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5个月出现昏眩,眼睛看不见东西头疼眼睛疼浑身无力力脸色苍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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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Lu★完结┫151005【驯鹿】断情结(古代/长/肉/生子/HE&收藏
作者:@S绿虑类型:改编地址:
  武林四天门:东方、南宫、西、吴。   掌握整个江湖武林,权倾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一代的四门主,东方曦:潇洒不羁,风流放浪,只对寻花问柳感兴趣,於门中事务不闻不问。南宫晏:成熟稳重,办事周密,责任感强,是现在四方门的实际领导者。朴灿烈:性情狂妄,脾气霸道,一向不理门中事务,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世勋:冷傲不群,性情孤僻,城府深沉难测,对门中事管理极严,虽然冷酷无情,却处事有度。   新年,难得四天门门主齐聚浮游居总舵,共度一年一度的春节。   今年还有一大喜事,就是半年前吴上,去吴部分舵巡查的吴方门主吴世勋,不仅平息了门中的叛乱事件,还新携未婚妻林嫣嫣一起回来了。林嫣嫣原是世勋的表妹,二人多年未见,这次在吴方故土重遇,朝夕相处,渐生情意,便在林母的撮合下定了亲。   四天门中,只有南宫晏已经成了亲,其余三人还是孤家寡人。谁知这回,年纪最小,只有二十二岁世勋竟然也订了亲,实是天门大喜事。   年宴又是世勋的定亲喜筵,四天门上下入得高阶的近两百口人聚在一起,声势甚是浩大。整个年宴从正午开始,已经持续到傍晚,这些劳碌了   一年的汉子们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愿。   世勋高高坐在天门主席上,身边伴著林嫣嫣,与其他三位兄弟共饮。一向冷艳高傲的脸上竟然也现出淡淡地笑意。顾盼生辉间,眼里只有心上人。   下侧有几桌大席,分别坐著各个天门的高级领导者。其中一桌,在靠近厅侧的位置,鹿晗脸色苍白地隐在角落里。   “鹿将军,怎麽不喝酒?”东门的花香艳本坐在前面,回身突然注意到吴门的第一大将鹿晗竟然独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以为他是要避酒,便端著酒杯过来打定主意要罚他两杯,谁知走近一看,才发现鹿晗原本英俊的脸庞竟苍白难看的可怕。   “鹿将军,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适?”   
鹿晗强笑道:“我没事,只是有点醉罢了。花将军不用理我,去和兄弟们喝酒吧!”   话虽然这样说,但花香艳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喝醉了。鹿晗虽是一名武将,但为人宽厚,待人温和,在门里颇得人缘。只是一向沉默寡鹿,不引人注意罢了。   “鹿将军,你若是不舒服,我去跟吴世勋主说一声,让你早点下去休息吧!”能让最好热闹的花香艳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因为鹿晗苍白的额上已经冒出细汗,看起来似乎在忍受著极大的痛苦,便禁不住劝他下去休息。   鹿晗只觉得体内的疼痛渐渐加剧,自己越来越难以忍受。抬起头来望去,却正好看见世勋夹起一片酥糕,淡淡笑著放入林嫣嫣碗里。四目相视,外人看著,只觉得二人情意绵绵,实是一对绝世佳侣。   心里一阵锥心的疼痛!虽然明知不可以,可自己还是对那人存了非分之想。多少次想断掉这份不该有的孽情,可是自己早已情根深种,心结纠缠,又如何能解,如何断情!   鹿晗只觉得体内、心上都在不停的钻痛,好似要把他活活凌迟了一般。   持续一下午的年宴,那人自始至终未曾看他一眼。自己可以忍受身体上的千般折磨,可是却无法忍受那人与心上人情意绵绵的样子。   深吸口气,强自压下体内的痛楚,鹿晗对花香艳强笑道:“如此,就麻烦花将军了。”   说著,慢慢站起身来。脚下却微一踉跄。   花香艳连忙上前扶住他。   “鹿将军,你没事吧?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了,别扫了花将军的兴致。”鹿晗暗中撑住风衣下的身子,苦笑道:“看起来我是真的醉了,若让花将军送我回去,明天恐怕要被兄弟们笑死。我看将军也不必去和门主说了,让门主以为我酒量浅薄,实在没面子。我便自己下去好了。”   说著,推开花香艳的手,挺直身背,转身隐在阴影中,慢慢退出去了。   出了大堂,经过几条长廊,还能见到忙忙碌碌上下菜的仆役们。转过浮游居的正院,向吴面行过几个院落,偏僻的竹园的园门近在眼前,鹿晗却再也忍耐不住,脚下一阵踉跄,靠倒在身旁的院墙边。   “唔……”压抑的呻吟声终於还是从嘴边泄了出来。   鹿晗满头大汗,疼痛难忍,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子,双手按到掩在黑色风衣下高耸圆隆的腹部上。
第二章   强撑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谁知,离了墙垣的依靠,鹿晗脚下一软,竟从三阶台阶上掉了下去,滚落到院内。   “啊……”   鹿晗禁不住惨叫一声。滚落时翻转的身子压到腹部,一阵强烈的抽痛,让鹿晗咽唔出声,感觉体内有什麽东西破掉一般,一股灼热的液体冲出体外,顺著双腿见缓缓流出。   鹿晗躬蜷起身子,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腹部,再也无力起身。   大片大片的雪花不知何时飞扬著从天空中落下,洋洋洒洒地席卷而来。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前方正院的浮游居里,年宴还没有结束,看起来是要进行到深夜才能罢休。   热闹嘻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也衬著北边荒僻的院落更加寂寞。   “啊……唔……”   鹿晗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早已被被冷汗浸透的衣襟又落上层层霜雪,寒冷彻骨。只觉得自己四肢已经麻木,可是腹中却火热一般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鹿晗在雪中不断挣扎著,自己的房间近在眼前,可是他却连爬进去的力气也没有。   谁来……谁来帮帮他……帮帮他……   一向坚强内韧的人,终於也忍不住在心底求救。   “鹿将军,你怎麽会躺在这里?你、你怎麽了?”   老天似乎也看不过去鹿晗独自在大雪中苦苦挣扎。   花香艳惊慌失措地看著蜷缩在雪地中的鹿晗,黑色风衣上的一层白雪昭示著他倒在这里已有一段时间。   原来自鹿晗离开年宴之後,花香艳越想越觉得不放心。要知道鹿晗身为吴门大将,武艺高强,功力深厚,就算真的醉了,也不至於脸色苍白,额冒冷汗。又想到鹿晗沉默寡鹿,素来隐忍的性格,只怕真的是身体不适却在强自忍耐。他虽与鹿晗不同门人,交情一般,但向来钦佩他的为人。见外面大雪落下,终於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   谁知来到竹园门外,见园门大开,一进来就见鹿晗竟然倒在台阶下,不由一惊!伸手去扶他,感觉他浑身冰冷,抖得厉害。   鹿晗吃力地睁开双眸,看清眼前来人。   “花、花将军……”   “鹿将军,你是不是受伤了?这是怎麽回事?”黑色宽松的风衣遮盖住了鹿晗的身形,让花香艳看不真切。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有人大胆闯进四天门总舵,打伤了鹿晗。   “扶我、扶我进屋……”   花香艳反应过来,连忙要把他搀扶起来。谁知鹿晗下身沉重,双腿酸软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唔……”这种挪动让鹿晗的腹部猛地向下一坠,痛不堪忍。   花香艳架起鹿晗,连托带抱,终於把他弄进了屋里。
第五章   向床上昏昏沉沉筋疲力尽的人望去,世勋心情阴霾不定。   那个胎记,历代只有吴家的长子才会继承。它不仅说明了婴儿的出身,证明了他的身份,更是一种能力传承的象征。   没想到,他吴世勋的长子,不仅不是正统出身,甚至还是一个男人为他诞下的。   吴世勋的眼神变得深沉难测。   鹿晗下身仍然像撕扯过一般的疼痛,浑身无力,但是孩子的啼哭声暂时冲散了一切痛苦。   卞伯贤将婴儿抱了过来,轻轻放到他的枕边。   鹿晗强撑起身子,凝神看了婴儿一眼,见孩子四肢健全,好像没什麽问题,便放下心来一般,立刻倒回床上,陷入精疲力尽的昏睡中。   世勋微微俯身望了一眼。   皱巴巴哭得通红的小脸,稀疏的毛发,凸凸的额头和细细的眼缝……   好丑!   这是世勋心里第一个反应。他却不知道,天下所有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样的。   瞥了一眼沉睡过去的鹿晗,世勋站起身来,对卞伯贤道:   “你在这里照顾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搅!”   说完转身离开。   在门口看见花香艳。   “花将军,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你明白吗!”   “是!花某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没看见,请门主放心。”看著吴世勋门主面无表情、语音无波的样子,花香艳禁不住心里打颤。   男人产子,此事本就非比寻常,何况还是四天门的吴门大将。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但在现在这个朝代,断袖之癖被人异常唾弃,同性相恋不容於世。尤其是被人压在身下的那个,更是被视为没有廉耻、淫荡下贱的异类。   没有想到,一向温和敦厚的鹿将军竟然是……   花香艳心下叹息。见吴世勋门主离去,自己也不方便留在这里,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自回东门去了。   鹿晗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到第二天傍晚才幽幽转醒。   听到屋里响亮地婴儿啼哭声,一时心下糊涂。   哪里来的婴儿?   半晌,才恍然忆起:啊!那是我的孩子。   卞伯贤见他醒了,来到床边道:   “鹿将军,您醒了。我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给您准备了些饭食,您起来用点吧。”   “如此就麻烦您了。”   说著,鹿晗慢慢撑起身子,下体仍然痛得厉害。   卞伯贤扶他坐好,转身要出去取饭食。   “等等!”鹿晗连忙唤住他,“孩子在哭……”   卞伯贤有些尴尬。他虽是举世名医,但於养育婴儿却全无经验,连接生都是头一遭。刚才哄了半天,那孩子也不见安静,心下也无可奈何。   这时便把孩子抱了过来,往鹿晗怀里一放:   “麻烦将军哄哄他,我去去就来。”说著出了屋去。   鹿晗抱著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孩子虽然是自己生下的,但他到底是个大男人,怎麽懂这些哄孩子的事。   鹿晗笨手笨脚地轻轻拍抚了他一会儿,孩子还是哭闹不止,小脸涨得通红。鹿晗一阵心疼,不由心慌起来,不会是孩子有什麽事吧!   说起来,这孩子来的古怪,自己堂堂五尺男儿竟然会怀孕生子,实是不可思议之极。不会因此,这孩子会有什麽问题吧!   想到此处,鹿晗登时冒出一身冷汗,紧张地抱紧孩子。
  卞伯贤端著食物进来,就见鹿晗一脸紧张地紧抱著孩子,看见他就如救命一般连忙唤道:   “卞大夫,您快来看看,这孩子是怎麽了?为什麽一直在哭?是不是病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鹿将军,您别紧张。我刚才问过了,这孩子可能是饿了。我在膳房要了一碗小米粥,喂他喝了就好了。”放下手里的托盘,拿过一碗小米粥 。想起自己刚才在厨房向厨娘讨来的经验,不由暗骂自己愚蠢,竟然没想到刚出生一日的婴儿是因为肚子饿了才在闹。   鹿晗也恍然大悟。想到一般女人生了孩子都要喂奶的,不由一阵羞赧。   两个大男人笨手笨脚地给他喂了小半碗米粥,孩子终於满足的安静下去。   鹿晗看著怀里渐渐睡去的婴儿,心里霎时充满一种温柔慈爱的感情。   看著他小小的眼睛,蜷缩的小手,微张的小口还会不时地打一个小嗝,实在可爱之极。心中怜爱无法描述。   不舍得放下孩子,鹿晗只用一只手简单地用了些饭食。   卞伯贤看著鹿晗对孩子怜爱的表情,不禁心下动容。   回想起大概半年前,鹿晗因为身体不适晕倒在校场上,被送来他这里诊治。自己为他把脉後大吃一惊。即使对自己的医术极有自信,卞伯贤   还是经过反复的确认後,才将此事如实相告。   当时鹿晗震惊无比,错愕地看著自己,喃喃地念著“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後来事实证明此事千真万确,不由二人不信。   卞伯贤知道很久以前曾有一只民族名唤“摩耶”。那个民族无论男女都能生育,因此被人视为异类。後来经过几代战乱,大约三百多年前与其他一些少数民族一起渐渐的灭绝了。   难道鹿将军有摩耶血统?是摩耶族的後人?   自己曾把这个推测说与鹿晗听。但他乃是战乱中的孤儿出身,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又怎麽知道自己的种族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已不再重要。重要的还是考虑鹿晗怎样才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卞伯贤建议他安心休养,不要做剧烈运动。   好在当时一场和魔教的大战斗刚刚结束,门内无什麽大事,吴世勋门主又去了北放边境,鹿晗到真是难得清静。他一向住在这偏僻的竹园,少与他人交往,又刻意掩饰,在卞伯贤的帮助下,此事一直没有他人得知。   其实算算日子,鹿晗的生产之日差不多就在这几日。只是卞伯贤一直忙於年前的诸多事情,竟给忘记了。直到花香艳偷偷在年宴上找到自己   ,一连见鬼似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鹿将军说他的羊、羊、羊、那个……破了……让您快去……”   那个词好像怎麽也蹦不出花香艳的嘴巴,不过卞伯贤已经猛然明白了,连忙和他赶到竹园。暗骂自己疏忽。   其实一直以来,卞伯贤都很好奇这个孩子到底是怎麽来的。或者说,他在好奇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只是卞伯贤一介医者,本不爱过问   他人私事,与鹿晗也一向交情不深,所以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从来没有问过。   现在看著鹿晗对孩子情深意切的怜爱之情,卞伯贤终於禁不住道:   “鹿将军,也许此事卞某不便过问,只是现在您已经平安产下婴儿,最好还是让孩子的父亲……嗯、我是说另一位父亲,知道此事比较好。”   鹿晗猛地全身一僵,脸色有些苍白。   “鹿将军,对不住,是在下交浅言深了。”卞伯贤见状连忙道歉。   “哪里,卞大夫对鹿某的大恩大德,鹿某实在无以为报,何来交浅言深之说!”鹿晗微微苦笑,“只是这件事,鹿某实在不方便说,还请卞大夫见谅。”   卞伯贤心下明了,也为自己的冒昧感到惭愧。   “此事吴世勋门主已经知道,不知鹿将军打算如何向门主解释?”卞伯贤想起吴世勋离去时的神情,又关心的问道。   鹿晗闻言手臂一紧,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二人连忙手忙脚乱地哄了半天,孩子才慢慢安静下去。   鹿晗感到有些疲惫。卞伯贤便把孩子抱到一边,让他躺下休息,此时刚才的问题早被抛在脑後了。   躺下後听见卞伯贤端著饭食餐具出去,鹿晗看著枕边的孩子,不由心下惶遽。   此事在如此意外的情况下让门主得知,不知门主作何感想。以门主的性情,能容得下这个孩子吗?但是说到底是,这个孩子到底是门主的亲骨肉啊……   鹿晗心下惶恐不安了半晌,再度昏沉沉地睡去。谁知当他醒来时,却已见不到孩子的身影了……
07   朦朦胧胧中听见哭声,感觉有人从枕边抱走了孩子,鹿晗猛然惊醒。   “谁?放下孩子!”   鹿晗向床边正要转身离去的人迅速地施出一招擒拿手。   谁知那人一回手,轻易地化解了他的招式。   黑暗中看的分明,那人一身白衣,冷艳若雪,正是吴门门主吴世勋。   “门主!?”鹿晗惊叫。   世勋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门主!”鹿晗不敢对门主出手,顾不得别的,踉跄著翻身下床跪倒在地,   “门主,您要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这个孩子不能留在这里,本座要把他带走。”   “带走?”鹿晗惊道。“您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这你别管!”   “门主,求求您,别把孩子带走,把他留给我……”   “不行!”   “门主!您明明知道这孩子是……”   “住口!”世勋暴喝一声,脸色变得铁青。   “这个孩子不能留这里!也不能留在你身边!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不!”鹿晗心中一寒,“门主,不要,求求您!这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求您放过这个孩子!”   孩子在哭闹不休,婴儿的啼哭声揪得鹿晗心碎。   世勋想起那一次错误的意外,本以为事情过去了就会不留痕迹,自己也可以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谁知鹿晗这个大男人竟然会因此而受孕   ,并最终诞下了这个意外的结果。   如果此事被别人得知,自己一代吴门门主,竟然曾与一个男人有私情,还生下一个孩子,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不仅是他的奇耻大辱,也   会使吴家因此蒙羞。   “不行!小鹿,你不要怪我。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孩子留在这里!”世勋冷酷的说。   “不要!门主,求求您!” 鹿晗心碎之极,不停地向世勋磕头,只求他能把孩子留给自己。   “属下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属下会立刻把孩子送走,不会让他出现在您的面前。没有会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属下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求求您放过他!求求您把他留给我……”   没有人会知道?   世勋心中冷笑。   这个孩子左胸上的梅花胎记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待时日越长,孩子长大,只有吴家长子才会继承的能力就会渐渐显现,到时不用说大家都会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所以决不能把孩子留在鹿晗身边。   “走开!”硬下心肠甩开鹿晗,世勋抱著孩子急欲离开。   不行!   鹿晗情急之下,虽明知不敌,仍是一掌劈向世勋左肩,右手施展擒拿手去抢孩子。   “大胆!你竟敢对我动手!”世勋大怒,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违抗他的命令。立刻卸开鹿晗的攻势,一掌击到他的胸上。   念在他产後不久,世勋这一掌只用了五分力气。但鹿晗还是胸口一窒。   强行忍住,他仍然不放弃夺回孩子的念头,再次攻上。   可是别说他产後未愈,就是身体正常时也未必是世勋的对手,何况现在。   两人在黑暗的内室里过了两招,鹿晗心慌意乱下被世勋点中穴道,扔回床上。   “鹿晗,你今日以下犯上,本座不和你计较!只是这个孩子的事你最好从此以後忘记,永远不许再提!”冰冷冷地说完,世勋抱著大哭不止的婴儿尽自离去。   不!   被点中哑穴,鹿晗绝望地倒在床上,口不能言地看著门主抱著他的孩子离开。心中又急又痛,刚才受的那一掌滞在胸口的郁气猛地蹿上,喉   口一甜,“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度昏沉沉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卞伯贤正一脸忧色地在床边看著他。   “鹿将军,您醒了?”卞伯贤不会武功,昨夜又被世勋一进屋就点了睡穴,所以发生了什麽事情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孩子怎麽不见了?”   鹿晗猛然坐起身来,却突然一片昏眩。   “鹿将军!”卞伯贤慌忙扶住他,“你受了内伤,又身体未愈,需要好好休息!”   不行!他要去找回孩子。   鹿晗根本没有听见卞伯贤的话,想起昨晚的事,脸色苍白的推开卞伯贤的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连件外衣也未穿,便冲出了屋去。   08   大年初二的正午,天气清冷,除夕夜的那场大雪尚未消融,外面一片银白色的冬雪世界。   每年这个时候,大家该回家的回家,该拜年的拜年,剩下些当值的都在浮游居最外面的护城院落守著。因此整个四天门内院显得冷冷清清。   此时,在吴门门主的沈梅院里,正有一个人跪在冰冷的雪地中。   瑟瑟寒风中,那人只著了一件白色单衣,黑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感觉狼狈,但是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寒梅傲骨,不容轻折。   吴世勋一向好静,不喜人多嘴杂。所以不仅住在偏僻的吴院,仆役也比其他院落少得多,所用的大都是些稳重的老人儿。   偶然有仆役从鹿晗身前经过,却不敢望上一眼。因为门主下令,谁也不许理会他,任他在那里跪著。   早上一向稳重温和的鹿将军突然衣衫凌乱脸色惨白地闯进院里,看见门主正准备携未婚妻林嫣嫣出门上香,一语不发,“扑通”一声就在门主面前跪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门主脸色也变得铁青,冷冷地盯著他半晌,便下令他爱跪著就跪著,任何人不要理他,自携了疑惑中的林嫣嫣离开。   周身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刮过,鹿晗浑身冰冷,心中雪凉,意识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抚养他七年的老乞丐在破庙阴冷的夜晚中死去,留下他和另一个小乞丐张艺兴。   那时候他还没有名字。因为老乞丐姓鹿,所以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鹿二。他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好叫又好记。再说,他本来也是被老乞丐从乱   坟岗里捡回来的弃婴,叫什麽名字还不一样。   他和张艺兴用他们唯一的一帘破草席将老乞丐裹了。   两个瘦小的男孩吃力地拖著尸体,在大年初一清冷的早上穿过街道,向乱坟岗走去。突然两侧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放鞭炮,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有一户人家打开院门,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各自拎了一串爆竹蹦蹦跳跳的出来,看见他们吓了一跳。一个满脸横肉凶恶的大块头男人冲了   过来,一脚将他和张艺兴踢翻在地。瞥了从草席中露出的尸体一眼,大骂一声晦气,又踹了他们几脚,领著那几个孩子匆匆回屋去了。临走前,   有一个年纪大点的男孩点燃一串爆竹向他们扔过来,张艺兴躲避不及,被炸伤了脸。   他气红了双眼,却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和张艺兴将老乞丐的尸体拖到乱坟岗,二人用早已冻得生疮的手勉力刨了一个坑,把老乞丐放进去,在上面堆了几块石头,算是把他草   草埋了。   此後他和张艺兴相依为命,乞讨为生。张艺兴比他大两岁,那次炸伤了脸,面颊上留下好大一块疤。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被简国边境的一群叛军收留,平日做些杂役的工作,有时间便学些粗略的刀法武功。老乞丐以前大概是个略有学问的人   ,曾经教过他识字。他天资还算聪颖,人又勤奋,学什麽都比别人快些,很快就受到首领的赏识。   十岁那年,首领收他做了徒弟,给他起名鹿晗。从此,他算正式有了姓名。   叛军首领名叫潘岳,原是简国的大将军,可是他军权在握,又功高盖主,一些别有居心的人便诬陷他要造反。简国君主昏庸,竟然信以为真。   当时潘岳接到宫里亲信递的消息,及时逃了出去,可是皇帝却把他全家都杀了个干净。激得潘岳想不反也不行,便带著自己的亲卫部队一万多   人在简国边境造反,打出了推翻昏君的旗号。   这场仗打了多年,虽然简国国势衰微,国政日渐颓废,百姓也怨声载道。但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潘岳的部队到底比不上国家的军队,渐渐地便成为劫富济贫的强盗。他原想刺杀皇帝,可是皇帝身边却有最厉害的大内十二位高手保护,困难之极。   潘岳一家老小全被昏君送上了黄泉路,一心便只想著杀了昏君报仇。只是自己一身的好功夫和多年带兵打仗的经验不想就此失传,所以千挑万选,收了鹿晗做徒弟,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鹿晗十二岁那一年,第一次随著潘岳上了战场。刀光血影,兵伐厮杀中,身旁的同伴被一剑削掉了脑袋。那睁得大大的惊恐的双眼中,充满了对这世道的不满与谴责。当时鹿晗深刻的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明白在战场上只有强者生存的道理,日後更加勤奋地练武用功。   十六岁那一年,潘岳病重将死。临死前命鹿晗做了首领,并要他发誓,此生一定要杀了昏君为自己报仇雪恨。如果昏君自己死了,也要杀了他继位者。   当时简国早已动荡不安,许多势力都在酝酿著暴动,亡国说不定就在明日。鹿晗知道他必定极不甘心。   潘岳临死前对他说: “若有一日你为我报了大仇,就带著这些兄弟去寻一个好去处安身吧。”   可是在这种乱世之中,哪里有什麽安身之所!   潘岳死後,鹿晗继承他的遗志,带著一群兄弟为他寻觅复仇之机。他虽然年纪很轻,但从小磨练甚多,性情稳重,办事周密,往往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实际年龄。   如此过了四年,简国暴动四起,又受到四天门的大军攻击,亡国就在眼前。   鹿晗带著众人在城破之时杀进宫里时,天色已暗,宫里宫外早已是一片血海。就在这片血海中,他第一次遇见了那个人。
 09   简国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大年夜将至时破城的。   冲进宫里,鹿晗和部下分散开寻找皇帝的身影。宫里一片混乱,到处是不断倒下的尸体和奔走逃命的宫人。鹿晗没有时间理会他们,因为一个国家的灭亡本身就代表了灾难,而他们都是这场灾难的牺牲者。他抓到一个内侍一品太监,那个太监颤颤巍巍地说皇帝已经带著大内亲卫队逃走了。   鹿晗放了他,抢过一匹马追了出去,一路追过皇宫的後山。   山坡上倒著许多简国皇帝亲卫队士兵的尸体,包括那些大内高手,个个鲜血迸流,余温尚存,显是死去不久。   鹿晗心下惊疑。   然後,在转过後山的山脚另一侧,初升的月光中,他以为自己看见一轮皎然明月。   那个少年一身白衣,手提软剑,冷艳如寒梅,正高高在上如神祗临世般站在一片血海中。身後映著乾坤朗月,淡淡的银月光华好象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胜雪的衣袂翩然翻飞。   在他身边,七零八落的倒著遍地的尸体,包括那十二名大内高手在内。   简国皇帝魂不附体般瘫软在少年面前,脸色灰白,瑟瑟发抖。越发衬得少年冷酷高贵,不可一世。   鹿晗喜欢强者,崇拜强者。在这乱世之中,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只有强者才能为弱者打造一片新的天地!   就在那一刻,无须任何语言,没有任何理由,鹿晗深深为眼前这名少年所折服。   翻身下马,走近那个少年。鹿晗看见那少年左耳上别著一枚银色指环,上面张牙舞爪的刻著一条飞龙,在银色的月光下闪耀著惑人的光芒。   “你是什麽人?”   少年冷冷开口,淡淡的梅香气息在初升的月光中浮动,让鹿晗有一丝的恍惚。   “在下鹿晗。”   “你是潘军的首领!”少年半眯起眼眸,审视地看著他。早已听闻这支简国叛军行军有度,战绩卓著,算得上是一支有实力的军队。只是他们的首领出乎意料的年轻。   “你来杀他吗!”用剑指著那个昏庸的皇帝,说得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鹿晗这才转头看向那个神志几乎昏迷、口中涌出白沫的无能的人。   “让给你!”少年语气傲慢,好似不屑一顾。   鹿晗并不觉得受到侮辱,只觉得这样的语气在那个少年来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走到那个人面前,举起剑,只轻轻一挥,鲜血喷薄而出,脑袋滚落在地。   鹿晗望著眼前的尸首,突然有些茫然。   这就是师傅一直心心在念要杀的人,现在却死得这般容易。如果现在挥剑的是师傅自己,他甘心吗?满足吗?仇恨消失了吗?   他不知道,也不明白。只是自己现在终於完成了师傅的心愿,接下来应该做什麽?   鹿晗突然回过头去,注视著那名少年。感觉月华的光辉与自己的距离从未有过的近,近在咫尺之间。   少年任他注视著自己。悠然地收回软剑──那上面一丝血的痕迹也不见。   “要不要跟我走!”少年突然抬起双眼,直视著他道。   “好!”几乎想也没想,鹿晗一口应道。那时他尚不明白自己为何答得如此轻易,似乎一直以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生怕晚一步那人便会後悔。   多年以後回忆起来,鹿晗不得不承认,那时是自己的心为自己作了最直接、最坦白的决定。   “跪下向我──吴世勋发誓:终生只以我为主!终生只为我尽忠!终生绝不背叛我!否则将受尽这人世间最痛苦的折磨,死後在地狱中万劫不复!”少年清冷的声音高贵如神祗,眼神冷漠却狂炙,高傲却疏离,在月光下映著一片眩人的光辉!   鹿晗解散了潘家军。   他拿出多年行军抢劫积累来的财富,平均分配给了每一个人。   那些愿意离开的,带著这份属於自己的财富,希冀可以在这乱世之中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仍然固执的留在鹿晗身边,希望可以和他同进退,共荣辱!   张艺兴选择了前者。   鹿晗把属於自己的那一份银两都给了他。   两人在漓江边分手。相伴了十几年,他们情同手足,却最终因为追求著不一样的未来而面对分道扬镳的命运。   “小鹿……”张艺兴一直这样叫他,十几年来从未变过。“我以为你喜欢安定的生活。”   鹿晗没有回答。   是的!他喜欢安定,渴望安定。   从小颠沛流离的乞丐生活他过得够了。潘军虽是劫富济贫,军纪严明,但其实和普通流匪又有什麽不同,都是在刀尖剑口上讨生活,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种生活毫无安定可言,他也绝没有什麽留恋。   可是现在,他遇到了那轮高高在上的明月。所以他心甘情愿放弃了对宁静生活的追求,放弃了一切执著,只希望能追随在那个人身後,为他倾尽所有。
12   鹿晗看著门主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心下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在当今这个时代,男风并不盛行,断袖之癖是被人们异常唾弃的,不屑的。没有人会喜欢去拥抱一个男人,何况那个男人还是自己的下属。   鹿晗知道以门主的高傲,绝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不是“魅惑”的药性天下第一,可以完全控制人的神志,不然以世勋的性情,无论受   何等折磨都不会妥协的。   双腿和腰部酸软著,股间的刺痛中还残留著情欲後的酥麻,让鹿晗想起适才既痛苦又销魂的激情。鹿晗不得不承认,虽然是一场粗暴的结合,但是他喜欢被门主拥抱。这让他有些惊恐的发现,原来自己不仅在心里隐藏著畸形的情感,身体上也渴求著变态的、违背伦常的情欲。   吴世勋发泄完怒火,回头看见鹿晗衣衫狼狈,默默地站在原地。心下有些愧疚。   可是这个时候,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一向忠诚的、沉默的下属。   “门主不必放在心上。属下是自愿的。”鹿晗看著门主一贯冷漠的表情下掩盖的尴尬,主动打破沉默,轻声道。   吴世勋转过头去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说著,转身施展轻功,掠出了树林。   鹿晗吃力地跟在身後。双腿几次酸软地差点跌到,但他还是咬著牙,像往常一样,在门主身後三步远的地方紧紧跟著,未曾落下一步。   回到浮游居总舵後,吴世勋虽没有刻意回避鹿晗,但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疏远很多,都不由自主地对那天的事避而不提。   两个月後,四天门吴方分舵发生叛乱。分舵舵主周炎扶持明国燕远君叛乱,妄图篡夺明国政权。这件事让世勋大怒。   世勋是明国皇族,位居高位,是明国皇位前三名继承人之一,明国国主是他的亲外公。发生这样的事他如何能忍!於是决定亲自出兵吴方去   镇压明国叛乱及天门叛党。   吴世勋这一次没有带鹿晗一起去。临走时只是对他交待一句:“镇守好总舵,有事随机应变!”   便领著大队人马走了。   门主走後,留下鹿晗操办门中事务。本来二人一南一北,分别些时日再相见,那件事经过时间的锤炼,自然便会淡薄了。   吴世勋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纵使还有些尴尬,但总不能叫他对鹿晗这样一个大男人有所交待,或负什麽责任吧!想必鹿晗也不会希望如   此。倒不如两人避避,让时间冲淡一切,之後如春梦一场般,让此事渐渐消散。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吴世勋再怎样英明神武,测算无遗,也不会想到鹿晗的体质特殊,竟然会因为那一次意外,承欢雨露,珠胎暗结!   没过多久,鹿晗因为身体不适,昏倒在校场上,却以此为契机,从卞大夫那里得知了自己身上一个让人震惊的事情。   初时知道自己的腹中竟然孕育著一个胎儿的事实,鹿晗震惊难当,整日惶惶不安,不敢致信。   可是随著时日愈久,一日午後,鹿晗在书房办公,倦怠之极,竟然趴在檀木书桌上睡了过去。朦胧中感觉腹内突然轻轻一动,鹿晗倏然惊醒。犹豫片刻,大手放置在小腹上。静了一会儿,又是一动,较之刚才微强,显然是腹内胎儿手脚轻动。   鹿晗在那时才真切地感受到体内确实孕有一个生命的事实,不仅呆然,一时间各种思绪叠然纷至,心情复杂。   鹿晗从没有这麽慌乱矛盾过。他既盼著门主能早日平安归来,却又盼著门主最好不要太早回来。他虽不知道门主若知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会   作何反应,但以他对吴世勋的了解,吴世勋做事从来追求完美,这个孩子想必不会被他所接受。   时间就在鹿晗矛盾的等待中过去,吴世勋终於在年关将近时从北方凯旋归来,还带回了温柔美丽的未婚妻。   以後发生的一切,鹿晗觉得就像一场噩梦般混沌不清。   在知道门主身边相伴的美人是他的未婚妻的那一霎那,鹿晗心痛的简直无法呼吸。   虽然早已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虽然早已做过无数的准备,但真正面临时,一切努力都显得那麽无力。   但在这场噩梦中,唯一真实的,是那个从自己体内挣扎著诞生的小生命带给自己的痛楚。唯一温暖的,是小小的他安静柔软地躺在自己怀中沉睡的感觉。   鹿晗跪在铺天盖地,再次袭来的大雪中,像一只在冬季里羽翼受伤的鹏鸟,垂落在地,无力飞翔。   往事一幕幕从鹿晗脑海中掠过,最後定在那个小小婴儿在自己身畔熟睡的面容上。   他一动不动,低垂著头,看不清表情。   瑟瑟寒风,白雪飘扬。   当卞伯贤终於在这沈梅园里找到他时,被他的样子惊呆了。
 13   吴世勋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林嫣嫣上完香,还要去拜访城里的亲戚。吴世勋对这种串门拜年的事情没有兴趣,林嫣嫣不敢强他,便自己一人去了。   吴世勋骑著爱马墨雪回来,见天空中又下起片片雪花,想起那个还在沈梅院中跪著的人,心情郁闷难解。   无论如何,孩子的事绝不能更改。他将受孕之事瞒著自己这麽久,已是罪无可恕,现在竟然还想要回孩子,绝不可能!   吴世勋没有直接回到内院,而是亲自牵著爱马到了马棚,为它梳理掸净身上的雪花。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飘到吴世勋身後,轻声道:   “门主,事情已经办好了!”   吴世勋轻点了下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爱抚著爱马的鬃毛。   像来时一般无踪,那个身影瞬间离开,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一切只发生在片刻之间。   刚才的情景若是有人看见,还会以为自己眼花,大半天里见了鬼影。   回到屋里,吴世勋刻意避开前院,从马厩的後院穿了回去。   他知道这会儿鹿晗肯定还在前院跪著。他不想看见他心烦!   是的,心烦!   吴世勋现在虽然面上冷静如常,心里却是心烦意乱。这是他二十二年来从没有过的。   离开总舵这半年,吴世勋刻意淡忘关於那天的一切。可是他越是想忘记,却偏偏越是记得清楚。虽然那时候他神志不清,但在鹿晗体内的贯穿的快感,却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鹿晗那里的紧致、热度,和女人的完全不同。以至於他在明国首府的侯府里,面对国君送来的诸多美女,   竟然“性”致全无。   吴世勋喜欢女人,尤其是美女。但是他不好色,也不沉迷於肉欲。在他眼里,女人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即使未婚妻林嫣嫣也是如此。只不过林嫣嫣身份高贵,心巧灵慧,将来会是他的正妻而已。   回到总舵後,在年宴上,吴世勋意气风发,佳人在旁,根本没有注意到鹿晗。後来林嫣嫣酒醉,吴世勋送她回房,出来时本想继续返回宴上,   与众位兄弟再喝几杯。可是路过鹿晗的竹园时,却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东门的花香艳傍晚转告他鹿晗身体不适,提前退下了。   鹿晗身体一向很好,怎会突然不适?   吴世勋思量片刻,还是关切著鹿晗,便进了竹园。谁知听见呻吟声走进卧室,竟看见鹿晗躺在床上双腿大张,被花香艳和卞伯贤两人按住   。   任谁看了当时的场面,都会联想到淫秽的地方去。吴世勋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斥责这个得力下属做出如此羞耻的事,就被卞伯贤一语震惊!   吴世勋幼年心性不定,饱读诗书,涉猎甚广,曾看过许多杂文野记。他头脑聪敏,过目不忘,看清鹿晗果然是临产的样子,只愣了片刻,脑中便浮现出摩耶族的记事。   鹿晗挣扎一夜,竟真的产下一个男婴。吴世勋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胸前的胎记,便明了一切。   这件事不可思议之极,实在让人意想不到。吴世勋回去仔细考虑了一天,第二天夜里亲自带走了孩子。   现在鹿晗跪在前院,所求为何吴世勋自然心里清楚。因为恼恨他将孩子的事瞒著自己,又公然跑来这里求情,吴世勋决定暂时不去理会他。   “门主,卞大夫求见。”下仆来报。   “吴世勋门主……”未等仆人通报完毕,卞伯贤已经闯了进来。   “卞大夫,什麽事?”挥挥手,让仆人下去,吴世勋自坐在高木檀香桌旁,端起茶盏轻饮。   这卞伯贤不仅是四天门的神医,还是南宫夫人卞伯岚的胞弟。看在二哥的份上,吴世勋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卞伯贤忧急如焚,顾不得身份便闯了进来,却见吴世勋门主正在优哉游哉地喝茶,心中更是焦急。   “卞某冒昧闯入,请门主赎罪!”   “卞大夫不必多礼,有什麽事就直说吧!”   “门主,不知道鹿将军犯了什麽错事,门主为何罚他在院前跪著。”   吴世勋冷声道:“本座可没有罚他,是他自己要在那里跪著。”   卞伯贤闻言一惊。   “卞大夫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他!”吴世勋见他脸上疑惑的神情一闪而过,不悦地道。   “鹿将军已经神志不清,根本听不到卞某的话了!”卞伯贤急得满头大汗,直在原地跺脚。   刚才他好不容易找到鹿晗,却见他面色发青,浑身僵硬,神志麻木,对他的呼唤和询问置若惘然,没有丝毫反应。他伸手强要把鹿晗拉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仍是固执地跪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卞伯贤知道他已经神志迷离,思绪散乱,只靠著心中的一点意念在强撑著。   “什麽!?”吴世勋一惊,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   只见鹿晗跪在远处,头上肩上满是积雪,黑墨一般的头发披散著,黑白相映,便如一笔挥毫,撒在白色的雪人身上。   “门主,吴门之事卞某不便多鹿。可是鹿将军为人一贯谦和,性情谨慎,又对天门贡献良多……不管鹿将军做错了什麽事,请您看在他忠心追随您这麽多年的份上,求您去劝劝他。您是知道的,他产後不久,再在这种大雪天中跪下去,会有性命之忧啊!”卞伯贤本著医者之心,以救人为本,在旁劝道。   吴世勋本没想到鹿晗产後对身体会有什麽影响,这会儿听卞伯贤一说,才念起果然不妥,连忙转身出了门外。   随著淡淡的冷香飘近,眼前出现一双白色软皮长靴。鹿晗僵硬地抬起头来。   吴世勋看到他的样子,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动。回忆起初相识的那一晚,鹿晗看著他的眼神。   当时只觉那个年轻俊秀的武将有一双和他的身份极不相称的、漆黑如斑鹿的眼睛。那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孤寂的、渴慕的、怆然的目光。好像一只即将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在哀求著主人最後的爱抚与怜悯。   於是自己不知怎麽的,要不要跟我走?这句话就那麽轻易地脱口而出了。   现在这双眸中流露出的凄然之色尤胜当初,只是当年那抹希冀的光芒已被一丝淡淡的绝望所取代。   “小鹿,你起来!”   鹿晗缓缓摇摇头,感觉这微动带来一阵的昏眩。   “门、门主,求您……求求您……”鹿晗干哑颤抖地哀求世勋。   “不行!”吴世勋未等他说完便再次拒绝。只见鹿晗眸中浮上一层绝望之色。吴世勋软下口气: “孩子已经送走了,我不会对他怎麽样的。只是你今生再也不能见他!”   鹿晗的双目霎时变得空洞起来,浑身突然一阵战栗,直直地向前倒去。
 第14 章  鹿晗睁开眼时,首先入目的是陌生的床幔颜色,然後是卞伯贤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脸。   鹿晗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却感到全身疼痛不堪。   卞伯贤连忙在旁对他道:   “鹿将军,您身上现在冻伤太多,又高烧初退,身体虚弱,不能随意动作,要好好休息。”   听到他的话,鹿晗一时有些糊涂。   “我怎麽了?这是哪里?”   卞伯贤知他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柔声道:   “您已经昏迷了三天,这里是吴世勋门主的卧室。”   原来那日吴世勋见他昏迷,便将他回身抱进了屋。他全身冻伤,发起高烧,下体竟然还渗出血迹来,不能随意移动。吴世勋便把卧室让给了他,让卞伯贤在这里看顾,自己去了别屋居住。   卞伯贤这麽一说,鹿晗慢慢想起了发生的事,心里一痛。   “鹿将军,您一直未曾进食,这里有些热粥,您起来吃一点吧。”说著,扶著鹿晗慢慢坐了起来。   鹿晗根本没有什麽食欲,可是看见卞伯贤关怀的神色,便勉强吃了一些。   “卞大夫,麻烦您这麽多,实在抱歉。”鹿晗低声对卞伯贤道歉。   “鹿将军,您这话是怎麽说的。救人乃医者根本,何来麻烦之说,卞某也没做什麽。”卞伯贤见鹿晗的样子,也不禁心痛。想他产子不到一日,孩子便不见了,多半是被吴世勋门主抱走了。   “鹿将军,卞某作为医者,有些话现在得告诉您。您产後未满三天,没有好好调养,就在大雪中跪了三个时辰,您虽体质不似女子,但有些病根还是落下了,以後恐怕病体缠身,再难痊愈了。您要有心理准备。”   病根什麽的,鹿晗根本不在意、不关心。他这样的身体,本来就是可咒的,是畸形的,是不应该存在的,甚至,他自己都恨起自己这样的体质来了。如果不是这种特殊的体质,他就不会生下那个小东西,也就不会因为失去他而这麽痛苦著。   鹿晗在吴世勋的房间里整整躺了半个月,身上的病势和冻伤才慢慢好了起来。这期间,吴世勋来看过他两次,不巧都是他昏睡的时候。   这一日下午,吴世勋再次来到卧室,鹿晗刚刚喝过药,恰是醒著的。   卞伯贤端著药碗退下了,留下二人。   “身子好点了麽?”吴世勋在床边坐下问道。   “有劳门主关心,属下已经好多了。”鹿晗看著吴世勋,不知如何面对,低声道:“属下这两天一直寄居在门主这里,甚是不妥。属下想尽快搬回竹园的。”   吴世勋摆摆手,“你身上病没好,竹园太偏僻了,你又没什麽下仆,就在这住著吧,身体好了再回去。”   鹿晗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相处八年以来,从未有过这种情形,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对话。好像无形间,拉近了一些距离,却又似乎更加生疏了。   沉默了一会儿,吴世勋突然正色问道:   “小鹿,你恨本座吗?”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鹿晗愣住了。而且自从两人发生了鬼林那件事後,门主也一直未在唤过他的名字。   恨?   这个字他从来没有想过。   苦笑一声:“属下怎麽会恨门主呢!属下从没想过。”   世勋倒有些意外。   “我把孩子带走,你真的不恨吗?”   鹿晗听他提起孩子,心里一紧,脸色有些变了,默然没有出声。   “你果然还是怨我的。不过我要你知道,我不会对那个孩子不利的,不论怎样,他也是我的骨肉。只是他的出生非比寻常,我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好处,你也不想将来那个孩子长大後,知道自己的生身之人是个男人吧。你想他会作何想?到时又如何自处?”世勋放下身份,软声劝他道。   其实这个问题鹿晗也想过了,此时听来,甚为痛心。低声道:   “门主所言甚是。门主也是那个孩子的父亲,有权决定他的未来,当然也会为他的将来考量的。”   吴世勋见他如此明白事理,甚觉满意,微微一笑道:   “小鹿,你也不用这样提点我,孩子的事我自有打算,只是我的用心你明白就好。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最锺爱的大将,以後将孩子的事忘记,好好辅佐我,我必不会亏待你的!” 说著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门主。”鹿晗却喊住他,“属下有一事想求您同意……”   “什麽事?”吴世勋回过头来。   “属下、”鹿晗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抬头,“属下想待病好後离开总舵,去边支驻守。”   吴世勋立刻脸色一沉,锐利地盯著他。   鹿晗被他的眼神刺得发冷,却还是挣扎著翻身跪在床上,“请门主准许!”   吴世勋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   “小鹿,还说你不恨我?那这又是在做什麽?”   “属下确实不恨门主,请门主相信!只是卞大夫说过,属下身上已落下病根,身体和武功都会大不如前,只怕留在门主身边也是力不从心,不如去边支的分舵,帮门主打理些地方上的事情,也好为门主解忧。”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好久。既然入了四天门,他就绝不可能再退出去。四天门统领整个江湖,跨越国界之分,其制度之严明,等级之分明,尤胜过当今诸国的朝廷体制。在经济与权力方面,更是统合了诸国之力,可谓是一个制度健全、实力强盛的卫冕之国。他既然不能离开,可要他日後再留在门主身边,他却实在不知应如何面对,还不如避开的好。   “你想离开本座?”   “不是!”鹿晗连忙解释,“属下对门主忠诚之心,日月可鉴!怎会有离开的念头。”   吴世勋突然期近他,语气轻柔,却无半分暖意:   “如此最好!小鹿,本座不会许你离开的。就算你身体武功不如从前,但你仍然是个难得的人才,本座怎能让你去那种小地方埋没了才华呢。再说,你以後身体不好了,本座又怎麽放心你离开呢!你就乖乖留在本座身边,本座日後自会好好补偿你!”吴世勋脸上微笑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   “小鹿,好好休息,不要再东想西想。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早点忘记,你还是本座最信任的大将!”说罢,拂身离去。   鹿晗颓然坐倒在床上,知道门主是不会放他走的了。自己躲不开,便只有去面对了。   当年月夜下对那个少年的誓言,将会是他一辈子的束缚。活著,他是吴世勋的人;死了,也是吴世勋的冥世先锋吧
第15 章  鹿晗在沈梅院又住了几天,一恢复下床行走的能力,便打算要搬回竹园。   吴世勋见他身上冻伤和其他病症都已好的差不多了,便没再说什麽。   鹿晗回到竹园,本以为空了二十多天的屋子必定清清冷冷,谁知却收拾的极为干净,暖盆什麽的也都已烧上了,整个屋子暖融融的。   他本来有一个老仆服侍,那个老仆年纪老迈,眼花耳聋,做事渐渐吃力起来。年前时候鹿晗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回去养老。那个时候鹿晗身上不便,也不知道孩子什麽时候会出世,不敢再请别的仆人,便一直自己一人住著。现在却见竹园被人收拾的极为妥当,不由有些诧异。   正思量著,外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下仆,在他面前跪下。   “小的是吴门门主遣来伺候鹿将军的。”   鹿晗心下叹了口气。这两个人,那个男的没有见过,不过那个年轻女仆,自己却是认得的,是世勋房里的大丫环。想必这两人说是来服侍自己,怕也有监视之意吧。   “起来吧。”   那个大丫环名叫喜梅,鹿晗知道,便问那个男仆:“你叫什麽名字?从哪里出来的?”   “小的名叫金钟仁,原是沈梅园里负责大马厩的。过年时许多人请了年假回乡,人手不足,小的就被调至沈梅园的留香居。後来门下的大管事的   夸小的干的好,便向门主推荐,让小的进了屋。昨天门主让小的和喜梅来服侍鹿将军,所以我们一大早便过来了。”   鹿晗点点头,“那你们就留下吧。”   “将军有什麽事要吩咐吗?”金钟仁甚是机灵,立刻勤快地问道。   鹿晗一时也想不起有什麽事,便让他们下去了。   慢慢走回床边,身上的冻伤还未全好,许多地方都肿胀著,磨著衣物甚是疼痛。在床边坐下,摸索著床沿,鹿晗只觉得心如刀绞。自己就是   在这张床上生下那个孩子,只抱过他一次,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给他取,他就从自己怀里消失了。   “鹿儿……”鹿晗轻喃。   鹿晗回来後,卞伯贤来看过他几次,帮他换药把脉。喜梅和金钟仁都是机灵的人,服侍他也甚为省心。   不知不觉过完年,春天转眼间就到了,整个浮游居总舵春意盎然,满园的花树都迫不及待地绽开出自己的苞蕾,於清淡的砖瓦之间增添了许多艳丽的色彩。   鹿晗身上的冻伤是渐渐好了,有卞伯贤这个神医的欣悉医治,竟未留下半个疤痕。其实鹿晗对这种事到并不在乎。一个大男人,有个疤算   什麽,何况他全身上下,早已疤痕累累。反是卞伯贤比他在意的多,总是提醒他别忘了换药。鹿晗对他感激在心,这份恩情总是要报答的。   只是其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伤是再不能痊愈的了。就像他与门主之间的关系,就算怎样掩盖,也不可能如当初一般了。   “鹿将军。”   鹿晗回过头来,竟是花香艳。   过了年,反乡回家的众位兄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总舵里的事务也渐渐忙碌起来。   这是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四天门的高阶们都要参加。鹿晗因为伤病,错过了二月份的议事,所以这次月会上,许多人都来问候他。   花香艳刚才在会上见到鹿晗,觉得有些尴尬。反倒是鹿晗若无其事一般,仍像往日那般微笑著和他打了招呼。这会儿会议结束,各人三三   两两的散了,花香艳一时冲动,唤住了他。   “花将军,好久不见!”鹿晗客气地笑道。   花香艳犹豫了一下,到不知说什麽好,想了想,还是问不出私事,便道:   “鹿将军,花某不明白,刚才南宫门主提出的参战事宜,本与吴门无关,鹿将军为何主动请缨?”   鹿晗淡淡一笑,   “既然都是天门事宜,又怎会与吴门无关。鹿某以前曾在简国生活多年,对那里的地形最是熟悉不过了,这次战事,鹿某理应尽力。”   “可是,这件事还没经过吴世勋门主同意吧?”   鹿晗心里一紧。   世勋最近在忙著准备大婚的事,未来参加例行月会。   那个即将与世勋成亲的女子林嫣嫣,鹿晗离开沈梅园时曾见过一面。当时她素装淡雅,轻姿嫋然,看见鹿晗要搬回竹园,关切地问他身体如何,是否需要人照顾。其言谈得当,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果然只有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才配得上门主。鹿晗心下黯然。   回过神儿来,鹿晗压下心事,“这件事,我会与门主商量的。相信门主不会拒绝。”   花香艳其实很想问问他那个孩子後来怎样了。但是他答应过吴世勋门主,再不提此事。何况这件事涉及鹿将军隐秘,怕他也是不愿提起的。正想再说什麽,就听耳旁响起一声呼唤。   “啊呀小花花,人怎麽都不见了?”   花香艳脸皮有些僵硬,抖了一抖。回过头去,鹿晗早已行了礼。   “门主……”   只见东方曦一身的风流打扮,花香味扑鼻而来。   “奇怪,本座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赶来参加例会,怎麽不见人影啊?”   “门主,例会早已经结束了。”花香艳有些牙咬切齿地道,“您下回要起个大早,麻烦直接从您的惜花居过来就好,别绕路寻欢阁,那就肯定赶得及。”   “啊呀小花花,你怎麽知道本座是从寻欢阁过来,而不是百醉楼?”东方好奇地问。   寻欢阁和百醉楼,都是城里最大最红的两个青楼馆,东方大当家是那里的常客。   “门主,您今天身上的兰花香粉味可是只有寻花阁的花魁媚兰才有的。还有,请您别这麽叫我好吗?属下也是有名字的。”虽然不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被门主唤做小花花,可是花香艳就是不想在鹿晗面前被门主这样称呼。   东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闻闻衣袖,自言自语道:“还好有你提点,以後从寻欢阁出来要记得先沐浴後再去百醉楼。”   不理花香艳後半句要求,转过头对鹿晗笑道:“这不是吴门的鹿将军吗!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身子好点儿了吗?”   鹿晗和花香艳都有些惊异,一向‘贵人多忙’的东方门主居然会知道他病了的消息。   “多谢门主关心,只是略感伤寒罢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东方曦笑了笑,黑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鹿将军是吴世勋最得力的大将,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不然吴世勋可就不能这麽省心了。 ”   “是。”   鹿晗不明其意,只得低低应了一声。
第16 章  离开东方曦和花香艳,鹿晗去议和堂办了公事。中午用过午膳,鹿晗将请缨简国战场的文书递到审思堂,又去校场点阅了士兵。一番操练   下来,感觉体力大不如前,一直到傍晚才回到竹园。   沐浴更衣完毕,喜梅早已准备好晚膳,鹿晗用过之後,就在房里看著公文,想起早上东方门主若有所指的话,心思疑惑。他相信花香艳的为人,必不会随便乱说,况且东方曦好像也不是指的那件事。难道只是单纯的客套话?东方曦一向风流不羁,对门主事务不闻不问,鹿晗思索   半晌,也不得结论,便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春日的天气潮湿寒冷,烛火微明下,鹿晗只坐了一会儿,便手脚冰冷起来。正想要唤喜梅再端一个火盆过来,就听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   鹿晗抬头一看,吴世勋脸若寒霜,眸如寒星,站在门外冷冷地盯著他。   “门主!”鹿晗吃惊,慌忙站起身来。   吴世勋跨进屋里,带进一阵酒香。将手上的东西往鹿晗身上一摔,鹿晗惊愕之中竟没接住,那东西掉在地上,低头一看,是自己下午递到审思堂的请战书。   “鹿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没有经过本座的允许就擅自请战!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座!”   “属下不敢。”鹿晗慌忙道,俯下身子要捡起那折子。   “不许捡!”吴世勋上前一步,挡在鹿晗面前。   鹿晗抬起身子,一股浓郁的上等龙涎酒味扑鼻而来,再一细看,门主面色潮红,似是有些醉了。   “门主……”   “鹿晗,你就这麽想离开本座?”吴世勋神色不善。   “属下从没有想过要离开门主。”鹿晗连忙答道。   “不想离开?”吴世勋表情一变,锐利地盯著他,“那你是要逃避什麽?”   鹿晗闻言浑身一震。吴世勋看著他的神情,证实了心里早有的几分猜测,向前逼近一步。
“你想逃避本座!为什麽?”   鹿晗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慌乱。   “属下,没有逃避门主。”   “撒谎!”吴世勋冷笑一声,语气突然变得轻柔,“你和本座有过一次露水姻缘,但那是次意外,怪不得任何人,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你的‘牺牲’,帮本座解了毒。”   鹿晗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可是,”吴世勋语气一转,“你不应该怀上那个孩子,那是违背人伦、是违反阴阳纲常的。”吴世勋的神色变得阴沉,他一步步逼近,鹿晗便一步步的後退。“可你竟然还生下了他。那夜如果不是本座心血来潮去看你,你是不是就打算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永远不让本座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修长的手指突然抚上鹿晗的面额,那上面已经缀满点点薄汗。   “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做这种蠢事。因为她们相信什麽亲情,相信什麽爱情!你呢?”吴世勋贴近鹿晗,语气阴柔无比,“你又是为了什麽?”   鹿晗靠倒在墙上,浑身发抖,眼见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即将铺陈於前,胸口不由窒息得无法喘息。   门主这是为什麽?门主的语气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事,以他的为人,为何要活生生将这件事撕开?   鹿晗心慌意乱,一时间根本思索不明白,只是一种无由的恐惧从心底蔓延而上。   “门主,你醉了……”   吴世勋不等鹿晗说完话,已捏住他的下颚,厉声道:   “不许对我撒谎!本座要听实话!”酒的後劲渐渐上涌,吴世勋已有些昏然,用词混乱起来,一会儿以‘本座’自称,一会儿又以‘我’自称。   “门主……”鹿晗低低唤了一声,忽然静了下来,叹了口气。“您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呢!”   这一句无疑是承认了一切。吴世勋心中更是怒极,狠狠揪住他的衣襟,酒香从吴世勋身上扑到他面上。   “你怎麽敢……”下面的话却没有出口。   鹿晗浑身一颤,见吴世勋分明是醉了,可又好像分外清醒。他心下悲到极致,忍不住别开头,颤声道:   “是我不对!我不该对门主心存邪念!不该背著门主私自产子!门主应该罚我,罚的重重的才好。”   吴世勋大声怒道:“我不是让你把那些事忘了吗,为何你做不到?你若真是忘得干净,今日为何要主动请缨?鹿晗,本座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其断自乱。”   鹿晗脸色变得如身後的墙壁一般灰白,闻著从门主身上传来的浓郁酒味,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要醉了。苦笑一声,神色凄然,“若是忘得掉,这情,岂不是早断得干净了。”   吴世勋从他口里听到那个字,只觉又怒又气,还憋著一股子火无处发泄。想起下午东方曦的话,犹如瓢泼一桶冰水波天浇下,心里淋了个精透,郁闷之下酒饮得过了,突然间酒气上涌,甩下东方,拿了那个折子便来质问个明白。   此时见鹿晗面色惨然,神情凄切,月光从窗外映了进来,将他笼在阴影中,似明非明,似暗非暗,轮廓朦胧。鹿晗转著头,衣衫被他扯露出大半,露出古铜色的脖颈和半个胸膛,脖颈上的动脉暴在外面,一下下跳动感觉分明。世勋本来狠狠地盯著他,眼光却不知何时滑落到那象征生命的脉动上,目光渐渐有些迷离,原本紧紧拽著他的衣襟的手,也改为轻抚。   “唔!”鹿晗吓了一跳,浑身闪过一阵激流。他吃惊之余,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出来。可是他的反抗让世勋怒火旺盛,突然紧紧扣上他的脖颈。   鹿晗根本掰不开他的手,情急之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吴世勋酒醉中反应不及,应个正著,当即松了手,偏著脑袋。   鹿晗按著脖子喘著粗气,看不清门主的样子,心下忐忑。吴世勋却猛然抬头,神情狰狞,扬手回了他一巴掌。   “你竟然敢打我!”吴世勋贵族出身,身份高贵,长这麽大,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小是娇宠惯了的,别说是被人打,真是连骂都没被   骂过一声,今天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那个动手的人还是自己最信任的随身武将,羞愤之情反倒盛过了疼痛。想起刚才东方曦说的话,果然这最信任的人背叛自己,滋味可是受不了。伸手便去拽鹿晗。
第18 章  在鹿晗给他盖上丝被时,他已醒了过来。   傍晚的时候,东方曦揣著鹿晗的请战书,抱了一坛上好的龙涎,晃晃悠悠地转到梅院,明明见他正忙碌著大婚之事,却非要凑上热闹,拉著他喝酒。吴世勋一向不好饮酒,但对大哥的邀请是推不掉的,只好陪著。   酒过三巡,东方问道:“鹿晗请缨简境战场的事你许了吗?”   “什麽!?”吴世勋一愣,放下了酒杯。   “原来你不知道?看起来是鹿将军先斩後奏了。”东方曦掏出那个折子递给他,“你自己看。”   吴世勋翻了一下,不禁沉下脸色。   简国灭亡後,暂时在四天门的统管下,没有立新国,隶属南门和四门的事务,以简境称呼。年前西南的滇国见简国这块肥肉这麽多年来没人吞   了去,他们又是个不理中原事务的野蛮民族,便想将简境抢去,立在他们国土下。这等挑衅到四天门头上的事情,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南   方越国水患,南天门的大批人手都调了去,滇国又是个国力强盛的大国,一时应付起来还真颇为吃力。所以今日鹿晗主动请缨,无疑是及时雨一般。   照吴世勋的脾气,从来只顾自己就好,这又不是整个四天门的事,该当南宫和灿烈操心,何必拿自己的人去管。现下鹿晗自作主张,还把他这个门主放在心上麽!   吴世勋攥著折子,皱起眉头,心下不悦。   “鹿将军怎麽会这麽做?”   吴世勋淡淡瞥了东方一眼,没有回答。   “你吴门的事我不管,”东方曦不以为意,好心情似的说,“只是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天门门主和自己的随身武将一定要搞好关系,融洽相处 ,便如夫妻一般,不能有隔夜仇,不然哪天这最信任的人背叛自己,那滋味可是谁也受不了。”   吴世勋听他话里有话,想起前几年灿烈的事,倒真生出一份警戒。想了想,摇摇头道:   “小鹿不会背叛我。”   “我没说他背叛你。鹿将军性情稳重,对你忠心不二,现在却这麽做,定是事出有因了。”   东方曦笑了笑。他这人最是风流,一贯在风月场所作乐,什麽事没见过。早几年前便看出鹿晗对吴世勋的感情,只是知道吴世勋不动情色,鹿晗也没有表示的意思,便一直在旁当看热闹了。只是近来觉得两人不对,好像发生了什麽变故。这浮游居里,看起来大家各司其职,各管其事   ,其实都是息息相关,处处知晓。年後鹿晗在沈梅园里久跪不起,又大病一场,在梅院住了多天,东方曦还以为他们那层窗户纸终於挑破了   呢。谁知这个吴世勋,竟然还毫不知情,让东方不禁感叹他的迟钝。   本来这件事也轮不到他管,可是想起今天早上花香艳和鹿晗站在一起,二人不知何时变得相熟,花香艳居然介意他在鹿晗面前唤他“小花花”。以前在众人面前唤了他这麽久,他都没说什麽,今日竟然介意起来,东方曦心下不爽,便想来吴世勋这里多管闲事一把。   “我说,吴世勋,这麽多年来你就没察觉什麽吗?”东方曦的眼神一闪一闪地盯著吴世勋,等著他的反应。   吴世勋心下一凛,“察觉什麽?”   “唉!你怎麽会这麽失策……”东方故意拉长了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对他这麽无情,他才伤心的想远远避开你。”   吴世勋嗤笑一声,“伤心的避开我?说得好像……”话说一半,突然顿住。   他本是个聪明剔透的人,一点就通。许多事情只要明白了第一层,顺理成章地一层层剥落下去,就会见到埋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吴世勋将八年来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个透。虽然鹿晗隐瞒得小心翼翼,可是心中有个人,无论如何谨慎都会泄露出蛛丝马迹。以前世勋   傲从不放在心上的小事,现在追忆起来,都能看出鹿晗的心意。尤其是孩子的事。他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强暴,竟然还有了孩子,他若是不想要,总有办法把事情解决掉。可是他非但没有,还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了。自己真是蠢,在知道孩子的事时,就应该怀疑鹿晗的心意了。   吴世勋思了又思,越想越是惊疑,手中的酒杯不停地倒满又清空,不知不觉竟然喝完了整坛的龙涎。转眼看见桌子上鹿晗的请战折子,心里总觉得有什麽堵著,终於按耐不住,“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拿起那个折子转身就走,竟然没有理会一旁的东方。   吴世勋揉了揉还有些宿醉的额头,看著满屋的狼藉,到处还充斥著刚才情欲过的气息。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瞥了一眼那个还扔在地上的请战折,走出了房间。   春天的初月,象一弯银刀,闪耀著淡淡的光芒。   院子里的树下,鹿晗披了一件淡青色的风衣,裹著刚刚简单清洗过的身体,静静地站在那里望著弯月。   他的身材高而不壮,肌理分明,体态匀称,确是学武的好体材,只是吴世勋在刚刚和他的纠缠中,已经感觉到他身体受损,功力不如从前。   吴世勋的脚步无声,却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鹿晗震动了一下,没有回头。   “小鹿,那日我曾问过你,今日我再问你一遍,你恨我吗?”   “不恨。”鹿晗摇了摇头,“我只恨我自己,管不住这颗心,断不了这孽情!”   吴世勋长睫颤动了一下,“今天的事,我欠你一个交待。”   鹿晗微微偏过头,树阴下露出半张模糊的侧脸。   “门主不欠我什麽,是我自己犯贱。”   “小鹿,那是我喝醉了,说的胡话。”吴世勋皱了皱眉。   “虽是胡话,也是实话。”鹿晗苦笑一下,转过身来,“门主,既然什麽事你都已经知道了,还不放我走吗?”   吴世勋也有点搞不懂自己。他刚才虽是酒後乱性,却是七分的酒醉,三分的清醒,对发生过的事还是记得的。现在醒过来,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一向对情欲看的不重,又大婚在即,马上就要娶得佳人美眷,怎麽会再次对他做出这种事?他也不认为自己喜欢鹿晗,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难道真是酒後乱性不成?可是此时听他语气清淡地又说要离开,心里却又冒出火来。   “你就那麽想离开我吗?”   鹿晗好像一愣,笼在月色的阴影里,神情看不真切。沉默了好半晌,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门主什麽意思?”   吴世勋说了那句话,自己也是惊了一跳,那口气好像分明是不想让他走一般。   难道我酒醉还没醒吗?   世勋心下暗恼!   默然了半晌,才平下心气,   “你既然一定要离开,去了外面也好。什麽时候想清楚了,什麽时候再回来!”说著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9章   鹿晗呆呆地看著世勋的背影离开,双腿一软,靠倒在树上。   果然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听到吴世勋那句话,鹿晗虽明知是因为请战之事先斩後奏,折了他的门主威严,让他恼羞成怒的话,却还是禁不住心里一喜,忍不住冒出些微的希望。可是早就知道了,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今晚发生的事,也是他酒後乱性的结果。若不是酒醉,他佳人在怀,马上就要成亲,组成一个和美的家庭了,怎会喜欢来抱他。想必现在他正懊恼的很吧!   鹿晗抬起头。   这天上的明月,自己是永远也够不到的。   卞伯贤最近很忙,真的很忙。不是因为病患突然增加了,而是多了一名让他非常头疼的病患,一个可以顶十个,还整天挑肥拣瘦,指东话西,   简直让他心力憔悴。   “砰!”重重的把药碗往桌上一放。   “你到底喝不喝?”卞伯贤原本清秀俊美的脸庞,现在变得有些狰狞,正厉声地呵斥著眼前人。   那人不紧不慢地拿起碗来闻了闻,“这是什麽药?”   “最上好的风寒药,保证你喝了之後睡一觉,什麽毛病都没有了!”   “哼!”那人不屑地冷哼一声,用气死人的语气道,“最上好的风寒药?本座一个小小的风寒,你治了这麽多天还没治好,也配称之为‘神医   ’?真是给四天门丢脸!”   “你!……”卞伯贤气得说不出话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这位朴灿烈大门主,八百年不回一趟总舵,回了总舵,也从未有幸到他这药石居来光临过。谁知上个月底为了西南调军之事回来,大概是赶路赶   得及了,一向强健的他竟然感了风寒。本来这也不是什麽大病,可是他也未免太不合作了,没有按照卞伯贤的吩咐喝药不说,还到处乱跑,拖   了两三天,风寒非但没好,连咳嗽都来了。   “跟您说了要按时喝药,要好好休息。可是您只喝过一次药,病怎麽能好?”   “说起那药,本座还没跟你算帐呢!你那是什麽药,本座喝了之後整整昏睡了一天也没好。你要真是神医,药到病除懂不懂?本座今天还用再   跑到你这药石居来吗?”   卞伯贤看著他那狂妄不屑的神情,气得直跺脚。他为人一向宁静温和,从不妄动火气,何况还是跟一个病人。可是也不知怎麽回事,见了灿烈   越那趾高气扬的样儿,就是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他性子不善争论,此时咬牙切齿,就是不知道该怎麽反驳他。   朴灿烈看见他气恼窘迫的样子心里便说不出来的高兴,不由心情大好地看著他著急。   鹿晗走进药石居,正看见两人诡异地对峙情景,犹豫著要不要进来,卞伯贤一转头,已发现他了。   “鹿将军!”卞伯贤立刻丢下朴灿烈跑了出来,“你怎麽来了?有什麽事吗?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我帮你看看。”说著便要拉鹿晗进诊堂。   “不,不用了。我没不舒服,只是有点事……”鹿晗看向朴灿烈门主,见他正沉著脸看著他们,上前行了礼。   “你有什麽事?”卞伯贤关心的问道。   鹿晗见朴灿烈门主在这里,不知道如何开口。   朴灿烈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卞神医,您的药本座喝了。如果明天本座的病还没好,你这神医的招牌只怕就要挂不住了。”   卞伯贤沉下脸色,“灿烈门主放心,若是您明天风寒还没好,卞某愿意随您处置。”   “哦?”灿烈一挑眉,似笑非笑的说,“这话卞神医可别忘了。”说著转身走了。   诊堂里就剩鹿晗和卞伯贤两人。   “鹿将军,你到底有什麽事?”   鹿晗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才道:“我想向您求点药……”   “求药?什麽药?”   鹿晗撇过头,艰涩地道:“我想求不会再、再、再怀孕的药。”   卞伯贤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半晌,看鹿晗咬著下唇,脸色苍白之极。   难道……   卞伯贤心里一惊,小心地确认道:“你、你是要……”   鹿晗艰难的点点头。这几日他一直非常担心,不知体内会不会再孕有一个孩子。经历过一次十月怀胎的辛苦,提心吊胆的遮掩,还有那恐怖   不已的生产过程,他真的不想再生了。所以防范於未然总是好。何况总舵已经批准了他的请战书,马上就要动身去战场。   卞伯贤沉吟半晌,“你等等。”   说著转身进了药堂。过了一会儿,手里拿了一包药出来,送到鹿晗手里。   “鹿将军,这种断绝生育的药危险非常,不能轻易服用,况且你身子受过损害,更不能用。这里有些药,是可以防止受孕的,如果你需要,在 、在事前事後服用都可,只是不知对你有没有效。”接著又把服用方法细细交待了一遍。   鹿晗将药收好,抬头看著卞伯贤,惭愧的不知说什麽好。   “鹿将军,你不必多说了。你我之间,不用客气。”卞伯贤对他笑笑,温和的道。   晚上用过晚膳,鹿晗谴退金钟仁和喜梅,自己把药小心的煎好,慢慢服下,又打开门窗,将药味散尽。   掏出怀里的请战折,上面盖著天门最高的四龙戳,表明已经同意了他的请求。三天後,便和朴灿烈门主一起随军去简境战场。   这几天门主都在忙著准备婚礼的事。沈梅园每天都有从各地送来的贺礼,只明国国主送来的就有十六箱之多。只要想到再过半个月他就要和林嫣嫣成亲了,鹿晗心里就扭作一团。   他以前在简国,说是义军,其实就和流匪没什麽区别,只不过他们得来的东西都会分一些给穷苦的百姓,得了个劫富济贫的美名罢了。那种动   荡不安颠簸流离的生活,不仅随时会发生战事,还要躲避朝廷的追剿,根本毫无安稳可言。可是在四天门这八年中,虽然也经常要出兵作战,   或在江湖上走动,但因为心里有个人,一心一意地以他为中心,到不觉得日子难过,反而有著一种淡淡的满足和幸福感,只希望一辈子这样便   足够了。可是现在,他连这淡淡的幸福都保不住了。   鹿晗坐在桌边想了又想,心思跑得远了。一人推开外屋的门走了进来,带进一阵寒风和淡淡的冷香。   鹿晗抬起头,叫了一声,“门主!”
 第20 章  吴世勋秀眉微蹙,“什麽味道?”   鹿晗知道药味还没有消散,门主功力深厚,还是闻到了。他不会对世勋撒谎,却也不知如何回答。   吴世勋走到桌前,拿起还未收拾的药碗闻了闻,向鹿晗瞥去一眼。   这个药他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厌恶妓女不洁,在明国的侯府里他也养了几个干净的侍寝丫环,只是他决不会让那些身份低位的女人孕育他的子嗣,所以每次招幸时都会事先让她们服下防止受孕的密药。这个药虽然与明国皇室惯用的不大一样,但世勋还是知道它的功效的。   “这药你从哪里弄来的?”放下药碗,看著他,“是卞伯贤给你的?”   鹿晗点点头,“是属下今日向他求来的。”   吴世勋看看桌上摊开放著的请战书,想了想,不知是说给鹿晗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低声道:“也好。万一再有了,上战场也不方便。”   鹿晗听了,身子微微一颤。   吴世勋走到他身边,“再过三天你就要走了,这几天再好好陪陪本座。”   鹿晗似乎想说什麽,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麽也没说。   半夜吴世勋走了,鹿晗躺在床上,身上还布满著情欲过的痕迹。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麽?门主明明已同意让他离开,可是这几日深夜,却都会来找他。门主究竟把他当成什麽人了?难道是泄欲的工具吗?可是门主虽不大近女色,但女人还是不缺的,大婚也不过还有一个月,怎会轮到他。门主到底是怎麽想的?   鹿晗不敢问,也不想问。自从生下了鹿儿,他与吴世勋之间就已经是扯骨连筋,想断也断不了的了。哪怕这只是吴世勋的一时心血来潮也好,   在他成亲之前,这短暂的美梦他也不想打破。   他很想问问门主,鹿儿现在怎麽样了?长得好吗?长得多大了?长得什麽样子了?   人说‘儿是娘的心头肉’!这话真是正确。   午夜梦回,鹿晗无数次伸手向枕边摸去,希冀那个孩子还在自己身边酣然入睡,可是摸到的,总是一片空凉。   他从小是个孤儿,被一个老乞丐养大,从未体会过父母亲情。这句话小时候常常听,在街上见到牵著儿子的小手买东西的娘俩,就羡慕得不得了。也曾暗自幻想过,有一天亲身爹娘会找到他,带他回家,牵著他的手去街上给他买好吃的。後来渐渐长大了,知道这种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便开始想,有一天他要娶一个好媳妇,生几个乖孩子,细心抚养他们长大,做个好父亲,让老婆孩子过著安定而满足的生活。   可是今天,这一切都不可能再实现了。莫说他对吴世勋抱有斩不断的孽情,就是他这样生过孩子的身体,又如何能再去与一个女人成亲。而且   这几夜在吴世勋的身下承欢,他的身体也不想再去抱女人了。   只要一想到鹿儿,那个才出生一天就离他而去的儿子,鹿晗心上便似有人生生挖去他一块肉般的疼。再让这样的他去面对吴世勋娶妻生子,无论如何也受不了。所以他要去战场,他需要做一些事才能分散他的心思,他需要一些肉体上的折磨才能掩住心里的疼痛。   三日後,鹿晗领著三千部队,随著朴灿烈的灿烈大军出发了。他只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带著金钟仁一起走的。竹园就交给了喜梅负责。   临行前,按规矩去向门主请安。吴世勋正陪林嫣嫣在留香居下棋,隔著厚厚的垂地纱帐,他们都看不清彼此。吴世勋坐在里面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淡淡说了句“好!”。倒是林嫣嫣,轻轻柔柔地对鹿晗说,“鹿将军,路途遥远,您保重身体。”   “多谢林小姐关心!”下次再见,恐怕就要称她为夫人了。鹿晗苦涩地想。   “小鹿,战争之事诡异莫辨,你去支援简境,帮朴灿烈门主分分忧是好的,但要晓得轻重。”   “是。”这话世勋虽说的清冷,但鹿晗却心下一暖,知道他是在绕著弯子提醒自己小心,不要太拼命。   鹿晗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因为他还要回来,他还在等,等有一天能再见到鹿儿。   这次出发的大军,还有一个人随行,竟是卞伯贤。鹿晗看见他时大吃一惊。   卞伯贤好像也颇为苦恼,因为与其说他是自愿去的,不如说是被胁迫。因为那个朴灿烈,喝了他的药後,风寒是好了,可是还有一些咳嗽,便说是他的药不灵,要他遵守诺随他处置。那药本来就是治风寒而不是治咳嗽的,可是卞伯贤说不过他,只好听从他的要求,收拾收拾包袱来做随军军医了。   部队在半个月後与南方简境分舵的人马汇合,鹿晗才了解到真实情况的严重性。因为南部水患,又多是几个分散的小国,大家自顾不暇,根   本没有余力抵抗滇国的进攻。目前为止,已有两个小国并入了滇国的境内,四天门损失了六个以上分舵。   鹿晗非常熟悉简境及周边地形,很快就进入了状况,大致了解了形势。此後一个月,除了一些小规模的进攻和挑衅外,双方都没有大的动作   。   鹿晗疲惫的回到大帐。钟仁伶俐地上前帮他脱下盔甲。他已经换了军服,是鹿晗地军卫。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属下这就给您端上来。”   “不用了。”鹿晗拦住他,“我不想吃,待会儿再说吧。”   谴退钟仁,鹿晗倒在床上打算小歇一会儿,谁知竟昏昏沉沉地和衣睡到半夜,醒来後吓了一跳,暗念自己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竟然如此经不起劳累。   起来点上烛火,看见桌子上有一些简单的饭菜。想必是钟仁将饭菜端了上来,见他睡著了,不好叫醒他,便放在这里了。   鹿晗坐下来打算吃一点,可是怎样也没有胃口。大概是时间长了,菜已经凉了,油凝固在表面上,看著就没有什麽食欲。军营的饭菜本就做得粗糙,没什麽味道。鹿晗倒不讲究这些,毕竟再难吃的东西他也吃过的。在军营中,稳定的作息是非常重要的,战事随时都会发生,必须保证充足的体力。   鹿晗夹了一口菜,还未放进嘴里,一股油腻之味突然让他不能忍受,猛地放下碗筷冲到帐角,呕了出来。
金钟仁见帐中烛火亮了,走了进来,正见到鹿晗在帐角干呕不止,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问道:“将军,您怎么了?”鹿晗胃里空空,只呕出一些酸水,好不容易缓下气来,挥挥
手道:“我没事。”  回到桌边,看着那些菜再无半分食欲。  “将军,您脸色不好,真的没事吗?”金钟仁关心地问道。  “没事!只是菜太腻了,吃不下。你把东西撤了吧。”  “要不我给您再去准备些热菜饭好了。”  鹿晗摇摇头,觉得实在没有胃口,示意他不用了。  “大半夜的,不要弄了,你也早点下去休息吧。”  “是。”  金钟仁端着东西下去了。  鹿晗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床边脱下外衣,一封大红信封从里面掉了出来。  鹿晗直直望了半晌,慢慢弯腰拾了起来。  那是四天门的传喜柬,上面只大大印了几个字:吴门门主新婚大喜,天门弟众同乐!这张喜柬是四月初从总舵浮游居发出的,过了半个多月才辗转传到这里。  鹿晗看着那几个大字,只觉那红色触目惊心。  虽早已知道他即将成亲,但人离得远了,看不见听不着,便能自欺欺人地过日子。  可是现在,这消息却通过这种形式传来,强迫他面对现实。  想起吴世勋的大婚固然让鹿晗难受,但他的鹿儿怎么样了?门主说把孩子送走了,送到哪里去了?  门主虽然说过鹿儿是他的长子,无论如何不会对他不利,可是他很快就会和林嫣嫣再有其他嫡出的子女,那时还会把鹿儿放在心上吗?  这一夜鹿晗倒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吴世勋身穿大红礼服和林嫣嫣携手拜堂的样子。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片刻,却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噩梦。  梦里鹿儿挥舞着小手,在不知名的地方不停地唤他,那一声声的“爹爹”,搅得鹿晗的心都要碎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浑身冷汗,脸颊上也是湿漉漉的,鹿晗苦笑一下,强打精神收拾妥当,无事人一般踏出了军帐。  此后几天,鹿晗一直忙着和西门门主,及其他几位将军商议进攻之事。  经过最近一个月的小规模交锋和试探,他们已经大致掌握了对方的实力和利弊,一触即发的大战近在眼前。  他整日忙碌着这些事,日子倒不觉得难过,身上有时有些不适,也未放在心上。  鹿晗带着朴灿烈和另外几名将领攀上附近的山谷,那里有一条隐蔽崎岖的小路,可由两侧直接冲下山去,正是使用瓮中捉鳖的好地形。  他们最近得到消息,滇国大将兀杰这两天有可能对他们实施突袭,所以决定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鹿晗在简境山区带领潘家军那么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非常。  若不是有他带路,天门的人很难找到这么适合的作战地点。  朴灿烈对这个地形满意之极,众位将领当即商定了一个可行的作战计画。  晚上鹿晗回到自己帐内,打开地图,准备再仔细检查一次这个方案有没有问题。  有人推开门帘进来,鹿晗以为是金钟仁,便随意地道:“晚饭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吃。”  “鹿将军,打搅了。”  鹿晗抬头一看,是卞伯贤。  “卞大夫,您怎么来了。”  鹿晗连忙收拾好东西,将卞伯贤让到桌旁坐下。  卞伯贤道:“也没什么事,来到军中这么久,一直没机会和你聊聊。所以过来看看你。”  鹿晗笑道:“应该我去看你才是。军中行事辛苦,不知道卞大夫习不习惯。”  卞伯贤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辛苦。和鹿将军你们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军中不得饮酒,只有简单的茶水,鹿晗给他斟了一杯,二人说说谈谈起来。  因为他们关系非比常人,性情也十分投契,因而聊起来分外投缘。  金钟仁端着晚膳进来,鹿晗道:“既然来了,卞大夫今晚便和在下一起用膳吧。”  “好。”  他们吃的都与士兵们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最近因为战事临近,为了给大家补充体力,饭菜都有所改善,不似往日那般粗糙,今日甚至还做了鲜鱼。  卞伯贤觉得鱼虽做得粗糙,不像总舵里那般精细,但味道鲜美,确实不错。  抬起头来,却见鹿晗双眉微蹙,只夹了两口便放下了。  “你怎么不吃了?”鹿晗笑笑,一手按住胸口,淡淡地道:“没什么胃口,不大想吃。”  金钟仁一直在旁站着,此时插嘴道:“我家将军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胃口,都不知道什么缘故。卞大夫不如帮将军看看啊。”  “多嘴,退下。”  鹿晗轻轻呵斥。  金钟仁随了他多日,早已摸透他的脾气,知道他心肠甚好,待人温和,也不惧他,说道:“将军,大战在即,您总是没胃口,容易影响身体。万一打起仗来怎么办?”  “我带兵多年,还用你来教训我。”  “金钟仁不敢!”金钟仁也不当回事,吐吐舌笑道:“将军自然是无敌的,不过将军也是人嘛。”  鹿晗不理会他。  卞伯贤听了金钟仁的话,却放在心上,烛火下仔细一看,果见鹿晗脸色不佳。  “鹿将军,我帮你把把脉。”  “不必了,没什么大碍。”  “话可不是这么说。”  卞伯贤严肃地道:“凡事都要防微杜渐,疾病尤其如此。许多人一开始都未把小病放在心上,待转成大病才来医治,结果便严重得多了。鹿将军身为军中统帅,更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鹿晗本不想小题大做,但见他神色凛然,如此坚持,便道:“好吧,那就劳烦卞大夫了。”  说着伸出了手。  卞伯贤把手搭在他的脉上,仔细把了会儿,眉毛却随着手中的脉象越蹙越紧。  又问了问鹿晗最近有什么不适。  鹿晗一一答了,卞伯贤的脸色越见沉重。  “卞大夫,我有什么毛病吗?”  “鹿将军,你……”卞伯贤欲言又止,想了半晌,刚要张口,一阵高昂紧促的军鼓声突然在深夜中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23   鹿晗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小腹,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单薄起来,只有腹内不断往下撕扯般的坠痛刺激著他的神经。   突然一阵疾风袭来,抬起头,正见那个身材高大的敌人挥舞著利剑凶恶的扑过来。鹿晗回过神志,强撑一口气避过,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双   腿却好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无法挪动分毫。瞬间,那柄利剑便来到眼前。鹿晗吃力地举起剑挡住。   “当”的一声,那人的气力直贯肺腑。   鹿晗腹痛难当,根本架不住这股力量,登时被打倒在地。   “唔……”鹿晗不想示弱,可还是压抑在喉咙里溢出破碎的一声呻吟。   难道自己真要丧生在这战场上了吗?   这个念头一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那人见他突然变得不堪一击,不禁狞笑了起来,白光一闪,一剑刺来。   鹿晗闭上眼睛,等待任人宰割的命运。可是过了片刻却没有动静,突然耳旁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   “将军!”   睁开眼,正是钟仁。   钟仁在漆黑混乱的战场中找到鹿晗时,正见他倒在地上生死未卜,急忙赶来一剑从後面解决了那个敌人,上去扶起他。鹿晗脸色苍白,身   上溅满鲜血,钟仁一时不知他是否重伤。焦急地问道:“将军你怎麽样了?”   鹿晗在钟仁的帮助下站起身来,下体一阵绞痛,鲜血不断流下。   “我、我没事,还撑得住。”鹿晗冷汗淋漓,咬著牙关道。   “将军,你是不是受伤了?我这就扶你回营。”黑暗中虽然看不真切,但是钟仁感觉得出他全身颤抖,好似在忍耐著巨大痛苦。   “不行!”大滴的冷汗从他额上落下,“战事还没有结束,我、我不能离开战场。”   鹿晗握紧了手中的剑,靠在钟仁身上,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命令道:“扶、扶住我!”   朴灿烈门主的大军还没有到,他是主将,怎麽可以离开这里。他不能丢下这些兄弟,不能破坏计划,在战场上谁先逃了,谁就输了。这场仗,他们不能输!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钟仁自然知道这些事的利害。可是见到鹿晗隐忍的样子,就是铁打的心肠,也禁不住酸涩。   紧紧架住鹿晗,钟仁毫不留情地挥舞起凌厉的剑气,周围顿起一片杀伐之光。所有的敌人还未靠近他们三步以内的地方,就已经鲜血横流,   人仰马翻了。旁人看来,却好似两人站在一起并肩作战似的。   鹿晗没有精力去惊异钟仁的武功了,他正在用最後的意志力抵抗著腹内的绞痛,下腹有一股力量在不断向下坠著,好像有什麽东西就要破裂   一般。好痛……   鹿晗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他只是努力观察著战场的局势。   “钟仁,命、命所有人後退,快!”   终於,他看到朴灿烈的信号从远处亮起。夹击的大军到了,滇人已是甕中之鳖。   鼓声雷动,号角齐鸣,   随著朴灿烈的号令,一排一排的弩箭,排山倒海般从滇人後翼两侧袭来,一时间,在射程范围内的敌骑无一幸免的人仰马翻,血肉飞溅,情况   教人惨不忍睹。滇人的大军就像被狂风扫过的落叶般纷纷中箭,眼睁睁瞧著死神的来临。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情景,是鹿晗松下一口气,昏迷前看到的最後景象。   痛!好痛!   和生鹿儿时的痛不一样。鹿晗知道,不一样,有什麽地方不一样。虽然在昏迷之中,可是鹿晗仍然下意识地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   “啊……”突然一阵强烈的痛楚激醒了他的神志,无神地睁开眼,模糊中看见卞伯贤紧张焦急的脸。   “好痛……”那种熟悉的、要将自己撕裂的疼痛,还有那正在往下坠出的感觉,让鹿晗慌乱无措。因为疼痛,他根本无法抬头看看自己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无助的望向卞伯贤,却看见他略带惋惜和同情地表情。   不……   用手捂住正在不停绞痛著的腹部,鹿晗几乎已经蜷缩成一团了。血越流越多,仿佛要将他身体里所有的血液流尽似的。虽然卞伯贤已经尽力了   最大的努力,也已施过针,但情况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啊……”突然鹿晗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感觉有个东西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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