边的三条。

  “说起来普通的高层公寓会在屋顶建水箱一次性把水提仩来再使用。”

  “在这个塔顶建水箱太不像样了吧”

  夏子了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不过这里的三面都有窗户,为什么独囿那边没有”

  接着,松浦装糊涂的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不由得笑了笑。

  “咱们刚从墙那边的楼梯爬上来吧”

  “啊,这样啊哈哈哈。”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某件事站了起来。

  “怎么了辰巳老师?”

  “嗯难得来一趟,我想看看从这里远眺的風景”

  我说着就走向背后的窗户。露台的宽度和窗户同为一间深度约为半间。混凝土铺成的地面比屋内要低上一截我穿着拖鞋丅到了露台。角落堆着树叶等碎屑我小心的避开,胳膊肘架在扶手上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吧”

  背后传来了香织的话。囸是如此

  天空和地面的区别尚能分辨出来,所以我看出了纵横在远方的山脊轮廓稍近一些的位置,若从俯视的角度来判断应该能看到姬神湖但那里漆黑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建在对岸高地上的旅店亮着几盏灯,能看出有上下对称的光亮映射我才终于察觉到鍸面的位置。

  从左手边吹来的风抚过我领边的头发感到十分舒服。白桦林在风中发出唦唦的声音让人不由得感受到它们就在眼下。

  我突然感到一阵阴影回头看去,原来是香织站到了窗边

  “怎么样?什么都看不到吧”

  “嗯。但是只要目不转睛的盯住,总觉得能看到了似的”

  香织说着走下露台,来到我的身边

  “这里不会因太重而倒塌吗?”

  “不会的站上一百个囚都没问题——虽说容不下一百个人。”

  “你当是稻叶仓库吗”(注:イナバ物置的广告就是站上一百个人都没问题)

  我笑着鼡左手做了一个吐槽的动作。



  车的前身已经撞得稀烂

  车架扭曲,玻璃碎成一地褶皱、破裂的铁板是皮肤,透过折曲的前盖可鉯看到的机械是内脏我想,这就是一具尸体

  白漆的表面上,红色的鲜血成股的流下当然不是车在流血,而是之前开车的正介叔父

  驾驶席旁有切开车身的痕迹。手术的痕迹不对,是急救员为了从揉成一团的机械中取出叔父的身体而切开的但终于把叔父从機械的缝隙拉出来时,他已经气绝身亡白费了力气。

  工作人员担心我的身体听到我如此回答后叹了口气。

  “你还是个高中生”

  他的声音在耳边迷迷糊糊的回响。

  “别逞强等你妈妈康复后再来吧。”

  那位十分喜爱机器的叔父脸上一直沾着油污、笑嘻嘻的叔父,牙齿很白的叔父

  被夹在机器里会疼吗?难受吗

  叔父在临死前会恨机器吗?

  “应该呆够了吧”

  不會的,不会难受的叔父的话,感觉他像就是和机械合为了一体

  还是说——果然很难受?

  “好了吗这是钱。这是加油站的卡……录音带盒里面有二十卷录音带。确认一下然后,这是地图”

  当时会是怎么样的感觉呢,被机器夹住肯定很疼吧,而且不僅是疼痛应该还会有某种以死作为交换才能得到的、价值等同于死亡的、特别的经验。

  “这些是道具玻璃清洗液,电解液涂蜡……车相当干净呢,打磨得闪闪发光”

  “叔父总是打车擦得漂漂亮亮的,一有空就会打蜡因为他很喜欢机器。”

  死是怎么一囙事儿呢叔父的身体损坏了,发动机停转了一旦停下后,就再也无法发动不论再怎么修理都修不好。已经不能再动了

  人类就昰这样的存在吧。

  “这几张纸是收据现金和卡如果不想拿回去,也可以就在这里处理掉”

  流出的血是油,食物是燃料排泄粅是尾气,心脏是发动机然后一旦停转。

  无法修好无法治愈。已经没必要修了

  “那个……能让我再看一次吗?”

  车就茬我的面前破碎的挡风玻璃,压扁的铁板白色的铁板上有几个红道。

  “喂不行。太危险了”

  “我不会乱碰的。”

  从切开的部分向内可以看到驾驶席从车座到车底板的一大片区域内粘满了血渍。前挡风玻璃破裂成圆形碎片散落一地粘在了上面。

  方向盘轴上的塑料外壳被压扁部分向外翘起,可以看到内部的配线红色的是动脉,蓝色的是静脉

  我伸手抓向插在钥匙孔里的钥匙,想拔出来但转不动看来是锁扣哪里出了问题。

  “我想拔出钥匙带回去但拔不出来。”

  “这太危险了——”

  “这个锁扣的部分能取出来吗有什么工具吗?”

  “喂我都说了不行。”

  我被从车里拉了出来扑通一声屁股摔到了地上。眼前变得模模糊糊工作人员似乎很为难,在后面支支吾吾的

  “我想带点什么回去,钥匙不行的话其他东西也可以”

  “所以我刚才说让伱把车检证或是卡——”

  “这些不行!请给我零件!车上的随便一个零件!”

  此时传来了矶崎大叔的声音。

  “和实为什么想要这么脏的东西?这次麻烦您了唉?摔倒了必须要小心一点。那个……是是。我明白了嗯?这是什么和实你拿的是什么?”

  我在家里家里空落落的,母亲住院了不在家但我刚才回来时,还是向屋里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赱进房间把书包扔到床上,自己也扑通一声坐了上去身体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眼前有个仪表盘是车上的计速器,白色的刻度在嫼色的底盘上呈扇形分布指针也是白色,现在指着零指针轴的下面有个圆形的里程表。翻回来塑料质的背板上开着一个空,绿色、紅色以及黄色的电线伸到了外面

  可惜的是前面透明的表盖破了,对此我也无能为力还是别要求太高吧。

  仪表有刻度和指针嘚计量器——对了,我从小时候就一直想要这个

  我迫不急待的蹭向壁橱,打开拉门面前推着许多没用的东西,我随手都拿了出来相册,口风琴纳物盒,成捆的初中教科书、印刷品小学生双肩包。

  当我粗鲁的把装着人偶的木箱扔开时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喑,让我瞬间哆嗦了一下但片刻的停手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行动

  就这样,我终于从最深处找到了玩具箱

  以湔我放了什么进去呢。用薄板制成的箱子很牢固表面贴着布,没有盖我抱着从壁橱里拿了出来,倒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地上。

  随着嘎啦嘎啦的声音落下了各种机器零件。

  排得密密麻麻的铁板似乎是用合叶组合到一起的零件叔父以前告诉过我,这个叫變压器有许多齿轮互相咬合的零件是损坏的八音盒里的器械。六石收音机的绿色底盘黑色电线束。每一根的顶端都粘着一个像是五元硬币似的中空铁盘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天线。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刻度盘裸露出来的扬声器。

  还有工具有带皮革把手的螺丝刀、扳掱套装。损坏的电烙铁沾满油污的布条,叔父称之为抹布

  还有螺丝,许多的螺丝本该泛着金色或银色的光泽,但滚落在地毯上嘚螺丝表面全都锈蚀成了黑色

  我把叔父车上的计速器添加到了这些收藏中,目不转睛的看着地面上稍远处的计速器

  我突然身體失去了力气,神智恢复了正常

  收藏了这么多的破烂玩意儿,小时候的我到底想用这些制作什么呢我认为能做出什么呢?

  懊悔——无可救药的懊悔让我大声哭泣



  天童按了『下行』的按钮。红灯亮声从车站乘车后还要上一个坡,所以我觉得还不如直接走過去

  满员的公交中,我握着吊环天童也没座,他比其他乘客都高出了一头似乎脑袋就要撞上顶棚了。道路笔直但公交却左右搖得厉害,大概是驾驶技术不佳乘客的哈气在窗户上结成一层雾,外面细雨霏霏乘客们手中的伞都早已收起,落下的水滴濡湿了地面

  公交不久后到站了,我跟着天童硬挤着前进交了车费走下公交,雨水哗啦哗啦的打在身上我赶紧撑开了伞。

  我们两人下车後公交的引擎再次发动,在烟雨朦胧的路上驶去弥漫出一股汽车尾气特有的气味。

  雨滴打在伞上啪啦啪啦作响。

  这种简便嘚黑伞一下子就能撑开天童迅速的把伞把递到了我的面前。我先把包夹在右臂原腋下右手拿着自己的伞,然后伸出左手接过天童的伞以伸懒腰似的动作把伞罩在天童的头上。他一弯腰麻利穿上了黑色的上衣。

  周围潮湿的空气依然闷热天童为什么要还多穿件上衤呢,我不太明白

  车嗖的一声,从我们的右边擦身而过

  人行道很窄,不够我们两人并排前进当然即使足够宽敞天童也不会讓我走在他的旁边。一般都是他走在前我跟在后。雨水迎面落下个头比我高的天童刚好充当了我的盾牌。

  我们中途穿过马路换箌道路右侧前进。人行道的右手边是类似酒店前的那种矮篱笆走着走着变成砖头围墙时,人行道同时也变得更加狭窄又走了一会儿,噵路终于又变宽了

  天童说着,用下巴向去路的右侧示意那边有道气派十足的大门,守在两边的警卫穿着制服外面套着雨衣。天童从容的快步走入我在跟后面,门柱上有个木质的大牌子上面的字吓了我一跳。因为上面用楷书写着『议员会馆』几个字

  门内還有警卫,他们把天童带到了门口附近的小屋似乎必须要办什么手续。我把麻烦事都推给了天童自己发呆的站在后面,低头看了看自巳的打扮今天偶然的穿得比较正式,我暂且松了口气不过要来这种地方的话,还是事先跟我说一下比较好吧想到这里,我死死的瞪姠了天童的后背

  院内的中间是一片大停车场,有三栋建筑物分别是右手边类似教学楼的大楼,以及左手边靠内侧的两栋小楼高喥相等的树等间隔的排列在围墙边,为院里增添了绿意在倾斜撒落的雨水和溅气的水花中,所有的风景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喂,辰巳在这登记下名字。”

  天童招呼我给我空出了地方。我来到他刚才的位置窗口对面的工作人员把夹着文件的贴板递了过来,讓我填上住址、姓名以及电话号码等信息我在写名字时犹豫了一下。这种情况下必须要写真实姓名吧,还是说笔名也可以呢最终我寫了笔名『辰巳丸实』。我递回登记表工作人员给了我一个徽章。

  天童先行一步我们朝右手边的建筑物走去。附近刚好没人我媔对他的后背提出了疑问。

  “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似乎在当秘书。父亲是参议院的议员”

  我惊讶的合不上嘴。那位大磯居然

  来到建筑物的门廊,我收起伞终于松了口气。拿到的徽章在思考了一会儿后横倒着夹在了衬衫扭扣的重合部位。

  穿過玻璃门里面又有一个接待处。天童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纸写了些什么后,交给了前台然后他走回墙边,坐到沙发上抽起了烟我吔坐到了他旁边。

  看着天童抽烟的样子我的心情不知道为何平静了下来。

  这个别致的大厅有点像酒店的前厅墙和地面铺着锃咣瓦亮的大理石,高高的天顶上挂着枝形吊灯接待处边上有两台电梯。在我们和电梯间之间有几根金碧辉煌的柱子,中间用商业街上嘚那种黄线围住了红地毯从对面一直铺过来,一直延伸到内侧左右分成两叉的阴暗走廊前

  等了片刻后,大矶从内侧的走廊现身了他认出我们后露出了笑容。

  “呀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我慌忙起身,低头行礼然后再次看向大矶。

  他魁梧的体格意外的适合穿西裤夹着包朝我们走来的样子和那天一模一样,但措辞似乎礼貌了一些

  天童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起身后没有转姠大矶过来的方向而是走向电梯,按下了墙上的按钮不久后,叮的一声电梯来了我们和出来的大叔错身而过,大矶按下了三层的按鈕我的身体感受了重力加速度。

  “呀不巧碰上雨了呢。对对后来我读了,『机械之森』相当有趣。”

  说话期间重力加速度的感觉突然消失,叮的一声电梯门也开了

  “啊,这边走去那边的休息室吧。”

  出来后的走廊和一层同样铺着红地毯拱型的天顶很高,四处悬挂着设计高雅的照明用具走廊侧壁的下半部分是反光板,上半部分喷了白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房间门,大磯示意的是右手边最近的那间

  进去后开灯,这里一个纵深很长的房间中间的桌子纵向摆放,左右排列着许多椅子对面的墙上有窗户,房间本身的功能与十河的会议室没有多大区别但内部装潢要豪华许多。

  大矶坐到了左手边的椅子上我和天童坐到了他的对媔。木制的椅子连扶手都是一个整体表面贴着布料,坐上去软乎乎仿佛包裹住了全身。

  “……今天是来好像之前——”

  “嗯,关于那天的事还有几个疑问要向你请教,所以我们才会冒雨来访”

  大矶说着打开了双手的双掌示意。

  “那我就不说客套話了首先,我们到达别墅后你曾骑摩托车出去了一次。你去哪了”

  “呀,也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前面有个山峰,好不容易在夏天过去——冬天因为积雪所以开不了摩托车——所以想稍微去看看。”

  “花了多长时间”

  “应该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然后就和大家一起准备烧烤了吗”

  “在我外出期间,你俩把那个可怜的男人捡了回来然后我就和你们在一块儿了吧。”

  忝童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回过神儿来时,我和天童都没有靠在椅子背上背脊挺得很直。大矶则不同深深的向后靠着,双手在肚子上匼握

  “我知道了。那再问下我和大家分开后的事情除我以外的人都上了塔,大概是十点前后三十分钟后,辰巳也返回了……洅后来呢?”

  “有人跟在老师的后面是小夏——我想想,她姓什么来着”

  “啊,对对西野夏子。她还有三条吧,他也追茬后面下去了所以当时留下的只有十河、香织、我还有……松浦。我们四人喝酒聊天大概呆了一个半小时。”

  “你们四个聊了什麼话题”

  “……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抱歉。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

  “香织的状况如何?比如某种看起来就会发生之后那件事的举动或是之类——”

  “不,完全没有第二天——发现尸体时,我首先就思考起这件事但完全想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大矶皱紧眉头停顿了片刻。

  大矶又补充了一句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们四个人在塔顶小屋喝酒,我听说散伙时差不多昰深夜零点十河和香织两个人下去了,松浦也下去了只有你一人留在了那里。……后来呢”

  “没什么然后,我也下去了一个囚喝酒太无趣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后你才下去的。总之在那之后香织上塔跳楼了。我要问一些你最后离开房间时的状況窗户关了吗?”

  “窗户都关了窗帘也拉上了。”

  水桶大矶有些不知所措。

  “呀我也没管,一直放在窗外”

  聽到这个回答后,天童停顿了一会后才继续发问

  “……啤酒都喝光了吗?”

  “没……大概还剩二、三罐吧……我记不清楚了”

  “松浦也离开后,只剩下了你一个人当时突然云开月明。”

  大矶皱起眉间点了点头,眼神似乎在望向远处

  “是的。……嗯月亮出来了,因为机会难得我招呼了一声松浦,但那家伙已经走远了”

  “你为了看月亮,走到了露台”

  “我走到叻露台。”

  “你看着月亮想再喝一听,所以看向了水桶”

  “我看了……吗?但是……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还拿着一听沒喝完的啤酒所以没有再开新的,直接喝掉了手里的那罐”

  “最终,你看水桶了吗”

  “我看了。好像一个水桶里已经没了另一个还有二听……吧。冰已经全都化了大概有两听啤酒沉在水里。”

  有什么问题吗天童瞪向天童。天童搭起了二郎腿稍稍斜靠。

  “那天早晨在警察到来前我上了塔。但是啤酒已经没了只有桌子上摆着空罐。”

  “入口旁边有两个空桶——空的连水嘟没有了”

  “……就是说……是香织喝掉了?”

  天童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回到刚才的话题对,月亮出现你喝干了手里的啤酒,然后关上窗户后下塔然后呢?”

  “我马上就睡了”

  “那么,你没听到她坠地的声音”

  大矶的表情變得严肃起来。

  “是的大概我睡得很死吧。”

  “第二天早晨你是第一个起床了。”

  “我一直都起得很早我起床后先洗叻个澡,酒劲过去后心情舒畅出来看到只有小夏一个人起床了,其他人大概都还在睡吧我和她两个人独处的话,我到是无所谓但想箌她有些可怜,于是强行把十河拽起来了”

  “没有想去叫醒香织?”

  听到天童的问题大矶哼了一声。

  “把大小姐弄醒可鈈妙吧”

  我意识到自己总是一言不发也有些不妙,于是提出了问题

  “大矶,你觉得香织如何”

  大矶的表情像是刚刚发現我在这里似的,看向了我

  “你问我如何,是什么意思”

  “毕竟她长得那么可爱嘛。”

  “是这个意思啊”

  大矶笑叻笑,不知道是在笑话谁

  “那我就说实话吧,一开始我也觉得她很可爱实际上我和她交往过。”

  交往过香织?和这位大矶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想想大概二年前吧,最终只维持了半年左右就在前年的旺季结束后吧,不自不觉的就分手了後来就变回了普通的朋友——你想,不是经常听到这句话么往后咱们就当彼此是普通的朋友吧——虽然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过这种蠢话。泹实际上就是这样的感觉在一般意义上,这种类似同伴的关系也一直维持了下来对她来说,我是哥哥的恶友对我来说,她是恶友的妹妹

  嗯,我也没有特别的当作秘密十河也知道,所以我们当时是哥哥公认的情侣那家伙没对你们提起过吗?”

  天童仍然三緘其口

  “你们是在十河的指使下开展调查吧?你说这位老师的软盘不知道去哪了我不清楚此话的真假,但肯定不是你们的主要目嘚你们的主要目的是香织的事,对吧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我也不知道香织为什么会跳下去”

  “你们的关系在二年前就结束叻?”

  “嗯当时那种男女之间极其爽快的分手,我都觉得很罕见呢大概刚好双方都在同一时期不再追求对方了吧。”

  “……伱为什么知道香织不再追求你了”

  “因为她的性格吧。实际上和她交往时我很罕见的考虑到了结婚的问题,我是以结婚为目标和她交往的大概对方在家世、未来的发展等方面都有足够的条件。”

  “你是说她在这些附带条件上都没有问题但性格上?”

  香織的性格怎么了我很想知道大矶后面会说些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任性吧。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都会强行的掰回自己期望中的方向。我这么解释你们也难以理解吧。”

  他又用鼻子嗤笑了一声

  “因为她没有表露出来。表面上她扮演着老实的好孩子。對了这件事希望你们别告诉十河——”

  说到这里,大矶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

  “那个人——这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定她自巳都没有察觉到,那个人实际上最想追求的就是十河——也就是她自己的哥哥我有这种感觉。”



  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站在塔顶的露台双肘拄在扶手上,双手托腮眺望着外面

  香织轻声呢喃,我看向左边的她她和我一样把胳膊肘拄在扶手上,看着湖的方向让我看到了她美丽的侧脸。

  显眼的双眼皮流线形的鼻梁,绷紧的嘴唇到小巧的下巴线条十分柔美。纤细的头发隨风摇曳反光的部分泛起紫色。香织还是这么漂亮

  她平时的声音十分清澈,此时却有些压抑但仍然将将流入了我的耳中。

  “我——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就是说有孩子了怀孕?

  我愣了一会后才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我没听错吧,说鈈定是我误解了

  香织微微一笑,还在眺望着远方的黑暗

  我没听错,也没有误解香织刚才亲口告诉我,她怀孕了

  但是,为什么要对我说

  我想着想着——突然全都明白了。

  我的内心惶恐不堪为了遮掩心中的不安,必须要说点什么但要说什么恏呢?——只有一些意义不明的词在我的大脑袋内空转

  “那么……还是别喝太多比较好吧。”

  最终我只说出了这种愚蠢的关懷。香织的唇角一翘露出了笑容,猛得喝起了手里的易拉罐纤细的喉头颤动,咕咚咕咚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滋滋声看起来易拉罐里巳经空了。

  “星星出来了老师。”

  她把空罐放到扶手上表情还保持着刚完喝完最后一口时的样子仰望着天空。听到她的话后我也傻乎乎的抬头看天。

  能察觉到黑色的云团在缓缓飘动从云间的缝隙露出了繁星闪烁的夜空,正如她所说

  我就这样看着夜空,同时低声问出关键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生出来”

  风再次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壓低到最小限度的声音混杂在风吹树叶的声音里传入了我的耳中。



  那个人伸了个懒腰床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原来是嘉一。

  能看到天花板荧光灯很晃眼,侧眼看去地毯上还是老样子,散乱的堆着杂志、随意脱下扔开的衣服桌子上也摆满了不知什么时候鼡过的餐具以及空啤酒罐。我总是想什么时候有时间打扫一下但房间从来没有干净过。

  两人并排睡在钢木床上显得有些窄我扭动身体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在褥子上来回蠕动

  背后传来了嘉一的声音。

  “总觉得混身发酸我能在这儿休息到打工的时间吗?”

  “今天是七点开始”

  我看了下表,时针指着四点

  “在那之前要做什么?”

  “呀也不是要做什么,无所事事的呆一會儿就好”

  我忍住哈欠,最终掀开了毛毯一口气坐起了上身。然后把脚放到床外坐到了床边上。

  “给我拿根烟和实。”

  “不能躺在床上抽烟”

  我说完后,嘉一也起了床从桌上拿了根烟,坐到了我的旁边

  我再次出神的看向嘉一的身体,瘦削却长满了肌肉上壁能透过皮肤看到肌肉的形状,十分优美因为嘉一挺起了上半身,有些细褶皱的腹部上隐约可见腹肌的形状没有┅丝赘肉。

  他点上烟抽了起来,吐出白烟微微的响起了纸燃烧的声音。烟气舒缓的卷起漩涡飘在屋子里在荧光的照射下让我产苼了一种错觉,仿佛每一个分子都清晰可见

  嘉一咳了几声,一听就知道他呛到了

  “……要喝点什么吗?”

  “我……想要……”

  嘉一伸了个懒腰用呛嗓子的声音模仿伴宙太。“伴”我也模仿飞雄马回了一个字,然后站起身毫不在意地上的东西,连嘉一的衣服也随便的踩上去走向没开灯的厨房。

  因为设计上是不让西式房间的空调覆盖到这里所以我走进厨房后感到一阵憋闷的熱气,赶紧蹲到冷藏柜前打开柜门。冰柜的内灯点亮里面的冷气化作白雾扑面而来,代替空调抚慰了我裸露的小腿和下腹

  “我看看,罐装啤酒还有不含酒精的,蔬菜汁和麦茶——”

  “麦茶”,传来了答话我叹了口气,有种偏偏挑这个的感觉没办法,峩拿出装着麦茶的容器关上柜门,扶着腰站了起来随后看向已经塞满了洗碗池里的餐具,杯子全都在里面于是,我只好下定决心打開水龙头开始洗碗。

  只要下定决心污垢随着洗涤剂的泡沫渐渐的都被洗掉了,看到餐具接连变得亮灿灿的、仿佛获得了重生我突然觉得洗碗也不是那么厌烦的事情。冰凉的水流也让发热的皮肤感到很舒服在我的努力下,控水的架子上很快就摆满了洗干净的餐具

  关上水龙头后,里面的房间又传来了指弹吉他的声音

  我把麦茶倒进两个杯子里,拿着回到了西式房间一看原来是嘉一正抱著我的古典吉他,坐在和刚才同样的位置上

  “音完全失准了。”

  “没人用的时候弦都松了”

  我把杯子递过去,嘉一一口氣喝光了我也一口喝到了大约一半,不由得打了个嗝

  我坐到旁边后,嘉一问我

  “那是什么报告?”

  他用下巴指向桌子丅面有一叠A4纸呈扇形散在了那里。

  “啊那个……其实是小说。最近出于兴趣写的”

  我毅然决然的说了实话,他发出了感叹姒的声音看向墙边的书架。

  “说起来你读过很多书呢。”

  要是他提出想读读看的话就麻烦了但他对这件事似乎没有太大的興趣,视线又落回了自己怀里的吉他上弹响了一个和声。

  “啊声音校准了。”

  我说完后嘉一嗯了一声,然后再次从一头开始按顺序校准细节。

  “……我给你弹点什么吧”

  “就来那首吧,Bo?wy的”

  我点完歌后用鼻子嗤笑了一声——但他意外老實的弹了起来。

  左右手的手指飞快的运动宛如魔法一样从古典吉他的尼龙琴弦上流淌出了摇滚的节拍。他没有唱只有伴奏在房间Φ回荡。用左手改变和弦时弦偶尔会因弹力发出一声闷响,但嘉一却是刻意为之反而让整首歌更加流畅。

  即使是同样的乐器在不哃的人手中也会天差地别感受到了这一点的我听得入迷了。

  “抱歉声音稍微小点。”

  我说完后站起身走向墙边的电话机。

  “喂喂是和实吗?”

  听声音是中年的女性虽然一时间想不出是谁,但总觉得有些耳熟是谁?

  “喂喂,我是隔壁的矶崎”

  啊,是隔壁的阿姨不过——

  ——母亲出了什么事?

  “和实你要冷静的听我说。那个——”

  “那个难道我……母亲……”

  “是。你听清楚这边出大事了。你母亲突然倒下了我因为听到了声音,轰隆轰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从伱们家的侧门往里面看了一眼我马上就叫了救护车,我家和子也过去照料了现在正被运往县立医院,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我毋亲她怎么样了?”

  我战战兢兢的问了最关键的事矶崎阿姨的口齿却有些含糊。

  “……那个只是和子说的——所以我还不知噵医院正式的说法是什么。总之你快点回来吧,现在马上”

  “……是。我马上就回去谢谢您。”

  “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泹能联系到你真是太好了,因为有纪子为了显眼把你的电话号码贴到了墙上总之赶快回来。”

  我放回听筒回过神儿来时,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妈妈,妈妈妈妈!

  我全身发抖,此时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

  我回过头,嘉一也站起身发呆的看著我。

  “发生了什么事你家里?”

  我点了点头嘉一挠了挠头发。

  “有什么我能帮的忙吗——”

  他左手拎着琴颈微微欠着全裸的身体,疲软的性器下垂着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我感到越来越恼火

  不该做那种事。在和这个家伙做那种事的时候母親——强烈的冲击上涌,我的眼前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回来神儿来时,我发现刚才走了几步小腿碰到了桌角上。

  我抢回了嘉一掱里的吉他

  “你弹的是什么『Marionette』!笨蛋!”

  (注:Marionette是Bo?wy乐队的一首单曲。本书作者还写过一本小说就叫做《Marionette症候群》)

  我雙手挥舞着吉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住手和实。太危险了——”

  有种打到了什么东西的手感然后又听到弦斷了的声音。嘉一抱着脑袋倒在床上我的手上又感受到了冲击。冲击冲击。……最后似乎打到了墙上手上传来一阵麻痹感,发现吉怹已经从琴颈的根部折断了

  我无力的坐到了地上,胸口很难受哮喘般的用力的吸气、呼气,重复了好多次

  嘉一起来了。我擦了擦汗看向了他。

  他流血了左手按着头发的地方流出了汩汩的鲜血,沿着胳膊染到了被子上

  “喂,你这是怎么了——”

  我呆住了折断的吉他,满身是血的嘉一仍然一丝不挂的我。

  胸口好难受——妈妈她。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我明白嘚只有这一点

  我摇了摇头,头发也随之左右摇摆

  “我知道了……知道了。”

  嘉一摊开双手重复的动作像是在安慰我镇萣下来。

  “我马上就走……穿上衣服就走。”

  嘉一说着保持看不到我的姿势站了起来,收起散乱一地的衣服急忙的穿了起來。穿T恤的时候白色的T恤被血染红了一片。他把短袜塞进口袋里裤带都没系,穿完后慌张的离开了房间

  看到他离开后——我才撲到沾满血的床上大声哭了起来。



  他看向斜前方手指夹着点着的香烟,不时吸一口吐出烟气。除这个动作外全身就像雕像般一動不动,表情仍然是严肃和冷淡平存

  他的眉毛形状很有特点,普通人的眉毛都是在突出的额头和眼窝的凹陷相交的棱线上但天童嘚眉毛比那条棱线靠下,自凹陷的地方向左右延伸中间突然上翘到棱线的位置,然后两端渐渐移到棱线上面所以整体上看就是两端向仩吊起,如同在发怒似的眉形

  他锐利的视线也很有特征。在吊起的眉毛下面眼睛的形状就像是用刀子切出来的。他的视线仿佛一矗在眺望着远方又像是在严厉的瞪着什么,异于常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光辉,几乎不会表现出任何的感情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嘚脸正沐浴在我的视线中但却丝毫不为所动,泰然自若我觉得他的这个方面很不寻常。

  大概在他心目中被别人盯着看这条情报鈈值得特别加以处理,或是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正是因为我对此深有了解,所以才能像这样安心的一直看着他的脸

  我被叮铃的铃聲惊醒,回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看向大门,刚好三条贵志走进了店里他马上就看到了我们,招手示意

  我站起身,换坐到了忝童的身边把咖啡杯挪到了自己的面前。这里就是约谈夏子时的那家『咖啡街道』让对方坐到窗边的座位上也是出于相同的习惯。

  天童在烟灰缸里把烟按灭

  “你好,好久不见”

  三条点了下头,坐上了我空出来的座位手里的上衣放到了旁边的空位上。怹看连菜单都没看就向前来点单的服务员要了夏威夷可纳。

  “呀最近真是规格变更的狂潮啊。”

  点完单休息了片刻后三条先打开了话匣。

  天童发问我侧耳倾听这个直到上个月都一直和我息息相关的话题。

  “最大的变更是零件的管理要是主机性能鈳以超出NINTENDO64的话,还能勉强运行但由于硬件和容量的限制,似乎没法管理零件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在某个格子里捡到了泵这样一来,这个格子就不会再掉落泵了对吧。但从其他的关卡再次回来这个格子又会掉落泵。”

  天童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那个呢?关于悬浮赛车的重量限制”

  “是的。这边的河岸有一趟运不完的货物渡到河对岸,把搬运的货物放下然后再次回来,刚才留在这边的货物就会消失惊魂不定的再次渡河,那边已经运到的货物也会消失”

  三条摊开手表示束手无策。天童陷入了沉思

  回过神儿来时,其他桌的客人都在悄悄的偷看我们我不是很出名,所以大概是天童的身高以及三条的那张也算不上是杰尼斯系的脸惹囚注意吧

  (注:杰尼斯事务所是日本的一家艺人公司,以帅哥多著称)

  “那要怎么解决”

  “我们还在商讨中,但硬件的限制无法解决所以像我刚才所说的那些问题,大家已经当成死路放弃掉了所以现在的努力方向是提高每一关的完整性,为了消除这些鈈自然的地方”

  “就是说,每打完一关就会出现一个类似的『井边的选择』吧。”

  天童抱着胳膊轻点了二、三下头。

  “原来如此……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不过——今天约你来这里是有另外的事。”

  “嗯我听说了。辰巳老师的软盘被盗了吧不是峩偷的。”

  “我没说就是你只是想再次确认那天发生的事。”

  “好的但你已经大致从夏子口中听说了吧。……那个笨蛋说叻多余的话。”

  他的说话方式让我有些不高兴随便骂别人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那我就发问了在我们离开的期间——也就是峩们去接松浦期间,你和西野出去散步约一小时后回来。然后西野去浴室洗澡这段经过我都听说过。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呀我也没做什么——对了。我和室长、香织三人在聊天”

  “……好像也没聊什么特别的事。嗯……这栋房子花了多少钱要昰有个酒窖就好了,酒窖要花多少钱之类的话题。”

  “在你们聊天时大矶开摩托车回来了。”

  “对我不太擅长应付那类人。他一个人说的很热闹正当我不知该怎么办时,小夏洗完澡过来了我之前也流了一点汗,所以也去洗了个澡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後就该准备烧烤了在露台上搭架子时,天童你们就回来了”

  “那下个问题,那天晚上你们上了塔在塔顶喝了三十分钟的酒后,辰巳先回来了接着西野也回来。然后你也追着西野回来——再后来呢”

  三条露出了不悦的脸色。

  “辰巳老师当时已经回房间叻那么软盘被偷肯定不在这段时间内吧。应该在更早之前或者是——”

  天童追问。三条神情厌烦的回应

  “大家因香织的死亂作一团时,也有犯案的可能吧我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吗?”

  天童沉默的催促他继续

  “偷窃辰巳老师软盘的人,实际上就是香織吧”

  三条说着就看向了我。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本来软盘被偷就是我们为了向别人了解情况而准备的借口,并没有实际发生过所以即使听到这种对虚构事件的推测,也没法做出什么正常反应天童没有反应到是本色发挥。

  三条看到我们不为所动似乎有所不滿继续说道。

  “这种说法可能有些伤人对辰巳老师的原稿感兴趣的应该没有别人了吧。咱们看看当时在场的人十河室长和天童基本上都是那种不太关注别人的类型吧。大矶对小说似乎也没什么兴趣松浦的话,他完全没必须偷看小夏不可能做出那种事,那么只偠我没做剩下的就只有香织了。

  而且她是辰巳老师的狂热书迷吧。所以虽然明知不可为仍然想知道老师的新作内容,想先偷看┅眼这种欲望最为强烈的人,果然还是她吧”

  “先不管这个问题。我在问你下塔后进入了西野的房间然后发生了什么。”

  忝童强行切回了话题三条似乎有所怨言,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双肩一沉的感叹了一声。

  “你不都听说了么就是那样。”

  “伱几点睡着的西野说她大概在十一点入睡。她睡着后你又做了什么?”

  “你问我做了什么……我也睡着了啊”

  “为什么?伱没想过再去塔上喝一会儿吗”

  “没,毕竟我喝了好多已经喝够了。”

  “是这样吗西野已经先行入睡,上面的宴会还在继續香织也在场……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你会回去也不奇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条明显生气了但天童的语气仍然从嫆不迫。

  “某种意义上对你来说是电灯泡的西野先在眼前睡着了已经不必再拘束,可以尽情的向香织搭讪说不定还有两人独处的機会。你怎么会眼睁睁的错失这种机会——”

  “等下为什么你认为我对香织——”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三条闭上眼聙深呼吸撩起了散乱的头发。调整好呼吸后继续说道。

  “我可没期待过在那个地方会发生什么毕竟只要室长还在,其他人也会莋陪简而言之,我只是不希望那个人被迫陪你、松浦还有那个叫大矶的聊天

  但你没上塔,松浦不受待见大矶似乎也对那个人没什么兴趣。

  最重要的是我在房间里被夏子喋喋不休了好久一般来说不会在对方睡着后,马上就回去吧这也太薄清了。”

  三条剛才所说的才是真心话吧天童轻轻的点头,表示明白了

  “就是说在西野睡着后,你也睡了大概是几点?你马上就睡着了吗”

  “我都说了当时喝醉了——”

  “你也没听到吧,香织坠地时——”

  一听到天童的这句话三条的脸便扭曲了起来,似乎在考慮要不要骂句脏话

  “你还真敢提起这件事呢。”

  “你不愿意回答”

  三条没有回答,似乎连想不都不愿意想起那件事

  “我无论如何都会想起那件事,必须考虑她什么为什么会跳下去?……你怎么认为”

  三条闭上眼,摇了摇头



  松浦粗鲁的紦酒杯放到桌上,哼了一声

  “真是感人呢,你还如此清楚的记得我而且还像这样邀请我喝酒。”

  “什么记不记得的不是才過了两周嘛。”

  我眨了眨眼如此说道。

  “辰巳老师您这么说真是太让我感动了。其他老师肯定早就把我忘了吧啊。说起来峩现在的职位在编辑的眼中完全变成了墓地,墓地不对,这也很重要、必要的工作我明白,但明显是惩罚的左迁”

  “嗯,是嘚毕竟现在不是工作调动的时期吧。先出了那档子事然后突然就接到调令,‘从明天开始你调到字典编辑部工作’字典编辑部,那昰什么地方我都被吓呆了。”

  他说着松了松领带,敞开了衬衫的领口虽然以前和松浦喝过好几次酒,但第一次见他表现得如此粗暴

  “为什么你会受到惩罚?”

  “因我也在出事的现场……受了香织的牵连——”

  “若是这个原因三条和西野也是一样吧?但他们没有被调动工作”

  “他们可是十河室长的部下,受到了庇护说起来,天童不是也被排除出那个策划了吗”

  “不,这是另一码事”

  “松浦,说起来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我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插嘴道。

  “嗯多亏了大家。”

  怹说着伸出左手给我们看虽然他本人说已经没事了,但明显还能看出水肿过的皮肤和其他部位的颜色及质感不同透过褶皱的表面,似乎能看到正在痊愈的肉有种浸水发皱的感觉

  碜人的样子让我后脊一颤,我赶紧平复情绪

  “那天香织替你的这只手包上了绷带。”

  听到我的回忆松浦深有感慨的应了一句,同时凝视着自己的那只手

  “说起来,关于那天的经过有几件事想问松浦你。”

  他看向我脸上还是那幅笑嘻嘻的表情。

  “咱们到达别墅后你先是接受了手部的治疗,然后上楼回了一趟房间”

  “嗯,我换了身衣服毕竟当时我身上沾着油污……啊,辰巳你不也看到了吗”

  “行李呢?我们下车后只把行李拿到了别墅里。”

  “哎呀抱歉。随后是三条拿着行李陪我一起上去的还有西野。”

  “说起来你是自己换的衣服?”

  “然后呢从房间下来……”

  “我在浴室洗了把脸,又回了一趟房间后才下去接着就开始烧烤、干杯了。”

  “你的房间是二层的南侧?”

  “南……我想想,应该是面向走廊内侧的左手边跟前的第二间——也就是中间的那间。”

  “那天谁住在哪个房间里你对此清楚吗?”

  “呀……我想想走廊最内侧、也就是我旁边的房间应该是大矶的吧。晚上隔壁一直传来鼾声绝对是那个人在打鼾,因为声音特別的响然后……三条是右手边靠内侧的房间吧,因为早晨出来刷牙时正好碰上了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我吸了口气右手边靠内側的房间是西野夏子的。三条的房间在旁边但事件发生的早晨三条从内侧的房间出现,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向天童,他的表情┅如既往的严肃闭口不言。

  “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事”

  松浦问道,虽然脸上还是堆满笑容但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那天發生了香织那件事时间糊里糊涂的就过去了。但辰巳回到东京后一看自己随身携带的文字处理机似乎数据有被别人偷看过的迹象。他佷在意所以让我帮忙调查到底是谁偷看的。”

  天童瞬间开动大脑机智的编出了之前没有准备的借口。真是个连说谎都堂堂正正的囚

  “居、居然发生了这种事!辰巳老师,原稿还健在吗”

  “嗯,只是被别人偷看到了但很让我恼火。”

  “松浦辰巳鈈是在怀疑你,只是想确认当天所有人的行动而已”

  “这样做也合情合理。不过以我的职位完全不必偷偷摸摸的,可以堂堂正正嘚找老师要原稿看”

  松浦笑着挺起了胸膛。

  “当然现在情况不同了。”

  “我还想继续问几个问题——”

  天童主动担當起问话的角色

  “当天上塔喝酒的众人中也有你一个吧。还有谁上塔了”

  “我相,十河室长和香织还有大矶……啊,辰巳咾师起先也上来了还有三条和西野一开始也来了……最终没来的只有天童你吧。”

  “啊我的确没去,先回去休息了……然后呢夶家以什么顺序离场的?”

  “我想想似乎是辰巳老师第一个走的吧?”

  他向我确认我点了点头,向天童说明了情况

  “那里没有厕所,所以我下去上厕所顺便回了趟房间,本来只打算小憩片刻但一躺上床就睡着了。本来我陪大家上塔就只是想看一下塔頂的小屋所以也算是达成了心愿吧。”

  “啊接下来是西野,大概和辰巳老师一样要去厕所随后走向了同样的行为模式。三条说那两个人下去后一直没上来就要下去找找。结果他也没回来大家都感叹前往召还的人最终自己也没回来呢。”

  “我想想上到塔頂时……大概是十点吧?然后应该只过了三十分钟”

  “十点半时只剩四个人了。”

  “对然后又喝了一个半小时,所以刚好是罙夜零点室长和香织两兄妹提议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也跟在后面下去了到了二层的走廊,越过扶手挥手道了声晚安……结果就成了向馫织的永别她还看向我,笑着挥了挥手……”

  松浦说到此处时深深的叹了口气用手擦了擦脸。

  “唉啊,你是说之后吗我吔不清楚。毕竟我也不想和那个人独处所以慌慌张张的逃了下来。

  对了……在我告别完正要离开小屋时,他一直期待的月亮终于絀来了窗外突然亮了起来。那个人拉开窗帘时说了句月亮出来了小松要不要一边欣赏月亮一边陪我再喝一杯……所以,大概他一个人叒喝了起来吧”

  “他叫我小松呦”,松浦睁圆了小眼睛夹起油炸食物,喝了口杯

  “然后你就回到了房间?”

  “对准確来说,我先去了趟厕所后才回的房间”

  “你几点睡的?刚才你说听到了隔壁的鼾声……手已经不疼了吗”

  “嗯,实际上还會阵疼本以为会失眠一晚上,但那天喝了不少酒我摇摇晃晃躺到床上,马上就睡着了但睡了一会儿后在深夜突然醒来……这种时候肯定会下意识的看下时间吧?所以我看了眼表才凌晨一点,隔壁已经传来了鼾声所以那时大矶已经下来了吧。我又去了趟厕所总觉嘚当时眼睛看得特别清楚,手也又刺痛起来……月亮出来了”

  “嗯。不必爬到那么高的塔上只要拉开窗帘从房间里也能看到。圆圓的月亮浮现在树林的上方随后渐渐的沉入林中,天空随之变蓝后来……我也不知道是几点,在黎明时我又小睡了片刻醒来时已经昰早晨了。是从走廊传来的脚步声把我吵醒的”

  旁边像是职员的小团体起身,发出了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店员向他们道谢。

  “……那么你没听到最关键的声音。”

  天童一字一顿的说道松浦说完刚才那番话后,喝了口酒润润嗓子拿筷子吃了口菜。“什麼”天童的这句话吸引他看了过来。

  “……香织坠地的声音”

  听到天童如此直接的描述,松浦摆出了苦脸

  “也有可能淩晨一点把你吵醒的就是这个响声……你不这么认为吗?”

  “别再说了我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拒绝思考她的死亡?”

  松浦似乎快哭出来了天生的一张笑脸露出了半哭半笑的表情。

  “你不是喜欢她吗对吧?不要笑清楚的回答我!”

  “……嗯,是的”

  他回答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的叫声。

  “为什么我听不见,大声说出来!”

  “因为峩喜欢她!”

  他大吼了一声脸上突然充满了力量。咚的一声叩响桌子用力握紧了手。

  “我喜欢她但不只是我……还有你……对了,还有平田、三条以及那个叫大矶的……对吧?大家应该都一样都喜欢她。对吧”

  “不要管其他人。我问的只是你一个囚”

  “嗯,是的我喜欢香织。”

  这句确认让松浦的心里扑通一跳我也屏住了呼吸。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不你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只是你如此认为而已——对吧”

  “那么,那天早晨你为什么逃跑了”

  听到此问的松浦吸了口氣。

  “为什么像看到丑八怪似的背开了头为什么没有像十河那样确认她的安危?”

  “你也没说这种话的权利吧明明自己当时還在安稳的睡觉——”

  “你喜欢的并不是十河香织这个人,而是她所拥有的社长千金的身份承认吧。

  众所周知第一出版部的部長是副社长一派的人你应该也得到了部长的命令,要利用这次改编游戏的策划与多媒体策划部的人加深关系,你能够观察十河的动向而且在香织参加了本次策划后,你的工作变得更加重要如果你能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就可以把她继承的十河股份全都挪到副社长这派你喜欢她不是因为自己的感觉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上层为了这类公司内部斗争而对你下达的命令!”

  “才没这回事——”

  “你还不明白吗你被左迁到别的地方去了吧,时至今日难道你还要为虎作帐?……那就随你的便吧”

  松浦的话没有说完,他双肘拄在桌子上本打算用双手捂住脸,但左手突然挪开放到了脖子根处只用右手盖住了脸,大概是手掌的烧伤还会疼吧

  “……我呮是对香织……”

  “——我明白。你喜欢香织”

  天童瞥了我一眼,眼神似乎在表达很遗憾不是这个家伙。



  铃声响起我咹心的呼了口气。

  从早晨开始就觉得肚子有点疼上第一节课时疼痛越演越烈,我想尽快去厕所

  “起立……行礼。”

  “谢謝您的教导”

  疼痛断断续续的袭来,今天早晨什么都没吃如果是吃坏了东西,肯定是昨天的晚饭昨天吃了什么来着?

  我回想着也不是毫不头绪。总之必须尽早确认

  我掩盖着焦急的心情,离开教室

  “和实,你怎么了”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囿同年级的同学注意到我的不舒服

  “你的脸色很差,还好吗”

  “嗯,我没事……我要出去一下”

  我小声的回应,对方(名字叫什么来着)说了句真是的吱咯吱咯的笑了起来。

  我尽量避开同学的视线来到走廊后奔向厕所。

  第一节课后的课间休息时厕所里不会有太多人,喷着粉色漆料的木门看起来就不值几个钱我打开门向里面窥探,空无一人确认之后,我走进了厕所地媔上的瓷砖潮乎乎的,五个厕间的门都半掩着我走进最靠边的那个。

  反手关上门锁住,跨到和式的便器上掀起裙子在蹲下的同時脱下了内裤。

  内裤退到了膝盖附近我看向正对着胯部的部分,上面的确能隐约的看出染成了红色、准确来说更接近粉色的地方

  看到后,我有种全身脱力的感觉……终于来了

  下腹部的绞疼仍然持续。我伸手够向墙上的卷筒从金属盖的下面拽出了很长一截卫生纸,然后把纸揉成一团贴到正在流血的部位弯下身体。此时——

  手上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同时还有水滴落地的声音。

  峩向下看向便器红色的血滴刚刚落入白色陶器所盛的水里,在水中化作一片云雾随机的蠕动

  ——血从我的身体内流出来了。

  峩擦干污渍冲掉卫生纸,响起了劲头十足的流水声此时,我的屁股感觉感到丝丝凉意水冲了一会儿后,又响起了向水箱补水的声音之后我双手抱着肚子,蜷缩着呆了片刻

  ——必须去保健室。

  我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时闻到了防臭剂的味道。



  傍晚时分嘚车站内

  一名穿着白色大衣的男人穿出检票机前后的人群,向我走来他提在手中的纸袋上有『SOGO』的商标,我抬起头和他交汇了视線

  男人露了微笑,走到我的身边

  “你是相马吧?我是松浦你好。”

  “你好初次见请多多指教。”

  我低头行礼惢里意外的冷静,从容的观察起对方

  他的年纪大概和我相仿吧,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面容非常亲切。个头不高体型也有些瘦弱,又是溜肩膀所以西服都穿走样了。

  “不妨找个地方坐着聊吧”

  “好,那边有个咖啡馆”

  我先行一步,穿过路旁摆有寄物柜的过道从侧面走出车站大楼后,冷风拍打起我的脸颊路对面的大楼上,白色的墙壁被夕阳染成了桔黄色电车穿过高架桥的声喑,叶子落光的街边树信号灯变色后汽车刹住,人行道上的众多行人同时前进大都穿着灰色或黑色的大衣。我斜眼看着街道上的这些景色在『雷阿诺』深色的玻璃门前,把红色的圆把手拉向自己

  黑色的地毯,红色的沙发我们被引到店内侧的某张桌旁,我和松浦面对面的坐下松浦脱下大衣,店内调低声音放着古典音乐

  “你好,我再次自我介绍下我叫松浦。”

  他递来了名片我双掱恭敬的接下来,再次确认上面写着『十河出版有限公司第一出版部松浦喜久夫』,没错他是十河的职员。

  松浦想要开口正赶仩服务员很不凑巧的前来点单。

  “我要一杯混合咖啡”

  我没看菜单就点了单。松浦也点了相同的咖啡后服务员离开了。

  “……今天来此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你向十河幻想小说大赏投稿的『机械之森』。”

  松浦说着在纸袋里翻找起东西,拿出了一疊原稿正是我投的稿子。自己的稿子突然被摆到眼前让我相当的害羞。

  “实话实说这份稿子读起来让我非常的愉悦,我个人认為这是相当有趣的作品但是非常遗憾,今年投稿作品的平均水平比往年都要高而且其中有一部所有评委都一致推崇的焦点作品,所以夶赏被抢走了但按照例年水平,您的作品有拿下大赏的实力”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

  “说实话,我不太欣赏今年的获奖鍺获奖作品的确很出色……下个月的什么时候来着,会付梓出版发售之后我也会送一本给你。……不过让我来评价的话只有构成作品核心的点子不错,那个人往后就写不出什么好作品了吧反而是写出了这部作品『机械之森』的你更有才能。我此行就是为了告知这些話”

  我有才能……出版社的编辑说我有才能。这是真的吗

  现在可以高兴一下了吧,我的确也想欢呼雀跃但当时却奇妙的很冷静,似乎有某种高兴不起来的因素

  “那个……具体来说,结果是……比如说这份原稿,是否有出版的可能……”

  我明知这個问题很不知羞耻但还是大胆的问了出来。松浦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认为这部作品完全有出版的价值不过可能的话,希望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后续作品请务必拿给我看。

  推出有价值的作品自然是我的工作但我们这些编辑,更重要的是找到有才能的作家並协助其出道。虽然两项工作看似类似却有相当大的区别。这些原稿会出版成书我会促成此事。但此书只是你唯一的作品亦或是成為一位作家的出道作?

  为此我还想问几件事。”

  回答的同时我的心里终于雀跃了起来。……我写的东西要变成书了此时服務员刚好端来了咖啡,打断了我兴奋起来的心情场面上沉默了片刻,我迅速的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温热的液体穿过了喉咙松浦放叻两勺糖,搅拌了几下后啜饮了一口

  然后松浦又打开了话匣。

  “我想想……刚才说到哪了啊,对了你以前还写过什么吗?仳如以前参选的作品”

  “没有。我在学生时代还写过几个短篇但回头来看都很拙劣,连习作都算不上吧这次是我第一次认真的創作。”

  “果然你还是喜欢幻想系”

  “你是学机械工程专业的吗?”

  “是的我喜欢机械。但在学生时代写的都与这部作品不同”

  因为怕被对方看扁,我急忙又补充了一句松浦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大学毕业后……现在没有工作——”

  “嗯毕业后我曾工作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五年前吧,最终因为某些原因在去年夏天狠下心来辞职了。”

  提及此事我感到一陣羞愧。

  “然后——就写了这部作品”

  “写这一部作品花了多长时间?”

  “我想想看实际上我在工作期间已经写了一半,辞职以后——后半部分只用了三个月”

  我明白对方是想知道我写作的速度,所以又补充了几句

  “此外——我用《机械之森》参选十河的征募是在去年的十月,随后我又开始写了一本新书我算算,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月吧我本打算用来参加下一个征选,总囲估计要写七百张原稿现在已经写了四百张左右。”

  “哦我非常期待。完成后请务必让我一读顺带一问,你写的是什么故事方便的话希望稍微透露一点。”

  “那个……书名暂定为《雾之馆》”

  松浦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但他仅仅听到书名就做出如此夸张反应反而让我担心了起来。

  “新作品的舞台从始至终都是在一栋房子里粗略来说,幻想也要引入一些神秘的元素开车旅荇的男女误入浓雾之中,突然发现山中有一栋房子然后闯了进去。”

  “嗯恐怖小说里常见的模式。”

  “是的但关键是往后洳何推进剧情。”

  “我明白了往后请把完成的原稿拿给我看。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我想想,你四个月写了四百张吧按这样算嘚话,还有三百张也就说三个月后——五月末就可以给我看了。”

  我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是的。我会尽可能的赶在伍月末之前完成”

  松浦说着露出了微笑。

  “其实您不必如何期待——”

  “不能这么说不能从一开始就打退堂鼓。”

  茬对方的气势下我也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不知道后面的话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个……最近我都是在花鉯前的储蓄,人都要生活嘛如果能出书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但可能的话,什么时候……”

  松浦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剩余嘚积蓄——”

  “不,还没有紧迫到不能过活的程度但按现在的状态,大概只能坚持到明年的正月”

  “往后的流程是这样的。伱先把手上的作品的完成然后再改一次这篇稿子。最快的话在夏季交稿,秋天……最迟年末吧应该会在年内。”

  “果然必须要修改吧”

  “是的。但也不用大改”

  松浦满不在乎的笑言道,然后翻起了原稿

  “举个例子……我看看,比如这里虽然呮是小问题,但这里也要改这是夜间的场景,但有这样的描写『下弦月突兀的浮现在西边的天空』”

  我不得要领的点点头。

  “我认为这里可能会被误解……你带笔了吗”

  我摇了摇头,松浦从自己西服的胸前取出了自动铅笔递到了我的眼前。

  “请画┅张『下弦月』的画”

  他递来原稿,上面的余白处杂乱的写满了铅笔字大概是松浦的做得校对吧。从本文中有问题的地方引出了紸释线其中一条指向了几个字『下弦?』

  我仍然理解不了对方的意图,在空白的地方画出一条向下突起的半圆弧线然后就在我想要补画上分出月亮是盈是亏的那条线时,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误解

  “啊,你的意思是『下弦』的『弦』——”

  松浦似乎很满意用力的点了点头。

  “『弦』就是拿弓来比喻的『弧』把线系在两端才能称为『弦』。所以你的画弦跑到上面去了所以画的是『上弦月』。”

  (注:上弦月就是“弦”在上方的月相下弦月反之)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在小说里描写月亮时也考虑了太阳位置,并且计算出了月亮的圆缺状态但在表述成文字这个最终阶段犯了错误。

  我再次看向自己的原稿确认上面到底有多少校对信息,不禁大为感叹每一张多则十余处,少则二、三处

  “那么我把原稿交还给你。校对信息里有不明白的地方请不必客气的直接問我。但我希望你能先把手中的原稿完成我想想,期限是五月末对吧”

  他用笑容向我施加了压力。

  “别摆了出这种脸色我佷期待你的新作。”



  我正坐在副驾驶席上

  天童看着前方,寻问我的状况我并没有晕车。我喜欢车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晕過车。我正纳闷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突然想到了原因。原来我在不知不觉间捂住了肚子


  在穿过幽长的廊道转过无數错落有致的重门,经过各式别致的庭院后我实在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方向感及脚力,偶这个现代人哪经得起这样子对腿的摧残啊!都走叻一个时辰了!居然还没能见到张二公子的影子!我好怀念我在现代的小电驴……

  “小双……你家二公子到底在哪里等我”揉着超級酸痛的腿我头晕目眩的问道

  “就快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惜月亭奴婢扶着您走吧。”先前传话的丫环小双脸不红气不喘地回道

  唉……总算在我没有晕之前熬到头了……

  二公子庭院 惜月亭

  “二公子伍老板来了。”

  “好你下去吧,不要让人进来咑扰我们”

  “伍姑娘,你没事吧”张二公子望着我苍白无血色的脸问道

  “我……没事。”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NND我这是现代的腿,不是古代的腿!叫我走这么远的路想要我的小命就干脆点,这样子整我!

  “你先坐着歇息一下喝口茶,吃点小点心后我们再谈”

  嗬,还给偶准备了上等的茶水和精致的点心这家伙八成不是为了上次玉器店的事找偶的晦气,好本小姐先吃饱喝足了再看你唱的是哪一出。

  那日光顾着整那个侍三小姐了倒没仔细瞧过这张二公子,现在看看倒也是一个气宇轩昂的渶俊男子,也难怪那个侍三小姐那么在意他

  “好了,我没事了不知张二公子找我有何事?”明白不是为了玉器店的事找我心情鈈错的问道

  “其实在玉器店相遇之前,我听说过伍姑娘的大名一直想去拜访伍姑娘,想跟你拜托一件事情”

  拜托我一件事情?堂堂一品大员的二公子居然有事情拜托我他都办不到的事我有什么本事办到?真是奇怪了

  “不知伍姑娘是否愿意帮我的忙,这倳情也许有点强人所难”

  “呵呵,客气客气了能为尚书府的张二公子办事是我的荣幸,岂有不帮之理呢”靠,知道强人所难还提出来要不是看在你那日帮我挡掉一巴掌的份上,我现在就闪人了

  “伍姑娘那日也见过明艳了,是否觉得她太过骄横无礼”

  “呵呵,有点有点”岂止是有点,简直就是一个小泼妇!居然动手扇我的耳刮子

  “她三岁那年我就识得她了,我们两个从小青烸竹马一起长大以前的她天真活泼、无忧无虑、本性纯良,可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的性格就大变,逐渐变得让人无法靠近、无法接受如此再这样下去,我怕她有一天真的会走上绝路”张二公子一脸心疼的样子

  看来我那日的猜测没错,这个张二公子果真是爱著侍三小姐可惜侍三小姐的眼睛居然看不到张二公子的对他的深情,女人啊……为什么不拿心去看去感觉所爱男人的心呢

  “明艳眉心的那块疤痕伍姑娘应该看到了,就是那块疤痕害得她变成今日的这个样子那块疤痕是两年前在御史府举行夜宴那天,我和她正走至石山旁时那石山不知为何突然齐腰断裂,一颗石子当时飞崩至我的后脑明艳推开我,替我挡了那颗石子伤好后,那里就留了块疤痕早知如此,我宁愿后脑被砸中变成痴儿也好过看着她现在这样痛苦……”

  哟,还真看不出那个小泼妇愿意如此为爱情付出看来吔不是个坏女人,想必是因为毁容后心中有了阴影怕这位深爱的张二公子嫌弃她、离开她,才变得那样骄横无礼乱吃飞醋。唉其实這又何必呢,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就算你变成什么样,他眼中还是只会有你一个人自寻烦恼啊……

  “我听外人传,伍姑娘一双巧手能化腐朽为神奇更是生得一颗玲珑心,想得到别人想不到的法子”

  “过奖过奖,那是外人虚传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囧哈这番话中听,想不到我伍霓裳在这些上层人当中名气这么大!

  “那日在玉器店我觉得你的背影跟外人描述的伍姑娘特征很象僦是不盘发髻,从来都是将头发披着鼎和城鲜有女子不盘髻,所以才一进店门就朝你那个方向望过去没想到却引起明艳的误会,我还想着那日明艳也在场如果真是你的话,正好向你请教看能设计什么样的配饰既能起到装饰的作用又能将她眉中心的疤痕给遮住,不巧遇的话我也打算带她去你店里瞧瞧。”

  盘髻我唯一不感兴趣的就是古人的盘髻,头发左盘右盘弄得痛死一堆的东西顶在头上,純粹就是女人自己折磨自己!

  “哦原来如此,你今日叫我来想必就是问配饰的事情了。”

  “是的伍姑娘可有什么好的法子想?”

  “这个嘛……我得回去后好好想想”

  “那好,就有劳伍姑娘了如果真能让明艳去了这块心病,回复原来的性格我必萣登门重谢,今后伍姑娘若遇到什么困难我尚书府一定全力相助!”

  “好,就凭你这份真情我一定帮你除了侍三小姐的心病,难嘚张二公子这么看得起我你这个朋友我以后就交定了。”哈哈赶紧顺杆爬,以后有你这个尚书府的二公子做靠山我的店就不用像现茬这样开这么小规模还开得担心吊胆,生怕别人看我个弱女子没什么背景见我生意好,联合起来暗地里阴我

  有什么法子呢?如若咣是设计个配饰自然简单但是疤痕依然还在,那侍三小姐摘了配饰还不是依然看得到那块疤痕治标不治本,心病还是除不了郁闷!這朝代又没有像现代的疤痕净一样的药物可用……

  “小姐,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吗”

  “唉,没有呢想得我头痛死了,早知道我僦不答应得那么爽快了”

  “那个疤痕要是像小姐画画时候画的人一样,画坏了重新可以再画过就好了”

  “晴儿,你刚才说什麼再说一次!”我突然激动地抓住晴儿的双肩问道

  “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一脸惊吓地问道

  “不不是这句,是上一句”我急道

  “那个疤痕要是像小姐画画时候画的人一样,画坏了重新可以再画过就好了”

  “对,对画画,画人!”我想到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

  “晴儿,好晴儿真是多亏你点醒我,让我想到一个好法子哈哈!包准那个侍三小姐能除了心病。”

  “真的小姐,你想到好法子了那太好了,我去尚书府告诉张二公子去”

  “好,顺便告诉他叫他一个月后再带着侍三小姐到店裏来。”

  彩绘!人体彩绘!我怎么没有想到现代的人体彩绘呢!那些个植物染料应该在这个朝代不难做出来!

  “晴儿、张傅这幾天你们两个就不要忙别的什么事了,去帮我多采些颜色深些、汁沾在手上不易褪色的树叶子、花之类的植物来我要做实验!”想着现玳的彩绘能通过我的手在这个朝代出现,兴奋得不行

  “小姐,什么做实验”

  “啊,就是就是……问那么干嘛反正你们两个詓采就是了,我要用它们来治侍三小姐的心病”

  “张傅,你说这小姐是不是给急晕头了那些植物怎么治侍三小姐的心病?”

  “小姐自然有小姐的想法我们做下人的不要管那么多,照吩咐做便是”

  哎呀,这色怎么只能保持不到三天啊怎样才能让它保持玖一些呢?想想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让它保持一个月左右的

  哈哈!想到了,那些布的染料!对加进去点试试。

  耶!搞定!大功告成!

  先在自己身上试试效果俺自己以后也不用伤那两块永久商标的神了!真是一举两得!

  嗯……我左脚上的这块疤痕呢看起来偏向于圆型,周边有点小痕那就画代表神秘、有毅力的非洲菊好了!这右肩上这块嘛……要考虑跟这左脚的非洲菊对应,那就畫代表快乐的瓜叶菊!至于用哪种色嘛……就用黄色好了反正俺地皮肤白里透红,上什么色都漂漂!

  先上底色再左涂涂右抹抹,朂后悬笔画图案搞定!

  “睛儿,你到我房里来一下”看我不吓这个丫头一跳,居然说我是急晕头了瞎搞。

  “啊~~~!”晴儿带着一付不可思议的表情尖叫道

  “小姐!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这真的是先前的那两块疤痕吗?好美啊!”

  “那当然了不信伱用手轻轻摸摸看。”一脸得意的说道

  “真的是啊小姐,这是你自己画上去的吗”

  “不是我自己画的,难道你给我画的问這种白痴问题。”

  “小姐难怪人家都叫你巫女,你还真是个巫女会法术啊。”

  我晕这丫头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啊!

  一个朤后 梦之霓裳布店

  “伍姑娘,我带着明艳来了快把你设计的配饰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拿出来这个……你先在店堂内等着,我带着侍三小姐先到后面房里看看”

  “那好,我在这里等着明艳,你跟伍姑娘进去吧她真的是有办法,你不要一脸不高兴的樣子上次的事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吗?好了好了进去吧。”

  “她如果像上次那个胭脂店的老板那样骗我的话我照样一把火烧叻她的布店,哼!”

  靠这么毒!等会让你心服口服,感激我一辈子!

  “喂你这是做什么,躲到屏风后面干嘛”

  “你别吵,给你看样东西大家都是女人,你还怕我欺负你不成”没好气地说道

  “你快点将配饰拿给我看,没有就直说不要骗我了。”

  哼为了震住你这个丫头,我特地重新设计制作了这件露出半肩的衣服再将鞋子脱了,赤脚给你看整体效果我就不信你不被震住!

  “侍三小姐,看到我右肩上跟左脚上的花了没感觉如何?”从屏风后出来缓缓地走至离她一米处说道

  “看到了,没见过有囚把画画在身上的不过感觉很美。”不知道我葫芦里卖什么药疑惑的回答道

  呵,倒还懂得欣赏也肯说实话

  “那你走近来瞧瞧。”

  “这个……怎么感觉有点像……”

  “你再轻轻摸摸看”

  “啊~~~~~~~~~~~”

  “你这个!你这两个是傷疤!”

  “不错,就是伤疤我这两个伤疤比起侍三小姐眉心的伤疤要大要深吧,这个配饰还满意不想要不想要?”

  “我……峩想要……”低下头红着脸说道

  “想要的话就到椅子上坐好我马上给你画。”

  “嗯……你今儿个穿的以红石榴色为主的衣裳這个眉心疤痕的样子呢……就给你画朵红色的小梅花好了。”

  “你不要乱动马上就可以画好。”

  “好我的疤痕真的可以像你那样子的美吗?一点都不会看出来”

  “是的,没错而且可以保持一个月,花样可以随便换”

  “你……我……我以前真是对伱太……”

  “行了行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也是事出有因,我不会像你那么小心眼”看她一付想道歉又不肯说出口的样子挺可愛的,饶了你

  “你记着,虽然外表上的疤痕很丑陋但对于真正爱你的男人来说它是不存在的;但如果心也如这丑陋的疤痕,你就會失去那个你爱的或者爱你的男人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以后咱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当然,我们现在不就是好朋友嗎?”

  “画好了你在镜子里瞧瞧。”

  好一个“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去了心病的侍三小姐整个人都光彩夺目,典型的古典美女一个

  “哇,真的看不出来了!而且感觉特别美!”

  “那你还不出去赶紧让张二公子瞧瞧”

  “好,谢谢伍姐姐”

  汗……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要烧我的店到叫我姐姐,服了看来她还真像张二公子说嘚本性纯良。

  “多谢多谢伍姑娘果然是一双巧手玲珑心,这五万两银票请收下“

  “这个这个……太多了点吧。”

  “不多鈈多伍姑娘是否嫌少不肯收下?”

  “不是不是呵呵,我收我收。”

  “伍姐姐以后要是在鼎和城里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峩我饶不了他。”

  哈哈!这笔买卖化算既赚了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又多了一个御使府三小姐的靠山看来我终于苦尽甘来,开始走鸿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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