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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变迁》（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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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这是豫东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村东头有棵高大的榆树，李小翠家就在榆树下面。　　& & 二十多年前，小翠正上小学，虽然身上穿的是棉布褂子，脚上穿的小翠娘做的布鞋，但红扑扑的脸蛋乌黑的头发让谁见了都夸是个美丽的姑娘。每年春天榆钱儿成熟的季节，小翠的哥哥就几乎天天都爬到榆树上去摘榆钱，哥哥一边吃着一边一嘟噜一嘟噜地往下扔，小翠就开心地在下面接，不时还要赶赶从院里跑出来想尝鲜的几只羊，小翠就一边赶羊一边仰着头伸着手接，格格的笑声传出去老远。小翠喜欢榆钱儿那清香味儿，连粘在自己花褂子上的榆钱片都不舍得扔，都要灵巧地送进嘴里，然后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 & 小翠还是个勤劳的姑娘，家里喂着羊还喂着牛还喂着猪，这些牲畜每天都要吃草，冬天小翠爹就喂那夏天存起来的满满一屋子的麦秸，每天一大早小翠爹就把金黄的成段的麦秸在淘草缸里淘一淘倒进牛槽里，不上学的日子小翠就帮着往牛槽里拌料，喂好了牛羊，小翠爹就扛个粪箕子去拾粪，小翠就去帮娘做早饭。小翠烧锅，烧火的柴禾大都是棉花秸、棒子芯，小翠也不嫌扎手，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往锅底下扔柴禾，锅底下的红红的火映得小翠的脸红艳艳的。& & 吃过早饭，小翠就帮着娘将刷锅水拌些麦麸子什么的去喂猪，每年卖猪的钱都是家里一大项收入，所以每天小翠娘都是看着猪吃完才放心地离开。夏天的时候这些家畜就主要喂青草了，小翠每天放学了就扛起粪箕子提着铲子就跑去地里，啥时候结结实实割满了一大粪箕子草什么时候才回来，瘦弱的肩膀常常压得通红，到家了挑些鲜嫩的喂羊，其他的就和娘在地里干活割来的草混成堆，然后爹按铡哥续草，简单淘洗一下，牛在石槽里面伸着头等着它的晚餐，小翠爹常说，这牛不光是家里的牲灵，地里的活都靠它呢，一定要伺候好了。每天牛咯吱咯吱大口嚼吃青草的时候，小翠爹就眯着眼蹲在一旁抽烟，牛吃饱了，小翠爹拍拍牛头，还常念叨几句话才离开。还有过年的时候，小翠家每年初一早晨锅里下的都是素饺子，小翠娘早早就会盛出来几个放进牛槽里，然后一家人才各自端碗吃饺子。　　& & 这一年的暑假，小翠更加勤快了，因为，暑假开学要交学费，小翠爹说几次了，不想让小翠再读书了，一个是小翠的哥快说媳妇了，家里还没有几间像样的房子，小翠读书就要交学费，每次交学费几乎都是小翠娘极力争取的，小翠娘知道自己闺女不舍得离开学校，每次交学费小翠爹的脸都要难看两天。还有一个是家里这几亩地，为了增加收入，大部分都是种的棉花，棉花地里活多，小翠要不上学就能帮着干很多活。小翠就怕爹不让上学，为了爹能同意自己交学费上学，小翠就每天勤快地帮家里干活。每天最固定的就是扛回来一大堆绿油油的青草，小翠一回家，几只小羊就撒着欢地围着小翠跑，小翠就抹把脸上的汗，乐呵呵地看小羊香甜地吃草……　　二& & 整个暑假，小翠娘天天在棉花地里忙，棉花地里活多，给牛羊割草的活也大都落到了小翠身上，不过时间过得很快，棉花要结花桃了，小翠也快开学了。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小翠就会整理她的碎花书包，里面的作业本都是写了正面写反面，不过小翠的字写得和她的长相一样，很娟秀，老师都喜欢批改小翠的作业。小翠还特别喜欢上语文课，作文写得好，老师当范文读了好几次呢。　　& & 开学那天，小翠起得比平时更早了，起来先帮爹喂牛，又帮娘做饭，一边忙，一边偷偷看爹的脸色，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小翠去叫爹吃饭的时候，小翠爹正蹲在牛屋门口抽烟看牛吃草，早晨的阳光透过小窗户照进去，牛屋里亮堂了不少，小翠说：“爹，该吃饭了，去吃饭吧。”小翠爹嗯了一声，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草，朝院子里的树下走去，那儿用砖垒起来一个小餐桌，上面盖着一块青石板，平时除了来客人了在堂屋吃饭，其他时间大都是坐在树下。小翠娘已经端上来了自家腌制的酱豆，一旁的馍筐里放着几个馒头。小翠跟在爹后面，小声说：“爹，我今天要开学了。”小翠爹正走着停了一下，没有吭声，继续走到树下，坐在了小凳子上，又点着了烟。小翠看着爹，一声也不敢吭。　　& & 停了一会，小翠爹对着厨房说：“他娘，翠就别去上学了，姑娘家的，让她早点回来帮你干活，赶明逢集的时候，你去集上给翠做个的确良的褂子，让翠……”“爹，我不要新衣服，爹，我想上学！”小翠打断爹的话，手绞着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爹。小翠娘端着碗走出来，看一眼小翠对着小翠爹说：“孩子想读书就去读书吧，地里的活我能干完，别让翠难受了。”“不行！一学期学费一百多，那钱大风能刮来是咋？书读得也不少了，你还想让翠上大学当干部啊？咱老李家祖坟上也冒不了这个青烟，这个家就我说了算，不上就不上了！”小翠爹脸开始阴沉下来，小翠娘放下碗，没敢再吭声。小翠就哭着跑进了屋，小翠娘赶紧跟了过去，屋里传来小翠的哭声和小翠娘的劝说声……　　半上午的时候，小翠眼睛通红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出来之前就把那个背了几年的碎花书包踩着凳子高高地挂在了墙上，一口饭没有吃，她扛起盛草的粪箕子就下地去了。　　& & 小翠的哥哥叫超伟，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小学刚读完就回来了，在家待了两年就跟着本家二叔学泥瓦匠去了，天天一早就起来跟着二叔去盖房子垒院墙，早早地就晒得皮肤黝黑。超伟每天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赶上去外庄干活，回来得就更晚。这天回来超伟知道了爹的决定之后，就也想去求求爹，想让爹能同意妹妹去读书。超伟一手拿着一个馍一手拿着一疙瘩咸蒜一边吃着一边去找爹，爹在门口的榆树下蹲着抽烟，家里的黄狗静静地在一旁卧着。超伟走到爹跟前说：“爹，你就让翠再读两年吧，她学习比我好，不上了多可惜。”爹叹了口气说：“说啥我也不支持她去上学了，你好好干你的活挣你的钱，晚两年赶紧把房子盖起来，你不会看看，现在说媳妇都是混砖的瓦屋，让翠帮我和你娘干几年活，地里也多挣点。”“可是，爹……”超伟心里一阵难受，爹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干了一天活了，吃了饭歇着去吧。”超伟手里握着半拉馍，呆呆地站在榆树下。　　& & 夜深了，月亮升起来了，小村庄愈发显得恬静，偶尔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让夜显得更加静谧。榆树下的这个小院子更安静，只是从小翠屋里隐隐约约传来她轻轻的抽泣声……　　三& & 小翠爹小的时候跟老人赶马车，摔伤了腿，那个时候治疗条件有限，所以就落下了走路跛脚的毛病，也正是这个原因，小翠爹结婚晚。当年小翠的爷爷想用小翠的姑姑给小翠爹换一门亲，小翠爹死活不同意，小翠的姑姑出嫁好几年小翠爹才结婚。这也是小翠爹想早早地给儿子操办婚事的原因。　　& & 豫东农村在八十年代已经开始流行盖石头地基的混砖房子，讲究的人家还留个出厦，房子看起来更气派。小翠爹攒了几年钱，也正是想好好翻盖一下家里的房子，孩子越来越大，有新房了媒人自然就上门来给孩子说媒了。不过这盖房是家里的一件大事，也是很耗费精力和钱的，小翠爹头两年年就买了一车石头准备着，用石头垒地基底层的砖头就不会受潮风化。这年冬天，小翠爹带着一家人开始备土，虽说是混砖的房子，砌墙还是需要大量的土，能往家运土的工具只有家里的架子车，前后放上荆条编制的弧形的堵头，一架子车也装不了太多土，不过拉起来也已经很费力了。因为腿脚关系，小翠爹和小翠娘主要负责装土，超伟拉架车子，小翠就来来回回地跟着推车，整整一个冬天，一家人除了天气不好的日子歇息一下，其他时间就这样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往家运，到了入腊月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堆得小山一样了，小翠爹每天闲下来就站在土堆旁眯着眼睛瞅着这堆土，看到坷垃还起来用铁锨拍一下，然后蹲在这堆土旁边抽烟，直到看得眼前的土堆似乎要变成一排气派的新房了，才站起来背着手走进屋子。　　& & 这一年开春，小翠家正式要建新房了，一挂鞭炮噼啦啪啦响过之后就正式动工了。小翠爹忙着操办各种建房的砖瓦木料，超伟和二叔的小建筑队一天三晌地干活，小翠和小翠娘负责烧水做饭。虽然每天累得腰酸背痛，虽然每天一身泥土，但是看着自己的新房一天一天建起来，一家人还是很开心，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四间大瓦房基本就完工了，小翠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要披衣从临时搭起来的草庵子里起来看看，月光下的新房在小翠爹眼里就像是座宫殿一般，辛劳半辈子也算给孩子操扯了这么些家业，就等着娶儿媳了。每次看到小翠爹晚上起来站在院子里看，小翠娘就也悄悄起来催他去睡觉，小翠爹回去睡觉的时候总是边回头再看看新房边乐呵呵地说：“就睡，这就睡。”　　& & 房子快建好的时候，小翠爹又卖了一头猪，买了做门窗的木料，请来村西的张木匠爷俩，给四间新房都做了新门窗。又忙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忙碌的小院里都是刨花，空气中都飘着木头的香味，新门窗安装好，新房就算彻底完工了。榆树下，这个农家小院在阳光的照射下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亮堂堂的四间大瓦房让小翠爹感到无比满足，每天干活更有劲了，过日子就是要有奔头。　　& & 繁忙的农活和这个农村小家庭的粗茶淡饭都没有阻挡小翠的成长，刚刚十六岁小翠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穿着碎花的褂子，乌黑的头发扎着红头绳，刘海剪得齐齐的，红润的脸庞，洁白的牙齿，细细的腰身，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谁见了都夸长得漂亮。建房这段时间，小翠就引起了一个小伙子的注意。　　四& & 小翠家在村东头，十几户人家大都是姓李，沿着村子中间的路往西走，过了村里的一座小桥，路两旁大都是张姓家族了。张姓家族的人要比李姓家族的人更多一些，并且张姓家族里还有两个能人。　　& & 说起这两个能人，一个是镇上唯一的一个砖瓦厂的会计，叫张铁柱，不过大伙儿都叫他张算盘，张铁柱脑子好使，还有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就这样，精明加上能说会道，凭着这些在砖瓦厂当上了会计。很少下地干农活的他倒早早盖上了新房，并且买了全村第一辆摩托车，每当张铁柱骑车从村里一溜烟地过去，村里的小孩都开心地又蹦又跳。张铁柱有个儿子，叫做张志强，名字起得不赖，但是从上一年级就没有好好上过一节课，今天打哭了这个男同学，明天气哭了那个女同学，连老师几次都被气得要把志强赶回家。后来因为志强实在是啥也不学，考试经常零分，学校就连着让他留级，最后小学没有读完就扛着书包回家了。因为家里条件好，他更是啥也不干，今天腰里别着弹弓打鸟，明天提着渔网下河摸鱼。别看志强都十几岁了，每到了吃饭的点，经常能见到志强娘站在村后的土坡上喊：“志强，志强，快回来吃饭了！志强，志强……”大伙儿见了就逗志强娘：“赶紧给你家儿子娶媳妇吧，娶了媳妇你家志强就不乱跑了……哈哈……”志强娘就叉着腰说：“哼，你以为娶不起是咋？我家房子不比谁家气派，说媳妇我们家志强也要三里五里仔仔细细地挑最漂亮的姑娘……”这时候常常志强跑回来了，志强前面跑，志强娘就在后面吵着骂着撵。后来，志强爹看老这样也不是办法，掂着皮带揍了志强两回，志强才不情愿地跟着他爹去砖瓦厂锻炼去了。　　& & 说完张铁柱就要说张木匠了，要论起家族来，这张铁柱和张木匠还是一个老奶奶的呢，还亲着呢，张木匠大两岁，张铁柱见了都是叫大哥。张木匠是个老实人，打小就只是会闷头干活，张木匠手艺好，三里五里的家里打嫁妆、做门窗都是找张木匠去干活，老人准备寿木也是打发家人来找张木匠，做出来的活村里的老头看着就顺眼。张木匠不光手艺好，干活实在，从来也不多留谁家钱，遇到特别困难的家，甚至忙个三两天都不要钱，所以张木匠这口碑一直很好。因为这么些年来踏实能干，所以张木匠家也早早盖上了大瓦房，还打了全套的家具，左邻右舍的都羡慕不已。更让大家羡慕是张木匠还有个听话的儿子，这个孩子和志强小一岁，但是学习认真，回到家就帮家里干活，夏收秋种，喂猪喂羊，这孩子都跟着干，只是这孩子不爱说话，比他爹还实在，遇到人一说话就脸红，是个腼腆的孩子。因为志国在家里是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家里只有志国能帮上忙，所以小学毕业的时候张木匠就不想让孩子再去上学了，十三四岁的半大小伙子能帮着干不少木匠活了，张木匠想让他早早地学会这门手艺，将来吃喝不愁，这不比上学强。偏偏这个孩子什么事都听话，爹一说他就同意了，要是就不回来坚持读书，说不准就是个大学生呢。　　& & 小翠家盖房的时候，志强已经在砖瓦厂待了两三年了，志国也干了两三年的木匠活了。有一次砖瓦厂的拖拉机给小翠家送砖的时候，志强正在砖瓦厂闷得心烦，就打瞎话说帮着去卸砖就坐着拖拉机跟着送砖的出来闲玩了。志强正瞎转呢，突然看到了小翠，当时就喜欢上了，小翠提着水壶过来送水的时候，志强就呆呆地看着，小翠递过来一碗水，志强接在手里居然脸红了，这个从小调皮捣蛋的半大小伙子第一次感觉到了害羞，自己站在一个人面前居然都不知道手往哪儿放好。　　五& & 自从志强见到小翠，这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就无比着迷，无论什么时候有空了都装作无意走过小翠家门口，能看小翠一眼都激动不已。只不过后来小翠家房子建好了不用送砖了，小翠家开始做门窗了，志强就偷偷问在小翠家干活的志国：“哥啊，你在村东李家打门窗，有没有……有没有注意到小翠啊？”志国看看志强，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干活呢，小翠怎么了啊？”志强就嘿嘿笑笑，连说没事没事。　　& & 志强就常在镇子东头那条小翠赶集必经的道路上期待能遇到小翠，真有一次小翠匆匆去镇子上买东西，志强倒心虚地躲在一边，等小翠过去了才懊悔不已。时间就这样流水一般往前赶，转眼间到了秋天，村外的田野一片丰收的景象，青青的棉桃也裂开了嘴，露出雪白的棉絮，柔软中带着清香，小翠天天都到棉花地里去摘盛开的棉花，腰里系着布兜，灵巧的手蜻蜓点水般在棉桃上跳跃，每晌都能拾半口袋棉花。有一天，天阴沉沉的要下雨了，小翠就想赶紧将盛开的棉花都摘了，一下雨，淋湿了的棉花，再晒干都会影响棉花的成色，买棉花的都挑三挑四地压价，所以小翠就埋着头一刻也不停，终于，雨水落下的时候，小翠也赶到了地头，抹抹发梢的汗水，扛起来就往家赶。志强正好骑自行车要回砖瓦厂，一下雨砖瓦厂就要忙着把砖瓦胚子盖起来，刚出村就看到了匆匆往家赶的小翠，志强赶紧停下来说：“你……你扛得动吗？我……我帮你驮回家吧？”小翠抬头一看，笑笑说：“没事的，我能扛得动。”志强语无伦次地说：“不是……不是下雨了，还是我……我帮你驮吧，要不……要不都淋湿了。”小翠又莞尔一笑，说：“那好吧，你帮我驮一段，我肩膀都酸了。”志强兴奋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把半袋子棉花卡到车子上，就和小翠一起拐回村里。雨水顺着小翠的刘海滴下来，睫毛上都带着星星点点的雨水，志强忍不住瞟一眼又瞟一眼，没注意脚下的水沟，哗啦一下连人带车都倒在了路边，小翠一边格格格格地笑着一边伸手去扶车子，志强刚要站起来，俩人的手就碰在一起，志强触电一样缩了回来，呼啦一下又倒在了地上，小翠笑得更厉害了，说：“你怎么那么笨啊？”志强用满是泥水的手抹了一下脸，也嘿嘿笑了起来……　　& & 那个秋天，志强想尽办法从砖瓦厂偷偷跑出来，绞尽脑汁找机会去遇到小翠，话说得越来越多，小翠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个处处讨好自己的小伙子，朦胧的爱情渐渐萌芽在这对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心里……　　& & 入冬的时候，媒人开始上门了，小翠爹乐呵呵地花生糖果地拿出来招待媒人，小翠的哥哥超伟就局促地搓着手低着头陪在爹的旁边，小翠娘就慌着给媒人烧茶倒水。小翠爹的态度是，只要是正经庄稼人家的姑娘，能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正经过日子就行了，媒人笑笑问超伟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当媳妇，超伟就局促地说：“俺听俺爹的，俺没意见！”媒人就一拍大腿说：“你还别说，东庄老赵家有三个闺女，这老大老二都离门了，老三今年十八了，和你家超伟还真的挺般配呢，那姑娘不仅长得高高大大的，还跟她娘学了一手好针线活呢，我赶明去老赵家看看，给他们说说你家的情况，如果没有啥意见，就让你们见见面。”小翠爹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一路小跑到里间里拿出两包烟两包冰糖塞给媒人，媒人一边客气一边塞进了怀里。　　& & 冬天的乡村，宁静安详，闲下来的大老爷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打牌，妇女们大都坐在一起一边做鞋织毛衣，一边张家长李家短地说笑，三五个老头老太太拄着拐杖在阳光里晒暖聊天。小翠爹常乐呵呵地蹲在门口的榆树下抽烟，超伟和赵家姑娘的婚事进展顺利，再过几天，就要去东庄老赵家相亲了。　　六& & 相亲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六，小翠爹提前两天就买好了一大袋子瓜子，一大袋子糖果，还有自家炒的花生，还买了两盒带过滤嘴的好烟，小翠家穷一点，但是小翠爹还是很讲究的，特别是在儿子的婚事上，小翠爹更是舍得。　　& & 初六一大早，超伟推着自家的自行车，车后尾巴上绑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糖果瓜子，媒人也骑着自行车，小翠爹和小翠娘走着跟在后面，小翠爹和小翠娘都换上了过年才穿的衣服，小翠娘还顶了个新头巾，超伟在棉袄外面穿了件崭新的褂子，换上了娘给新做的棉鞋，乌黑的鞋面雪白的鞋底，又轻巧又暖和。　　& & 不大会，四个人就来到了东庄的老赵家，老赵家婶子大娘的已经站了一片人了，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来回追打着，惊得&&一群在冬日暖阳下觅食的母鸡惊慌地从院子里跑出来。就要进门了，超伟一下子局促起来，推车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小翠爹一边掏烟一边快步跟上媒人，脸上早就绽开了一朵花。　　& & 老赵家闺女多，这老三叫菊花，高高的个子，稍有点黑，但是一看就是农村那种能出力干活的姑娘，也确实，自从俩姐姐离门之后，家里地里菊花没少干活，缝补浆洗啥的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今天的菊花穿着自己做的红碎花的棉袄，围着一条条纹的围巾站在里屋，齐齐的刘海下一双眼睛也透着羞涩与惊慌。超伟走进院子腿就开始发抖，眼睛一直瞅着地面，鼻尖上居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院子里婶子大娘的放肆地打量着这个小伙子，不是这个附在那个耳边悄悄说两句，就是这个拉拉那个的衣角对超伟指指点点。小翠娘推了超伟一下，说：“伟啊，赶紧拿下来糖果瓜子给婶子大娘的分分啊！”超伟这才惊慌地把纸箱子从车上解下来，提着一袋子糖果战战兢兢地走进人群，一边往外抓一边语无伦次地说：“吃……你吃你吃……来，吃吧……吃吧。”惹得院子里飘起一阵纷杂的笑声，这些妇女抓了糖果各自往自家孩子兜里塞，小孩子们也一边争抢一边剥了糖果皮把糖果填进嘴里，一个个蹦跳着跑到门外玩去了。　　& & 媒人让菊花娘将菊花从里屋里叫了出来，菊花两只手死死地绞着自己的衣角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满脸通红，超伟匆匆瞟了一眼，只看到菊花乌黑的刘海和鲜艳的棉袄，菊花心跳得厉害，匆忙间也只看到了超伟深蓝的裤子和崭新的棉鞋，就急忙又回到里屋去了。　　& & 小翠爹小翠娘和菊花爹菊花娘聊了一会家里几亩地，养了几头猪，今年的收成怎样等等，媒人看差不多了，就示意小翠爹回去，就这样超伟和菊花的相亲就在局促和惊慌中结束了，懵懵懂懂中还是主要靠父母来拿主意，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豫东农村，大多农家都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 & 就在超伟相亲的第二天，小翠在赶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等待她的志强，志强从车兜子里拿出来一个封着的纸包，匆匆塞给了小翠骑上自行车就跑了，小翠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脸一红赶紧将纸包塞进了篮子里。　　& & 回到家小翠关上里屋的门，心怦怦跳了好一会，等平静了，小翠打开纸包，原来是一条火红的围巾，小翠轻轻围在脖子里，桌上的小镜子里映出了小翠绯红娇羞的脸庞。甜蜜，溢满了整个房间……　七& & 对于超伟和菊花的婚事，老李家和老赵家大人孩子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意见，都是土里刨食本本分分的人家，都是想着踏实过日子就行，媒人中间来回跑了两趟，就订下了订亲的日子。　　& & 这订亲和相亲不是一码事，相亲是初步了解，相亲过之后一般男女双方都要去对方村里打听打听，看看这家人为人处事啥的是不是实在，孩子是不是聪明健康，如果遇到说坏话的破环人家的亲事在豫东农村叫“扒豁子”，是要挨骂的。托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打听过之后，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让媒人传话，选日子订亲。　　& &订亲在婚事的整个程序里是很重要的，两边家庭的长辈要见面，男方要操扯礼品去女方家里，糖果、瓜子、花生不说，大块的猪肉、粉条、烟酒等，还要给媒人准备个大篮子，里面必不可少的是两条大红鱼，还要准备彩礼，这样都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小翠爹咬咬牙，卖了几只羊，操办了各式各样的礼品，超伟忙着去镇里帮着爹筹备这些礼品，兴奋得来回路上脸都通红。只有小翠有些难过，那几只羊都是她辛辛苦苦一点一点养大的，不过是给哥操办婚事，撅撅嘴没有说什么。　　& & 订亲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二，老赵家早早就打扫好了院子，叫来了婶子大娘的一群长辈，小翠一家来了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嬉笑热闹，每个人都装了一兜糖果瓜子，菊花一上午没停忙前忙后，本家嫂子就开始开玩笑：“菊花啊，你怎么不去给你家公公倒杯茶去啊？”菊花就扭着头剜了嫂子一眼，一脸绯红地伸着拳头过来捶打笑得乐不可支的嫂子。　　& & 快中午了，菊花家留下主要的长辈吃饭，妇女们基本上都揣着糖果瓜子乐呵呵地回家做饭去了，超伟爹塞给超伟百十块钱，让他骑自行车带菊花去镇上买衣服去，超伟臊得脸通红通红，倒是菊花大方一点，俩人就一前一后出了院门，一直出了村，俩人还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超伟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菊花看看没人了，喊了一声“哎，走慢一点好不好？”超伟这才停了下来，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愣了一会说：“俺骑上去带……带着你吧，想买啥衣服俺……俺给你买。”菊花格格笑了，说：“俺还不稀罕哩！”超伟更局促了，一咬牙骑上了车子，菊花紧跟几步，坐在了后面，扯住了超伟的衣角，超伟手一抖，心跳得更快了。　　& & 到了镇上的供销社，这里面的售货员很是精明，老远就能看出来这是对刚订亲的小年轻，他们都喜欢这样的顾客，不怎么讲价，超伟第一次当家作主揣着钱给未来的媳妇买衣服，激动、紧张交织在一起，俩人磨蹭了半天，才算给菊花买了一件红灯芯绒的褂子，一双皮鞋。回来的路上，菊花抱着衣服幸福地坐在后面，超伟车子骑得稳当了不少。　　& & 就这样，两家亲事就订好了，等到下一年，媒人再送一趟礼，要来菊花的生辰八字，和超伟的生辰八字一起，找个算命先生给挑个日子，就只等着结婚办喜事了。　　& & 在这个冬天，小翠和志强的爱情也在偷偷发展着，腊月里有一次村里放露天电影，就在那个大伙都去看电影的晚上，志强还在小翠家门口的榆树下偷偷拉了拉小翠的手，黑暗里的小翠脸直发烫，匆匆挣脱了志强的手。月亮轻轻挣脱云层，笑眯眯地注视着这个冬夜里恬静的小村庄。八& & 过了年开了春，农村就忙了起来，气温一高，麦苗蹭蹭蹭地往上长，村口的柳树甩弄着柔美的枝条，阳光下的油菜花一片金黄，小乡村一片勃勃生机。小翠爹小翠娘这一年抓得更紧了，过去的一年为儿子盖房和订亲基本花光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等到这一年年末的时候还要操办儿子的婚事，哪一样不花钱啊。小翠也就起早贪黑地帮着干地里的活，养院子里的十来只羊，超伟每天还是跟着二叔学泥瓦匠，这超伟上学成绩不好学起泥瓦匠来倒是出奇地聪明，年纪不大垒墙吊线，样样有模有样，比同龄的小青年学得快，工资自然也就稍微多了点，每盖好一家的房子结了账，超伟就把钱交给爹。　　& &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往前走，这年夏天，小翠娘把所有的地都种上了棉花，等到入了秋将新棉花运到镇子上的作坊，在轧花机上将棉絮棉籽分开，棉籽榨油，棉絮要套新被子，超伟结婚的时候铺的盖的都要崭新的，好在有小翠帮忙，棉花的收成也挺好。套被子的时候小翠娘心疼地看着小翠，轻轻说：“翠儿啊，今年你跟着受累了，等操办了你哥的婚事，咱家就多了个帮手，就不像今年那么忙了。然后，晚两年给你寻个好点的家嫁出去……”“娘啊，俺才不呢，俺就愿意帮你干活。”小翠急急忙忙拦住了娘的话，娘俩就呵呵地笑一阵。　　& & 门口的榆树青了又黄，一年的光阴匆匆而过，转眼就入冬了，小翠爹又找来了张木匠爷俩，把门窗上点油漆，再打一张新床。志国已经像个大人一样能独当一面了，并且活干得愈发认真，很多技术活已经赶上他爹了，只不过这孩子还是那么憨厚老实，不怎么说话。三天的时间，活就干完了，最后收拾好各种工具给小翠爹算算工钱，小翠爹留下张木匠爷俩吃饭。几个男人坐在堂屋的饭桌旁抽烟喝水，小翠和娘炒菜做饭，不大工夫，几盘飘着香味的菜就端了上来，看着小翠又漂亮又能干，张木匠扭脸看看低头吃饭的志国，沉思了一会，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 & 腊月十六，超伟大喜的日子，这个农家小院要迎来它最热闹的一天。超伟的二叔还从村里借来了大喇叭，绑在树上不间断地播放着豫剧，大红的喜字也贴起来了，新房布置得干净整洁。小翠爹邀了村里本家的李屠夫，宰了一头猪，大锅炖上，香气扑鼻。小翠爹还让村长从镇上花钱租了一辆红色的昌河面包车，吃过早饭要去接新娘子了，门口的大榆树下唢呐声声，鞭炮阵阵，志强把他爹的摩托车也骑来了，绑上红旗，在迎亲队伍中很是显眼。临出发的时候，志强在人群中搜索着小翠，他看到小翠今天也穿了一件新衣服，围着他送的火红的围巾，愈加显得漂亮了，小翠也看到了志强，嘈杂的院子门口四目相对，又都触电一样将目光收回，只留属于他们两个的甜蜜深藏心中……　　& & 小翠爹这一天也非常激动，儿媳妇要娶进门了，他一会慌着招呼亲戚邻居，一会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情况，一会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门口，抽烟的手今天都老是哆嗦，惹得小翠的婶子大娘们好一阵说笑。　　& & 快中午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鞭炮声，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小孩子们笑着闹着纷纷跑向门口，接亲的面包车很快停到了大榆树下，超伟的本家嫂子围着面包车烧了喜纸，新媳妇很快就下车了，菊花虽然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在裁剪得体的大红棉袄的映衬下还是显得楚楚动人，一旁的同村的小伙子开始起哄，这个叫新娘子真漂亮，那个说新媳妇真好看，叫得菊花更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抿嘴笑了。　　& & 拜天地、入洞房，左邻右舍的小伙子又吵吵嚷嚷的闹洞房、要喜糖，这一天一直闹腾到半夜，这个小院子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小翠爹关了房门，还激动地坐在屋里抽烟，小翠娘连催几遍也没有把他催到床上去。小翠就住在厨房隔壁的配房里，躺在床上，还在回忆白天和志强那深情的对视，黑暗里，脸上又绽放出甜蜜的笑容……　　九& & 大榆树下的这个小院子，又恢复了平静。菊花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新的希望，小翠爹就又开始盼着早一天抱孙子。　　& & 菊花很能干，小翠也很能干，姑嫂两个把庄稼地侍弄得有模有样，家里收拾得也是井井有条，牲口圈里牲畜成群，圈外鸡鸣狗叫，小院子更是焕发出勃勃生机。　　& & 这年秋天，庄稼收成挺好，菊花带着小翠给全家都买了新衣服，小翠不但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穿上得体的新衣服就更加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了，村里的小伙子看到小翠都忍不住多瞅几眼。志强更是巴不得天天都能看到小翠，在砖瓦厂干活的时候常常走神，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算账也不止一次出错，惹得他爹几次瞪着眼朝他怒吼。　　& & 这一天，小翠一家人吃过早饭侍弄好院里的牲畜正要下地，张木匠托媒人上门提亲来了。小翠躲到了她的房间里，听着媒人和爹寒暄，也听到了是张木匠托媒人来给自己和志国提亲，心里不免慌乱起来。小翠爹说孩子还小，也不着急订婚，不过也认为张木匠一家老实本分，还有木匠活的手艺，是个挺好的家庭。媒人不停地夸奖志国，说这孩子虽然岁数不大，但是吃苦耐劳，跟着张木匠学了一门好手艺，这将来得日子肯定越过越好，大瓦房也盖好了，还有村里为数不多的人家才有的全套家具，谁家闺女嫁过去都是享清福……小翠爹忍不住呵呵笑着，一再感谢媒人给操心，说会尽快给媒人答复的，小翠爹一边说笑着一边将媒人送到了门外。　　& & 小翠慌乱地打开门，爹也回到了院子，小翠踉跄着紧走几步，红着脸嗫嚅着：“爹，我……我都听到了，我不……不那么早……”“好了，你岁数也不小了，也要考虑终身大事了，张木匠一家条件比咱家强多了，我和你娘商量一下，你该干活干活去吧！”小翠爹一边说一边踱步进了里屋。　　& & 小翠心慌意乱心神不宁，哪儿还干得下去活啊，到了地里给嫂子编了个瞎话就骑车去镇上了，她要赶紧见到志强把这件事告诉他。　　& & 志强正在给运砖的车算账，无意间瞟见砖厂大门外有个姑娘推着自行车往里张望，仔细一看，怎么是小翠啊？手一慌计算器和本子就摔到了地上，也没有来得及捡起来志强就跑向了门外。　　& & 小翠结结巴巴地将事情给志强一说，志强也慌了，这可该怎么办啊？小翠说完就慌慌张张地骑车走了，志强呆呆地站在厂子门口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 & 这个夜晚，小翠爹也小翠娘基本统一了意见，然后又给儿子儿媳妇说了这件事，大家都觉着张木匠一家的条件挺好，然后志国也是个踏实能干的人，将来对小翠肯定也很好，小翠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只有小翠，这个夜晚无法入睡，家人怎能想到她心里装着志强呢？天快亮的时候，小翠决定等天亮，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嫂子。　　& & 这个夜晚，志强也是一夜未眠，他也想好了，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爹娘，让爹娘也找个媒人上门去提亲，只不过，下面将会发生什么，他也不能确定。　　& & 天已经是深秋，天刚亮，几只鸡就扑棱着翅膀从树上蹦跳下来，在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的地面上觅食，小翠爹已经早早地起来侍弄牲口了，大黄狗也从窝里钻出来摇着尾巴奔向主人，几只麻雀从院子里惊飞起来，飞落到大榆树上叽叽喳喳地迎接着新一天的到来。十& & 当小翠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嫂子的时候，嫂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乐了，哈哈笑着说：“我的好妹子啊，没看出来你心里还藏着这么一个人啊？不过我也不合适给咱爹说，我就给咱娘说说这件事吧？”小翠一脸通红，就催着嫂子去给娘说。　　& & 不过当菊花将这件事告诉小翠娘的时候，小翠娘却没有像菊花听说之后哈哈大笑，倒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小翠爹的脾气，这辈子他认准的事，从来没有人改变过，性格就像那老犟驴，看来小翠又得像她想上学不能上学一样受委屈了。　　& & 果不其然，小翠爹听了立即就蹦了，“你们娘俩还要点脸不？小翠这是翅膀硬了啊，这么大的事也不让爹娘知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头子？”一阵咆哮，小翠缩在屋里也没敢吭，超伟两口子到爹房间去劝他，好说歹说，小翠爹才点支烟蹲在了门旁。超伟瞅了爹一眼也蹲在了旁边，轻轻说：“爹呀，咱们都是为了小翠好，我看，这志强也不错，家里有钱，家庭条件比志国家还更好点……”“你住嘴！咱老李家再穷嫁闺女也不会图钱，你们也不瞅瞅张算盘那个胡混浪荡的样，从来就没有进过庄稼地，靠两张嘴皮子能说会道就过日子了？你们再看看志强那个小东西从小惹下的祸事还少？还有张算盘他家里的，那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野娘们，咱家小翠嫁过去受气还不受死？”小翠爹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家人听了这些也没有人吭了。　　& &&&菊花来到小翠的房间里，看小翠正呆呆地坐在床上，菊花也轻轻坐在了床沿上，握住了小翠的手，“翠啊，咱爹说的也很有道理，你想想，志强打小那么皮，他会不会好好待你啊？再说志强他娘那个不讲理的样，你要过去了，她会不会给你气受啊？还有，你看看他家那庄稼地，草比庄稼长得都高……”“嫂子，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着想，但是我和志强……唉……”话没说完，两行泪顺着脸颊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 & 这一天，志强也将自己和小翠的事告诉了爹娘，志强爹一愣，这个不服管的小子居然已经有了意中人，志强娘听了倒是哈哈大笑，“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已经有姑娘相中咱家志强了吧！哈哈……”志强第一次在父母面前红了脸，志强爹说：“志强啊，爹本来想在镇子上给你找个对象，要不我托媒人给你物色物色吧……”志强赶紧拦住爹的话，“爹，小翠那边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你就让媒人去小翠家吧……”“小子，你想干啥？你爹给你在镇子上找个对象不比这村里的强啊？咱挑也要挑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志强娘又开始咋咋呼呼了，志强脸涨得通红，胸口一阵起伏，拧着头跑了出去。　　& & 两个家庭都在僵持。　　& & 两天后，志强的爹娘妥协了，志强爹不情愿地在镇上找了个媒人去到小翠家提亲，张算盘本来想就自家这条件媒人一去小翠家一定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但是这次算盘却真的打错了。媒人带着好烟好酒大大咧咧地往小翠家一坐，小翠爹就烦了，强忍着蹲在一旁，媒人点了支烟自顾自地说开了，“老李啊，你看看这张算盘……哦张铁柱一家的条件多好，在你们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大瓦房摩托车，爷俩还在镇上的砖瓦厂挣钱，谁家闺女要能嫁到他家，我看真的都是掉到福窝里了……”“好了，你别说了，带上你提来的东西回去告诉张算盘，他家门槛高，我老李家高攀不起！”小翠爹一边说一边起身站起来要送客，媒人吃惊地看着这个瘦小的老头，提起来东西就往外走，恍惚间差点绊倒在院子里。　　& & 就这样，村西的张算盘两口大发脾气，认为是瞧不起他们，坚决不让志强再和小翠有任何来往。村东的老李家也没有人敢给小翠爹再商量这件事。　　& & 只是小翠和志强，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小翠没事就将自己关在屋里，透过窗户呆呆地看着外面，大榆树上的最后几片枯黄的树叶挣扎着，极不情愿地在瑟瑟的秋风中飘落下来……　　十一& & 十年后。　　& & 进入二十一世纪的豫东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座小楼拔地而起，一条条宽阔的柏油路从村里穿过，一个个农家小院里牲畜已不多，显得更加整洁干净。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去了，土里刨食的日子远没有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再说农活也就机械化了，农忙的时候也很少有人往家赶，小乡村里只有春节的时候才热闹一阵，其他时间都显得更加安静。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村东头的大榆树依旧在默默地注视着村里的变化，只是身上的树皮更加粗糙，干裂的树皮里深藏着几十年的风雨沧桑。　　& & 小翠嫁给了志国，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都上学读书了。只不过日子却不如以前，镇子上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家具店，各种新式的家具应有尽有，村里少有人再去请木匠加工家具，基本上都是去镇子上买成套的，门窗也大都用上了铝合金、不锈钢等材料，也很少有人做木质的了，年轻人也嫌这老式的门窗太土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张木匠爷俩闲着的时候越来越多，爷俩就是凭手艺吃饭的，没有了这些活计，收入自然也就少了很多，头发已经斑白的张木匠常蹲在院子里磨那些斧子凿子的，时而就一阵阵发愣……　　& & 小翠嫁给志国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是自从有了孩子，一颗心就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小翠记忆中小时候最伤心的事就是没有能一直读书，所以，小翠最在意的就是孩子能读好书上好学。两个孩子都是刚刚到了入学的年龄便早早地就送进了学校，吃过饭往学校送，放学了去学校门口接，一天一天风雨无阻。学校门口每遇到老师就赶紧上去问孩子的表现如何，还好，两个孩子在班里的成绩都不差，小翠起早贪黑的忙碌也算有了回报。　　& & 生活中唯一让小翠烦恼的就是志国，刚嫁来的那几年，日子也算顺风顺水，志国忙着木匠活挣钱，小翠忙家里，倒也井井有条。只是自从志国的活渐渐少了，家里的开销倒越来越大，志国又是个话语不多的人，闲着的时候就常常一个人喝闷酒，这个家渐渐就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 & 再说说志强，张算盘在被小翠爹拒绝的当年就托媒人给志强在镇子上找了个姑娘，这姑娘还是镇子上供销社主任家的一个女儿。当年的婚礼很是红火，烟酒都是全镇最好的，迎亲的小车也是最豪华的，陪嫁的嫁妆更是了不得，冰箱彩电的应有尽有，让村里的小伙子很是砸吧嘴了一阵子。　　& & 随着时间的推移，镇子上、村里盖房的是越来越多，村里的那些土墙老屋渐渐都被扒掉了，砖瓦房甚至小洋楼一座一座地开始矗立在村子里。盖房的多用的砖瓦就多，张算盘瞅准机会承包下来了镇子上的砖瓦厂，钞票就源源不断地涌进钱包，日子确实是越过越红火了。这一年，张算盘家居然买上了全村第一辆小车，当在村里驶过的时候，比当年的摩托车更风光，当张算盘按下车窗和村里的老少爷们打招呼的时候，都让大家伙都羡慕不已。　　& & 再说说小翠的哥哥超伟，超伟凭着自己的手艺和聪明，渐渐地从一个砌墙的砖瓦匠开始变成了小包工头。随着时间的发展建筑的生意越来越好做，这几年超伟开始在镇子上承包工程了。什么镇政府的办公楼，什么学校的教学楼，接手的都是能挣钱的大活，超伟不再汗流浃背地忙碌在第一线了，更多的时候是夹着黑色的手提包穿梭于镇政府、工地和饭店等，钱自然也越挣越多。　　& & 三个家庭，就这样渐渐地发生着变化。　　& & 又一年的春天到了，麦苗泛青油菜花金黄，榆钱儿也一嘟噜一嘟噜地缀满了枝头。超伟骑车从树下匆匆一闪而过，要去镇上签又一个建房合同，小翠来看看爹娘也匆匆忙忙地走了，她要赶着去学校接孩子放学。榆钱儿的清香依旧飘在小院上空，只是树上树下再没有了超伟和小翠兄妹俩摘榆钱的欢乐笑声。十二& & 春节前后，都是往年木匠活很集中的时候，但是这一年，志国爷俩除了给村里的两位老年人打了两幅棺材就再没有接到活，志国除了木匠活其他也不会什么手艺，况且除了干活整天闷声不语，去了小舅子的建筑队几天，建筑队里现在用到木工的时候很少，那么就要干砖瓦活，砖瓦活志国干着不顺手，老是出错，惹得大伙儿捂着嘴笑，臊得志国脸通红，自己以往都是凭手艺吃饭，受大家的尊重，哪儿受过这窝囊气，气得他自己一跺脚就回来了，再也不去建筑工地了。　　& & 收入少了但是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花销不少，小翠过年都没舍得给自己操办身新衣服，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看到别人家越过越好，自己家一年不如一年，两口子之间的磕磕碰碰就越来越多。　　& &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这村里条件好的家庭开始将孩子送到县城的私立学校去读书，这私立学校条件相对要好一些，当然各项花费也不是个小数目，看到别家的孩子送县城了，有些家长就心神不宁，这怎么亏也不能亏了孩子啊，你送我也送，再加上私立学校宣传车一遍又一遍呜哩哇啦地绕着村子宣传，那花花绿绿的广告纸扔得到处都是，渐渐地，将孩子送县城读书成了村里很时髦的一件事。看到邻居家的又一个孩子春节后去了县城读书，小翠就坐不住了，她在心里盘算着，到了暑假开学，一定要将孩子送到县城去读书，那里的条件肯定比家里要好，就算多花点钱只要孩子能学得更好，这还是值得的。一天晚饭后，小翠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冲着志国说：“无论这日子多难，我们都不能耽误孩子，等到暑假，我就将两个孩子送到县城的私立学校去。不能再耽误了。”志国哼了一声，“送送送，这个家就是你想怎样怎样，那些学校也不见得就比村里的学校强！我看还不如在村里读。”志国话语里带着不服气，小翠咣当一声扔下正在刷洗的碗，“怎么了？你想让孩子以后再像你这样没本事这也作难那也作难？你没看见村里有多少孩子都送到县城去了，你是不是怕花钱啊你！”小翠的话充满了火药味，志国抬头看看小翠，没有再吭声。这个晚上，志国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如果两个孩子再都去县城读书，家里的开销就更大了，真不行，也出门打工去，挣了钱供孩子上学。直到天快亮了，志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　　& & 第二天志国就将想法告诉了小翠，小翠想着这样也好，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挣不了多少钱，就去外面碰碰运气吧，看他这些手艺还有没有能用上的地方。也还真巧了，志国有个远房亲戚正好给东北一个木制工艺品厂找工人，志国打小就生长在这个木匠家庭里，各种造型各种木质都了然于心，这个工作正好能发挥他的强项，志国也就爽快地同意了。　　& & 本来志国打算等过了麦收再出门，但是小翠一直催，早一天进厂就能早一天挣钱。就这样，在小翠的催促下，志国捆捆行李就要出门了，这是志国第一次出远门，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咬咬牙，这就要踏上远行的路。　　十三& &转眼就到了麦收季节了，村外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上面轻飘着小麦成熟的清香。小翠爹已经不喂牛了，院子里就剩下了几只羊，现在收种都是机器了，方便又省事，小翠爹年纪也大了，最多就是干点轻活。小翠娘的任务就是照看孙女，洗衣做饭，超伟在工地忙活，地里的活大都就剩下菊花一个人在干，不过菊花打小就能干，几亩地秋收夏种一点都没有耽搁，只不过刚三十多岁，就晒得黝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得大了一些。　　& & 超伟的工地上每到农忙的时候都会放几天假，让工人们都回去把地里忙活完了再回来开工。今年，马上又到了要放假的日子，天热加上要放假回去忙活几天了，工地上的工人都有些慵懒，就在这种情况下，工地上出事了。　　& & 那是一个午后，强烈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村里的一个叫留根的工人躲脚手架一端偷懒呢却一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大伙七手八脚地把留根拉到镇卫生院，可惜，因为是头部着地，医生忙活了一阵也没有抢救过来。留根的爹娘和媳妇哭天喊地，家里的顶梁柱说没就没了，也确实让人难以接受。留根被拉到了工地上，要工头解决，超伟头都要炸了，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啊，看留根媳妇寻死觅活的样子，超伟心也软了，人家毕竟是自己建筑队里的一员，就尽量想满足留根一家的要求，但是当留根的小舅子提出来三十万的数目时，超伟还是吓了一跳。这些年虽然挣了些钱，但是大都投到工地上了，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后来经过镇里、村里协调，最终要求超伟拿十五万解决问题。超伟把机动资金拿了出来，又托人去志强的砖瓦厂借了几万才算凑齐了这十五万。并且超伟答应留根家有了什么困难，他就一定会尽力提供帮助。　　& & 解决这件事这段时间，超伟家俩老人是天天唉声叹气，地里也就菊花一个人连收加种，不过里里外外也没有耽误一点。超伟把留根的事都料理完了，家里的玉米苗都露头了，好在这件事慢慢平息了。　　这& & 个夏天，小翠带着孩子连跑了几趟县城，终于把进城读书这件事给落实了，小翠心里也踏实了。在县城，小翠买了个手机，孩子在城里读书，有个手机有什么事好给老师打电话，再说志国再外面也能及时给家里联系。只是这一系列开销下来，家里的钱就所剩无几了。不过还好，头俩月志国就挣了三千多，都给小翠寄回来了，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 & 志国走了，俩孩子走了，这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小翠除了和公婆一起忙忙地里忙忙家务就没有什么事了，晚上关上房门，更是形单影只，加上牵挂城里的两个孩子，所以小翠常很久都无法入睡，孤独和牵挂撕扯着黑夜，一个又一个夜晚，就这样数着繁星，听着虫鸣，直到东方泛出鱼肚白。　　十四& & 这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小翠和菊花正在田里忙碌，突然小翠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孩子的老师打来的，声音很急促，说是孩子得了肠胃炎，整在往医院送，小翠慌得手机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又哆里哆嗦地捡起来，告诉老师她这就赶往学校去。菊花留下收拾东西，小翠推起自行车就往大路上奔去。　　& & 去县城的车都在镇子上，小翠要从村里赶到镇子上，然后才能搭车去县城，孩子一直是她的牵挂，现在听说孩子病了，并且还是她的小儿子，她不禁一阵阵心慌气短，车把也一直发抖，匆匆忙忙间车链子还掉了，她焦躁地下来收拾，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小翠旁边。　　& & 车窗降下来，原来是志强，志强有事回村，现在正好要回镇子上，看到小翠手忙脚乱地收拾车链子，就停下来看看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来，虽然心里一直放不下小翠，但是也无可奈何，家里那个供销社主任的闺女是个厉害角色，他也轻易不去招惹她，虽然生活条件非常好，但是过得一直也郁郁寡欢的。　　& & 小翠看志强的眼神更加慌乱，志强下来车问清楚了原因，赶紧拉开车门让小翠坐上去，小车一溜烟地就驶向了县城。　　& & 来到县医院，孩子已经在输液了，老师看到小翠来了，就交待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回学校上课了，孩子旁边就只剩下小翠和志强。　　& & 小翠让志强坐下，轻声说了声谢谢，志强叹了口气说：“谢什么啊？看你这样我心里不是个滋味，觉得你受了不少委屈……”“不，我挺好的，你……你回去吧！”小翠低着头都没有看志强的眼睛。志强把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说：“那好吧，我把手机号留给你，你要有什么事就打给我。”　　& & 志强走了，小翠呆呆地坐在了床上，十年前的一幕一幕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 & 到了傍晚，孩子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小翠从庄稼地里赶来的，身上就带了一点零钱，医院催着交钱，小翠给超伟打电话，超伟手机偏偏打不通，小翠在县城是举目无亲，看着孩子蜡黄的小脸，她拿起了志强的名片……　　& & 半个小时，志强又出现在了病房里，交钱、取药、叫护士，志强楼上楼下跑个不停，针打下去，一会儿，孩子又平静入睡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志强在医院门口给小翠买了吃的，然后在病房里坐了下来。　　& & 小翠眼里有了泪花，这些年，日子都过麻木了，看着面前的志强和热气腾腾的饭菜，小翠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道了谢，催促志强离开医院，志强没有说什么，默默地丢下了一沓钱，关门出去了。　　& & 这医院里一住就是三天，孩子才能吃能喝渐渐好了起来，这中间志强又来了两趟，给小翠和孩子买吃的，渐渐地，小翠不再催志强离开，两个人就默默地坐一会。小翠拿出一张纸，上面记着这几天志强花的钱，想让志强看看对不对，志强眉头一皱，一把抓过来就撕了，手相碰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像十年前那样抖了一下。　　& & 这个秋天，孩子的身体一直断断续续地出现问题，小翠怕耽误孩子功课，一直没有让孩子回家，她就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来来回回都要车费，加上看病、吃饭等，没少花钱，人也折腾得瘦了一圈。后来孩子的老师都不忍心了，建议她要不就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省得来回奔波了。　　& & 小翠合计着，也是农闲了，就租个房子住在县城吧，多做点孩子喜欢吃的，给他调理调理，希望孩子能好起来。　　& & 就这样，在给志国打了个电话之后，小翠就开始看房子，不过因为打小就生活在农村，面对这些有些手足无措，所以前前后后找房子交租金置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是志强在帮她。　　& & 忙碌了几天之后，一个简单的小家就安顿好了。　　十五& & 在县城的日子确实清闲，小翠除了买菜做饭等孩子放学吃饭其它时间就没有什么可做，不过孩子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小翠还是舒了一口气，只要孩子身体好好的，能把书读好，怎样做小翠都愿意。　　& & 天渐渐冷了，志强隔三差五就来到小翠租住的地方，给她送吃的送一些日用品，还送了一台电视机，让小翠能打发时间。每次来，都坐一会，问问孩子的情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隔几天看不到志强过来就有点心慌意乱，小翠就常隔着窗户往外看，恍惚间就想看到志强出现的影子，小翠心里很彷徨，她知道这样不好，却又忍不住，夜里也又开始睡不好，渴望和自责千丝万缕地交织着，将不眠缠绕在枕边。一天晚上，小翠迷迷糊糊进入梦想，朦朦胧胧地就像进入了一片很大很大的森林，到处都是野花，到处都是鸟鸣，潺潺的小溪从脚边流过，越往里走，景色越美，那诱人的各色花朵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小翠忍不住摘下一朵闻着花的馨香，可是等回过神来，怎么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小翠开始惊慌起来，扔了花朵，四处张望，森林里暗了下来，渐渐地看不到了光亮，小翠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但怎么都找不到路……小翠从梦里醒来，额头上湿漉漉的，一摸，都是汗水。　　& &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降落了下来，吃过饭小翠把孩子送到了学校，还没到出租屋，远远地就看到了志强的车。打开门，志强又开始大包小包地往下提东西，电热毯、电暖扇都给小翠带来了，小翠心头一热，赶紧让志强进了屋，得知志强还没顾得吃饭，小翠赶紧忙着给志强做吃的。志强忙活着把电暖扇通上了电，一会儿，屋子里就暖和了起来。饭做好了，志强接过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呆呆地看着小翠，小翠慌乱地将目光躲开，转身去收拾炉灶，失手将一只碗摔碎在了地上。　　& &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天黑了，像所有蹩脚的故事情节一样，这个晚上，志强留了下来。夜深了，凛冽的北风一阵阵吼叫着，厚厚的雪将这世间万物都遮盖了起来……　　& & 一入腊月，学校就进入了期末，很快就放寒假了，小翠带着连个孩子收拾收拾东西回了村里。安顿好之后，小翠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看看，两个孩子来到门口兴奋地绕着大榆树打闹了一阵才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小翠明显感觉气氛不对，家里没有两位老人看到外孙的喜出望外，也没有看到娘家嫂子菊花的身影，这到底是怎么了？　　& & 小翠轻轻来到屋里，看到娘就坐在床沿上，爹又蹲在一旁抽烟，小翠心慌了，肯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小翠疾步来到娘的旁边询问，没想到这一问，娘撇嘴哭了起来，小翠爹皱着眉头“嗨”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丢下两个呼唤姥爷的小外孙傻傻地站着不知所措。　　十六& & 小翠断断续续从娘嘴里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都没有想到，该过年了，嫂子和哥却正闹离婚呢。　　& & 自从超伟建筑队的留根因意外死在工地上之后，留根媳妇就没少缠超伟，十几万的补偿款超伟一分没少交到了她的手上，但留根媳妇家里一什么难办的事就打电话叫超伟帮忙，超伟心里有愧，对留根媳妇的要求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可没想到这个漂亮年轻的寡妇那么有心计，居然迷惑得超伟和她好上了。菊花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哭了一夜，小翠爹气得要拿刀劈了超伟，但超伟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居然在镇子上躲了起来。菊花的娘家兄弟把菊花娘俩接走了，临走的时候扬言一定会砸断超伟一条腿。　　& & 这个春节，老李家没有了一点笑声，小翠爹显得更加苍老了，常蹲在大榆树下发呆。想想俩孩子小的时候那么艰苦的日子都过来了，没想到如今日子过好了，房子家电啥的都有了，吃穿不愁，这个家却冷冷清清地没有了一点欢声笑语，这到底是怎么了？　　& & 春节的时候，志国也回来了，这大半年收获不小，志国成了厂子里的骨干，工资是最高的，这次回来给全家都买了新衣服，没事就带着俩儿子上街买好吃的。不过俩人就像颠倒了过来，志国的话多了一些，小翠却变得天天闷声不语，除了忙家务就是发呆。心底的那块石头，娘家的变故，让小翠变得心神不宁，志国几次想问，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能说出来。　　& & 春节过后，没能等到元宵节，志国厂子里就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志国回厂，志国只好收拾行李，恋恋不舍地和两个孩子分开坐上远行的火车回厂上班去了。　　过了元宵节，小翠也带上两个孩子去了学校，安顿好孩子，小翠又收拾好了出租屋，除了农忙，小翠打算再在这儿照顾两个孩子一段。还因为心里那个无法言说的理由，心里面一直是甜蜜、挣扎、自责、渴盼混在一起，五味杂陈。　　& & 这一年春天第一声春雷轰隆隆在天边滚动的时候，小翠爹的身体再也没有坚持住，他昏倒在了已经拔节的麦子地里，可家里只有小翠娘一个人，哭喊着叫人把小翠爹送到了医院。没想到的是，菊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什么都没有说，楼上楼下地背着公公做检查、缴费、拿药、输液……直到公公醒过来，她才踉跄着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小翠爹看了看菊花，嗫嚅着，嘴唇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但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有两行浊泪滚落在斑白的头发上。　　& & 第二天的晚上，超伟赶到了医院里，耷拉着头刚踏进病房，菊花一见起身就要走，小翠爹挣扎着就要下床去揍这个鬼迷心窍的儿子，超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病床前，“爹，我……”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哽咽起来，小翠爹抽出被儿子握住的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 & 这个晚上，好说歹说，菊花没有回娘家，跟着泪眼婆娑的婆婆回家去了。小翠爹和超伟聊了一夜，聊了超伟小的时候出疹子，爹娘守了几个晚上都没敢合眼，聊了有一次为了给超伟交学费天不明就赶着车去卖粮，聊了那一年一家人辛苦拉土盖新房，聊了菊花嫁过来之后的操劳和善良……黑暗里超伟一次次压抑着轻轻抽泣，小翠爹摸索着紧紧地握住了儿子的手。　　& & 天亮了，虽然一夜未眠，小翠爹却显得精神焕发，披衣下床就要出院，拗不过他，超伟只好办了手续和爹一起回去。上午，小翠爹就带着儿子去了菊花的娘家，让超伟给老丈人一家认了错，因为有老人在，超伟的两个小舅子说了几句狠话也没有怎样他。临近中午的时候，小翠爹抱着孙女，和超伟一起回家来了。　　& & 门口的大榆树上，两只喜鹊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小翠爹放下孩子看着孩子奔跑进院子，看着超伟慌着跟上孩子也进了院子，小翠爹停了下来，在这棵沧桑的大树下，两行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流了下来。十七& & 这段时间，志国干活的时候老是走神，有一次还把一个精致的屏风做错了图案，让老板紧皱着眉头数落了一顿。　　& & 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心里隐隐不安，春节时候小翠的反常本就让他心存疑惑。近段时间下班了晚上打电话给小翠，小翠在电话里的闪烁其词和匆匆忙忙结束的通话让志国意识到了问题。强挨到麦收的季节，志国向厂里请了假，说一定要回去收麦子，收完麦子就回来。　　& & 这次回来，志国没有告诉小翠，卷起行囊就在列车的轰隆颠簸里回来了。在县城下车，已经是快晚上了，小县城已经是华灯初上。高速的经济发展让小县城变得越来越繁华了，大超市绚丽的电子招牌，聒噪的宣传音乐，让背着行囊的志国迷茫不知所措。　　& & 找了一辆司机是一位老大爷的摩的，这是一辆用摩托三轮改装的小出租车，坐在里面，空间很小，让志国感觉更压抑。老大爷没少在县城跑，志国一说学校名字摩的就直接奔着学校方向开过去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学校门口，志国跳下车来，等摩的走了，志国呆呆地站在马路边的绿化带旁点了支烟。　　& & 从小翠曾经的描述中，志国努力地猜测着出租房的大概位置，四周到处都是林立的楼房，昏黄的路灯下，志国背起包开始转悠。走累了，就坐在路边歇会，抽支烟站起来再搜寻，只是这周围房子太多了，腿都走酸了也没有确定是哪座房子，夜风裹着汽车尾气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翻滚着，本来就是长途跋涉的志国身体越来越乏。凌晨的时候，志国再也走不动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只好找了一个小旅社，在老板娘打着呵欠的埋怨声中住了下来，& & 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志国就一头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 这个晚上，小翠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里，自己怎么样也不能在那座茂密的森林里找到走出来的路，起风了，树叶哗哗啦啦地响着，小翠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梦里挣扎着想走出去，只是，这森林太茂密了，小翠惊慌地看着脚下的野花，一丛一丛摇晃着都好像在嘲笑自己，自己刚要靠在一棵大树上歇会，这棵大树却突然吱吱嘎嘎地倒了下来，小翠惊叫着从梦里醒来，汗水又一次沾湿了枕巾。这个晚上，小翠再也没有睡着，天色微明的时候，小翠决定到了周末就回村里去，眼看要麦收了，希望忙碌和劳累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 & 这一天，志国在昏暗的小旅馆里待了一天，房间里烟雾缭绕中夹杂着志国的焦躁不安。这一天，小翠打电话给志强，说了要退掉房子回村的想法。下午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一阵阵风吹来，卷起的尘土让人睁不开眼睛，小翠待在& &出租房里再没有往外出。志国走出小旅馆，在一个简陋的饭馆里灌了两瓶啤酒又开始出来转悠。　　& & 当志国看到那辆在村里无比风光的小车的时候，心里就震了一下，眼睛里的不安夹杂着恨意死死盯着那辆小车驶进一个小区。志国匆匆就跟了过去，躲在一棵茂密的绿化树下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停下车提着大包小包匆匆走进了楼道里，盯着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半个小时后，灯灭了。志国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一股寒意弥漫全身，点烟的手哆嗦着，打了好几次才把打火机点燃，烟头一明一暗里，是志国冰冷的眼神。　　十八& & 志国叫了一辆出租车，连夜赶回了村里。& & 志国让出租车停在村口，他悄悄翻墙进入家里。月光很亮，家里的大黄狗摇着尾巴用头蹭着志国的腿，志国摸摸它，呆立着注视月光下这个熟悉的院子，看着父母紧闭的房门，看着窗台上孩子的玩具，看着杂物间里那一堆木工工具，两行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这下面的路，该如何抉择啊？& & 一阵夜风吹来，志国打了个寒颤，他走进杂物间颤抖着从杂物间抽了一把斧子，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志国来到父母门前，将自己带来的工资从包里掏出来放在门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转身翻墙又出了村子，包里带着那把沉甸甸的的斧子。& & 再次来到县城，已是后半夜，温度更低了，志国的脑门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个人焦躁不安地在小区外徘徊。& & 天快亮了，志强走出了楼道，钻进车里飞快地驶离了小区，志国咬着嘴唇，静静地待在小区对面注视着。& & 天亮了，志国看到小翠提着一个布包走出来，看样子不是去买菜就是去买早点。从看到小翠走出来那一刻，志国心里仅存的一点侥幸也破灭了，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志国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伸手提起来那个装着斧头的包。& & 志国又一次叫了一辆出租车，这一次出租车行驶的方向是镇子上的砖瓦厂。砖瓦厂里已经开始上班，人来车往一片喧腾。志国看到了那辆车，就停在办公室的门口，他将手伸进包里，快步走了进去。& & 志强正在弯腰翻找东西，志国颤抖着挥起了斧子，一声惨叫，斧子砍在了志强的腰上，志强扑通就摔在了地上，带翻了身旁的一个花盆。志国紧跟一步，又举起了斧子，脸色苍白的志强惊恐地盯着志国，挣扎着一边往后爬一边大叫救命，闻讯而来的工人一把就抱住了志国，志国挣脱了之后，扔下斧子就跑了出去，身后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叫喊声。& & 志国回到县城出租屋的时候，小翠正在收拾东西，打开门的时候小翠呆住了，一丝不详的预感闪过心头。& & “我把他砍了！”志国冷冷地说。小翠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浑身发抖，站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神情呆滞的小翠被志国带回了村里，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张木匠夫妻不禁痛哭失声，志国双膝跪在爹娘面前面如死灰。& & 志强的腰椎断了，这辈子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 警车从村里将志国带走的时候，小翠凄惨地叫了一声，凌乱着头发发疯似地追到了村口。& & 老榆树旁边停着一辆挖掘机，因为新农村建设的需要，村长正亲自指挥着要推倒这棵历经几十年风雨的老榆树。& & ……& & 恍惚间，小翠似乎又回到了那纯真的岁月……& & “小翠，嘿嘿，哥在树上可要先把这榆钱吃个够再扔给你啊！”& & “哼，坏哥哥你就是故意馋我，我还不稀罕哩！”& & “哈哈，小翠啊，来，接着！”& & “哼，就不接，我和娘做了榆钱儿窝窝就不给你吃！”& & “看你那小气样，哈哈……”& & …… 　　
再读好文。
有一句流行语：围观改变中国。;P
逛了这许久，何不进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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