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太痛,喝一点水好过一点,胸口痛是什么原因病

喝一点水就想吐,不想吃饭是为什么啊?
健康咨询描述:
喝一点水就想吐,不想吃饭是为什么啊?
时不时的胃疼原因可能有哪些?最近一个周
曾经的治疗情况和效果:
曾患肠胃炎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给一些具体的建议还有发病的原因(感谢医生为我快速解答——该。)
附件:点击查看大图
时间: 20:23:20
十大相似问答推荐
医生答案显示区
帮助网友:10734称赞:215用微信添加“快速问医生”,就加我为好友了,快速帮您家人远程诊断和指导用药。
病情分析:您好,怀疑您是胃炎。状轻重不一,常有食欲减退、恶心、呕吐、上腹部疼痛或肠绞痛,亦可有腹泻、畏寒、头痛和肌痉挛等很多症状。指导意见:胃炎的治疗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药物治疗,另一方面是一般治疗,需注意饮食、生活要有规律,忌烟、酒,忌过酸、过辛辣、过硬、过甜、过冷以及腌制、油炸食品。建议还是去医院先检查一下吧
百度智能推荐
其他信息专家观点、医患问答、经验分享
胃痛又称胃脘痛,是以胃脘近心窝处常发生疼痛为主的疾患。胃痛是临床上常见的一个症状,多见...
网友经验分享
浏览:124·
浏览:504·
浏览:445·
治病成功案例/我的经验分享
用药指导/吃什么药好
温中,行气,制酸,止痛。用于胃脘胀满,嗳气吞酸。...
参考价格:暂无报价
健脾益气、活血解毒。用于治疗胃癌癌前期病变及胃癌...
参考价格:¥27.3
疾病问题推荐
亲:您现在哪里不舒服?
如何收藏问题?
方法一:同时按住Ctrl键和D键收藏问题。
方法二:点击浏览器上的收藏按钮收藏问题。我记仇_中国作家网
作者:映川
  一  是什么人拿我的胸口打地基?砖头一块一块往上堆,我肥厚的胸膛一点一点往下塌,肺里一口气拼命向上撞挤,像一个勇士顽强地在密封的地道里找突破口。在胸膛就要被压爆之际,一口痰呼啸冲出喉咙。  我倏忽惊醒,眼睛浸泡在黑暗中,急促的呼吸像一只身陷罗网的困兽。  我又差点被痰憋死了。  我翻身下床到卫生间,一个赤条条的身影跳到我的前头,三摇两晃进卫生间把门关上了。我照样把门推开,王鸽坐在马桶上惊叫一声。我哗地把一口痰吐进洗手池,再努力地咳,把夜里积的痰通通咳出来吐出去,嘴巴咬住水笼头灌水,喉咙清爽了我回头盯着王鸽说,叫什么叫,又不是没见过。  王鸽把眉头皱成一只小核桃,恨恨地说,一晚上我都没合过眼,你的呼噜声跟吹口哨一样。王鸽一点不像没睡着觉的样子,即使卫生间没有开灯,借着黎明的晨曦我仍然看见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白嫩的皮肤发着光。我说,哪个晚上你发现我没吹口哨我一定是翘辫子了,到那时候你就能睡安稳觉了。说完我晃悠悠离开卫生间,走向温暖的床,留给王鸽一个沉重的背影。  我钻进被子,刚合上眼,王鸽掀开被子如一条冰凉的蛇钻进我的怀里,她的手在我胸脯上画圈圈,嘴巴在我脖子窝蹭来蹭去,嘴里哼着,小气鬼,小气鬼。为了避开她的正面袭击,我翻身仰天躺着,王鸽立马骑到我身上。我虚弱地讨饶,别闹了,让我再睡一会吧。王鸽已经哼起来,哼也没有用,我实在提不起精神。王鸽忙活好一阵,我下面仍然波澜不兴,她的耐心终于达到极限,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哀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进而起。  王鸽以最大的动静穿上运动服跑步去了。我安心继续我的睡眠和口哨一般的呼噜。王鸽每天早上都跑步,跑上五公里。我对她说,王鸽,你够苗条的了,不用这么勤奋。王鸽说,人不能等胖了才减肥,饿了才吃饭,渴了才喝水,病了才检查身体。王鸽说话总是很有水平,至少有大学副教授的水平,说她只是个幼儿园的老师别人肯定不信。  说实在的我是越来越胖了,这几年基本上每年以十来斤的速度增长。我胖的主要原因是好吃。好吃并不等于贪吃,我对吃是挑剔的,我对没尝过的玩意有着浓厚的兴趣,狐朋狗友弄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肯定要叫上我。这些年山珍海味我吃遍了,真可以用上那句话:天上飞的除了飞机不吃,四条腿的除了板凳不吃。  去年大年三十,我在饭店里订了一桌年夜饭,菜金是168888元。好事的记者把这事报导出去,一时间舆论沸沸扬扬,清一色的声讨,我这一桌十几万的饭菜成了中国人铺张浪费的典型。其实,那些菜也说不上特别名贵,只不过做工十分考究,例如要在绿豆芽里灌鹿肉馅,熊掌上煎银鱼什么的。我吃的全是我从来没见识过的口味呀,十几万算什么。我是一个想得开的人,我不像很多人有了钱还委屈自己,该坐飞机他坐火车,该喝洋酒他喝白开水。赚钱就是为了让自个随心所欲,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我爱吃川菜,特地开了一家川菜馆,请来地道的四川大厨,人一馋就上自家的饭馆。银禾宫浴池也是为我和一帮朋友休闲娱乐方便开的,泡在池子里有人帮搓背,洗干净了又有人帮按摩洗脚。饭馆和浴池开张后生意很红火,这是我原先没想到的,看来我觉得舒坦了别人也会满意。人同此心嘛。  我胖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贪睡。我的夜生活比较丰富,玩牌喝酒唱歌洗脚,反正不到凌晨一两点我睡不着,上床一睡睡到中午或下午。我睡眠状况不错,头挨上枕头就能睡着,可近来胸口积痰越来越利害,我真担心会在睡觉中被痰卡死。我外公就是这么死的。我妈告诉我,我外公死的那天晚上呼噜声和平常一样打得震天响,后来呼噜越打混浊,越打间歇越大,在一个高音阶之后陡然停滞了。外婆对这突然的平静感到心慌,起身查看发现外公两眼翻白,脸色紫红,一口痰就将壮年的外公憋死了。  因为我的呼噜声,王鸽曾经提出分开睡。我们家有四层楼,单睡房就有8间。但是我对王鸽说,你不用另外找床铺,我住酒店好了。这句话把王鸽震住了,她不敢再提出分开睡。其实,分开睡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一点私心,希望晚上我出什么状况有人能及时发现,不过看来指望不上王鸽。  我去看过专家门诊,一位须发尽白的老中医给我把了脉,嘴里念叨着“胃病则水谷不能以时运化,羁留而为痰饮”。我读过本草,这句话好像就出自本草。老中医给我开了十几服药,我吃了几服,药汤苦涩的味道尚能忍耐,可口忌太多,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吃海鲜让我实在没法坚持。  &&   是鸟叫声把我叫醒的。在醒来之前的一分钟我正梦到在树林子里散步,突然一群鸟从四面八方以乌云压顶之势朝我冲来,冲在前面的几只,喙像铁勾一样直直戳向我,我慌不择路抱头趴到地上,脸埋在泥灰里忏悔年轻时造的鸟孽太多(被我捕获的鸟没有千只也有百只),现在遭报应了。  只是个梦而已。在我小花园的树上挂了十几个鸟笼,年轻时捉鸟去卖,现在买鸟回来养。保姆总是在这个时候喂鸟,我那十几只鸟儿吃了食喝了水就开始比赛唱歌。昨晚忘了关上窗户,鸟儿的歌声飘进来演一出大合唱。我吹口哨给鸟儿伴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用大拇指摁下开机键。十秒钟过后,一条又一条短信息像潜水艇浮出水面,全是陆才发的――  哥呀,你怎么还不开机?  哥呀,酒仙会马上开始了,大家都候着你呢。  哥呀,我将比赛推迟30分钟,你看到短信后赶快来电。  哎呀,我差点把一件大事给耽误了。我翻身滚出被子,对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陆才最后一个短信是19分钟前发出来的,我还有11分钟。我给陆才回了电话,从床上跳起来不刷牙不洗脸直接套衣服穿鞋子。  我咚咚咚跑下楼,王鸽在餐厅吃午饭,面前一盘碧绿的菜叶子,她的午饭经常就是一盘菜叶子。王鸽说,上哪呀?我说,到四海钱柜。现在才下午一点,你们就开始喝了吗?王鸽语带讥讽。你要不要参加?我说。王鸽撇着嘴说,堕落。堕落就堕落吧。我不回应王鸽,开车直奔四海钱柜。  四海钱柜是陆才新开的酒吧,前些日子我跟陆才建议弄个酒仙会,既娱乐又能宣传酒吧。陆才拍手说好主意。  四海钱柜的大门上头挂了一条横幅,以酒会友。看热闹的人群把大门口堵得比抗洪大坝还结实,我几次尝试突围进入,几次被推回到人潮边上。几颗汗从我额头滚落,我一边抹汗一边给陆才打手机。陆才在一扇窗子跟前向我招手,我快步上前拽住陆才的手翻进窗户内,陆才马上把窗户关上。我拍拍手上的灰尘对陆才说,哪来这么多人?陆才说,我只在晚报上打了个小广告,就有几百个人报名参赛,这些看热闹的人早上就聚在这了。我问,有几个人参加比赛?陆才说,我选了20个人陪我们弟兄几个喝,都在大厅里候着呢。  陆才搂着我的肩膀步入大厅。大厅重新布置过了,十几张大台子围成一个长方形,中间的空地摆着一只巨型的大木酒桶。20来个人坐在台边,高矮胖瘦表情各异,每人面前放着各人的名牌和两只0.5升的大玻璃杯子。我太喜欢这阵势了,看来今天又有一场恶战。几张熟脸孔向我挥手,陈朴、杨尚进等几个经常聚一起的酒鬼全到场了。有人喊起来,酒王到,比赛开始!一股豪情涌上心头,我拱拱手,大摇大摆坐到摆放我名牌的位置上。  主持人宣布比赛和奖励规则后,十几个服务员开始上前倒酒。比赛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只喝一种酒,啤酒,谁在规定的时间内喝的量最多,就是最后的赢家。大厅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块大黑板,每个人的名字都写在上面,比赛的进度也将及时反映在上面。参赛客人在比赛的三个小时里可以休息聊天,可以上厕所,不过为了防止有人到厕所里去呕吐或偷吃解酒药,服务员会陪同客人一道上厕所。  啤酒是四海钱柜自己酿制的,装在大厅中央那只巨型的大木桶里。这几年,我们圈里的酒鬼赌酒喜欢用啤酒,说是不容易伤身。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肚量当然也一天比一天大。  我两手各拿着一只酒杯走到熟人跟前,我们一起举杯祝陆才生意兴隆。陈朴说,大志,你是不是准备拿冠军呀?我说,有尚进在这,谁敢说拿第一。杨尚进从兜里掏出一瓶药亮了亮说,前次跟你们喝回去我就趴下了,一直吃着药呢,今天要不是为了捧陆才的场,我根本不敢来。陆才说,我们兄弟几个不要输给外人,至少有人进前三才行……  跟自己的兄弟们我消灭了三升半,节奏有点快了,我赶紧坐回自己位置上稍事休息。按经验,一开始喝不能急,要像喝茶那样一口口来,腰上的皮带要扎得紧,喝到一半再慢慢放松,肚子胀了要及时上厕所。  坐在我旁边的年轻人身材魁梧,红光满面,看得出是个身体忒棒的家伙。我问,小兄弟干哪一行啊?  我,开货车的。  哦,开车的时候你不喝吧?  开车的时候可不敢喝,回家才喝。  那好,那好。  我和小伙子各干了一杯。  我瞅了一眼墙上的黑板,大家进度神速,至少有一半人排在我前头,连杨尚进这家伙说吃着药也排在我前头。  一个脸色青黄的矮个子端着杯子走到我跟前,弯下腰说,小弟姜忠,敬申大哥一杯。姜忠手中的酒杯和我桌上的酒杯碰了碰,他仰起头酒杯一扬一杯酒就倒进去了,好像倒进一堆沙子或是海绵里,没有一点外溢。我发现姜忠的嘴巴很大,嘴皮子很薄,合上的时候密封性很好。姜忠倒转杯子,显示他已饮尽,眼睛盯着我看我的表现。我说好酒量,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两口放下了。姜忠一脸讶异说,申大哥是酒王怎么能不干呢?原来是听别人叫我酒王来探我酒量的。我说,什么酒王,他们瞎叫的。我斜眼偷看墙上的黑板,姜忠的名字现在排到第一位,这小子是志在必得了。姜忠对我的表现很不满,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另找高手挑战去了。  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陆才倒在沙发上,服务员把他扶下去休息。这小子酒量特别差,偏偏要开酒吧,我们取笑他,他还说这样才能发大财,就好比开赌场的自己不赌,卖鸦片的自己不抽。  比赛快结束的时候,已经有大半选手弃权了,陈朴举双手向我们示意他投降了。杨尚进排第五,我排在第四位,踌躇满志的姜忠排在第三。为了不辜负陆才倒下之前的嘱托,我和杨尚进怎么也要有一个进入前三,我们的对手不是第一第二名,对这两位酒仙我们只能拱手说一句望尘莫及,我们的对手是姜忠。  杨尚进的手发抖,几次拿起杯子,酒都泼出一半,服务员按比赛规则马上给他补上。杨尚进看着手里的酒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叹一口气,放下酒杯对我喊,大志,我实在是不行了,你上吧。我顿时感觉肩膀矮了两公分,给担子压的。姜忠眼睛迷离,面带微笑看着我。这小子领先我一升半。我让服务员给我同时倒满三杯酒,只要把这三杯酒消灭掉就超过姜忠了。  我的肚子像绑了一只沙带那样沉重,我把皮带抽开,衬衫扣子扯开,把身上能释放的容量和空间全释放出来。准备工作就绪,我抓起酒杯一口气连干三杯,酒水以最短的时间经过喉咙到达肚子。一股酒气顶上来,把我顶得左右晃了晃。几个嗝随着酒气打出来,这些嗝打得让人舒心,每一个嗝出来,肚子又腾出点空间。  姜忠并没有坐等着让我超他,他也让服务员给他倒两杯酒,他喝完一杯,服务员另一杯还没有倒满。说实在的我很佩服姜忠,这小子肚子不大,个头不高,他喝下去的酒可以把他像一张纸那样浮起来。比赛结束后我可以考虑把他招到我公司里搞接待。  姜忠又领先我半升了。我太阳穴的血管跳得利害,脸烧得发烫,酒在喉咙口蠢蠢欲动,呼吸稍重就要喷薄而来。全场人的注意力集中到我和姜忠身上。杨尚进叫了一声,大志,看你的了!陈朴说,大志,晚上我们给你开庆功宴。陆才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回来了,挥手喊,大志,加油,加油!  只有山崩没有肚裂。我拿起一只酒杯,酒水倒进喉咙,突然,我肩膀又往下矮了半截,两只脚支撑不住沉重的肚子,整个身子被肚子拽趴到地,肚子一着地,一触即发的酒水立即从嘴里喷出来,跟鲸鱼喷水一样,它们飞溅到头顶的天花板上,又如雨水纷纷洒落。很多人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细雨。    这一趴下让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我一吃东西胃就疼,成天吊葡萄糖,人掉了几斤肉。医院给我全身做了检查,说我的胃有好几处糜烂,有的地方快要穿孔了,另查出有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还有脂肪肝、肾结石。这些毛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上来的,我对自己的身体一直很放心,比存在银行里的钱还放心。  在老家四乡五邻流传我的佳话当中,有一则是说我追雀儿的故事。有一次,我追一只戴帽雀追了四五个山头,雀儿在树梢上飞,我在林子里跑,雀儿每次想停在树枝上歇歇脚,都被我嘴里呜呼――呜呼的轰赶声吓得停不住脚。雀儿累得翅膀哆嗦,终于,像一片树叶坠到我脚边。我拾起雀儿,喂了它一点水,飞赶到十里以外的乡镇集市上把它卖了。这则逸闻一方面说明我有执着的性格,另一方面说明了我有一副铁打的好身板。我还以为吃这副好身板的老本可以吃一辈子呢。  王鸽抓到铁证教训我,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斗酒到斗胃穿孔,可耻,无耻!一天到晚醉熏熏的,你干脆抱着酒杯睡觉算了……  我说,王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喝酒醉了有很多好处,喝醉了不用埋单,睡觉不盖被子不感冒,不怕蚊子咬……  王鸽气得小脸通红,抓起皮包离开病房,碰到护士进来打针,她说,这位先生不用吊葡萄糖了,给他吊酒精吧。护士面无表情,放下托盘拿起我的手腕。我紧张地盯着护士,身子扭来扭去,当针就要刺破我皮肤的时候,我终于看清吊瓶上写着葡萄糖三个字,躲在舌头后的一声喊叫总算没有跑出来。  王鸽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为什么一拿起酒杯就不把自己喝趴不罢休呢?我滥酒也是这几年的事。以前忙着赚钱,恨不得天天是白天,恨不得不吃饭不睡觉。现在,江山牢固,钱票子铺好了路,每天源源不断自动滚来。要不怎么说人找钱难,钱找钱容易呢?这几年我空余的时间越来越多,跟我赚钱的数量成正比。时间多出来了,就要找其他事情填上去。按照王鸽的说法,喝酒打牌洗脚都是无聊的事情,但它们能把时间填满,能把我折腾累,能让我睡个安稳觉,所以,在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更有意义的活动之前,我还是愿意从事这些活动的。    &&&&&&&&&&&&&&&&&&&&& 二    我有三个哥哥。这三个哥哥找工作讨老婆每一分钱都是从家里讨要的,父亲只是个民办老师,累得发慌的时候喜欢对着祖宗的牌位唠叨,当年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少一个,少一个我可以多活十年。我最不喜欢听话,如果要忍我是最有可能被忍掉的,没有前面的老二老三,后面的老四更没影了。  有一次要过中秋了,邻居差小孩到我家里来讨债。债是老三讨老婆时欠下的。小孩说,我妈等钱买月饼,如果你们不还钱我们家就没有月饼吃了。小孩子很怕没有月饼吃,讨要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和威胁。父亲讨好地蹲到孩子跟前说,我等会把钱给你妈送去。小孩说,你现在就给。父亲的尊严全给这个小孩毁了,他脸色灰败,蹿进房间把门关上了。  我把小孩劝走,敲父亲的门说,走了。父亲长叹一声说,一群讨债鬼,早知道一个也不要。父亲嘴里的讨债鬼指的不是上门讨债的人,而是我们几兄弟。憋了很多年的话,我再也忍不住对着门缝吐,爸,你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我造出来,如果把我忍掉了,以后谁能让你和妈有一个快乐的晚年,让你天天有酒喝,天天有肉吃?谁能让你坐火车坐飞机……  房门砰地推开了,差点把我推倒,父亲一脸惊慌,我的话起了作用。父亲却说,快,下雨了,赶快把谷子收回屋。父亲抓起扫帚,我抓起簸箕,一前一后冲向屋后的晒坪。眼前的谷子当然比多年以后飘渺的憧憬更实在,我的豪言壮语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次秋雨给冲掉了。  高中毕业我没考上任何一所学校,父亲苦着脸问我,大志,你还想不想复读一年?我说,不想,花费这笔钱你还不如替我找份工作呢。  父亲捉了五只肥大的项鸡送到附近林场场长的家里,林场场长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亲戚情份加上五只肥大项鸡的份量给我谋到了一份护林员的工作,主要职责是不让人偷伐树木和消除林区安全隐患。  我很快爱上这份工作。那时候的林场多是天然林,林木丰茂。老护林员带我认识各种树种和能卖钱的草药。为了能认识更多的草药我特地借了一本《本草纲目》来读,这一读才发现满山都是宝呀。不过,收购站只收一些很大众的草药,如鸡血藤、金樱子、舒筋藤等。长在腐树上的野香菇野木耳也能卖个好价钱。  那时候我血气方刚,想得最多的却不是女人,而是钱,都说梦到蛇是发财的征兆,我在睡觉前会想上一会蛇。  我绞尽脑汁想赚钱的路子。草药、野香菇、野木耳等土特产是一条来钱的路子,我找到另一个路子是卖鸟。林场有规定要保护野生动物,但那时候管理不太严格,天远地远的也管不了那么多。蜡嘴雀、绣眼雀、画眉、相思鸟的价格都不错,一只几两重的鸟价钱抵得上几只小母鸡呢。  林场大都在乡下,有些地方还不通车。我与县城的一家供销社搭上线,以稍低于零售价的价钱买进米酒、盐巴、糖、饼干等山里人需要的日用品。我挑担子进山,把货买给林场附近的村民。村民们和我熟了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会托我下一次带来。一斤米酒挑进山只能赚8分钱,我为了这8分钱可以走一天的路,想着钱,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反正那力气是身上生出来的,今天用完了明天又会生回来。  村民每家墙上都挂有兽皮,这些东西可能是进山打的,也可能是进林场打的。我到张三的家,我说,张三,你前两天进林场打猎了?张三说,没有。我说,你家后院晾的那张狐皮是哪来的?张三说,这畜牲跑到我家柴房里偷鸡,我把它崩了。我说,以前就黄鼠狼偷鸡,现在连狐狸都下山偷鸡了。张三说,大志,都是熟人了,皮子便宜买给你,给我二十斤米酒。我说,十五斤。张三说,15斤就15斤吧,分五次给我送来,不然放在家里我几天就喝干了。  我把这张狐皮拿到外面卖掉,那价钱可以买几百斤的米酒。  凡是能赚钱的活我都干,我不让有一分能赚的钱从身边溜走。  大家取笑我说,大志赚不少钱了,怎么还不娶老婆?我说,娶老婆干什么?我喜欢搂着钱睡觉。  天然林林场和原始森林连成一片,往这些地方走路更艰险,但收获更大。有个叫那比的小村子,搭乘拖拉机到最近的山脚下,还要往里走二十几里路,从早上要走到天黑,一路上都是树林。我隔一段时间就要往那比村去,那里的村民经常猎到麝,麝香留给我上门收购。&   那天我穿越林区,朝那比村前进。走了大半的路,脚上一只胶鞋断成两截。这只胶鞋早就千疮百孔,我补了又补将就着穿,没想到它这会发脾气彻底罢工了。我坐到一棵树下,把鞋带扯出来,想把鞋子连到一块,还有十来里的路要走呢。弄了半天,怎么也缀不到一块,我恼了,把两截鞋子抛出去,把另一只脚上的胶鞋也脱了扔出去,鞋子一前一后撞上前面的树枝,哗哗掉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件让人呼吸停滞的事情发生了。一条棕黄色的大狗晃悠悠从旁边的树丛里走出来,走向一只胶鞋,它嗅了嗅,叼起鞋子,回头看着我。三秒钟之后我知道那东西不是狗,是老虎,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老虎,但我敢肯定,因为它跟图画中画的一模一样。  我没有跑没有叫,一动不动地坐着。我想,完了,今天要被老虎吃了,它会不会把我吃的一干二净,连骨头淬子都不剩?也许这双破胶鞋会留下来,成为线索,让人知道我遇害了。可惜我这些米酒和盐巴,两条烟更是浪费了,早知道不进这么多货。昨天到银行存钱,已经存满五千,我打算年底存满一万,存满三万的时候我就开一家饭馆……不,我不能坐以待毙,坐等虎吃,我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我拿起扁担发疯挥舞,呼呼的风声让树上叶子纷纷惊落。老虎退后两步,尾巴直起来。我的扁担舞得更密更急,我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老虎,两只手臂快随扁担飞出去了,哐的一声,扁担掉到地上,额上的汗珠落到我眼里。老虎不见了。我眨眨眼睛再看,老虎真的不见了,好像刚才所见的是我的幻觉。但是,它确实来过了,带走了我的一只破胶鞋。  空气中还有老虎的味道。我挑起担子,光脚飞跑到那比村,到达村口看见第一个人的时候,泪水涌上我的眼睛。那人吃惊地看着我,我抹了一把眼睛说,今天打不打一斤米酒?  那次在那比村的收获很大,我收购了六个麝香,来听我老虎故事的村民把香烟和酒全买光了。  我认为我的好运气是从见到那只老虎后开始来的。事后不久我用所有存款开了一家小饭馆,生意红火。过了几年,我又开了一家水泥厂,再后来,我有了几家饭店和几个厂子……  &&&&&&&&&&&&&&&   &&&&&&&&&&&&&&&&&&&& 三    前段时间王鸽闹着换车,放着优雅的宝马不开,她非要换一辆奔驰越野。现在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换车了,就为参加一个跨国驾车自助游活动。几十辆车组成一个团,从北往南开,一直开到越南,再从越南开回来,历时20天。  我问王鸽,你连市内几条道都记不清楚,开这么远的路行吗?  王鸽说,这么多人都往一个方向开,我才不担心呢。  我说,路上开累了也没人替你,到时候别哭啊。  王鸽说,胖子,你说对了,我没事也要哭两声,让其他男士有机会英雄救美。  哎哟,这女人是越来越放肆了。其实我说那么多是诱导她拉上我一块去。出院以来,我还是有反省的,告诫自己争取过健康向上脱离低级趣味的生活。像这种驾车出游的活动就不错,可惜王鸽老师根本没要和我同行的意思。男子汉大丈夫我也说不出口让她捎上我。  王鸽在车后厢里装了帐篷、被子、网球拍、泳衣、晚礼服、药箱、化妆箱,还有大包的零食和成箱的饮料,看一看,想一想,人家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妒忌得胃又隐隐疼了。王鸽爬上驾驶座,牛高马大的车子怎么看怎么与她的身材不相称,她让人心疼的瘦小。她居然将车子开动起来,向我挥挥手,呼的开走了。  头几天,王鸽天天有电话,说些旅途见闻,后来电话越来越少了,说是信号不好。王鸽不在家,我更不想回家了。我到自己的酒店要了一间房,陈朴、杨尚进等人闻风而来,这间干净的房间即刻变成赌坊,乌烟瘴气,不见天日。我的手气很顺,天天赢钱。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房里人来人往,我是长胜不败的庄家。陈朴输了十几万,赖着不肯走,困了躺在地板上睡一睡,醒了马上挤进牌桌。我也困了,我好想睡一觉,但他们不让我睡,谁让我赢了这么多呢?  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梦中。有的趴在桌上,有的歪倒在椅子上,有一个还坐在马桶上。浓郁的烟味把我的眼睛呛出泪来,我拉开帘子,强烈的阳光射进来,我的泪流得更欢快了。又是新的一天。我掏出手机给王鸽发短信息,说老公想你了,赶快回来,飞回来。  王鸽不仅没有按时回来,还比原来预计的时间晚回来三天。她一出现,我的眼前一团黑,差点认不出她来。以前呆在屋子里,窗子透点阳光进来她都怕晒黑,现在倒是豁出去了,把自己晒得像在煤炉里炼过似的。  王鸽问我,我是不是很黑?我说,黑,黑得跟炭一样,不过黑得好看。真的好看?当然好看。  很久没跟王鸽过做夫妻功课了,我这方面的能力和赚钱的本事可没法比,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昨天我请朋友吃饭,有人感叹人到中年那方面功能不如人意,杨尚进从包里掏出一盒胶囊说,这是从香港带回来的,吃了如虎添翼。桌上的男人齐刷刷地把手伸到杨尚进下巴低下。我没好意思凑热闹,埋头吃自己的。杨尚进偏偏看我不顺眼说,大志,你这副样子要得罪人的,好像就你身体好,能干,大家都不行似的,你老婆这么年轻,我不信你没熬干。  杨尚进往每只手里派胶囊,剩下的全塞给我。到这份上我也只能大大方方接过来,顺便问一句,有没有副作用?杨尚进说,绝对没有,我都吃了两三年了。  杨尚进比我小好几岁都吃了两三年了,我为什么不能吃?王鸽一进卫生间洗澡我就吃了一颗。王鸽这个澡洗得这个久,半天不见出来,药在我身体里融化运行,脚热了,手掌心出汗了,箭在弦上,我把身子藏在被子里,像猎人守株待兔。  王鸽终于从卫生间出来了,她走到梳妆台前梳头、抹晚霜,带着一股清香上床。啪地她把灯关了,我急火攻心的热情顿时淹没在一片黑暗中。人家好像一点亲热的意思也没有。我把手搁在小腹上,药力在和我的思想作斗争,我斗不过它,伸手摸向王鸽,王鸽极不痛快地哼了一声,身子往床里面翻,你要干什么?这话把我问得无地自容,平时她闹,我不行,现在我行了,她倒变成淑女了。我厚着脸皮说,老婆,这一个月我都想死你了。王鸽不为所动说,我太累了,明天吧,明天早上也可以。天啊,我成什么人了,明天早上也可以,这根本是在搪塞一个色情狂。我现在最恨的人不是王鸽,而是杨尚进,你把药给我不是害我吗?  &   参加驾车自助游活动回来,王鸽的脾气变好了。她不仅在床上变成一个淑女,生活中也称得上一个淑女,她对我的一切行为不再评头品足。有一天我又喝醉了,回家的时候她正在看电视。我跑到她跟前呼了一口大气,她眉头没皱一下,平静地说,和谁喝了?我说,和质检局的人喝了,每个人平均喝了一瓶半五粮液。王鸽说,哦,那你赶快回房间睡觉吧。说这些话的时候,王鸽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在我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有问题的时候,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到了。这日子我基本上记不住,王鸽相反,她专门记这些日子。王鸽说,老公,我们到花果山住几天吧?前些天林伯打电话来说板栗和柿子都熟了。  花果山是8年前我在附近乡下租种的一片山地,有一百多亩,全种上了果树。我在山脚下建了一栋房子,每年果子熟的时候会去住几天。  今年还没跟王鸽一块出去玩呢,我点点头说好,你准备准备吧。  到花果山有四五个小时的路程,王鸽亲自开她的大奔,车子直接开到山脚下的红砖房前。房子很久没住人,推开门一股霉味。王鸽进屋扔下行李先把所有门窗打开,新鲜的空气随风灌进来。我说,空气真好。王鸽说,你得谢谢我,要不是我拉着你来,你就闻不到这么新鲜的空气。我说,谢谢,非常感谢。  我们把屋子收拾好,锁上门到林伯家。林伯一家是我请来看护这一片果林的,他家距离我们的房子有两公里远。我们走着去,一路上欣赏果实累累的林子。一棵板栗树下斜躺着一根竹竿,我捡起竹竿在树上打了两竿,几只毛刺刺的栗子落下来。我拾起一块石头,狠砸毛刺刺的壳,饱满的栗子脱壳而出。我剥皮取出黄仁扔进嘴里嚼,又甜又脆。我递一粒给王鸽,王鸽摇摇头说,生的怎么能吃?我说,生吃熟吃两种味,你尝尝吧。王鸽仍然坚决地闭紧嘴巴。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种这么多板栗树吗?王鸽说,你喜欢吃呗。  小时候,我们村上有一棵板栗树,是何家的。板栗熟的时候我们小孩子喜欢偷偷溜到树下打上几竿子,拾到板栗赶逃跑。何家人有一天在树下晒了一簸箕板栗仁,我们几个小孩子比捡到钱还高兴,每人装了满满一兜。没想到我们吃了那些板栗仁上吐下泄,吐得黄胆汁都出来了,一个个全被送到乡里的卫生院急救,原来那簸箕里晒的不是板栗仁而是桐油果仁。  姓何的这么狠,想毒死你们啊?王鸽说。  也怪我们傻,板栗仁和桐油果都分不清。何家两个儿子现在都在我的厂里打工,还有一个女儿在饭店里做服务员。  看来你一点也不记仇,是个大好人嘛。  王鸽的表扬让我觉得我的心肠太软,不像个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的大男人,相反的还有点沽名钓誉。我立即表白,这你就说错了,对这些人施恩惠,恰恰是因为我记仇,我让他们一看见我就惭愧。  隔着老远就闻到炖鸡的香味,林伯站在自家屋前朝我们来的方向伸长脖子,看见我们他迎上来。林伯家那张枣红色的矮圆桌上摆了一大碗香菇炖鸡,还有干笋炒腊牛肉、木耳炒栗子。这么好的菜怎么能没有酒呢?我刚有这个念头,王鸽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包里掏出两瓶五粮液放到桌上。我说,王鸽,我今天才发现你真贤慧。王鸽说,你别老讽刺我。林伯笑眯眯去拿杯子。王鸽说,我也要一个。我吃惊地说,你能喝?王鸽说,夫唱妇随嘛。  山里的天黑得快,我们吃完饭,远处山的轮廓还隐约能见,近处的果园看去却是一片漆黑。好久没吃这样好味道的农家饭,王鸽又在一旁夫唱妇随,我不知不觉喝多了,脚下轻飘飘。林伯舌头也打结了,一脚深一脚浅打着电筒送我们回红砖楼。红砖楼没有拉电线,等我们上楼找出蜡烛点上,林伯才打转回家。  窗外的风把蜡烛吹得东歪西倒,王鸽将所有窗子关上说,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洗澡间在楼下,要用煤气烧了水才能洗。我说,你洗吧,我不想洗了。王鸽说,懒鬼,拿了毛巾下楼去了。  我脱得只剩一个裤衩,跳上床,扯了一张大毛巾盖在肚皮上。估计不到一分钟我的呼噜就响起来了。迷糊中额上拂过一阵凉风,一团温热靠近我,也许是生理本能的防护意识,我睁开了眼睛。我的眼睛撞上另一对眼睛,一个头上带着黑罩子的人正俯身窥探我,手上拿着一捆绳子。我突然睁开眼睛让他吓了一跳,他向我扑下来。我虽然酒意十足,仍记得向外翻滚,一滚翻下床,抱住这人的大腿想把他掀翻。这人很高,我手脚无力,没能把他掀翻,相反脑袋上吃了几拳。我奋力站起,头撞向他的小腹,这人噢地叫了一声,提腿用膝盖顶住我的胸口,更密集的拳头落到我头上。我的胸口发紧,喉咙出气跟破抽风机一样,有一阵没一阵的,我的脚渐渐软了,整个人软瘫在地上。  迷糊中知道这人在绑我的手和脚,绑好后踢了我两脚,他对着我的耳朵喊,钱放什么地方?我没有回答。他捡起我扔在地上的衣服,悉悉嗦嗦搜了一会,又摸到我身上,把手表从我腕上撸去了。这是我和王鸽结婚时我买的,欧米亚情侣表,我一只王鸽一只。&&&   王鸽哼着歌从楼下往上走,我拼命抬起头,对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王鸽,快跑。我的声音又沙又哑,只有我自己听得清楚。蒙面人提起脚在我的胸口狠狠跺了一脚,我胸口一阵剧痛,身子又趴到地上。我耳朵贴着地板,听见王鸽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了,一阵凉风过后是王鸽的一声惊叫,她咚咚往外跑,蒙面人追了出去。哭喊声,打斗声从楼下断断续续传上来。  我闭着眼睛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相信我这时候竟然不觉得悲伤,我的思绪一小部分留在现场,大部分已经从窗口飘出去。我回到二十年多前的一个场景,太阳从茂密的树叶间透下来,把对面那只老虎的皮毛照得很鲜亮,我的身边一左一右是两只装满货物的箩筐。我拾起扁担挥舞。老虎的瞳孔里转动着风扇一样的影子,耳里是呼呼的风声。它犹豫了,后来,放弃了,掉头离开。我是胜利者。&&   有时候你希望做的梦变成现实,有时候你希望现实只是一场梦。  天亮了,太阳透过玻璃窗射进来,正好照着我的脸,我可耻地睡着了,又可耻地醒来。房里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可是,我竟然没死。我的手脚还是被绑着的,因为长时间的束缚它们变得麻木僵硬。我以下颌和脚尖为支点,像划船那样一点点地把身子往前挪,挪到门外,我向外一滚,身子骨碌碌顺着楼梯滚到楼下。最后一级台阶对我脑袋的撞击特别有力,哐当一声,我的脑子里面像装了钟摆,左右晃动。  楼下的客厅没有人的声音。我仰起头看到沙发边上垂着一只脚。我奋力用下巴和脚尖把身体划过去。我看见王鸽了,她的身子白白的,像一尊石膏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盯着屋顶的右上方,我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看到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    我直到30岁才结婚。在这之前母亲见我迟迟没讨老婆去找神婆算卦,算回来她再也不催我结婚了,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告诉她我这辈子至少要讨三个老婆。  到目前为止我结了三次婚,王鸽是第三任,小我22岁。第一任妻子张静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和张静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了发财致富的苗头,可当我赚到第一个100万时,张静开始患上忧郁症,我的钱越多她的忧郁症越严重。她不跟我说话,只跟自己和观音菩萨说话,还经常跪求菩萨让我开的饭馆和工厂倒闭。天底下还有这样做人老婆的!我实在忍无可忍把她休了。  第二个妻子苏玉明原来是我公司里的职员,长得很漂亮,比王鸽还要漂亮。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说什么我听什么,她把保姆辞了,把我老父亲老母亲送回老家,把我的内裤全换成紧绷绷的拳击牌,我什么怨言都没有,公司里的业务差点全交由她做主。她错就错在我不该打申小慧。小慧是我和张静的女儿,当时只有六岁,天生有点缺陷,说话不清楚。平时申小慧跟她妈住一起,放假偶尔过来跟我住几天。小慧把苏玉明六瓶来自法兰西的香水倒在浴缸里当洗脚水。苏玉明给了她两巴掌,把她的小脸蛋打得跟发糕一样肿。苏玉明以为将来她可以替我生儿子这个女儿我就不会在乎了,她错了,我照样把她给休了。我说,苏玉明,我买一桶香水赔你,你给我走人。  两任前妻我没亏待她们,她们算是我的亲人。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钱,挣来的钱能花在自己亲人身上算是福气。张静为我生了一个女儿,我把当时一半家业给了她。苏玉明和我生活了三年,我给她的钱够她张张扬扬用一辈子。  和苏玉明离婚后我过了差不多六年的单身汉生活。这六年里吃喝玩乐我一样没耽误,结不结婚没有什么不同,直到我遇上王鸽老师。  我第一次见到王鸽是在朋友家里。朋友家给儿子过生日,邀请一帮朋友助兴。吃饭的时候大人一桌小朋友一桌,吃完饭小朋友给大人表演节目,小朋友们又唱又跳,一个美女在旁边用钢琴伴奏。后来,美女还领着小朋友们唱生日歌,她的声音又软又甜,笑起来像个大孩子,笑得我的心乒乒跳。  我向朋友打听美女的情况,朋友说美女是小朋友们的老师,叫王鸽。朋友是个聪明人,当晚特地介绍王鸽和我认识。他对王鸽是这么说的,王老师,这是我的好朋友申大志,未婚青年,钻石王老五。王鸽一听就笑了,笑得弯下腰。我说,王老师,你是笑我年纪大吗?王鸽拼命忍住笑,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我笑是因为别人都叫我爸王老五,我爸在兄弟姐妹当中排第五。我说,你看看,我都可以做你爸了。王鸽这下笑得更要命了,一边笑一边捶我的肩膀。朋友看火候已够准备开溜,临走前凑到我耳边说,要不是熟人不好下手,我不会留给你的。  我请王鸽出来吃饭,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礼物。她表现得落落大方,吃饭点龙虾生蚝牛仔骨,我送的礼物没有推托一一笑纳。我开始还有些顾虑我们之间年龄差距太大,大得有了代沟,她的举动让我充满自信。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我在车里吻了王鸽一口,王鸽张开红艳艳的嘴也亲了我一口。我的嘴巴尝到甜头,毫不犹豫寻找其他地方。王鸽一点也不吃亏,我占领她的胸膛,她就占领我的大腿,我攻打她的山头,她就捣我的老巢。  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我差点去了半条命。王鸽还很清醒,她在此时提出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真是个要命的问题,这跟问一个刚从战场上回来老兵他什么时候再上战场一样。我经历了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人主动问我这个问题,前两任妻子也没有。王鸽这个问题让我汗颜。我追求她只是为了得到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但是她问出来了,用她又软又甜的声音,靠着我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  我说,你不嫌我老吗?  王鸽说,你不老,你一根胡子也没有。  我笑了,我的胡子每天刮得干干净净。我说,我60岁的时候你还不到40岁,你想想,你要守着一个老头了,多可怕!  王鸽说,可当你100岁的时候,我80岁,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分别吗?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当天晚上我向王鸽求婚,过一个月我们结婚了。王鸽一结婚就辞掉幼儿园的工作,我说,真可惜。她说,有什么可惜的,每天侍候那些小孩把我累死了。  结婚的当天晚上,王鸽让我举手发誓不能再娶,对她要从一而终。我说事不过三,到你这里为止了。我说的也是真心话,从她年轻的身上我发觉身体大不如从前,折腾不了多少年了。  王鸽反反复复详详细细地问我和两任前妻离婚的情况,主要是关于财产分割方面的情况。她问,如果我们离婚了,你会像对她们那样对我吗?  我懒洋洋地说,只要不是偷人给我戴绿帽子,我都亏待不了。  王鸽对我救世主的语气很不满,说有些事也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我是你的合法妻子,按法律,离婚我可以分你一半财产。  我说,姑娘,这几年我的财产基本划归到别人名下了,像大发水泥厂、大富化工厂我爸是法人,银禾宫浴池、皇子饭店我妈是法人,我那三个兄弟也替我担了不少责任,说实在的,亲爱的,我们离婚,你几乎什么也得不到。  王鸽哇地一声哭了,捶着我的背说,你一点也不爱我,你算计我。  我说,宝贝,你讲点道理,我怎么算计你了,你是我老婆,我的不都是你的吗。    &&&&&&&&&&&&&&&&&&&&&&&&&& 四  &   知道什么叫梨球吗?这个玩意生产出来就是让人揍的。我揍它一下,它不服气反过来揍我,躲闪不急有时就被它揍个正着。我的拳击教练李力山说打梨球训练的是拳击的基本素质――节奏的控制与眼力。我认认真真地打,打着打着这玩意只剩下挨揍的份了,我揍它一次,下一次它又稳稳当当送上门来让我揍。    李力山曾经拿过某顶全国赛事的第四名。我打梨球的时候他就在一边打沙袋,他一拳头下去,脖子比平时粗了一圈,鼓鼓囊囊的肌肉随时要从皮下蹦出来,沙袋在他的拳头下就像一只可怜的小耗子。有几位也来练拳击的姑娘,嘴巴张得大大的,盯着李力山那身疙瘩肉,眼里火光四溅。姑娘家练什么拳击呀?根本是来看男色的。  我练得全身淌水也不敢把运动衫除去,这有两个原因,一是怕露出一身肥肉惹人笑话,二是我胸口新近刺了个纹身,纹身的造型是个脚印。这脚印可不是什么卡通玩意,是活生生的真人脚印,是花果山那个蒙面人跺在我胸口上的。我趁着瘀青没消赶紧让一个纹身师傅照原样纹下来。纹身师傅以为我是为了纹得逼真,特地让人在胸口上踩一脚,便对说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我没有什么东西不能纹,何况是一个脚印?你用不着先给我打底稿。  李力山说,在拳击比赛中如何反客为主,如何变被动为主动?这需要有过硬的阻挡本领,还要依靠灵活的步法和准确的判断。灵活的步伐是为了及时躲避对手的攻击,而准确的判断则能在短时间内看出对手进攻时的破绽,并抓住还击的好时机。  是的,如果在花果山那个晚上我掌握了这些技能,那会是另外一个局面――我躺在床上迅速用左直拳直捣蒙面人的鼻子,然后用上钩拳击打他的下颌,我从床上跃起,再连继给他几个直拳,蒙面人在重创之下像一只破沙袋轰然倒下。这样的情景我经常在脑子里播放,每放一次,我的出拳更有力,我不把蒙面人打趴下打残了势不罢休。  李力山表扬我说,不知道的人看你出拳的动作会以为你练几年了,你有这方面的潜质。   拳击是一项极其消耗体能的运动,一个月下来我已经掉了十斤肉。我每天练两个小时,晚上七点到九点。回到家,腰酸背疼手抽筋,什么也不想干,洗个澡倒在床上就睡了。一天夜里醒来,看到王鸽睁着亮晶晶的眼,好像她一直没睡。我抱歉地把被子捂到嘴巴上说,是不是我的呼噜太吵了?明晚我换间房睡。王鸽说,换房睡?你还是嫌弃我了,嫌弃我被人那个了。我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是怕你睡不好。王鸽说,别狡辩了,像你这样的男人一定会这么想的,我们离婚吧。我说,王鸽,如果你心里不痛快,你就打我吧。王鸽没有打我,她抱起她的被单枕头,打开卧室的门出去了。  轮到我睡不着了。从花果山回来,我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好像我们没有去过花果山,甚至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我已经把那块地转给别人了)。我希望王鸽能把这事忘了。不放过王鸽的人是她自己,只要我们单独呆在一个地方,她就会说,我们离婚吧。我说,我不离,我不在乎。王鸽说,你不在乎我在乎。  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人,我不知道怎样来表达我对王鸽的歉意,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她应该恨我而不是恨那个强奸犯。尽管我的事业如日中天,是个知名企业家,是个慷慨的商人,但什么荣耀都抹不掉一个事实,我是一个不堪一击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我推掉所有的应酬,除了练拳击外,我把时间交给王鸽,早早回家陪她。王鸽呆在家里的时间反而少了。她到公园散步,逛街,看电影,每天还到一家健身馆练瑜珈,说练瑜珈可以减轻心里压力。  我真的希望这种叫瑜珈的运动可以减少王鸽的压力。不过,她仍像一根蜡烛,那怕是一丝从门缝里透进来的风都能把她吹得东歪西倒。  我带她参加朋友的聚会,陆才的老婆一见她就拉着她的手说,越来越水灵了,你们家大志真有本事。王鸽说,他有什么本事!?陆才的老婆没什么文化,说话一贯是豪放派。她说,把你滋润成这样还没本事?难道是别人的功劳?陆才老婆说完自认为幽默地捂着嘴笑。王鸽的脸当即拉下来,转身就走。我叫了一声王鸽,王鸽走得更快了。陆才的老婆很无辜地扯着我的衣服袖子说,哎哟,我只是开开玩笑,当不了真的。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一边说一边拔腿追王鸽。  我追到王鸽身后,她猛地回转身对我说,我们离婚吧。  我说,人家开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王鸽说,你跟我离了吧,让我好过一点。  我说,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吃饭。  王鸽扑地跪下,两眼泪汪汪地说,如果你不想离婚,那就送我出国吧,也许住上三年四载,我会把这事给忘了。  我吓了一跳,这是在大街上,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往这边射过来。可怜的王鸽,那事已经快把她逼疯了。我心疼地把她扯起来说,好,好,你起来,我送你出国。    我从公司出来,直接开车往拳击馆,还没走一半的路,天降大雨,电闪雷鸣,狂劲的风好像要把这座城市吹走。路口一棵大叶桉轰然倒下,横亘在路中间,幸亏没有砸到路人,只是把几根电线给扯断了,断了的电线头在雨中火花飞溅。这雨下得蹊跷,刚才还艳阳高照,转眼风雨无情。前面的路被倒下的桉树堵住了,我当机立断调转车头,绕到另一条路上。  这条路离王鸽练瑜珈的美美健身中心很近。平时这会王鸽快练完了,雨这么大干脆去接她吧,我想。我把车子直接开进美美健身中心的地下车库。  美美健家中心是市里最大的健身中心,有好几层楼,我以前也来过,是朋友们拉来打羽球的。我跟服务台的小姐说我找人,她们点头让我上楼了。瑜珈馆在二楼,门是半掩着的。我轻轻推开门,里面坐了十几个人。做示范的女教练身子翻转,两只腿架在肩膀上,看上去她的两条腿好像长在脖子上一样,而且她面带笑容,目光慈祥。我多么希望看到王鸽也面带笑容、目光慈祥地做这个动作,可是我搜遍全场没有发现王鸽。  我出到门外拔通王鸽的手机,手机响到第六声王鸽才接电话。我说,你在哪里?王鸽说,这个时间我不都是在练瑜珈吗?我说,你在哪个地方练?王鸽说,美美,怎么了?我依然心平气和地说,雨很大,我想去接你。王鸽说,不用了,练完了我要和几个朋友去吃饭……  这件事我并没不十分在意,谁没说过谎呢?以前王鸽给我打电话,如果我在洗脚按摩,我会说我正在跟朋友打牌,如果我在跟人打牌,我又会说我在陪客户吃饭。我认为王鸽可能是在逛商场,或是泡酒吧,她懒得跟我解释,这不是原则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已经着手帮王鸽办理出国的事宜,护照和签证只是时间问题。我另外托了国外的朋友帮找房子。有朋友看中一套房子,觉得不错,把照片从网上传给我。我让秘书打印出来,房子很漂亮,屋前有草地有花园,屋子有两层半,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客房,二楼是主卧室,三楼是个小阁楼。我想王鸽看了照片一定很高兴。  公司没有什么事,我提前下班,把照片装在纸袋里拿回家。刚上一楼就听见王鸽在楼上打电话的声音,看来她和对方聊得很开心,不时发出爆竹一般的笑声。很久没听到她这么笑了,我拿着照片也跟着兴奋起来,加快脚下的步子咚咚跑上楼。我推开王鸽的卧室门(她已经和我分居了),王鸽手上拿着一本书坐在飘窗上,她看得很认真,我进门她连头都没抬,好像刚才这房里没人打过电话,没人笑过。  我把纸袋里的照片递给王鸽说,你看这房子怎么样?王鸽翻看照片,脸上掩不住的开心,说不错,是我喜欢的风格。我松了一口气说,那我们就先交个定金。王鸽抬起头看着我说,买房你会用我的名字吗?我说,当然,房子是买给你的。王鸽说,谢谢你,其实你的心胸很宽广。这是表扬我还是骂我呢?我希望自己的脸没有红。我说,晚上我们一起到外面吃个饭吧。王鸽从飘窗上跳下来说,不行,我要去练瑜珈了。说完她拿起挂在门后的运动包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卧室里。我急慌慌回来讨好别人就是这个结果,谁让我总觉得欠了她的呢。  又是练瑜珈,到底这玩意是不是真的能让人放松啊?王鸽练了那么久,怎么好像没什么变化?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一屁股也坐到飘窗上。我拾起王鸽刚才看的书,书名叫《中外笑话大全》。从飘窗往外看,可以看见王鸽的奔驰从车库开出来,绕过花园,驶上车道。我脑子里浮现出那天那个瑜珈老师的动作,她的双腿反转过来架在肩膀上,让人看得心惊,不知道王鸽能不能做这个动作。  我扔下《中外笑话大全》,下楼发动车子开往美美健身中心。  今天瑜珈老师做了另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她把身子向前弯,双腿保持直立,脑袋一点点地着地,然后从双腿间穿过去。看完这个动作,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既佩服又羡慕。我看了好一会才把自己到这里的任务想起来,王鸽不在这里,她到哪里去了?她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我算不算阴暗,浮上我脑子的第一个念头是王鸽在外面有野男人了,她利用练瑜珈的时间去和别人幽会。  回到家,我扛了一箱啤酒到阳台上,躺到懒人椅里,一边喝啤酒一边想这事。想这种事的时候一定要喝点酒,喝了酒思想一放松就不会太计较,太钻牛角尖。我每喝光一罐,就把空罐子砸向对面树上挂着的鸟笼,当十几只遭到不明袭击的鸟儿上窜下跳,快要把肝胆跳破的时候,我终于理出一个头绪――王鸽一定是因为那件事心里有了阴影,所谓破罐破摔就是这样了。我可以原谅她,可以装聋作哑,反正她也快来出去了。    王鸽走到我面前,把手表挂在两根指头上,以指头为圈心将表转了两圈,黑色的表壳闪闪发亮。我的眼睛受不了半闭上。王鸽说,大志,你买这表的发票在哪?这表最近走不准,我让人看一看。  去年结婚前,我特地到欧米亚专卖店订了一对情侣表,价钱是299999。我主要是喜欢这个价钱,五个九,结婚嘛,图个口彩。王鸽手上这只表是一对中的一只,我那只在花果山被人掠去了。最近,我一看到王鸽戴这只表眼睛就疼,现在它终于出问题了。我说,换一只,别修了。王鸽说,为什么?你以为这是一只鞋,一件衣服呀,我是个勤俭持家的人,快把发票给我。我灰溜溜把发票找出来交给王鸽。  第二天我开车路过欧米亚专卖店,去年我的表就是在这家店买的。辛迪?克劳馥的倩姿贴在橱窗玻璃上,她嘴边的痣什么时候都这么动人。我斗争了三秒钟车子靠路边停下来,在下车之前做出一个决定,重新买一对情侣表。我的那只丢得这么不光彩,就像跟人私奔了一样,王鸽的那只即使不出问题也应该重新买一对。  我踏进店门,立即有服务小姐迎上来。服务小姐问我想要什么样的表。我说,我想看看情侣表。服务小姐把我领到一个专柜前说,这些全是情侣表,很漂亮。我的审美观不见得有多好,那些表看上去都差不多。我说,有哪款的价格后面的数字是五个九的?服务员的表情有点吃惊,说价格后面五个九的没有,但有五个八和五个六的,这两个数字也不错呀,又发又顺。我说,我就要五个九结尾的。  服务小姐脸色悻悻,心里一定想这家伙有几个臭钱脾气也臭。最后,事情还是圆满解决了。服务小姐打电话和经理联系,将一款价格30多万的表,打折为299999。  我让服务小姐刷卡。服务小姐很快给我打出一张价格为299999的收据,并把表装进盒子给我打包。我问,昨天有一位小姐来修表吗?服务小姐说,有。我说,那是我太太,她的表坏了,我把新买的这只女式表留在你们这,到她来取表的时候你们把新表给她,给她一个惊喜。  服务小姐摆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没说清楚,昨天那位小姐来修的是一只男表,不是女表,她不会是你太太。  我笑了说,修男表?那不是她,她可能还没来。  服务员也笑着说,要不,你把你太太名字留下,等她把表拿来修了我们通知你。  我说,算了,不麻烦了,我自己拿回去给她吧。说完我拎起装表盒的袋子往门外走。走了两步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胸口闷得慌,对于像我这样一个久战商场的人来说,除了有一个灵光的脑袋,还要有比一般人稍为优越的判断力和直感。我折回头对服务小姐说,我可以看一看昨天那位小姐拿来修的表吗?  服务小姐说,可以。尽管她不明白我的用意,但对一个慷慨的顾客,她有足够的耐心。她从柜台下面把一只表盒取出放到台面上,打开表盒,亮出一只黑光闪闪的表。  我的心脏跳得厉害,手不自觉伸向表盒,但是,我强硬地把手收回来,搁在裤兜里。只有我的目光和这只表接触。我太熟悉它了,它陪伴我一年多,表壳上那一条擦痕是有一次我喝醉了,跟人说这表壶比石头还硬,将表砸在墙上砸出来的。  这只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由王鸽拿来修。  我的呼吸带出了口哨声。我说,这款表很漂亮,是什么地方坏了?服务员说,我们检查了,没什么问题,就是电池没有了。    多么完美的计划。  那个花果山的夜晚套住了我这只猎物。  我要感谢这只表。如果不是这只表揭露隐情,我将成为一个笑柄,一个被人在胸口印了脚印却只能忍气吞声的乌龟,耻辱将陪我过一辈子。我替王鸽他们感到惋惜,都说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他们竟然舍不下一只表。  当然,王鸽很聪明,她摸准了我的性格,她知道的,当他们布的局成功后,她能离开我,并能从我这里得到她所想要的。因为我会觉得亏欠她,会给她补偿。她真是算准了我。  对了,应该是从那次跨国驾车自助游开始,这个阴谋就在酝酿了。  那个让我蒙受耻辱的蒙面人是谁?我会把他找出来的。        五    王鸽看不起申大志。  在王鸽眼里,申大志是一个浑身肥肉,吃喝玩乐的家伙。这家伙身体不行,情趣不够,惟一可取之处就是有几个钱。如果没有钱,这人根本就是垃圾。她还会这么想,这么一个不灵光的人是怎么把钱赚到手的?全是靠运气。是的,她碰到申大志的时候申大志已经是个成功人士了。她不知道,申大志曾经满山遍野挖草药;挑着担子跑山路,还差点被老虎吃了;申大志还下过煤窑,为省住宿费睡过大街……她什么也不知道。  在痛恨王鸽的同时,我把我的青春岁月追忆了一遍。我摸着绵软松垂的肚皮,怀念我充满斗志的青春岁月。但愿那个申大志并没有走远,但愿我还追得上。    我找了律师,把我第一任妻子张静、第二任妻子苏玉明、女儿申小慧,第三任妻子王鸽,还有我父亲母亲三个哥哥聚到一块。律师对众人宣布,在我死后,在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全归王鸽所有,所有人不能有异议。我将原先转移到各位至爱亲朋名下的不动产,例如饭店、工厂、写字楼等又转归我名下,这是一笔巨大的财产。  王鸽听了遗嘱很吃惊,她的脸涨得通红,手在裙子边发抖。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是的,这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如果我不死,她什么也得不到。  张静的脸沉静得像一面镜子,我听申小慧说她拜一个寺庙的尼姑为师傅,天天吃斋念佛,估计这些世界的俗物在她眼里都是尘土了。  苏玉明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她还是漂亮的。她说,让我来听这个有什么用,这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母亲哭了,手在眼睛上抹来抹去。父亲垂头丧气,叼着烟躲在角落里。三个哥哥一直恶狠狠地盯着王鸽。他们全都认为我给这个女人蒙蔽了眼睛,家业旁落了。  回到家中,母亲跑到我房里捶我的背骂,好好的立什么遗嘱,我还没有立遗嘱呢。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呀。  父亲说,我建议你还是按原来的办法把厂子饭店分出去,好歹你还有三个哥哥。申家好不容易发了,可不能让外人败了。  听父亲的话,我有点想笑。他这几年帮我管理一两个小厂,渐渐生出老板的气派。老家经常有人来借钱,他很豪爽地掏腰包。到时间还不上的,他就让这些人家派出人到厂子里打工还债。他这套管理方法让我不得不佩服,一是在四乡五邻里赢得了好名声,二是让家乡一些贫困户过上了好日子。  我说,爸,放心,那些厂子你还要管着,过些时候我会重新安排的。    我放置了一个诱人的鱼饵,就等着鱼儿上钩了。他们动心了吗?我不死,他们拿不到这笔钱。&   我对王鸽说,天远地远的我没法照顾你,出国的事不要再提了。王鸽大哭大闹发了两天疯,看我无动于衷,收了泪说,你既然舍不得我,我留下来。&   我的遗嘱发布出去有一些时候了,王鸽和她的同谋者没有什么行动。我想,他们没有胆量明目张胆地收拾我,暗里又想不出什么好招术。  王鸽和平时一样每天下午去练瑜珈,晚上在家看电视,对我依然不冷不热。惟一能暴露她心情的是她的嘴角,她的嘴角像被火烙过似地紫红了一块。我指着红块问她怎么了。王鸽说,上火了。我说,你每天只吃一些绿叶子怎么会上火呢?王鸽白了我一眼说,这是虚火。我说,我有一个很灵验的偏方,找一家烧柴煮饭的人家,用柴火尾巴溢出的黄浆一涂就好。王鸽说,说了也白说,现在还有谁用柴火煮饭!我笑了。  王鸽有一天问我,你睡觉还积痰吗?我说,最近我体重下来了,体重一下来,痰就少了。  王鸽如果盼着我晚上积痰自动玩蛋可不太容易。既然他们想不出什么招术,我乐意启发他们。我跟王鸽说,我们到外边去走一走怎么样?邀上一两个朋友,我们到原始森林里去做一回野人,看看我们的生存能力怎么样。  王鸽说,原始森林?说着玩的吧,我才不信你敢进原始森林。  我说,这说明你还不了解申大志。  到原始森林去不是一个随意的念头。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地方作为战场最合适。我本来就是在山野里长大的孩子,我要在那个地方赢得我的战斗。如果我倒下了,就证明我已经是个废人,也活到头了。  我反复地跟王鸽提起要到外面走一走,她觉得我不像是开玩笑,对这事上了心。终于等到她跑来跟我说,我以前一个同事的男朋友是飞猫俱乐部的,如果你真想到外边走一走,我带他们来跟你认识认识。我问,飞猫俱乐部是干嘛的?王鸽说,你连这都不知道?这是个有名的探险俱乐部。我说,他们登过珠峰吗?王鸽听不出我的讥讽,老老实实地回答,好像没有。  是飞猫俱乐部的我也不怕,我就怕对手不够强大。  王鸽把人带到家里来了。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人,一定是他。他衣服光鲜,气宇轩昂,高出我一个半头,肩宽背直,嘴巴下面蓄了些小胡子故作老成。他的目光很骄傲,从高处俯视着我,他可以这样,因为到目前为止他是个胜利者。  我向他伸出手,他的手和我握了握。我的眼睛扫向他的手腕,腕上是空的,不过,我敢确定,那个位置曾经戴过我的欧米亚。  王鸽说,他叫孙高。  我说,我叫申大志,看你面挺熟,我们以前见过吗?他骄傲的神情立即变得僵硬,他说没见过,没见过,幸会幸会。  王鸽把她的女同事推到我面前说,我以前的同事赵如飞。  赵如飞是个丰满圆润的女孩,两只眼睛又大又黑,好奇地盯着我。我说,好漂亮的同事,王鸽,你怎么从来没带人家到我们家来玩。王鸽说,申大志,你不怕我吃醋呀?我不吃醋人家的男朋友也要吃醋的。说着飞了孙高一眼。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我对赵如飞说,我猜你和孙高两人谈恋爱的时间不长。赵如飞吃惊地扬起眉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笑着说,我会观面相。王鸽说,如飞,大志喜欢胡说八道,你别上他的当。  我招呼孙高和赵如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我问孙高,听说你是飞猫俱乐部的,给我说说你都参加了那些探险活动。孙高说,探险活动我只参加了一两次,一次是到广西,一次是到黑龙江。一年能参加一次这样的活动就不错了,因为事先要经过严格的训练,保证有良好的体力和技能,不然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说,我和王鸽想到找个地方走一走,希望你们能和我们一块出去,所有费用我包了。  孙高说,我也很想出去走一走,瞌睡碰上枕头,太好了。  我拿出几张照片和几张剪报递给孙高说,这些资料介绍的是南方一个叫磨盘地的地方,磨盘地现在还没有开发,但每年都有不少探险队进去,拍下来的风景很优美,我们就到这地方。    一个月后,一辆吉普车爬行在山路上。司机指着远处一溜隐约在白雾中的山峦说,那就是你们要去的磨盘地。  路越走越不像路,有的地方窄得像牛道,得小心翼翼挪动车身,有的地方巨石挡道,车子像石头一样被抛起来,又落下去。车窗外的林子越来越密,我把车窗摇下,泥土青草,太阳和雨水的味道从林子里窜出来,打到我脸上。我狠狠抽动鼻子,吸收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娇惯的鼻子却受不了凉打了一个喷嚏。  下午三点钟,车子把我们送到一座大山脚下,司机说前面没有路了,从这里你们要开始步行。我们一行四个人,我、王鸽、孙高、赵如飞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我跟司机道别,我们已经说好七天后他仍然到这个地方来等我们。司机是当地人,他对我们这几个城里人不放心,上了车又摇下车窗说,如果你们在里面呆不了就早点出来等我吧,外面比里面安全。我向他挥挥手说,放心,七天后见。  司机把车开走了。我背起一只大包挥挥手说,出发,探险开始了。赵如飞是个活泼的女孩,她从包里掏出相机支好脚架说,我们先留个影吧。我说,好,趁现在精神面貌不错赶快来一张。王鸽不情愿,说脸灰扑扑的,我不想照。我说,王鸽,过来站我旁边,我们好好合个影,如果我出不了磨盘地这张照片留你做个纪念。王鸽脸色变了说,你胡说什么呀?出门在外不能讲不吉利的话。我笑眯眯地把王鸽扯到身边,让赵如飞给我们拍了一张合影。照完相,各人背起各人的行李包开始爬山。我们的行李是有分工的,女士们主要负责食品和药品,男士们负责锅碗舀盆帐篷被子等。  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粗略的地图,这地图是以前到磨盘地的探险队员汇制下来留给当地旅游部门的。我和孙高仔细研究过地图,这个地方之所以叫做磨盘地是因为整个地形像一个大磨盘,山是一圈圈首尾环绕的,当地土话把一圈叫做围,磨盘地一共有四围。我们选了一条最容易行走的路线,计划行进四天,进入磨盘地第一围,然后用三天时间返回。  眼前这座山不是很陡峭,但山上没有路。茂盛的树木把整座山遮得严严实实。我们从树下过,草里走,很多时候要靠手中的刀子把高过头的草和牵扯的树枝砍掉。这和我多年前在天然林场巡视时走过的路很相像。  在山里走人身上是热汗淋淋的,可只要一停下来,阴凉的空气马上把汗吸干变冷。一只灰色的野兔从草丛里跑出来,看见人弓背缩腰马上要钻回去。我嗖地窜上前,一脚差点踩着兔子的后腿。兔子慌不择路往前跑,我撒开脚追,背后的大包打着我的屁股和背,身上的肉欢快地跳动,跳动幅度最大的是肚子,我不用手托一托它就挡我的路。尽管我气喘如牛,脚步沉重,但那个在山野里跑的青年人好像回来了,我兴奋地乱喊,呜――哎――呜――趁我换气的当口,兔子钻进一丛黄草去了。  我站着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孙高他们三个从后面赶上来的声音。王鸽发牢骚,你们看看,年纪不小的人了还这么疯。孙高说,我看申大哥身体不错,不然也不会带我们上这来呀。赵如飞看到我了,向我挥挥手。  因为是第一天,大家体力不错,晚上八点钟我们翻过山,到达山的那一边。孙高很专业地选了一处开阔地作为我们晚上安营扎寨的地方。我和孙高负责支帐篷,女士们准备晚饭。因为天已经黑了,不好找水源,大家喝带来的水,吃干粮和罐头。  晚上我和王鸽共一顶帐篷,孙高和赵飞如共一顶。王鸽一进帐篷就嚷着没吃好,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我说,你藏私?王鸽说,人家没准也藏了。正说着话对面帐篷里传来赵如飞哼哼哈哈的笑声,王鸽停止嚼动,耳朵竖起来。我说,早点睡吧,今天够累的了。王鸽说,帐篷里太捂了,我出去吹吹风。王鸽出到帐篷外开始哼歌,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对面的笑声给王鸽抒情忧怨的歌声掐断了。  近二十年没这样狠走,我累得够呛,对这些花花事懒得再动脑筋。我将帐篷掀开一小角,让凉爽潮湿的空气透进来。全身的毛孔如花儿开放,我在虫鸣声中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我是被鸟叫醒的,这不是在家里,是在山里。家中的鸟再名贵也没有这山鸟叫得动听。王鸽还在睡梦中,梦里眉头皱得紧紧的,不知道她昨晚是什么时候睡下的。我悄悄起身,走出帐篷。哦,一个奇妙的世界。昨天晚上到达这天已黑,没能看清周围的山势。我们像是躺在一个摇篮里,四面的山把我们抱着。这山上的树红色一撮,黄色一撮,深绿的淡绿的,没有看到一块沉闷的色块,像是哪个调皮的画家,把所有颜色混一块抹到画上。天是一块蓝色的宝石,看不到一丝白云。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只斑鸠带着一群小斑鸠散步。还有一只灰黑的刺猬慢慢地在岩石和草间移动,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丛草。  对面孙高的帐篷静悄悄的,可能还在睡。我打算在他们没起床前找到水源。我拿着一只塑料壶往岩下走,走了一段草越来越绿,耳朵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走近拔开树丛,一道溪水从岩壁上挂下来,在下面蓄起一汪清澈的水。我趴到草上,捧水洗脸,尝了两口,水又凉又甜。  我装了一满壶水回去生了火,把小钢筋锅架上准备煮稀饭。孙高从对面林子里走出来,原来他也早起来了。他当然要熟悉环境,这里对于我和他都是陌生之地。  孙高膝盖以下的裤子湿透了,他手上拎着两条串在一起的鱼,鱼儿往下滴血水,孙高已经把它们清理干净了。他看我往锅里加米说,正好,煮鱼肉粥。我说,这鱼哪弄的?附近好像没河。孙高说,就在你刚才打水的地方,那潭水往下流,在下游形成一片草甸子,里面有不少鱼。  原来他一直跟着我,我竟然没有发现。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解决我,不过我想,那个时候他们一定要赵如飞在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证人,证明他们的清白。  孙高眼圈有点黑,估计昨晚上没睡好。他在我对面坐下,递给我一枝烟。我说我不抽烟。也许是看林场养成的习惯,这些年来我尽管染了不少坏毛病,可我一直不抽烟。我说,吸完后别乱扔烟头,森林防火。  稀饭开了,我直接把整条鱼扔进锅里,不一会香味出来了。王鸽和赵如飞像两只嗅觉灵敏的狐狸从帐篷里探出头来。看到美景,赵如飞惊叫,回帐篷拿了相机又要拍照。王鸽化了很精致的妆才正式走出帐篷,一出来就捶着腿喊,我的腿酸死了。我说,要有思想准备啊,今天要比昨天走多一倍的路。王鸽发出一声哀叫。  按地图的指示,今天穿过这片林子,翻越一座山,我们就可以进入磨盘地的第一围。  吃完早饭我们出发了。一路都是密林,和昨天略有不同的是这一带比较潮湿,林子底下有肥大的阴生植物,叶子绿得流油。我从腐树上摘了不少木耳,预告大家晚上可以吃野山葱炒木耳。  我们走了一段,眼前突然亮堂开阔,是一片枯干的树木把充足的阳光带给我们。这片树木莫名其妙地枯干了,藏在密林中间就像一个人的头上长了瘌痢。我本来怀疑这些树遭了虫灾,注意观察才发现树底下长有一些褐黄色的藤,有的还缠到树身上,藤上长着三片复叶。我听说过这类藤,它们叫三叶毒藤,它们不光可以把树缠死,人碰上这东西,皮肤会发痒,严重的话四肢麻痹,脱水。在林场,如果碰上这样的毒藤,我们绝对是要斩草除根的。谁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长得满山遍野,把树全弄死呢?  我指着一根毒藤对孙高说,是这些毒藤把树弄死的,我们把它们的根拔掉,免得这一带的树都得遭殃。我找出一件长袖的衣服反穿在身上,把前半截袖子当手套,找到毒藤的根,捉住使劲往外拔。孙高问,这藤真的有毒?我说,不碰上皮肤就没事。孙高说,我看算了,物竟天择,让这些树和藤自个斗吧。  他不想动手,我自己来。  赵如飞喊道,你们俩小心一点。王鸽站得远远的。我心想,如果这个女人还有一点爱我,不会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我把七八棵毒藤的根从土里拔出来,再用刀子将一条藤砍成小断,让它们不能死而复活。  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继续赶路。走不多远,我的脖子发痒,汗流过很是辣痛。我挠了挠,腮帮子也痒了。我仰头让王鸽看我的脖子,王鸽一看,人往后退了一步说,吓死人了,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疙瘩。我意识到是刚才的毒藤作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毒汁溅到脖子上了。  很快的,我的脖子和腮帮肿起来,眼睛好像也有点睁不开。我摸到一片草地上躺下来,脑子里倒是清醒得很,我想,这真是有点糟糕,不用别人下手我自己就了账了。  王鸽嚷着,怎么办,怎么办?我睁开红肿的眼泡说,我不会死的。我从她手里把一瓶水夺过来浇到我脖子上。我说,给我再找一些水。孙高说,大家手上的水都不多了,这附近如果有河,你到里面泡一泡可能会好很多。赵如飞从包里掏出碘酊说,这个管用吗?我说没用。&&   我拼命回想清热解毒的草药方子,薄荷和鱼腥草不错,可这一带不好找,对了,马齿觅,我说,你们去给我找点马齿觅来。  他们三个人都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什么是马齿觅。  我说,那蒲公英你们该知道了吧,找些回来也行。  蒲公英很快回来了。我让他们把蒲公英捶得稀烂敷到我脖子和脸上,我的嘴里也嚼着一些。痒很快止住了,一个小时后肿渐渐消了。我爬起来说,没事了,我们开路。  赵如飞觉得很神奇,问我,你会用中药?我说,当然了,《本草纲目》我背得烂熟,我年轻时采草药卖,一天有几百种草药过手。  这话有夸张的成份,但多年没用的技术,一用还挺管用,我没法不得意。  王鸽说,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会用中药?  我说,现在你知道了。  准备进入第一围的时候我们遇到一段断壁,除非我们是猴子,不然根本过不去。我们折回到平地,找一处地方安营扎寨。孙高一个人留在原地,负责在周围寻找一条易行的路。  搭好帐篷后,我让两位女士生火烧饭,自己提着鸟枪去打野味。我拾了几块石头,一路漫无目的地砸到草里,希望有一两只兔子蹦出来,飞出来的是两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它们太漂亮,我舍不得拿枪射它们,放它们走了。可是,当我扒开草丛的时候,在温热的草窝里发现了六只野鸡蛋。我兴高采烈地用衣服把鸡蛋兜回去。  饭菜做好了,有炒木耳,野鸡蛋炒野葱,野菜汤,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午餐肉罐头。刚摆好碗筷孙高回来了。孙高高兴地扬着手说,我找到路了。  晚上突然下起雨来,雨大得出奇,帐篷顶上像洒豆子,一晚上哔哔叭叭地响个不停。雷电来势凶猛,顶上一闪亮,接着就一声惊雷。王鸽不敢睡,往我这边靠,说雷不会劈到我们帐篷上吧?我说,帐篷就安在树底下,谁知道呢?王鸽吓得更往我的怀里钻。我说,放心,我们都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不怕。  第二天起床,天已经放晴,树叶间滴下来的雨珠和一条条往低处流动的溪流证明这里有过一场大雨。下过雨路比较滑,大家拉着路边的小树做扶手。到半斜坡上,一片竖立如犬齿的大岩石挡在我们面前,大概有三层楼高。岩石上面有坑坑洼洼的小洞,一些小树和野草抓住洞中稀少的泥巴,探出头来。  孙高说,翻过去就进入第一围了。  孙高首先攀上去,他肌肉发达的双臂抠着岩缝,脚找到适合的点踏稳,手臂继续往上攀。孙高不愧是飞猫探险队的,真有两下子。攀到顶后,他从包里掏出一根绳子,系在自己身上扔下来。赵如飞刚想上,王鸽抢在前头抓住绳子往上爬,孙高在上面拽紧绳子。王鸽经常跑步的基本功这会显出来了,轻巧的身子不一会到达岩顶。  赵如飞接着向上爬,她比王鸽要胖许多,向上攀到一半的时候,脚有一下没踩稳,身子往后倒,人晃了晃,肩膀斜了,背包离开她的肩膀,直直坠到岩底,骨碌碌又从岩底滚到山下。孙高被赵如飞往前拉了一步,我隐约看到孙高没把绳子系死在身上,而是将绳子的结头抓在手里。  最后一个人是我,孙高把绳子抛下来说,申大哥,到你了。  如果我拽着绳子往上爬,只要孙高一松手,我就会像刚才那只落到山底的背包一样。我说,孙高,你把绳子收起来,我试试能不能攀上去。  王鸽说,你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了,快点吧。  绳子垂在我的手边,我没去碰它。它像是灰做的,一碰就化。我往手掌里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抠在岩缝或岩洞里。我把每一根手指想像成钉子,钉扎实了我再把身体往上送。脚不够力,膝盖来帮忙,每一次移动都是一次历险。汗从我额头落下来,指甲盖发乌了,我咬紧牙关,一步一个脚印。有几次,我感觉我的力气已经耗到极限,眼前一片黑,但我还是挺住了。  我攀上了岩顶!赵如飞欢呼起来。王鸽沉着脸说,你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我们就等你一个人。孙高说,申大哥,你真能干,我看你可以参加我们的飞猫俱乐部。  我仰天躺下,我不看他们,我看天上的太阳。这太阳给雨水洗过了,干净热辣,真爽!想不到我真爬上来了,我向当年的申大志又迈进了一步。很多年前,我曾经为了一枝长在峭岩上的灵芝,不顾性命攀上去,十枝指头全被坚硬的石头割出血来,连肚皮都被划破一个大口子。那枝有半个簸箕大的灵芝给我们全家带来了一个丰盛欢快的新年,我骄傲我的历险是多么的值得。  进入第一围风光果然不同,树特别密,树杆特别细,有的细得用手一拧就断了。这些树必须拼命地往上长,不然就抢不到阳光。  赵如飞惭愧弄丢包,把一半食物弄没了,积极拾柴火做饭。昨天刚下过雨,没有什么干东西能引火。她看到一处岩缝里有干枝,往上爬,心急了些,脚没踩稳,人滑到地上,她的手本能往地上一撑,手骨发出一声清脆的折断声。我正躺在一块毡子上休息呢,听到赵如飞的哭喊声,孙高跑过去的脚步声,过一会孙高喊起来,刚丢了包,现在又摔断手,我怎么说你好呢,你也太不小心了。赵如飞的哭声更响亮了。  我没法休息了,过去检查赵如飞的手,一块错出来的骨头好像要从肉里钻出来似的。我说,孙高,你接过骨吗?孙高说,没有。我说,那我就上阵了。  我到林子里砍了一棵有手腕粗的树,从树杆上削下两块半寸厚一寸宽的木片,再把被单割下一长条。准备妥当,我拉着赵如飞的手说,放松,放松,放松。说到第三个放松,用力往下一扯,手摁到那块突出来的断骨上。赵如飞的惊叫还没有离开她的嘴巴,那块错出来的骨头已经回到原位了。我赶紧用木条一上一下夹住断骨处,再用被单条把木片缠扎实。我对赵如飞说,只要你不乱动,不随便使力,过不了几天这只手就会恢复得跟原来一样。赵如飞说,真的没有问题吗?我说,你放心,我当年不仅给人接过骨,还给跌断腿的马接过骨呢。  第四天了,按照地图上画的,我们今天要经过一条河。这是我们前进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将从原路返回。  那看不见的危险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在等待,用一种等待奖励的心情来等待。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热切地盼望这种生命的较量。  我们穿过一片密林,水汽越来越重,树叶间连着一层白雾。河水以一种安静宽广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要不是河两岸的水草上上下下的漂浮,你会以为这条河没有速度。这条河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河两岸的树木全歪着身子随着水流的方向长。被冲倒的树木横七竖八倒在水中,有的从水里冒出绿叶证明自己还活着,有的已经全然腐败,上面长满的是另一种生命――青苔。  王鸽和赵如飞趴到水边洗脸,女人总人比男人要讲究一些。孙高说,休息一会,我们沿着河边走,按地图的标示,往下走会有一个窄弯道,我们从那里过河。  大概走了三四里路,在河流的一个拐弯处,横亘着几块巨石,河水从巨石中间冲过,完整的身体被岩石破为几缕,水流变得湍急。可以想像当年这条河流是如何在巨石中间冲出路来的。这些石块像给河水戴了一条项圈。  孙高说,是这个地方,我们从这里过河。  孙高打前站。他的腿很长,几乎一步就可以从一块岩石跨到另一块岩石。河中央一块石头有点松动,孙高晃了晃马上站稳了,回头跟我们说,小心这块石头。  孙高完成他的试程,返回来接赵如飞。赵如飞一只手不能动,半个身子靠着孙高。孙高架着她,到达河中央时,孙高带着赵如飞一块跳跃,一个急浪把他们的裤角打湿了,但他们很快到达对岸,我不得不佩服年轻人身手。  轮到我和王鸽,我走前头,王鸽跟着我,我在每一块石头上站稳了,再回头伸手接她。一步,两步,三步…我到达河中央了。我的脚落到那块松动的石头上,站稳后我转身向王鸽伸出手说,别怕,跳过来。王鸽紧紧拉着我的手,做出跳跃的姿态,她没有跳,她的身子突然向后仰,我整个人随着她身体的重量向前倾再往后倒,脚下的石头摇动起来,王鸽站直身子,猛地把我的手松了。我庞大的身子前后晃了两晃,一个跟斗栽进河里。  进入河水以前我听到三个人发出长短不一的惊呼,很快的,我的耳里只有水流的声音了。  真没想到是王鸽亲自下手,她知道我不会游泳。  水很急,身上的包很重,水急速地推着我前进,背上的大包同时又把我往下拽。我就这么浮浮沉沉,渐渐没入水中。为了将背包解开,我不停地将河水喝进嘴里,背包卸掉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我挣出水面,迷迷糊糊不知道漂了多远,一根倒在水中的树把我拦住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中午时分,正午的太阳是金黄色的,照在河两岸的斜坡上,一地金黄,我还以为我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举起被水泡得发皱的手,用了几分钟才想清楚自己的所在。周围很安静,只有水流的声音。我顺着树杆爬上岸,爬到金黄色的斜坡上,让太阳照着我的身体。我似乎听到野兽的呼吸,它们在林子里窥视我很久,始终没能决定要不要把我当作它们的食物。身上沉重的水化为轻飘的气体挥发在空气中。当我身体干燥的时候,我的人变得清醒了。  也许我和孙高他们的较量这才真正开始了。我一个人,一无所有,必须在三天之后赶到山外与司机汇合,不然,我很可能一辈子要留在这里了。  地图还躺在我的裤装里,我把它取出来晾干。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判断方向,我要朝北走才能走出磨盘地。我到林子里折断一棵有两个指头粗的小树,将树杆垂直插在一块空地上,把一块石子放在树杆影子的顶点处。我坐等10分钟后,树杆影子的顶点移动到另一个位置,我在这位置上再放一块石子。将前后两块石子连成一条直线,这条直线的指向是东西方向,与它垂直的方向则是南北方向。朝向太阳的一端是南方,另一端就是北方。  判断方向的方法我学了七八种,手表指针、北极星、树杆年轮都可以用来做判断,这是一个护林人的基本功。如果没这本事,二十年前我早躺在某个小山沟出不来了。  我首要的任务是赶路,只要天色还能让我看得清路,我都在行走,只有走到一个能在地图上有标记的地方我才会松一口气。  我的食物有沙棘、火把果、野山薯、桃金娘、胡颓子、乌饭树、芦苇。这些东西越吃肚子越寡,脚轻飘飘的,我感觉变成草上飞了。我还经常找不到水源,即使找到了,只能喝饱一肚子,走不了多远水分全变成汗水。有一阵子没水,我渴得不行了,趴在草丛里像牛一样啃着草根,那些草汁很甜,我一嘴青绿。  胡子和头发在这种时候还要来抢养份,它们长得飞快。胡子把我的上嘴唇遮住了,而头发把眼睛遮住了,如果不把它们往上捋,就看不清路。  我睡觉尽量找那些平坦的岩石,草地湿气重,虫蛇也多。我用艾草扎了一顶帽子,白日里遮太阳,晚上驱蚊子。晚上睡觉仰天对着星星月亮睡觉,我呼吸格外顺畅,积痰全没了,美梦倒不少。  我这两三天受的苦像是赎罪一样把二十年来份内该受的,甚至是以后该受的苦全受了。这也不错,往后我享福会更心安理得。  按照地图标示,附近山洼有一个小湖,前面的探险者给它取名鸳鸯湖。到那个湖要绕一段路。我从没见识过山中的湖,何况它的名字很美,我愿意多走一点路。  太阳把我头上的艾草晒干了,我的衣服上布满了白色的盐碱,头皮发痒,一挠指缝里全是油腻。我能闻得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那味道源源不断地随风灌进我的鼻孔。当我透过林子看到一块碧绿的颜色时,我的身体好像一下子洁净了。  湖分成两半,中间有一条细长的连接带,看上去像一只玉如意。两边湖水的颜色并不相同,一边是全然深不可测的碧绿,另一个却是透明的碧绿。我认为这就是鸳鸯湖的得名,深碧那个应当是鸳,而透明这个应当是鸯。  我把手浸到水里,水很冰凉,我想这湖水的源头一定是地下水。我坐到岸边的草地上,先把脚伸进水里,泡了一会再趴着把头浸到水里,我的耳朵里充满水的声音,那些肮脏的发着酸臭的东西,从我的身体游离,沉到湖里去了。  一口气用完,我从水里把头扬起来,头发上的水珠飞飞扬扬,我抹一把脸上的水,幸福地睁开眼睛,我的眼睛是不是变得明亮了,瞧,我都看见了什么――湖对岸,一只褐黄色的老虎站在水边。它比一只狗大不了多少,也许它刚离开它的母亲。它看着我,眼睛像狗一样温驯。  我不害怕,二十年前在往那比村的路上我有过同样的经历。我向这只幼年的虎磕了一个头,等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它不见了。湖对岸的草地上会有它的脚印。  我相信这是老天爷的启示,我会度过这次劫难。  第三天的早晨,我已经看到我们来时翻越的那座山,估计中午时分就可以出山了。我在一处草地上发现有丢弃的两节电池,王鸽他们应该在附近。看到我他们会有怎样的表情呢?惊讶,失望,还是愤怒?我真想马上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走到山脚的时候我听到哭声,我熟悉这哭声,是王鸽的。哭声把我带到一棵老橡树脚下。王鸽头发蓬乱,脸色黑红,坐在孙高身边哭泣。孙高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吓人,右小腿上绑着一条布带,脚面肿得跟一只大猪腿似的。赵如飞坐在一旁,没有表情,也许这两天她已经洞察这其中的暖味,所以眼前这只肿得像猪腿的脚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我摸摸胸脯,这只脚在我胸口上留了一个永恒的脚印。  我吹了一声口哨。王鸽抬头看到我,狂叫着跳起来,冲进我怀里。她一点也不怀疑我是个野鬼,声嘶力竭地喊,你到哪里去了,快,快,孙高被蛇咬了。  原来她希望我没有死,是因为我能救孙高。  赵如飞跟我点了点头,眼里有一点惊喜。我说,你的手好些了吗?赵如飞抬起她的手说,我想它在愈合。  王鸽说,大志,你不是会草药吗,赶快找一些草药。  我蹲下来查看孙高的脚面,伤口处溢出黄液,发出腥臭。我说,是什么时候被咬的?王鸽说,两个钟头以前。  我说,恐怕有点晚了。王鸽脸色变了,喊道,晚了,怎么会晚呢?都是你,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我说,孙高不是飞猫俱乐部的吗?我以为到这种地方来是他的特长。王鸽的眼里掠过一丝惊慌,她盯着我看,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尽管孙高紧闭着眼睛,我知道他还是清醒的,我拍拍他的肩膀问,那条蛇是什么样子的?孙高不得不睁开眼睛,他的眼里现在只有恐惧,没有骄傲。他说,头小小的,三角形,脖子上有一道花纹。我说,可能是银环蛇。你好像处理过伤口?孙高点点头说,我吸过伤口上的毒,还放了一些血。  我把绑在孙高小腿上的带子移到大腿上,重新绑紧。如果我们马上出山,应该还来得及,我说。  孙高眼里充满了希望,可马上又黯淡下去,我不能走动,一走动,这毒上得更快了。我说,你不用走,我背你。  孙高吃惊地看着我。我扶起孙高说,你几岁了?  孙高说,28。  我说,我48,大你整整20岁,可以作你父亲了。   我背起孙高,对身后的两个女人说,我先走,你们跟上来。  我把孙高当成我背的背篓,很多年前,我背着一只几十斤的大背篓在山路上能跑呢。孙高可不是一只背篓,他完完全全是一座大山,把我的背压弯了。我根本不能直起腰杆走路,缠纠不清的树枝把我的脸划得七零八落。汗水从头发流进我的眼睛,让我面前的路一片模糊。我的耳里嗡嗡地鸣叫,肠胃绞动,我忍不住哇地干呕起来。我连停下来呕吐的时间都没有,我不敢停,我怕停下来我就再也走不动了。  我突然觉得好笑,真的很好笑。孙高这小子在磨盘地里没能把我怎样,可现在他很可能会把我累死。  我翻过山顶,看见车子了,这是我生命中最兴奋的一刻,我斜冲下去,杂草和灌木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它们拉扯着我,让我不至于失控翻到山底。我狂喊着向车子招手,司机看到我们,小跑迎上来。  我把孙高移到司机的背上,像卸下一座大山,我说,赶快送医院。说完这话,我的双腿像被谁打了一棍,咚地趴倒在地……    六    司机把孙高载到最近的一家医院,打了一两针,休息几天孙高就恢复过来了。可我背他一路上摔的跤,那些伤口到现在还痛。  我委托王鸽到医院看望孙高,我对王鸽说,人家是跟我们出去受的伤,你上医院把他的医药费结了,再给他留万把块钱的营养费,这样我们心里也过得去了。  王鸽说,帮他结医药费就行了,营养费没有必要给,反正他是自愿跟我们去的。  王鸽这么说并不是出自本心,从磨盘地出来后她常常表达类似的一些看法,来表明她和孙高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例如,她说,我怀疑孙高根本不是飞猫俱乐部的成员,他除了腿长什么本事也没有。她说,孙高被蛇咬后竟然吓得瘫在草地上……  无论王鸽怎么贬损孙高,我总是说,这小伙子不错,下次出去我还找他做伴。  王鸽早些时候还告诉我,当我掉到河里去的时候,她哭了,哭了整整一天,是孙高和赵如飞一直在安慰她,她才挺下来的。  王鸽不需要说这么多,我不会揭穿她,更不会跟她离婚。在我的未来生活中我乐
电话:010-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网络工作室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胸口痛是什么原因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