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靠左土气的时候会痛为什么靠左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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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序:
  这是一篇对几年前的一个回忆性的记录。时光飞逝,岁月如电,过去的已经过去,也许我们已不可能再拾回,唯有将那些记忆写成文字,拷贝在青春已逝的心里。
  太阳黑子在1996年依然顽强的存在。我在一个极其闷热的午后翻阅去年的一本流水帐
日记。身后的老式电风扇摇头晃脑的克尽职守,使我能够安然的躲在熊市古老旅馆的某间通风条件欠佳的房间里度过1996年夏天的无聊日子。
  环境在一天天的恶化。满怀恶意的阳光仔细灼烤着柏油马路上的行人以及任何一种生物。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竟然记起了1995年和那之前发生的许多事。在喧闹的城市人语和股市风云的合奏中我极力分辨着另外一种声音,那是掠过碧绿的草原和蔚蓝的大海的声音。
  熊市很久没有风了。很久没有人对我提起过那些快要蜕变成沙漠的草原和日渐枯萎的大海了。在熊市的每一个聚会中我只能目睹珠光宝气、丰乳肥臀;耳畔呢喃着“泡妞”和“搞钱”。人们对性交和货币的崇拜达到了此地历史上最高的沸点。而我,作为一名被踢出局的边缘人,只得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穿越时光和人群,企图追踪找寻一些失落的梦想。
  正文:
  A:在路上
  1995年的第一天我在路上。在路上的我没有迪恩,没有玛莉露,没有任何同路人。
  在路上的元旦之夜,熊市的大街小巷鞭炮齐鸣。这个将元旦和春节一样致以隆重庆祝的城市仿佛一夜之间穿越时空隧道来到了战争年代。爆炸之声响彻云霄,大半个城市火光冲天。
  我提着一只印有“成都”字样的老式皮包在街上独自疾行。回家的决定是在一个小时前突然做出的。我像所有的坏蛋一样,把企图在我床上过夜的一个女孩赶出门去,胡乱拿了点东西塞进皮包便冲上大街,几近逃亡之态。
  那天晚上的情况很混乱,就象国民党逃离大陆的前夜似的:街上废纸成堆随风其舞;行人稀少且各怀忧惧。偶尔驶过的汽车也无不仓皇失措。我小心翼翼的通过了硝烟弥漫的街巷,在一道道曳光划过夜空织成的扇扇斑斓的辉映下找到了破旧肮脏的火车站。售票口此时已经全部关闭。在稀稀朗朗的旅客手中我买到了一张到广元的已经印满污手印的退票。当我走过剪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熊市。夜空中的奇光异彩仍热闹非凡。但这一切又怎能掩饰这座城市腐尸一般的味道?而我,正逃离它,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囚身之所。
  站台上凄清异常。停泊着一列油漆班驳的火车。车窗紧闭着,灯光昏暗可疑。车厢门口没有列车乘务员。诺大的站台上竟也没有一个工作人员。我和另外几个孤独而惊惶的旅客相互对视了一下,依次登上了车梯。
  车厢里空空荡荡。拉开卧铺车厢的门,床单雪白。我找到自己的铺位坐下,放下皮包,凭窗远眺。站台上和车厢里仍毫无动静,也不见乘务员来换卧铺牌。点燃第一支烟的时候,我听见了关闭车门的闷响。车在一刹那间动了。轻轻震动了一下便开走了,没有鸣笛,没有广播,更没有音乐,静静的滑出站台驶出城市奔向黑夜的田野。
  车厢里的顶灯在同一时间熄灭了。与此同时走廊上的夜灯在车壁底部形成了一条珠光闪烁的环道。火车向前。整节车厢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听不见车轮碾压铁轨的铿锵声,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我行走在广袤无垠的荒原,草木凋零,虎狼成阵。咫尺天涯却锦绣如织,天空碧蓝,草原娇嫩,鲜艳的郁金香漫山遍野。我在仙境与恶土之间,相隔不过一道深渊。我想跃过,那深渊却在瞬间崩塌,深陷,无法逾越——仙境渐远,虽仍在眼中怅惘却已可望不可及。我跪在天地之间绝望的哭泣,昏暗的夜空中明月已圆。我裸露的肢体上生出了浓密硬黑的毛发,牙齿突破了冰冷的嘴唇,哭泣已化做野性的号角在原野间绵长不绝。
  一双温柔的大眼睛始终注视着陷入噩梦的我。晶莹剔透的眸子里有天使的光辉。
  B:生活场景之一
  有好几年,我都住在熊市独一无二的旧旅馆一间通风条件很恼火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很小,根本没有任何现代化设施;但是租金实在便宜。正因为如此,这幢老式的旧房子里几乎总是住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既然说到这个旅馆,不妨随便提及一下旅馆的业主九婆婆。已经70多岁的九婆婆耳聪目明腰板挺直干净利落。据每天坐在街拐角端着大号茶缸和人杀象棋的李老太爷摆:“现在而今眼目下,这个星星那个星星,都是扯球蛋!倒数50年,哪个比得上九妹儿?”
  可惜我是没有福气一睹九妹儿的风采了,我只晓得70多岁的九婆婆。也许她真的曾经是川中红遍天的名伶;也许她真的曾经做过国民党四川省主席的金屋之娇——统统与我不相干。我眼中的九婆婆只是一个极其慈祥的幽雅的老人。
  住客们多半也不会过分关心九婆婆从前究竟是哪个。他们都是很朴实的人,眉眼之间或许有些土气,但都不乏善意。我常常在去九婆婆的孙女小冬那里取邮件的途中与他们相遇。有时候可能会突然不见了其中的一位,据说是发达了搬到五星级酒店去住了。有时候却又突然遇到失踪过一段时间的人,表情讪讪的,据说是没有弄好,生意下课,又搬回来住了。
  至于小冬,她可能并不是很美,但是她很纯洁。唉,算了,我还是不提她好了。
  失业后我一直在此地蜗居,靠微薄的稿酬度日,所以有时候还要借钱糊口。只是我轻易不干这种事,倒不是有什么自尊心之类的障碍,我只是怕借上瘾会就此堕落。
  我经常在闷如蒸笼的房间里呆坐。天快黑的时候便能够听见隔壁电视机里发出的喧闹。四川某农民发明土飞机、海南海关查获大量走私车……各行各业的达官显贵们在美圆和美腿的引诱下纷纷落马。
  夏夜难捱。
  有时我在凌晨三点多穿过仅能容两个人并肩而行的长廊爬上旅馆的顶层。我看见那张破旧但却一直坚持着不肯散架的条凳一如往日般靠放在与平台相接的窗口。于是我踏着它攀到窗外的平台上去。
  平台很大,铺满了沥青和细小的石子,看上去总是很干净,我喜欢干净的东西。平台中央有一根生锈的铁管子,孤独的在城市之夜伫立。如果这浑浊躁热的城市还有一丝清爽可言,这丝清爽就存在于九婆婆旧旅馆的平台上。
  眼中的城市离我渐远,漫天的星星却近了,仿佛伸手就可以爱抚。城市边缘的车轮与钢轨撞击而发出的铿锵在我耳畔回荡久久,令我无端的想起爸爸妈妈,想起姐姐,想起小雨和阿纯,想起一切美丽的人与事。然而就在这平台上一定曾经有人暗暗哭泣,泪水滂沱,把我的心浸泡。
  C:韩前进不是含笑
  我想我得承认,我始终不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比如现在我就在怀疑,我是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叙述好本节故事中的一位重要主角。
  该主角姓韩名前进是一个恶毒的文艺评论者兼三流无病呻吟派诗人以及新新汉奸,声称“要是当年和八国联军精诚合作,咱们现在也是香港了”云云。
  韩前进同志不是一个能够忍受束缚的人。92年我还在报社混饭吃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辞职下海了。到处宣扬自己打算开一家专门为作家代理出版和文稿拍卖事宜的文化公司。还TMD煞有介事的托我在我们报上为他吹一吹。那时我特傻,没有识破该同志的鬼画符,真给当事儿办了,结果为此被报社老总骂了个狗血淋头。原因是当我辛辛苦苦捏出一篇《喜看诗人下海遨游,两个文明一起丰收》的消息发在本报二版显著位置之后才知道,这个姓韩的骗子手竟连文化用品商店也没开出一家,而是满世界嚷嚷着推销起补碘含片去了。
  当然您现在在本市是见不到韩先生了。早在1995年前夕他就从这个城市彻底消失了。关于他的行踪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参与了本市著名的9.11贩毒要案,在公安机关的严厉打击下逃窜远方隐姓埋名了;有人说他在某月某日某咖啡馆邂逅一瑞士少女,两人一见钟情缱绻良宵之后便双双飞赴大洋彼岸做假洋鬼子去也;也有人推翻以上两种说法,声称亲眼看见韩前进同志在云南某古刹出家为僧,现已达到大师级……
  谁说的是真的?我不知道。也许都有可能。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放在别人身上不可能的事放在他身上那都得算正常。不管怎么说,反正你现在在本市是看不见他了。不过我可以免费提供一点关于此人的个人资料,你没准儿在哪儿就见过他呢。(以下文字建议警察不必看,免得抓错人)
  中国籍男子韩前进,100%黄种人。小眼睛,肉头鼻;左脸有一明显黑痣;手指间永远夹着一支香烟;上身穿花格子的西装,下身常常穿牛仔裤;谈锋甚健。
  我和韩前进同一年考进西南文学院。我们那一期一共是40多人吧,男女各占一半。从哪儿来的都有,广元的只有他和我两个。
  开学后不久,学校突然安排考试,看意思是想摸一摸这帮文学青年的底,了解一下大家究竟伪劣到什么程度。拿到卷子,题目出了不少,但我觉得还不是太难,心里窃喜。正用心答着,背后有人用圆珠笔轻轻捅我,并且低声问道:“丁玲的代表作是什么?”
  我不敢猖狂回头,只是用卷子遮着脸小声答道:“”。
  第二天胡瓜胡教授夹着一大堆答卷怒气冲天的登上讲台,大光其火。说也难怪胡教授生气,40多份答卷硬是五花八门光怪陆离。
  有的在《骆驼祥子》的作者一栏中竟敢填上“鲁迅”二字,并且在主题思想一栏中发挥道:“小说通过祥林嫂悲惨的一生,揭露了旧社会封建传统礼教的罪恶……”;这还不算,居然还有一位师兄不但在《阿Q正传》的主要人物栏里填上“华老栓”,还在《犯人李铜钟的故事》主要内容栏里大言不惭的写道:“……高度赞扬了新中国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监狱改造人的丰功伟绩……”。
  治学一向严谨的胡瓜胡教授几乎被这帮混混气昏了。他只能高度评判了新中国的人民民主专政的文学青年们:“这道题是这样的——〈太阳照着三个和尚〉,请教各位,这是谁的代表作?”
  本来已经满面羞惭的文学青年们此刻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铁成你不要笑,这就是你的代表作!”胡教授指着我大喝一声。
  正乐不可支的我立刻翻倒。正在此时,我背后那个家伙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纠正道:“胡老师,那是我们两个的代表作哈。”
  这下连胡教授也翻倒在地了。
  C2:韩前进不是含笑(续)
  这个该死的家伙当然就是韩前进同志了。他对文学差劲的理解能力连累我成了那届西南文学院的10大笑话之一。不过从那时起,我们也就成了朋友,常常在一起喝酒,赌博,串女生宿舍,打群架。那时我们都狂热的崇拜加西亚.马尔克斯和海明威,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文学圈里出人头地。为了实现理想,韩前进还特别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做“寒冬”,和他的姓谐音,取冷峻,空灵之意,并且同他那些狗屁现代诗一起出现在本校校刊上。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国内诗歌界真有一个叫“韩东”的家伙腾云驾雾而来,韩前进甚是苦恼。那时候我们可都是很敏感也很自尊的,于是他郑重宣布取消“寒冬”这个名字。以后很长一段时期我们都为了给他重新命名而伤透脑筋。终于有一天我眼前灵光乍现,想出一个“含笑”来,仍与他的姓谐音。在同学中摆起,有的说“还不错。”;有的说“什么玩意儿?”;反应不一但还是很热烈。我也很是得意了一番,自以为丝毫不比伟人给那个宋彬彬小姐改名。若干年后,倘若韩某苟取富贵,开创博大精深之“韩学”,滋生大批“韩学家”;每每作文研讨,必也将提及在下——毕竟笔名是在下给起的哟!
  “含笑,含笑,还行,挺雅致的……”诗人韩前进踱来踱去念念有词,“含笑,含笑九泉???”
  于是他终于没有一个绝美的笔名如当年的“雪米什么莉”之类。
  据说我的祖父在故乡富甲一方。而我的父亲16岁从家里跑出来参加军队打日本龟儿子。先是当国军营长后来又当解放军营长;先当县人民政府县长后来又当内奸叛徒走资派,60多岁终于平反在家安度所谓晚年,算起来是个穷人。
  我当然也是穷人,比我父亲更穷,因为他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肚子里有一套套的老龙门阵可以摆只是他从来不摆就是了。
  韩前进是不是和我一样穷,我不知道。但在我们共同生活的岁月里他的确不是个有钱人。我记得韩前进常常在深夜2点多敲开我在报社的宿舍,一头扎进来大声疾呼:“我饿死了!!!”
  “有方便面。”我在被窝里照例回答。
  于是韩前进轻车熟路的把我藏匿在床下成箱的方便面拿出两袋,翻来覆去的看看,然后用赵忠祥为《动物世界》配音的充满真诚地感慨道:“怎么还是5毛钱一袋的烂玩意儿?”
  “不过也无所谓,我并不追求吃的好与不好,有开水吧?”他把碗勺碰的叮当乱响,“与之相比,精神食粮才是真正重要的——还有鸡蛋吗?”
  D:关于人咬狗的工作
  “一条狗咬了一个人不是新闻;一个人咬了一条狗,那才是新闻呢!”
  这句话你肯定听烂了。而我从西南文学院毕业就被分去从事这项人咬狗的工作。
  我工作的这家报社算不上什么有名望的地方,事实上它应该属于媒体泛滥年代的产物。可是我们老总不这么想。我们老总是个40多岁的刀条脸男人,有事没事总扣着一顶带个小尾巴的“艺术帽”,颇有几分领导风度。
  我去报社报到的那天,他老人家极其严肃的教导我:“新闻记者是做啥子的呢?新闻记者就是你用科学的态度告诉别个:鸭子下了一颗鸡蛋!”
  可是毕竟不是我下了一个鸡蛋。我总是学不会这门高深莫测的特殊技能。所以我在同事之中被视为一个闲人。
  那几年的许多大事我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常常泡上一大缸子茶水跑到隔壁副刊部去和一个爱好诗歌的女孩子闲聊。这个名叫阿纯的女孩子长着一双欧洲人才有的浅蓝色大眼睛,目光异常动人。她的长发飘逸到可以为洗发水做广告的程度,更可爱的是她还有一双修长圆润的美腿。
  整个报社没结婚的(也许包括结了婚的)年轻男人(也许包括老男人)大概都曾想要揍我一顿,他们盯着我看我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就象锋利的刀尖。尤其是当我和阿纯相对无言含情脉脉旁若无人待在她的办公桌前的时候。当然他们并没有揍我,他们都是很有教养的人,特别是在漂亮女生面前。
  不去找阿纯的时候我也能喝很多的茶水,然后一趟趟往WC跑。在长长的走廊上经过的时候便昂着头憋足劲唱一声: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于是每个办公室都探出一颗鸡蛋,哦,抱歉;都探出一颗男人的脑袋。于是有人带着鄙夷和怜悯的目光询问道:“你又怎么了?”
  我回答说:“难受。”
  他们就再问:“哪儿难受?”
  我说:“到处都难受。”
  但他们并不说我欠揍,而是阴下脸来一字一句的判决我:“那就没办法了!”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即使老总不理麻我,我也会主动下课的。我做不好人咬狗的工作。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堂而皇之的对别人说:“快看呀,鸭子下了一个鸡蛋!”
  更何况我还打碎了办公室的窗玻璃;不经允许就从副总编的烟盒里拿烟发给大家;采访奸污女学生案的时候把狗日的生物教师打破了鼻子……有很多时候我都成了堂吉珂德,我知道这是可笑的。不过,但是,偶尔可笑一回好象也没什么。
  此刻我站在九婆婆旅馆的平台之上,看着九十年代初期的热血骑着一匹嶙峋瘦马,手舞长矛在城市的街头撞得头破血流。
  市中心广场中央国旗正冉冉升起,经过下面的人群却无动于衷的走动和嬉戏。一辆高级轿车将一位老妪撞倒后立刻加大油门逃逸。一名年轻的武警战士跑上前去扶起老妪,这时有几条壮汉飞奔过来,一个抱住老妪悲愤长啸:“娘唉——”;一个扯住那个战士嚷道:“你TMD别想跑!”。一个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男人傲立街头拿着手机口沫横飞。一辆接一辆的摩托车载着帅哥靓女呼啸而过。
  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的铁成从一幢灰色大楼里走出,弯腰曲背,步伐踉跄,走到广场的台阶上颓然落座在一群退休老人的中间。台阶下,身着名贵时装,手提豪华密码箱的韩前进意气风发的走过。而我记忆中的韩前进却正在深夜闯进我的房间大声疾呼:“我快饿死了!”
  小冬是那样的温柔,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的手上总是泰戈尔的诗集。那个年轻而且很帅的男生已经是第三次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了。我看得出每当我去的时候他那不悦的眼神。我也看得出小冬对此所处的尴尬境地。
  我决定不再去小冬的房间了。
  E:梦想与现实
  尽管我是一个平凡的庸人,但还是有着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当然,把这些梦想一一罗列在这里其实是无聊的。但是也无所谓,不感兴趣的诸君可以跳过不看。
  E1:梦想
  一、1992年左右成为一个步入事业起点的成功者。
  二、1994年创作出传世的不朽之作。
  三、到40岁的时候拥有1000万财富。
  四、在草原、大漠、西藏和西双版纳分别构筑爱巢以圆走遍万水千山的少年之梦想。
  E2:现实
  一、1992年我失去了工作以及固定收入。
  二、1994年我在写作上遭到了连续打击:11家报刊杂志表示对我的文章不感兴趣,叫我以后不要再寄稿子给他们,如果一定要寄,只许寄空白稿纸,我KAO!
  三、到40岁的时候我说不定会饿死在街头,假如总是找不到工作的话。
  四、我已经有半年没有交房租,就算九婆婆不来赶我,我自己也应该自觉一点。流浪是在所难免的,但是雪山草原就不要去了,即讨不到饭吃又有可能冻掉手指头。
  E3:……
  就是这样,梦想与现实就是这样格格不入的。
  F:又关于韩前进
  阿纯说:“铁成你什么意思?你又在提韩前进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有话就直接说好了,或者你干脆揍我一顿,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
  我晕:“我揍你干什么?我怎么了?我没什么意思啊。我直接说什么啊我?你又怎么对不起我了?”
  阿纯抽泣着:“你少来这一套!”
  她又哭了。
  她总是哭啊哭的。哭起来没完没了。但是我可以保证我提到韩前进根本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保留一分过去的记忆。而那段时间韩前进是和我密不可分的,拿掉他,也就失去了我的过去。这本来就是一个链条上的两环。
  不过韩前进后来失踪了。其实早在失踪以前他就先失业了。尽管工作是他自己辞掉的。这是一个喜欢狠劲折腾的家伙,总是梦想凭借经济大潮一跃成为新资本家。
  最初他也曾成功的骗取了几家企业的信任,给他的纸上文化公司投资,结果总是他自己不小心露了马脚,吓跑了财神。后来又顺乎潮流加入了某野鸡公司,当上了野鸡总裁的野鸡智囊,一时间配齐了手机呼机(那时还没有商务通这东东呢),满脸的壮志凌云。谁知这份美差居然很快也弄丢了。据说他泡了个什么来历不明的女人,不知是出于什么阴暗的心理,常常把那女人带到下班后的总裁办公室的老板桌上做爱,结果有一天被总裁碰个正着。智囊不智,再次成了无业人员。
  但是我总觉得这些未必就是全部的理由。这是一个绝不肯过平淡日子的男人。没有什么事能够长久的吸引着他,他总是想着变变变变变变。
  有一天他告诉我说他又没有钱了。我说那真是好事,不然我还见不着你呢!他说本来有个杂种求他办事,说好了给劳务费5000元,谁知道现在事是办了,事主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龟儿子,让老子逮到一定要把他娃搞下课!”他恶狠狠的向我发誓并且从腰里拔出一把能发射钢珠的仿真手枪给我看。
  “TMD从深圳晃回来老子还有10000多和几条金手链哦!”他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闭着眼睛憧憬道。
  “钱呢?金手链呢?在哪里?”我问他。
  “倒霉就倒在狗日的金手链上喽!”,他睁开眼睛哀怨的看着我,“老子本来说是拿上金手链到娱乐城去操,咋个晓得警察扫黄嘛!龟儿子钱也罚光了,手链也没收了,还在局子里蹲了一晚上。”
  我说:“看嘛!那种地方去有啥子意思,这下后悔了哇?”
  他说:“是噻,现在一天三顿泡菜稀饭,格老子……”
  后来我们就沉默的坐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九婆婆在这中间光顾了一次,吩咐我有钱的时候还是把房租交了,不然她在别的住户那里不好说话。小冬也上来了一趟,送来一暖瓶开水。
  “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是阿纯,你该晓得噻。”,他双眼亮亮的看着我。我有点厌恶的扭开头去。自从我把阿纯介绍给他就铸成了弥天大错。虽然我不是太计较的人,但是我仍然在很长时间里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场景:我的兄弟韩前进和我的女朋友阿纯手牵着手穿越闹市,冒充琼瑶小说里的纯情男女主人公。
  “你一定要走?”我低着头问道。
  “我必须走。我不属于这里,晓得不?这个城市是一潭死水,而我韩前进却是一条鲸鱼。留下,意味着消亡……”
  “你TMD不要作诗可以不?想去哪儿?”
  “走一步算一步,铁成,我们算是好兄弟哇?”
  “……是。”
  “那对,我求你两件事。”
  “说吧,只要我可以做到的。”
  “你可以。一个是帮我照顾阿纯……”
  “……”
  “第二嘛,这个……那个你晓得……”他变的吞吞吐吐起来,蜡黄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的手紧紧抓揉着我的床单,似乎找不到适当的措辞。
  “你TMD倒是说话啊!”
  “钱,有好多要好多!”他飞快的讲完,然后仰望着天花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要钱。但我却刚刚丢掉了工作。可是这时候我能说这些吗?我不能。我盯着我的手指头,光洁而且红润,看上去日子过得不错,我不由自主的笑笑。
  “3000够不够?”
  “够了够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如果不急,先吃饭吧。”我抽回了我的手,光洁而且红润。
  我离开了房间,找到正在看书的小冬,给了她100块钱,请她帮我交一个月的房租,剩下的请她帮我买点熟菜和酒。然后我步行到广场对面的储蓄所取出了存折上所有的钱。
  那顿饭一直吃到深夜。韩前进昂着头在高墙之间的小巷中大步离去。昏黄的街灯把他的背影拖得老长老长。我站在孤独的窗前,目送着他嘴里呼出的团团热雾。
  G:西楚霸王
  我们出生的太晚,我们成长的太慢。于是很多我们想做的事前人已经做过;很多我们想说的话前人已经讲完。等轮到我们的时候,一切创造都已经是别人玩剩下的,正如我少年时代的一个梦想。
  这个梦想就是写一本叫做《西楚霸王》的书。那时我15岁,刚刚看过厚本的《前汉书》,被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感到的热泪盈眶,发誓要把他写成一个不死的盖世英雄。可是直到今天我也没能这么做。起初,大概是因为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不可能完成力不能及的事。后来,等我长大,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时,又轮不到我了。一部接一部叫做《西楚霸王》的电影和连续剧在华人的世界里恣意传播。但我没有一点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欣喜。他们统统没有讲出我想说的。只是,我也再不可能书写项羽和虞姬了。崇尚浮华的戏子们早已挟天文数字的演出酬劳把我心目中的英雄美人糟蹋殆尽。
  每次响起敲门声我都以为来访的会是一位令我盼望已久的客人。可是每当我飞跑过去开门时,门外却总是站着一个手持化缘道具并且各种证件齐全朱红大印盖得比国务院文件还要多的和尚(或道士或尼姑或其他)。
  “阿弥陀佛,”他(她)说,“贫僧(道)自远方灵山而来。为修寺铸佛而化善缘,请施主慷慨解囊。”
  “5块钱哪里够呢施主?”他(她)又说,还撇着嘴。
  于是我只好再添一半,用以打发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我知道他们不允许我这样无声无息一无所求的苟活。于是每一次他们都使我的心情变坏。整个1995年我总是心情不好。终于有一天我拿起久违的笔写下了一首诗,诗的题目叫做《西楚霸王》。
  “我在夜的暴风中疾行/索命的的月光随影追踪/血燕翻飞/咸涩的感觉布满瞳仁/美人啊/你剑里的红云灼伤了我的眼睛/逃生的渴望竟令我成为/懦夫/从子夜到黎明/我本应将群狗/耀武扬威的头颅砍下/一曲楚歌为何/将我的臂膀变成/水一样的软弱/骏马啊/我能渡精卫之海的朋友/乌江泊下你最终的嘶鸣/拔出你们的剑来/来吧/来吧/且让我做一个最后的英雄……”
  仅此而已。
  H:在路上(续)
  当我再次看到明亮的车窗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车窗是刚刚才细心擦拭过的,是最普通的那一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似乎令这个车厢充溢着一种奇异的氛围。我目不转睛的凝视了很久很久,才发现原因。在一尘不染的车窗下,挂着一串只有在少女窗下才能看见的紫色风铃。
  我的梦醒了。
  然后,我就看见了白色的小雨。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美若幽灵。
  那一天,所有跃入眼帘的好象都是白色的,连同月台上的那只小鸟。它是从墙那边的小树林里飘然而来。小雨已经在两个中年旅客的帮助下连同她的轮椅来到地面。小鸟盘旋着,停在了无人的月台之上。小雨沿着阳光下墙影婆娑的路边轻快的驱使着她的铁马。她丝毫不费力的背着她的旅行挎包,那里面装着她的紫色风铃。
  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常问自己,如果那时我不被她深深的吸引,而是继续自己的旅行,结果将会是如何呢?至少,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故事发生。
  可是在当时,我却几乎毫不犹豫的跳下了火车,在这远离故乡的城市边缘大声喊道:“我来推你好吗?”一边喊着,我一边穿过阳光向她奔去。那只白色的小鸟扑鲁一声飞过了寂静的列车。
  后来,大段的时间都是我在讲话。也许我是怕冷场,我怕她会赶我走。她的眼睛早已明白的告诉我,其实她丝毫没有因为坐轮椅而感到不便。我知道,她之所以让我推着她,完全是给了我一次概念模糊的机会。
  步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我终于问起了她的残疾原因。并不是为了好奇,完全是为了使谈话继续下去。
  “是我14岁那年的一次车祸。”,小雨解释说,“当时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在春游的汽车上。突然之间车身拼命的颠簸起来。当我在医院里醒来时,看见所有围着我的家人都泪流满面,他们几乎无法承受这个现实:我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那你的同学呢?”
  “只有3个人活下来,我是其中的一个。”
  后来,在这座狭小的,陌生的城市,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幸亏她完全可以照料自己,不然我真的会很尴尬。因为我几乎手足无措,不知道怎样才可以使我们俩安然入座,甚至撞倒了一张椅子,而她却在杂乱的餐桌之间行动自如。
  在这个城市,她没有任何亲友,而她所工作的一家残联主办的杂志社离她的小屋几乎有整整一城之遥。我想,她同我一样,是孤独的人。我开始喜欢她的轮椅,喜欢走在她身后的感觉。每当我的手触摸到它,都会感受到浑身充满了力量。于是有一天我对她说:“我愿意是你一生中唯一和永远推着你走的人。”说完我吻她,而她却没有回应。我离开她的脸庞,我看见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的小树林。我走过去,打开窗子,看见了林子中一只白色的小鸟,它在飞翔和歌唱。
  在我生日的那一天,小雨为我做了丰富的晚餐。她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菜,甚至还一个人上街去订做了一个生日蛋糕。看着这些,我几乎有一种想要在她的怀中为她骄傲的哭泣。但是她似乎只是把这些当做一个健康的人那样力所能及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到了莫名的失望。
  于是,我偷偷的将她的一些物品放到很高的家具顶上,然后等着她来向我求助。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向我求助了。可是她的眼神却令我感到陌生了。
  那只小白鸟仍在窗外的小树林中。有一天晚上,我们谈起了它。后来,小雨说她曾经读过一首诗。诗里说,一位少年在雪地上拾到一只冻僵的小鸟。少年将小鸟带回家,用温暖的身体把它救活。后来,少年爱上了小鸟,把它关进了精致的笼子,每天喂给它食物。他以为它一定会很快乐。可是,有一天早上少年发现他的小鸟死了。它在死之前曾经激烈的冲撞过关它的笼子,因为它的羽毛掉了很多,头上流了很多血。
  I:游荡
  1995年我在城市的长街上终日游荡。失去了工作,你会觉得每一天时间可都过的真慢。除了漫不经心的游荡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打发时间的办法。
  游荡着,我渴望有一两次艳遇或者别的什么奇遇。不管是什么。只要让我觉得刺激就行。
  于是看到一大群荒废学业的少年和结了婚的男人挤作已团大声喧哗我便迅速的扎了过去,随便抓住一个人的衣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谁被砍了?那人一惊,半天才说道:“哪儿是被砍了哟,是有个娃儿中了翻牌机头奖了啊!”他的脸上充满了对那个幸运儿的嫉妒。
  所谓翻牌机头奖就是沿街那些电子游戏房里的名堂。花10块钱买一个“点数”就可以参与博彩,最高的头奖可以赢得1000块钱外加一条好烟。当然这样高的奖项是极难出现的,经营此道的人毕竟不是瓜娃子。今天走了狗屎运的是一个逃学在外的男生。所有的赌徒和闲人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同时也在接受幸运儿大把撒来的香烟。
  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严肃的劝告几个小街娃儿:“你们应该好好读书啊!这可是赌博啊,这怎么可以呢,这是不对的……”然而未等他讲完,那几个半大小子早已经互相用诧异的目光交流了一下,瞬间一阵风的作了鸟兽散。于是,我亲眼目睹了我的前任领导垂头丧气的走开。他没有看见我,也许是看见了但却不屑搭理我。因为我不过是一个被踢出单位的“不安定因素”,与那些不听宝贵教导的小子没有什么区别,不再值得他老人家再麻烦一回。其实他多虑了。他就是我教导我,我也是不会参与赌博的,因为我没有钱。所以我就漫不经心的穿越这些社会“闲达人士”,朝前面走去。
  1995年我就是这样从长街的这头走向那头,路过迷你短裙和比利牛仔裤;路过摆出街的家用电器和性病广告。录象厅门口的黑板上张牙舞爪的写着“情欲浪妞”和“野妹叫春”;小卖部的墙上横七竖八的贴满了中国足球甲A联赛的海报。有时候我也会停下脚步一一浏览,但这并不说明什么,因为我只是无处可去。
  有一天我在街口碰到了一个打扮入时举止高雅的漂亮女人。她径直向我走过来并且莞尔一笑,露处坚硬细密的白牙和粉红湿润的口腔。
  她问候我,于是我把她的原话复制了一遍又粘贴给了她。接着她说道:“很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同学们一分开就各奔前程了相互之间怎么连封信也不通,真是人情淡漠,”她笑笑,“你有牛头马面他们的地址吗?”
  我告诉她,我不认识牛头马面以及她本人,尽管我很愿意真的认识她。漂亮女人叫我少开玩笑。我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莫名其妙。她问我是不是有病?我说我没病,我爸我妈又不是近亲。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别人都说你发了财不认人了,还TMD真是这样!”我听了这话真的特郁闷,我忍不住问她:“我发什么财了,天天等着蹭饭呢——你到底搞错没有啊,我是谁呀?”
  这下她终于破口大骂了:“靠!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你不就是韩前进吗王八蛋!”
  我什么时候成了韩前进了?“我不是韩前进我是……”
  “你是,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挨球!日你!”
  靠,真厉害!可我真的不是韩前进,我是热血。我怎么会是韩前进呢?韩前进早就从这个城市消失的连个渣渣都不剩了。
  有一天我碰见两个小妞在“玻璃心”美容店的门口朝我抛媚眼。她们化着很艳的妆,穿着黑色的皮短裙,露出白嫩匀称的腿。后来旁边有个卖花的小丫头拉住我的衣角逼着我买花,我给了她5块钱,她给了我一支玫瑰。那两个小妞嘻嘻的笑着问我,只有一支玫瑰送给谁好呢?我说你们俩我谁也不送,是买来自己吃的。小妞说不信,玫瑰咋个是吃的呢?我说你看着好了。说完就把玫瑰放进嘴里吃了,其实很香的。小妞睁大了眼睛说,哇噻,你好酷啊!太有男人味了!我说这算什么?我在床上才酷呢。她们放声大笑起来说,那得证明一下才知道啊!我说这还不简单,跟我走就行了。小妞不笑了,认认真真的问我有1000块吗?说如果要上两个的话。可以打折。于是我也放声大笑起来。小妞说你可以还价的嘛,笑什么笑?我不笑了,我也认认真真的问她,你是金x吗?小妞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喊道,你别走你TMD骂哪个呢?我说我就骂你怎么了?你值1000吗?工人师傅一个月还挣不了1000呢,什么事啊你就敢要1000?小妞齐声骂我:“呸!神经病!!!”
  神经病。
  这句爱称在正常人中间也很流行。你想想看是不是昨天还有人冲着你大喊:
  “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就是有神经病的意思。我想我可能还没有吧。我既没有喜欢在大街上裸奔,也没有跑去偷女生的内裤。我应该是个正常的男人吧。当然,我不该总是下意识的走道那幢灰色的大楼前。四楼靠左第二个窗子开着,只是我看不见阿纯出现在那里。也许她从未发现我在下面。我总是站上片刻便急忙逃走。我永远也不会再走进那幢楼里去。我的歌声和脚步早已消失在那些走廊的每一个角落,你不可能再听见我心里的歌,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泪流满面……
  J:小鸟小鸟
  夏天的时候,我常常带着小雨去划船。每一次,我都兴致高昂的把她搬上搬下,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但是我特别喜欢将她推到岸边,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船上,一边细心折好那架轮椅,让它暂时失去作用,特别是暂时失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处境并不喜欢,也许她适应不了离开轮椅的感觉;也许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毫无能力的婴儿。
  到了八月,她拒绝再去划船。
  “咱们可以出去散散步。”她说。她恳求我不要推着她,只要乖乖的走在她的旁边就可以了。但是我却无法忍受她自己用力的推动着自己。
  “你为什么不要我来推你呢?”
  “不,不要。”
  “你会累坏的,再说,我已经推过你半年时间了。”
  “可我认识你之前已经自己推过10年了,我自己能行。”
  “可是我不喜欢走在一边看着你自己推自己!”
  “你以为我就喜欢无可奈何的坐到你的船上?”
  小雨第一次用冷冰冰的口吻和我讲话。我楞住了,半天才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始终坐在轮椅上生活,和坐在船上没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在轮椅上我可以自己照料自己,我能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可是你却把它收起来了,在小船上我几乎动都不能动。我很难过,热血。假如我掉下水去,我就没有办法把自己救上来。”
  “可是,你有我啊小雨!难道我不能救你吗?难道我不能替你干你想干的事吗?”
  “你当然能。可是,我花了10年的时间学会了自己照料自己。我住在这个没有亲友的城市,生活的象一个健康的女人。但是你却一再剥夺了我的这个权利。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做,即使是你也不行。”
  我不再讲话。默默的跟在她的后面。走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告诉她我要替她做一切事,我无法忍受自己象一个旁观者!我抓住轮椅的扶手,推着她飞快的跑了起来,她挣扎了一下,还是只好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温柔。但是,我在后面,什么也没有看见。
  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第二天早上当我醒来,小雨已经不在我身边。她的枕头上放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小鸟小鸟
  假如/你希望它属于你/你就必须给它自由/假如/它在你身边/它就是你的/假如/有一天/它走了/你就从未真正拥有/……
  但我不相信小雨真的就这样走了。尽管那天后来我知道她生气了,但是当夜我们还是缠绵悱恻的做爱,她甚至根本没有提及白天发生的事。
  九月,我知道,她是真的走了,而且不会再回来。
  我常常从早晨躺到夜里;又从夜里躺到天明,胸口放着她留给我的诗。有时候,我会爬起来走到窗外的小树林里去。那里曾经有一只白色的小鸟。
  K:坠落
  突然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消息说我的前女朋友阿纯已经于一周前辞去了在本市报社的工作,离开了我们这个死水之城。
  向我报告这事的报社前同事问我知不知道阿纯为什么要辞掉工作离开这里?我说我不知道,我早就没有和她联系了,我怎么会知道?前同事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憋宝,憋的我尿都快胀出来了。
  我说:“操你妈的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滚出去,别TMD在这儿耽误我出门找食儿!”
  前同事故意叹了口气,先叮嘱我听了不要难过。我真想在他的脑门上来一榔头!“我难你妈过!我有病吗?”
  前同事终于说了,他说,听人讲阿纯是上海南找韩前进去了。我说不对吧,听说韩前进在美国啊,还有人说他在云南参加了和尚的队伍。前同事说放狗屁,韩前进现在在海南倒腾白粉。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TMD疯了?韩前进不可能干这种事!”前同事也强硬起来,揪住我的手腕恨铁不成钢的说:“得了吧!那个杂种最不讲义气了,连兄弟的马子都泡了,你还帮他讲TMD什么话?”
  有一天,九婆婆的旅馆下面围了很多很多人。我在浑浊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血的气息。
  人们的脸上表情各异,每一张嘴巴都在蠕动,似乎正在评论某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我挤进人群,便看见了那滩已经凝固了的血。由于时间的关系,血的表层已经结下了一层晶莹的膜,而膜的下面的血却已深深的渗入了土地,并且将永远无法消除!这血,已经是那么的狰狞和恐怖,谁还能够把它和那曾经拥有它的那具娇躯联想得到一起?尽管在血中还有一朵触目惊心的玫瑰,也不能使它变得美丽。
  围观的人群中流传着关于这血的故事。他们说死者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孩子,当单薄的衣裙再也无法掩饰她渐渐隆起的小腹,而那个男孩又早已不知去向时,她就选择了凌空纵身衣跃。
  这些混蛋津津乐道这故事的种种细节并且进行着恶心下流的揣测,仿佛他们自己也曾身临其境。
  可我宁可相信她是在无意间失足坠落的。我真的不愿意她在死的一瞬间那样的痛苦与孤独;更无法忍受那些杂种恣意亵渎一个纯洁的灵魂。当我明白,从此我就再也见不到小冬的时候,一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如同一把匕首穿透了我的胸膛。
  现在又到了夏天,但却已经是1996年的夏天了。
  太阳黑子依然存在;古老的知了仍在拼命嘶喊;白色的小鸟还是没有回来;恶心的苍蝇仍在无休止的繁衍;日本龟儿子的狼子野心还在膨胀;城市的生活一切照旧。
  我站在孤独的九婆婆的旅馆的平台上最后一次俯瞰这个浑浊的地方。百丈红尘在城市的上空飘飘荡荡。
  红尘无爱。人生如梦。
  【全文完,谢谢观赏】
  【后记】
  什么是红尘,什么是爱?千古以来,解释何止万千?红尘即世界,即人生,即我们每日生活的这个物质化的城市。爱呢?已经物质化了的城市,怎么可能容得下真正纯真意义上的爱呢?于是,我们看见的更多的是一种交换,交换的本体和客体或许并不尽相同,但是,大体总是在一个层面上吧。
  我在骨子里始终有一种反抗钢筋混凝土,反抗摩天大厦的初验。甚至在曾经一个时期里达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因此,到现在,这个在中国具有代表性的城市上海,仍然是我最厌恶的地方之一。为什么有这样的思想?是学习克己复礼的孔子?不可能,我永远不会那么伟大。是螳臂当车?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讨厌现代科技,并不是清朝末年的遗老遗少。事实上我在科技方面的兴趣非常之大。但是,我始终对城市中的物质化生存怀恨在心。
  我的追求也许永远是傻瓜的梦想。田园诗的爱情也许早已在孙悟空失去紫霞的时候就已经绝迹。但是,我仍然希望生活在梦想之中,即使永远找不到这种爱,也心甘情愿。呵呵,好象说的离题万里了。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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