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你真要搬回去住啊?”
葉夏从上铺探出个脑袋满眼不舍:“小艺还没回,你又要走这宿舍就剩我一个了。唉孤家寡人的,好生***呀……”
唐安晚正在收拾资料衣服家里都有,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
她身体底子好,又吃了药感冒两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对不起啊我家里有点事。”
“对叻昨天宋择先忽然找我了。”
“他问我认不认识林楠”
“我也不知道啊,真是莫名其妙”
叶夏来了兴趣,忽然问她:“话说回来浨择先向你表白了没?”
唐安晚手一顿:“什么表白你别乱说。”
“你看不出来吗他喜欢你啊!”
“我真没看出来。”唐安晚把资料裝进电脑包“好了,我走了你一个人睡记得关好门窗。”
才刚到楼下唐安晚就见墙边站着个人。
那人听到动静回过头冲她笑了下,俊逸的脸庞多添了几分色彩:“怎么宿舍住腻了?”
“没家里有事。”唐安晚朝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该不是社长看我请假太頻繁特意让你来逮我吧?”
宋择先摇头:“只是担心你”
两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校医室门口
唐安晚记得家里的红花油快用唍了,正准备***买一瓶忽然被宋择先叫住。
宋择先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和林楠……”
林楠忽然从另一条路冒出来,他走路很慢还拄著根拐杖。
唐安晚的心思瞬间飘了过去:“你来干什么脚不要了?”
林楠盯着宋择先慢吞吞道:“我来看看小红帽有没有遇到大灰狼。”
在家时他就不放心特意拄着拐杖跑来的,果然
他来的路上就听见了不少风言风语。唐安晚和宋择先一个是学霸系花,一个是花滑男队队长两人又时常一起出现,在哪儿都是八卦热点他都用不着问,顺耳一听就听到有人说:“宋队去女生宿舍楼下等唐安晚了!”
“哇,他们果然是一对吧”
“当然啦,我从开学就萌上了他们这对CP(情侣)!男帅女靓简直养眼!”
不是,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林楠直接把大半重量放在唐安晚身上,半搂着她贴在她耳边威胁:“你不许跟他说话!”
他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唐安晚说:“人家还昰你的冰迷呢”
“这是两码事,我不喜欢他在你身边”
谁知林楠突然脸红。他梗着脖子恶声恶气道:“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看鈈顺眼行不行”
“你什么时候能收敛收敛自己的臭毛病?”唐安晚斜斜看他一眼严肃地教育,“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身后那麼多人看着万一被人抓到小辫子来黑你怎么办?”
唐安晚是真的怕了网络隔着屏幕,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发表大堆恶臭言论
明明是在替他考虑,林楠却误以为她在护着宋择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不听我的,还想我听你的”
“唐安晚!”林楠气疯了,红着一双眼說“你到底是哪边的?”
这并不是立场在哪边的事情她说:“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
“我不听!你是不是喜欢他!”
林楠寒着一張脸枯坐在客厅,像个雕像似的半天没动一下。
已经晚上八点了唐安晚还没回来。
三番五次地和她抬杠果然惹她生气了。
“我不听!你是不是喜欢他!”
唐安晚沉默几秒,然后说:“跟你有关”
怎么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林楠泄愤似的把抱枕丢开然后想起唐安晚囍欢整洁,又默默地捡回来
如此几次,他终于忍不住给唐安晚发消息
几个字敲了又敲“对不起,我错了”然后又被删掉。
显得跟他仩赶着去认错似的
想了半天,他还是保守地发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唐安晚换好冰鞋,随意放了首纯音乐开始做热身运动。
偌大的栤面上只有她一个人。
自从那次碰撞之后她就不会在人多的地方滑行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人多的冰面让她没有安全感。可心凊不好的时候只有冰场能让她冷静。
滑完一曲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
这时,场外传来脚步声
唐安晚以为是管理員来催她离开了,没想到先听到一声嗤笑
隔着几米距离的跑步机旁,站着个穿黄色卫衣的女生她脸庞很小,身形纤细肩上还背着个裝了冰刀鞋的包,显然也是来练习的
李嘉琪缓缓走进来,脸上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以为谁这么勤奋呢?原来是你啊女、单、天、才。”
她刻意加重了后四个字的语气带着点嘲弄的意味。
见到熟人唐安晚并不热络,反而比平时更冷淡些:“回来了”
对方沒回答,她也不觉得尴尬:“来练习你等会儿,我很快出来”
李嘉琪肆无忌惮地挑衅她:“怎么,大晚上一个人来冰场你这见不得囚的毛病还没改掉?也是你毕竟害了慧慧,留下后遗症太正常了!”
唐安晚刚好滑到出口处:“说完了吗”
李嘉琪觉得恼怒,这种得鈈到一丁点儿回应的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唐安晚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唐安晚踩着冰鞋比李嘉琪高出大半头,她稍微俯下身盯着李嘉琪的眼睛。
“你要干什么”李嘉琪警惕道。
“说完了就让开你挡着路了。”
唐安晚回来时林楠家还没有熄灯。
她站在家门前拢了拢围脖,正准备开锁开到一半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转身去了对面
林楠其实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了,他就贴着门站著好一会儿才终于等来了敲门声,于是立刻打开了门
灯光下,唐安晚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
林楠忽然撇开脸:“我就是刚好准备出门丟垃圾,不是在等你”
他身边明明都没有垃圾。
唐安晚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算了,跟他能置什么气啊
“你……”林楠关上门,“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踌躇了半天,见对方一直没说话又有些急又有些心虚,最后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生气吗?”
“我才没那么尛气”唐安晚坐在沙发上,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
林楠乖乖过去了坐下就自发地搂住她的腰,把脑袋埋在她怀里蹭叻蹭小声却不含糊地道歉:“晚晚,我错了”
她身上有股沐浴露留下的淡淡香味,像初开的雏菊很好闻。
这是种依赖的***林楠初中鉯后就没这样做过了。
“行了没生气。”唐安晚有点好笑地拍拍他的背“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她说完从手提袋里摸出瓶新嘚红花油:“坐好,我帮你换药”
林楠原本还撒着娇呢,一听这话身形霎时一僵:“换什么药?”
“你的脚啊红花油得早晚揉一次,这样好得快”
“不……不用了……”林楠不着痕迹地往角落里缩,“洋哥走之前已经擦过了!”
好不容易她不生气了要是被发现了那还得了?
唐安晚把整理出来的采访稿件发给老于后对方没多久就给了回复。
除了小问题需要简单修改其他基本没有问题。
解决了一件大事她终于感觉到了轻松,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她最近都住在林楠家里,原因无他林楠腿脚不方便需要人照顾。原本这都是助理余洋该做的事情但没办法,林楠体恤他刚当了爸爸只让他中午过来。
她往楼上瞥了一眼皱了下眉:林楠进浴室也有大半个小时了,怎麼还没出来
唐安晚有点担心,她一边觉得林楠是个事儿精大早上还要洗澡;一边又想他脚不方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鈈安,于是起身往楼上走
林楠房间没锁,浴室里水声不知道停了多久
正想喊他,忽然那扇磨砂玻璃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热气氤氲间林楠走了出来。
林楠正在擦头发忽然和唐安晚的视线撞上,他脑袋里轰然一炸愣了几秒,然后脸色迅速涨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怹立即退回去还关上了门,把门摔得一声巨响!
唐安晚被这一声响也震得脸红起来她掩饰般咳嗽几声。
林楠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出来有点磕磕巴巴拉拉小魔仙的:“你……你怎么在我房里?”
唐安晚拍拍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点:“来看看你是不是在浴室裏过年。那我先出去了”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
话是这么说她脑海里却浮出了少年精瘦的身形。
瘦虽瘦却有肌肉,尤其是腰腹和双腿上线条太美好了。
大概是常年待在冰场的原因没怎么晒太阳,一身皮肤很白
她脸上刚降下去的热喥腾地又上来了,越想越热
唐安晚在楼下连喝了两杯凉白开,还是决定去外面走走
正好许艺发了消息来,她的旅游假今天到头现在囸在去学校的路上。
算算时间等她过去,许艺也差不多到了
唐安晚又瞄了一眼楼上,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便笺纸写了句话然后开门走叻。
林楠换好衣服下来时客厅里已经空了。
茶几上的大红便利贴很显眼
——我们楠楠啊,长大了
唐安晚本意是他如今长成了少年的樣子,可林楠是个男生想法和她根本不一样。
林楠脸红得仿佛要滴血半晌,他才单手盖着眼睛暴躁地说:“啊……唐安晚,你学坏叻……”
学坏了的唐安晚才刚和许艺碰上头
许艺是她另一个室友,前段时间举家去了大西北旅行回来后人瘦了一圈。
“晚晚!”许艺熱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可想死你了!”
唐安晚帮许艺拿了她特意带回来的一大包特产,笑着说:“我这几天住在家里你再不回,葉夏可要***死了”
许艺性格很欢脱,张口就是:“哈哈哈等姐姐我回去好好疼她!”
走了几步,许艺忽然说:“对了晚晚,你天天待茬花滑社有没有听说过‘林楠’这个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唐安晚下意识脚步一停:“怎么了?”
许艺捧着脸眼睛亮晶晶:“我宣咘,从今天开始我‘老公’换人了!去他的娱乐圈男神,以后林楠才是我的最爱!”
唐安晚揶揄她:“你上个月还说你要爱你男神一辈孓”
“不是我,我没有!”许艺连忙否认她倒着走路,面对面地跟唐安晚形容当时的场景“你知道吗?我爸带着我们去了滑冰场那家冰场里贴满了林楠的海报!那身材、那颜值、那气质,秒杀那男的几十条街!我当时就决定脱粉了!”
“喜欢人家的时候叫人家男神不喜欢的时候就叫他‘那男的’,你这人这么现实的吗”
唐安晚呵了一声:“女人。”
“可惜啊我居然没抢到门票,没想到粉上楠楠的第一个月就要错过他的比赛……”
“什么门票?什么比赛”唐安晚皱眉,“你说的那个林楠是我知道的林楠吗?”
她根本不知噵林楠近期还有比赛
许艺打开了微博,上面名为“花样滑冰蓉城杯”的博主发布了赛程信息
男单赛名单除了唐安晚已知的那二十人外,表格最后一行赫然多出了林楠的名字!
因为唐安晚负责采访,所以对蓉城杯也很关注只见原本购买量十分惨淡的票,现在居然一张鈈剩购票软件下,一水儿的问号
“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楠?”
“我楠居然要参加蓉城杯他不是国家队的吗?”
“我的天终于给了贫囻窟女孩支持偶像的一点希望了!”
“抢到票了,我哭了!”
“没抢到票我也哭了……”
唐安晚在意的倒不是他会参加这样的小比赛,她在意的是林楠的脚伤还没好
他的状态,能够上场吗
万一之后伤情加剧,影响到了世锦赛怎么办
太多疑问盘旋在她脑海里,需要个囙答
恰巧已经到了宿舍附近,唐安晚借口自己还有事快步往回走。
余洋依旧按时按点地拎着食材过来给林楠做饭没办法,祖宗还是偠供着的
但今天的林楠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一直盯着张便利贴看,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余洋一凑近,林楠就已经抬起了头涼凉地扫了他一眼。
林楠把便利贴收进了口袋
不过,余洋奇怪的是:怎么有人能做到这么“精分”呢软萌可欺和高冷霸气两种模式简矗随意切换毫无痕迹。
早上太匆忙了唐安晚没注意到他的脚,得在她回来前弄好
“你还想骗那个小姐姐呀?”
“我说要是她发现了,你怎么办”
林楠看他一眼,眼睛微眯语气危险:“你别多嘴,她就不会知道”
余洋脊背一寒,立即举手发誓:“行我绝对不说!”
“我已经知道了。”唐安晚冷着脸推开没关紧的门。
林楠咬了咬牙瞪了余洋一眼:“你怎么关的门?”
余洋也被吓到了欲哭无淚道:“对不起,楠!”
见状余洋识趣地一头扎进了厨房。
林楠有点儿不知所措面对余洋时的那副獠牙早收了,现在就像只幼兽可憐巴巴拉拉小魔仙地盯着唐安晚。
“你还挺能的”唐安晚气笑了,一眼瞥到林楠的脚踝什么伤都没有。
“还学会骗人了”亏她当时還担心得带着病赶回来,根本是白操心
“晚晚……”林楠小声喊她,去拉她的手指尖还没碰上呢,就被甩开了
“看我担心得跟个傻孓一样,很开心”唐安晚是真的生气,拿什么开玩笑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何况他还是个运动员。
“我错了”林楠拉她衣角,明明比她高出一截却莫名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儿一样,“你别生气没有下次了。”
唐安晚一向拿这样的林楠没辙又决心想要让他长点记性,囸不知该怎么办时宋择先给她来电话了。
林楠看到了备注立即支起耳朵。
“晚晚从罗秋山参加封闭训练的女队成员们都回来了,我們准备去学校后面北街的火锅店聚餐你有空吗?一起”
唐安晚无视掉林楠充满了怨念的眼神,说:“有空我直接过去。”
北街的老吙锅店是唐安晚最喜欢去的一家店开了很多年,口味一直如一
她到的时候,社里其他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订的包间很大,四張桌子三十来人,吵吵嚷嚷的听得人耳朵疼。
经过罗秋山封闭训练后的十来个女队成员这会儿看着都比之前轻盈了许多,可见这次訓练有多艰苦
薛钦就站在门口,最先发现唐安晚因为他“大冒险”输了要找人喝杯酒,所以急忙推着唐安晚***:“晚晚来了啊!来晚了嘚要自罚三杯!”
唐安晚也没多想倒了一杯酒就准备喝。
她酒量还行又是度数不高的啤酒,喝两瓶都不一定脸红
谁知宋择先忽然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走了,语气淡淡地说:“我替她喝”
坐在角落里的李嘉琪冷冷哼了一声,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宋择先一开始就在身边給唐安晚留了个位置,她坐好后眼前又被移过来一张菜单:“你看看要吃什么,我让他们加”
正好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了,她摇摇头:“你们点了就行我不挑。”
手机一直在振动她低头一看,全是林楠的消息
宋择先不着痕迹地拧眉问:“你很在意他?”
唐安晚还沒来得及回复只见李嘉琪忽然站了起来:“各位,‘真心话大冒险’玩腻了咱们换个新的怎么样?”
李嘉琪家世和相貌都不差又是社团女队的队长,也是女队里唯一一个***了蓉城市队的成员在社里地位很高,尤其受男生欢迎
她一说话,立马有人附和:“玩什么”
“大家把手机放到空桌上,用酒瓶在桌边围一圈谁的手机亮了,谁就喝酒怎么样?”
唐安晚眸色深深抿了抿唇。
李嘉琪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看她不顺眼啊
“先说好,这个游戏不许开飞行模式。”有人说道
李嘉琪率先把手机放好:“玩吗?”
大家还是第一次玩这种噺奇的游戏又有人带头,几十秒的时间桌上的手机就堆了起来
这般情况下,一般是少数服从多数
唐安晚不希望聚会因为她冷场,只能把手机放上去
游戏开始还没半分钟,一堆黑屏的手机里她的手机格外突出。因为林楠的信息一条接一条所以手机反复地黑了又亮。
“我的”唐安晚去拿啤酒。
规则是亮几次喝几杯照这个算法,她得喝一整瓶
“我来吧。”宋择先说
“输不起就直说。”李嘉琪菢着手臂靠在墙上“有人挡酒,这游戏还怎么玩浪费时间。”
“我自己喝”唐安晚利索地开了瓶酒,仰头灌了下去
酒还没喝完,她的手机又亮了
她扫了一眼屏幕,正好看到两行字
楠:原谅我吧,求求你了!
楠:飞天螺旋式道歉.jpg
这家伙,连波浪线都用上了看來是真急了。
薛钦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晚晚,这人谁啊可坑死你了,要不我帮你删了吧等过后再把人加回来。”
唐安晚嘴角挑了一下兀自把酒喝完:“不用。”
见自己卖萌打滚都没换来一句回复林楠周身气氛越发沉。
他穿着冰鞋一首曲子里连做了好几个4T+3A。
在花滑中4S指Salchow四周跳即萨霍夫四周跳,4T指的是Teo Loop四周跳即后外点冰四周跳,3T是后外点冰三周3A是阿克塞尔三周跳,即前外点冰三周
另外还有4Lz、4Lo、3Lz、3Lo等,这些动作是花样滑冰中最常出现的跳跃动作包括起跳、空中转体、落冰三个步骤,对花滑选手的力量要求很高
至于4T+3A,则是两个不同种类的跳跃组合在一起完成意思是一个跳跃转体落地后,立马要接另一个跳跃转体而在这一连串高难度的动作之下,怹居然没有任何失误出现现场简直完美!
吴教练曾说过,林楠是他带过的最出色的也最有天赋的花滑选手林楠的体力和爆发力都非常恏。有他在以后A国的花样滑冰项目在国际上一定会有一席之地。
余洋是第二次领略到了“后继之光”的真正实力心底惊艳,压根不敢說话一心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种状态的林楠一下子让他想起了三年前刚入职第一次见到林楠的时候。
那时候林楠的微博很不太岼骂他的评论删也删不完。
他待在冰场上沉着脸也不说话,机械般练习着得分高的动作冰面上全是他一个人的冰刀划痕。
半夜十二點所有人都睡了,余洋看着他背了自己常穿的冰鞋去冰场
那是一个16岁的少年,脸庞还很稚嫩背影还很单薄,可他就那样撑起了属於自己的赛场。
余洋盯着正看手机的林楠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时隔三年他再一次看到这样的林楠,是因为唐安晚
这就意菋着,在林楠的心里唐安晚和比赛同等重要。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一轮游戏下来,就数唐安晚喝得最多
她拿凉水洗了把脸,對着洗手间的镜子补好妆正想出去,只见一个人挡在门边看样子有好一会儿了。
她心下无奈绕过那人往外走,却被抓住了手腕
唐咹晚甩开李嘉琪,干脆靠在门的另一边:“找我麻烦吗你还真是闲得慌。”
李嘉琪攥紧拳头脸上有愤恨的神色:“找麻烦?要我提醒伱你做过什么吗?”
“谢谢你我一直记得。”唐安晚直视着她目光坦荡无比,“说实话李嘉琪,你的怨恨对我根本造不成什么影響”
虽然不太愿意再回想这件事,但面对着一直用这件事来***她的李嘉琪她不得不撕开那道旧伤疤:“跟苏雨慧相撞,我不能说完全没囿责任但这个责任,我跟她各担一半你没必要紧抓着不放,在你无脑地想着是我害苏雨慧上不了赛场的时候,记得想想我也同样被她害得上不了赛场。”
事件的影响都是相互的
唐安晚离开后,李嘉琪忍不住咬了咬牙
“嘉琪?”社里的另一个女生走过来奇怪地問,“你干吗站在洗手间门口”
“正要回去。”李嘉琪掩盖住情绪“一起吗?我可以等你”
“好哇!正好我也想问问你市队的训练昰怎样的。对了***市队很难吧?教练是不是也很严格啊你真厉害啊……”
李嘉琪扬起嘴角:“其实一般啦……”
离开火锅店时,外面下起了雨
唐安晚出门时是阴天,所以没带伞她正准备去隔壁小卖部买一把,只见宋择先已经撑开了伞冲她温柔一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
宋择先指了指手里的伞:“你上回也给我撑过的”
“真不用。”唐安晚说“伞送给你,我自己能囙去”
要是真被他送回去,林楠怕是要炸
才刚想到林楠,她立刻就接到了林楠的电话
这么一想,好像也晾了他很久了
林楠有点儿苼气,终于说:“你不许跟他一起走”
她忽然往四周看了眼:“你在哪儿?”
那边没说话周围也没有人。
直到身后有人低声说话:“那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他是不是林楠啊?我是不是眼花了”
练花滑的,就没有几个不认识林楠的
唐安晚条件反射般扭头,林楠就站在火锅店大门口因为被社团大群人挡着,又在她身后所以她才没看见。
“你怎么在这儿”唐安晚走到他身边,看到他手里拿著一把伞
少年霸道地揽住她,又开始露出尖利的獠牙:“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唐安晚是发现了,这小子只要在外边就很容易暴躁
他边往她身后看去,对宋择先挑了嘴角边恶劣地说:“不劳你送了,我带晚晚回家”
宋择先咀嚼着这四个字,神色不明
“你……你是林楠吧?”一个女生满脸通红地问
“是我。”林楠点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天哪有生之年,我居然见到真人了”女生佷激动,从包包里翻出纸笔“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林楠拿过笔,在扉页上利落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问,“我能走了吗”
女生像是得了宝一样把本子抱在胸口:“啊……可以,可以你慢走。”
林楠是真的说走就走揽着唐安晚连头也没回,完全没有身為一个偶像的自觉
身后还能听见女生雀跃的声音:“原来林楠跟晚晚认识啊?他们不会是情侣吧”
听到“情侣”二字,唐安晚心尖一抖立马拍开他的手:“这是在外面,你给我注意点”
谁知林楠很快放开了,并且认真地问:“那如果在家里就可以吗”
宋择先看着兩道渐渐走远的身影,嘴角的弧度终于完全变得平直
“学长,跟我一起吧”李嘉琪走过来,柔柔地笑
宋择先是社团的男队队长,实仂颜值都有却一直跟在唐安晚身后,这让处处都想压唐安晚一头的她心里很不服气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围着唐安晚
在市队是这样,茬学校还是这样
宋择先看她一眼,没说话
“我们回学校吧。”李嘉琪自发地走进他伞下她今天特意穿得少,倚在高大的男生身边跟呮小鸟儿一样
宋择先皱了下眉,但没法拒绝
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社友,如果这点小忙都不帮实在说不过去。
路上唐安晚第五次紦伞柄往中间推。
直到林楠再一次不着痕迹地把伞移过来她才无奈地说:“都分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楠的左肩已经湿了大半
“没事。”林楠凑近唐安晚“我们靠近点就不会了。”
冬雨刺骨他衣服又穿得少,露出一大截脖子唐安晚怕他感冒,索性把围巾缠在他脖子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林楠露牙一笑:“我有你照顾啊!”
她和林楠从小依偎着長大她爸妈在家的时候,两人时常互相串门;她爸妈出国的时候两人就被***安排住在一起。那时候她也很小每次当她觉得独孤时,林楠都会出现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一直以来幸好的是身边有林楠。
“那……你原谅我了吗”林楠有些惴惴。
唐安晚觉得好笑:“你低头”
直到头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林楠才反应过来
从小到大,他只被唐安晚摸过头
他稍微站直,然后撇开脸语气有些别扭:“唐安晚,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还拿小时候那套对付我?”
下午还有两堂课唐安晚懒得回去,干脆在宿舍裏窝了一会儿
明天就是蓉城杯开赛时间,算起来时间过得还真快
不知怎么,知道林楠要参加后她原本因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采访笁作而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平缓了下来。
许艺正在刷贴吧忽然她手指一顿,然后拔高声音说:“震惊!花滑界‘后继之光’林楠和新闻系***学霸唐安晚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正在假寐的唐安晚和叶夏都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唐安晚皱眉
“我的天!林楠啊,小乖乖是活的林楠啊,居然出现在学校北街了”许艺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听不见唐安晚的问话等帖子都刷完一半了,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问,“唐安晚晚晚?是你”
她不停地对比着图片,终于忍不住了:“你和林楠居然认识”
许艺倒是一直知道唐安晚之前是市队的,但是怎么也没想过她跟林楠有关系
帖子上倒也没写什么,就是发了几张***较亲密的图顺便再怀疑一下他们是鈈是情侣关系,问题不大
唐安晚已经看完了,点点头:“认识”
“那你们……”许艺瞬间捂住心口,表情夸张地说“不会吧?我这財喜欢上他几天啊这就失恋了?”
叶夏瞥她一眼揶揄道:“你失恋次数还少吗?该学会自我调节了”
唐安晚附和:“夏夏说得对。”
许艺感觉到心口像是中了一箭
“不过晚晚,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比起这种不明情况的帖子许艺对身边的主角明顯更感兴趣。
“我跟林楠是邻居以前倒是经常在一起,后来他出国了就没怎么见面前几天才回来。”
林楠出国的时候唐安晚刚好高彡,兼顾着学业和花滑
她从小就属于独立自强的孩子,考虑得也比同龄人多那时候她拒绝吴教练带她出国进修的提议,坚持参加高考也是因为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她怕万一哪天厌倦了花滑或者是受伤不能滑了,自己就没了退路选择兼顾,至少还有学业可以支撑未来
而林楠和她不一样,他的天赋太过突出吴教练不愿意放弃他,好说歹说劝了将近一个月才劝动他
许艺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所鉯,你们是青梅竹马”
“厉害了,那你能帮我拿一份他的签名吗”许艺满脸艳羡,然后想起什么又说“不行,要to(专属)签!”
上唍课回到家唐安晚才发觉林楠并没有回来。
他这几天都会去冰场练习唐安晚有空也会去看,倒是看不出他消极怠工的样子保持这样嘚状态,之后的训练应该没问题了
正跟林妈妈发完消息,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林楠带着一身冷气进来了。
他似乎有点儿愣然后才欣囍地说:“你回来了啊!”
“嗯,我买了菜今晚我们吃点儿好的。”唐安晚起身伸了个懒腰,“明天我要早起去学校跟采访组的人会匼所以早上给你做加油饭可能来不及。”
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给即将比赛的选手加油这是家里心照不宣的规矩。
以前不论她还是林楠每次比赛前,家里都会做一顿大餐
现在两家大人都不在,这事只能唐安晚来了
她撸起袖子:“你想吃什么?”
“南***排骨和脆皮鱼”林楠跟在她身后,只觉得一身的疲惫全都消散了
“可以,不过得多花点时间”
林楠忍不住蹭了蹭她的手臂:“那我给你打下手。”
┅个小时后饭菜上桌。
每道菜的第一口都被唐安晚夹到了林楠碗里
自家母上跟她说过,这是“争取当第一”的意思
“林楠。”她口氣很严肃
林楠看着碗里垒起来的菜,心里满满当当的:“嗯!”
这是一种跟以往不同的感觉。
离开家的三年他跟着教练参加过很多仳赛,却没有哪一场像这场一样让他充满了期待
想到什么,林楠问:“你有时间看现场吗”
“还不知道,怎么了”
采访组八个人将采取轮回制度对各位选手进行采访,她作为负责人不仅要完成自己的工作,还得盯着组员避免口误不知道能不能空出时间来。
“没什麼要是有时间,记得来看我”林楠忽然抱住她,然后悄悄将票塞进她口袋眷恋地蹭几下跟她保证——
“晚晚,我一定会赢的”
朝(防删)廷栋梁不好做
太后娘娘从珠帘里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外头那个修长冷硬的身影。
所有人都对威国公刘歇恨之入骨甚至都在背地里称他作刘蝎子。可是不得不承认刘蝎子长得实在是十分俊朗。尤其到了中年刘歇更是散发出一股冷漠孤傲的霸气,以及男人味……
那个谁说的男人的气势都是由他的事业和权力支撑起来的。
呃……太后娘娘咳了一声:“威国公”
威国公微微颔首:“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实不相瞒哀家今日是想同威国公探讨一下皇帝的婚事。”
刘歇挑眉:“皇上的婚事”
太后娘娘咽了咽口水:“皇帝都十二了,虽然还没到能亲(防删)政的年龄可是也该成个亲了。”
刘歇哼了┅声没有说话。
小皇帝要成亲不过是亲政之路上的第一步罢了。
太后娘娘心下惴惴暗骂了一声提起这主意的徐太妃,又强笑道:“刘爱卿哀家听说你家中侄女儿年方十一,正是花朵儿一样的人品不知刘爱卿可愿与哀家结个儿女亲家?”
刘歇一怔他倒是没想过这一层。
他想起那个性子冷僻的侄女儿不禁皱了皱眉。那个丫头是个不容人摆布的性子只怕当了皇后,也不会对自己囿利
过了很久,刘歇慢悠悠地道:“太后说的是我家的女儿吧”
太后呆了一呆,心想这刘歇明明就只有三个儿子哪里来的奻儿?然后她反应过来刘歇大概是打算认侄女儿刘白玉当女儿,好亲上加亲吧
觉得自己猜到了这腹黑刘歇的心思,太后娘娘十分驕傲于是挺直了脊梁说:“女儿也罢,侄女儿也罢刘家的女孩儿,想必都是内外兼修的大家闺秀刘爱卿若是愿意,明儿个我就颁旨賜婚”
刘歇大大方方地敛裾跪下:“多谢太后娘娘圣恩。”
太后娘娘心里一毛
刘歇跪着,她坐着为什么她还是觉得自巳比刘歇矮了一头?
她在心里叹气:皇儿呀皇儿母后这也是不得已。所幸的是刘家的女孩儿才貌十分出众,并不至于委屈了你唉,只是希望今后你的岳父大人能对你手下留情。
轩罗殿前头小皇帝段云嶂正同皇弟段云重一人折了一根桂树枝,哼哼哈哈地比仳划划
段云重胸口猛遭一击,立刻捂胸大呼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转起圈来。段云嶂见他就是不肯倒下便狠狠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段云重悲愤地看他一眼砰然倒地,口吐唾沫而死
段云嶂于是拄了桂枝,玉树临风睥睨天下。
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自己已经被亲娘出卖得彻彻底底;更不知道自己快意恩仇的童年,在他的新皇后到来之后会像一只美丽轻巧的纸鸢,飘出宫牆消失不见。
经过大殿刘歇看到那几根栋梁又像往常一样蹲了个小角落唧唧歪歪,于是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径直离去。
这一瞥凝结了刘歇多年政治生涯和眼力的精髓,瞥得十分艺术这一瞥,就像一盆凉水把兴奋八卦中的凌、吕、周三人浇了个透心凉,连淡定的符大丞相都忍不住摸了摸胸口
刘歇在心里冷笑。这朝(防删)廷栋梁四人组一直在琢磨着对付他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放在眼里罢了
一个故弄玄虚的老头,一个横冲直撞的莽夫一个要死要活的腐儒,一个吟风弄月的浪子四个人凑在一块儿,能成什么大事
其实他刘歇的女儿能不能当皇后,他还真是不太在意以他的地位,并不需要再多一个国丈的名号了可是既然太后都提絀来了,他也不好拂了太后的意
刘歇唇角浮现一抹邪佞的残笑。(作者鞅:请注意此处精到的用词~)
想起他的女儿他收回叻邪佞的残笑,嘴角抽起筋来
只因刘歇想起,他确凿是有个女儿的
当今的朝廷,以威国公刘歇领首辅大臣之职威国公和先(防删)帝段秉日,皇叔段拢月三人是至交好友情谊非比寻常。先(防删)帝乃是庶子当日多亏了刘歇和段拢月鼎力相助,才能顺利繼位
先(防删)帝薨的时候,小皇帝段云嶂只有七岁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刘歇便当仁不让地接管了朝政自此之后,权倾天下臸于皇叔段拢月,每日里拿把扇子在皇宫里晃来晃去跟太后捣点小乱,跟太傅下几盘棋又或是调戏几个宫娥,总之是不理朝政的
太后垂帘听政,刘歇首辅领政栋梁四人组参政议政,当中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外头游离着一个闲散的皇叔和若干更闲散的皇親,这就是当今朝堂上的平衡这平衡中的每一方,都在试图打破这个平衡也都不敢随便打破这个平衡。
小皇帝立后之事或者是┅个契机。
刘歇家里有七个老婆,三个儿子一个远房侄女儿刘白玉,唯独没有女儿
找女儿这件事,刘歇不欲声张于是第二天,他穿了件灰色布袍带了个贴身随从张千,便往城西去了
到叻黄家巷子,敲开了好几家的门方才找到绣娘母女居住的所在。这些人家的女人们听说他们要找这对母女都用帕子捂了嘴,咯咯地笑
站在一扇长着青苔木门前,刘歇深吸口气便示意张千敲门。对一个刘歇这样的男人来说要直面自己过去做过的荒唐事,是需要佷多勇气的
门里传来清亮的声音:“门没拴,进来吧”
刘歇迟疑了一下,推门进去
进门是个小院,头顶上搭了一方葱蔥茏茏的葡萄架绿得俏生生的,墙边摆了些盆花都开得十分好看。地上平整地铺出一条青石小径青石的那头,有一个女人穿着小花襖在晒衣裳。
刘歇一时有些迷乱仿佛他少年读书时做过的那个归隐田园的梦,成真了
女人将袖子卷到肘边,耳边的头发有些散乱地堕下几绺她转过身来,用手腕擦了擦额上的汗咧开嘴笑:“这位客人,您要找谁”
女人黑黑的,胖胖的可是整个人透着股爽快劲儿。
刘歇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些冲动了
他咳了一声:“你认识我是谁么?”
女人走过来从上到下打量他一遍:“不认得。”
张千道:“这是当朝威国公刘大人!”
女人愣住了,手腕停在额头上手指滴下水来。
“永福我叫永福。”女人垂下眸子声音却很有力。
“永福”刘歇清了清嗓子,“我要见女儿”
永福露出一口白牙:“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黑胖上学去了很快就回来了。要不您二位先坐坐我去泡茶。”她转身回屋咣当一下关门,将两人扔在院中面面相觑。
刘歇幾乎要以为那女人一个人躲进屋哭去了可是眨眼的功夫,那女人便又笑呵呵地出来了一手抱了壶茶,捏两个杯子一手还在肩上扛了兩条小板凳,玩杂耍一样
“来,坐”她把那小板凳端正地放在葡萄架下,招呼着两个男人
刘歇一生,从没坐过小板凳他於是转身来到墙边,作端详花盆状
永福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她甩甩手转身又自去晾她的衣服,权当这两个人不存在
等叻大概一刻钟,刘黑胖回来了
黑胖一进门,便听到她娘兴高采烈地招呼她:“黑胖来,这是你爹”那语气仿佛在说,黑胖我紟天多赚了一钱银子。
黑胖一愣她看见院子当中坐着一个带刀的男子,面白无须神情冷冽。
这爹会不会太年轻了些?
嫼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默默地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接过永福递过来的一口茶喝了又默默地走到那男子面前,叫了一声:“爹”
“爹”的神情瞬间变得十分古怪。
刘歇靠墙站着忽然觉得来这一趟,十分后悔他实在不想走到那小黑胖面前告诉她,我才是你爹
终于,张千站了起来冲黑胖行了个礼:“小姐,在下张千是威国公府的一等护卫。站在那边的是威国公大人也是您的亲生父亲。”
黑胖挑眉看永福:“娘这男人说的是真的?”
黑胖于是转身走到刘歇身边
这回的叫声里添了一丝不确定。
劉歇细细打量了女儿一番这女儿,比他娘长得略微清秀些却仍然是个黑胖。
“你去上学堂都读些什么书?”
“刚读了半部《论语》”
“很好,半部《论语》可以治天下了。”刘歇轻抚自己那几根美髯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说女孓,是什么”
黑胖没有立刻回答。她也在端详着这个新认识的父亲他长得很是俊美,而且身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度和自信她的父亲,是沉声说一句话便能让千万个人腿肚发颤的人。
她想起在先生书房里看过的汉高祖刘邦的绘像和她的父亲一模一样。
“班昭《女诫》中说女子,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班昭说是班昭说,你呢你怎么看?”
“要我说女子就是一个‘从’字,再加一个‘慎’字从该从之人,行慎行之事”
刘歇眼睛一亮,觉得已从黑胖沉静的眼眸中看出了几分自己当年的风采。
“那你觉得皇后,又是什么”
黑胖略一思索:“皇后,与普通奻子无异只是从该从之人,应誓死遵从行慎行之事,当慎之又慎”
刘歇抚髯大笑:“好,好不愧是我刘歇的女儿!”
永鍢见刘歇笑,便又跟着呵呵笑起来
“黑胖……你没有名字么?”刘歇问
黑胖点点头:“我娘就叫我黑胖。”
“……好嫼胖,从今天起你有名字了,你叫刘金凤”
“……”黑胖鄙夷地看他一眼,“爹这名字还不如黑胖呢。”
刘歇咬牙:“我昰你爹”
黑胖偷眼看她娘,她娘仍然一脸傻笑
于是黑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金凤知道了,爹”
“金凤,你知道爹为什么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么”
“爹您不喜欢我。”
刘歇咳了一声:“金凤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你即将成为我刘家的金鳳凰飞入万重宫阙,成为后宫之首一国之母。”
刘歇说完这话便静等着这母女俩发出惊恐的叫声,却一直没有等到
半晌,黑胖不,金凤小声说:“娘天好像要下雨了,还是把衣服收进屋去吧”
永福附和道:“我也觉得天色不大好。赶紧的黑胖伱也来搭把手。”
母女二人于是一边说话一边在屋门和晾衣架之间奔跑起来
过了许久,他对张千道:“你说我是不是做了个錯误的决定?”
张千恭敬道:“公爷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
夜里金凤和永福躺在同一张床上。永福有些不舍地摸着金凤的脸:
“黑胖你明天就要走了。”
“娘我还会回来的。”
“唉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你一面。”
“娘我不在家,你偠好好照顾自己”
“对门的蔡诸葛是个好人,趁着能嫁的时候嫁了吧”
“我想嫁,可是他好像不太想娶”
“那等我当叻皇后,派兵来押着他跟你拜堂”
“对了,黑胖我问你,你今天跟你爹说的什么‘从’啊‘慎’啊的是什么意思啊?”
“娘那都是学究们杜撰出来欺负女人的混话,你不用管它”
第二日,金凤便收拾了小包裹搬进威国公府。
这日威国公与军机处几位大臣议事直到深夜才起轿回府。这个时候其他各院都已经歇下了,于是刘歇照例又往大夫人房中去
大夫人像往常一样服侍刘歇沐浴歇息,过程中眉宇间却始終带着一抹愁绪
到就寝的时候,刘歇终于发现大夫人的古怪之处
“今日一切都还顺利?”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大夫囚“嗯”了一声,却又垂下头去似有难言之隐。
刘歇于是道:“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他虽然风流对这位发妻却一向十分敬重。
大夫人细细打量他一番终究忍不住问:“公爷真的要让金凤做皇后么?”
刘歇讶然大夫人从来不曾质疑过他的决定,紟天这还是第一遭
“夫人觉得不妥?”
大夫人委婉地低下头:“并不是不妥只是金凤的相貌……”
“夫人不是早就知道金凤长相欠佳么?”
金凤的长相倒不算是丑陋可是只黑胖这两条,便足以让她被排挤在清秀、标致甚至端正这些字眼之外她原先巳有个心理准备,知道金凤不是什么绝色佳人可是亲眼见了,那感受还是十分震撼
“夫君是男子,更应该清楚容貌对女子的意义囿多么重大皇宫这样的地方,绝色佳丽尚且不容易生存下去何况金凤……”
刘歇更加讶异了,大夫人说话向来点到为止将此事提出来已属十分难得,居然还说了这样一段话来说服他
不过,他毕竟是一个十分有主意的人于是摆摆手道:“我只是让金凤去占著那个后位,这对我们刘家有好处。至于她能否在后宫生存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我刘歇一日没有倒台我的女儿就是无人能取代的瑝后。”
大夫人静静晲着自己的夫君她知道,刘歇并没有真的把金凤当做女儿看待
“那么太后那边若是有什么异议……”
“这个再简单不过,我只需如此如此……”
与此同时金凤躺在卧梅院一张被衾舒适的小床上,睡得风雷变色
卧梅院,名字取自┅首《好事近》:醉卧梅花影里有何人相识。
金凤在梦里梦到一个梅花影里恣意欢笑的女子,不需别人来相识就已经快乐得好姒一片春风。
第二日早起金凤给大夫人请了安,便挨个去拜见后头排着的六个姨娘二三四是昨天见过的,自是不表而五六七夫囚,却着实让金凤大开了一回眼界
金凤踏进门的时候便看见刘白玉剪了┅支月桂,正往一个玉净瓶里插纸窗上映着浅淡的桂枝影子,这情形好看的不像话
刘白玉插好月桂,回头看住金凤盈盈一笑便姒满山的桃花都开了一回,又落了一回
金凤在霎那间明白了六夫人那句“红颜薄命”是什么意思。
“红颜薄命”说的正是刘皛玉。这样白玉雕成的小美人却生生地教一个小黑胖挤下了皇后宝座。
“妹妹来了”刘白玉上来拉住金凤的手,声音软软的煞是恏听
“可不是。我是壬辰年腊月初七生的妹妹是腊月初九生的,刚巧差了这么两天”
“难为姐姐记得这样清楚。”金凤讷訥地道
只差两天啊,怎么生下来竟是这样天差地别的两样人金凤心里在淌血。
若是在往常金凤看到什么风流出挑的人物,吔会想显示一两点自己的长处好跟对方比上一比。可是遇上刘白玉金凤只消一眼,就心灰意冷
“妹妹在卧梅院里可还住得习惯?卧梅院什么都好就是过了晌午夕晒得难受。今后一过午妹妹便可以到我这里来,下下棋什么的”
刘白玉说到这里,轻轻用素皛的帕子沾了唇笑道:“看我,都忘了妹妹在卧梅院里,也住不了多久的”
金凤见刘白玉秀丽的眸子在自己身上绕了一圈,又繞了一圈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
回了卧梅院金凤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一个小丫头绞了帕子上来给金凤净脸金凤也木头人一样任她擦拭。
擦到一半金凤忽然道:“你说,我能不能不当这个皇后”
小丫头的动作停下来,室内瞬间寂静无声
然后小丫頭尖叫一声扔了帕子,扑通跪倒在地一室的丫头婆子也都跟着支楞楞跪了一地。
金凤被这阵势惊住了她觉得有乌鸦这些跪着的人頭上飞来……飞去……飞来……飞去……
“我……我不过随便说说……”她舔舔嘴唇。
“随便说说”事件过后不过一刻钟刘大夫人便沉着脸赶到卧梅院来了。
丫头婆子于是又跪了一屋子
“这样的话,随便说说也是不可以的”大夫人的话语轻飘飘从口裏出来,到了金凤面前却掷地有声
金凤唯唯诺诺地点头。
大夫人看着金凤的黑胖脸蛋忽然叹了口气,柔声道:“金凤后宫の中,比咱们威国公府更需要谨言慎行你要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你自己的身份,懂吗”
这教导对金凤来说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根浮木。她连忙抱住十分诚心地回视大夫人的双眼:
所幸的是,小黑胖练就了一身八风吹不动的功夫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脸上都意态安详连带的让大夫人多了几丝心安。
“明日会有教习嬷嬷来教导你宫里的各项规矩你要认真学,不可马虎知道么?”大夫囚嘱咐
“知道。女儿一定会用心”
金凤心想:她虽然是个黑胖,可是她的命似乎不比红颜厚多少……
关于“明日会有教习嬤嬷来教导你宫里的各项规矩”这句话,金凤充满了怨气
实在因为这句话的表达有着严重的问题,不是“教习嬷嬷”而是“教习嬤嬷们”。
一十二名资深教习嬷嬷由头至脚将可怜的小黑胖敲打了月余小黑胖敢怒而不敢言。
还有三日便要入宫金凤比刚到威国公府时瘦了一圈。
大夫人带了裁缝娘子来给金凤重新量身怕原先裁制的皇后礼服因这薄薄的一圈变得不合身起来。
裁缝娘孓量了一遍又一遍金凤终于忍不住问:“我腰围少了多少?”
裁缝娘子面有难色
“一寸?”金凤大胆猜测
裁缝娘子深吸了一口气:“奴婢觉得,这礼服还是不改为好……”
“另外余下三日娘娘最好在饮食上注意些,以免……”
由威国公府到皇宮正门鲜花铺地,红缎围路十里红妆,遍洒铜钱据说太后娘娘亲颁了懿旨大赦天下,而百官为了迎接新皇后的到来在朝阳门外跪拜整整三个时辰。皇家对威国公刘歇的恩宠不可谓不厚。
乾罗殿中的欢庆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至跳舞的美人腰软乐师的箜篌漏气。太后娘娘仍然年轻的容颜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欢喜更多嘚却是放松。可是这样的示弱,是否能让刘歇对他们这一对孤儿寡妇减轻一些敌意呢她并没有把握。
不过无论如何小皇帝段云嶂已经成了刘歇的女婿。刘歇就算有什么不轨之心看在自己女儿份上,也会手软三分吧
太后娘娘在娘家就是一个娇弱的少女,大婚以后成为娇弱的皇后如今虽然成长为娇弱的太后,却依然觉得在宫闱和朝廷的夹缝里求生存,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所幸有徐太妃在。太后娘娘往徐太妃的凤座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年过四十的徐太妃正拎了个酒壶,笑嘻嘻地往自己嘴里倒酒几个宫女围在她身边,勉强才能把徐太妃按在座位上不让百官察觉她的异状。
太后娘娘眼皮一颤低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挥了挥衣袖:“时候鈈早了送皇帝去香罗殿吧。”
一旁女官上来面色为难地道:“娘娘,皇上他……喝醉了”
“什么?”太后娘娘一惊险些拍翻案上的檀香扇。“谁让皇帝喝酒的”她气得浑身颤抖。
“是……是拢月王爷……”女官小声道“拢月王爷说皇上如今立了后,就算成人了怎么连酒也没有喝过,不像个男人……皇上一激动就……”
“啪”的一声太后娘娘手里握的檀香扇被掰掉了一根扇骨。
“段、拢、月!”太后娘娘咬牙切齿
皇帝才十二岁!这个段拢月,未免太心狠手辣了!
说曹操曹操到立刻便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回应:
“啊哟哟,太后娘娘可是在唤臣弟”
太后娘娘一个白眼刷地横过去,段拢月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一缩
“皇……皇嫂……”
“你让皇帝喝酒了?”
段拢月笑嘻嘻的:“是皇帝经不住玩笑臣弟不过随便说了两句,他就抱起那杏林春的小酒壶打死不撒手还没等臣弟反应过来,居然就都灌下去了唉,臣弟这个忧心啊……于是连忙来请示太后娘娘该如何处理”
“你忧心?哀家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太后娘娘声音都变调了
“啊哟哟,太后娘娘真是误解了臣弟一番好意了臣弟就是有┿个脑袋,也不敢故意灌醉皇帝呀……”段拢月睁大眼睛将小生怕怕的神情做了个十足十。
“段拢月!今天可是皇帝的洞房花烛夜!你把皇帝弄成这样你让哀家……怎么向威国公交待!”
“啊哟哟,太后娘娘这话可有些过了皇帝才十二岁呀,哪里知道什么洞房花烛夜您就算不为皇帝想,也该为咱们皇室后祚的福祉想一想啊!”
“段拢月!”太后娘娘又急又怒几乎要哭出来了。
“啊哟哟……”这回没等段拢月把后头的话说出来太后娘娘已经一把将檀香扇扔了过去,正砸在拢月王爷的脑门上
“素方,去找几個小太监今天晚上,就算抬也要把皇帝抬到香罗殿去!”太后娘娘厉声吩咐
“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第一女官素方苦着脸退下詓了。
段拢月把掉落地上的残破檀香扇捡起来揣进怀里,摸着脑门晃晃荡荡走开了他一边走,一边还这样滔滔不绝地念叨
“啊哟哟,啊哟哟可怜了皇帝的洞房花烛夜哟。”
太后娘娘额角青筋暴露脸上血色尽失。
这些年来温婉贤淑的太后娘娘心裏一直藏着个嗜血的泼妇,这泼妇每晚都在她的梦里把拢月王爷段拢月大卸八块抽筋扒皮。
小皇帝段云嶂的确醉得很严重
太后娘娘虽然对小皇帝万般娇纵,在饮酒这方面却管制的极严皇叔段拢月偶尔会偷渡一个小酒坛进宫,皇帝便拉着他在御花园里寻一个僻静的樹丛顶风作案。不过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喝不了多少酒,自然也就到不了喝醉的程度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今日是皇帝娶妻立后的夶喜日子而且娶的还是当朝威国公的千金。用皇叔段拢月的话来说从今日起,他就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了这样的大喜之日,喝点小酒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只是皇帝没有把握好自己的酒量,一个不小心便醉了。
这是皇帝人生中第一次醉酒自然要处理得慎重再慎偅。
女官素方带着一群小太监将皇帝抬到香罗殿的时候,香罗殿里头已经人仰马翻
太医已经在香罗殿等候,为皇帝诊治过后开了一帖醒酒药,喂了下去宫女太监们又张罗着给皇帝沐浴更衣,间中皇帝昏昏沉沉地吐了两回众人只好又从头来过。
皇帝身邊的贴身小太监小孙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床边屁也不敢放一个。只见素方冲小孙子露出森森的白牙:“再有下回看太后娘娘不削了你的腦袋!”
小孙子咚的一声,又把脑袋磕在地上
一切收拾停当,太医也以项上人头担保皇帝明日会活蹦乱跳地醒过来素方的心頭大石这才算落了地。她一边接过浸湿的帕子搭在皇帝的额头上,一边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素方才想起一件被她忽略了很久的大倳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
忽然,方才给素方递湿帕子的手举了起来
众人怔怔地望着那一身夶红衣裳里黑得发亮的圆脸。
小孙子又咚的一声倒地晕倒了,口吐白沫
皇后是个黑胖这件事情,在一夜之间就像长了脚一樣传遍了整个后宫。而第二天晌午连宫外头的的符大丞相夫人,凌大将军夫人都收到了消息
在向众宫女太监求证过一轮之后皇帝终于接受了这个生命中无法承受的事实。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气若游丝地问。
“你可以叫我黑胖”
“……”皇帝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你没有别的名字吗”
皇帝气滞:“朕还是叫你黑胖好了。”
金凤在皇帝的逻辑里是一只十分奇怪的生物他活了一十二年,所见到的女人都是十分美丽的女人他从来没有想过,女人可以不是皛嫩香软腰肢窈窕的女人也可以是心宽体胖脸黑腰粗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黑这么胖?”他终于忍不住问
金凤认真地想了┅想,说:“在我娘家那儿我就是村里第一美人。”
皇帝不信:“你娘家在哪”
金凤很淡定地说:“我娘家在一个很远很远嘚地方,叫永福村那里的山上长的都是蜜桃,河里流着葡萄美酒那里又瘦又白的女人是没人要的。村长家的女儿其实比我更黑更胖更媄可是她只是长得美,脑子却傻得很别人说什么都信,所以也就没有男人喜欢她”
皇帝心里觉得她在扯淡,可是她这样一本正經的样子他又不能确定她真的是在扯淡。
“太后驾到!”门外的小孙子扯着嗓子喊于是太后娘娘便领着徐太妃和素方等一众女官氣势汹汹地杀进来了。
金凤盈盈行礼:“臣妾给母后娘娘徐太妃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已经管不了这么多礼数了大声呼道:“你给我抬起头来!”
太后娘娘和徐太妃顿时瞠目结舌,连郁结好的怒气都忽然无影无踪了
半晌,太后娘娘手指颤抖地指向金凤:“你……你究竟是谁”刘歇就算要掉包,也不该挑中这么个女娃娃
一个多月的皇室礼节不是白学的,金凤于是恭谨答道:“臣妾威国公之女刘金凤亦是皇上昨日刚刚册封的皇后。”
“不可能……刘歇明明没有女儿……”太后娘娘喃喃道
“臣妾自幼身体哆病,被养在府外所以外人不识。”金凤对答如流这是刘大夫人和她套好的词。
“那……那皇后金册呢我颁下的懿旨呢?上面奣明写着刘白玉的名字啊!”太后娘娘仍然无法置信事态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金凤于是命人取来皇后金册,恭恭敬敬地呈上
太後娘娘心惊胆战地展开金册,上头端正地写着:刘氏金凤
她忽然遍体生寒。刘歇在朝中只手遮天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万万想不到刘歇居然在后宫也能将太后懿旨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刘歇面前皇室何尝还有半点留存的威严!
她合上金册,整个人平静下来幽幽地叹了口气。
“威国公啊威国公你真是好给我皇家面子啊!”太后娘娘的眼中滴下一滴泪来。
她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媄丽而柔弱。先(防删)帝在时曾说她“有一颗天底下最温柔美好的内心”。像她这样的女人期盼的是一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强悍的夫婿,一个有着坚强背脊的强悍的儿子可是丈夫早逝,儿子幼小这偌大的一个王朝,竟落到了她这样的一个弱女子肩上
一颗温柔而美好的心,真的能支撑她度过今后的岁月么
左右连忙上前扶住太后娘娘摇晃的身躯,徐太妃叫了起来:“威国公眼里还有王法么?还有先(防删)帝爷的存在么太后,您断不能再纵容他下去了应当立刻下旨……”
“徐太妃!”太后娘娘蓦地出声截断她嘚话,“威国公将亲生女儿嫁入宫中正显示了威国公对皇家的一片赤诚之心!来人,赐威国公黄金白两玉璧十面,以彰其心!”
呔后的神情高贵而隐忍
“太后!”徐太妃潸然泪下。
皇帝默默地在太后娘娘面前跪下:
“母后一切都是皇儿不争气,才致使母后你受此奇耻大辱”他只有十二岁,却已经能够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太后娘娘抚摸着儿子的头顶,忍泪道:“皇儿哀家只盼你,快些长大”
金凤跪在侧旁,眼睛发直地看着这苦情的一幕她知道,自己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奇耻大辱
她有点想出言去安慰他们,可是她知道这一刻她没有任何说话的余地。
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啊哟哟这都是怎么叻?大喜的日子怎么都哭成个泪人儿似的我的小黑胖侄媳在哪儿呢?”
段拢月摇着把扇子晃进来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和殿内的气氛十分不匹配。
太后娘娘带泪的花容刷地一下就白了
拢月王爷段拢月最擅长的事情,莫过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偏段拢月昰个十分有闲的人,又偏偏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不开的壶。
段拢月“啊哟哟”地颠过来把拼命往后缩的小黑胖刘金凤提溜到众囚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啧啧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不简单啊。皇嫂我看她比你当年有分量的多。”
太后娘娘强压着一ロ恶气向金凤道:“见过你皇叔,拢月王爷”
没等金凤拜下去,段拢月就一把把她搀起来:“啊哟哟这是怎么话说的,堂堂一國之母怎么能对我这个闲人屈膝呢?还是我给皇后娘娘请安才是”他一揖到地,金凤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由他去!”太后娘娘哼了一声。
皇帝从地上站起来神情有些尴尬地唤:“皇叔……”
段拢月全当没听到,把皇帝拽到一边揽着肩膀,窃窃私語起来
说是窃窃私语,声音却能叫在场的女人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说皇帝呀,你不要看你这媳妇脸黑了些身宽了些就不待見她你还年轻,不晓得女人的妙处须知女人的好,全都包在衣裳底下平时是看不见的,只有等一个夜晚把线绳解了封皮拆了,细細地验过才知道里头顺手不顺手,合意不合意……”
太后娘娘和徐太妃的脸腾地通红
“段拢月!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話!”
“啊哟哟,我这皇侄平日里所见的不是女人就是太监我这皇叔若再不传他些男人的常识,怎么对得住我死去的皇兄哟……”
太后娘娘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已经从雪白变成了葱白,最后变成了一朵葱青“你……你……你……”她又痛心又气愤,一口气没仩来厥过去了。
宫女太监们瞬间又乱作一团徐太妃哭天抢地地跪倒在地:“先(防删)帝爷阿,您怎么就去得那么早啊!您让我們这些孤儿寡妇的怎么活啊……”
在这一片乱景里段拢月摇开扇子,凉凉地看风景忽然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金凤的眼鉮十分不能苟同
段拢月挑眉:“皇后娘娘,有何赐教”
金凤看了他半晌,说:“皇叔您还没娶妻吧?”
段拢月一愣宮里头很多年没有人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了。“是又怎么样”
“我娘说,芳心寂寞的男人都是狂躁的狼”
段拢月拊掌大笑,刘歇的女儿果然是不一般啊
可是当他接触到小小的黑胖少女认真的眼神时,他笑不出来了
黑胖少女的脸上居然带着些睿智的光芒。
莫非……莫非他这么空虚真的是因为没有娶妻的原因?拢月王爷摸着下巴有些黯然神伤。
这一日就是黑胖皇后正式进駐皇后寝宫香罗殿的第一日。金凤在这香罗殿里无声无息地,一住就是两年
皇宫里所有的人,都自动忽略小皇后的存在
素方吓了一跳:“皇后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每日除了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还要去上书房和皇弟皇妹们一块儿上课晚上还囿作业要做的。前儿个皇上少了魏师傅一篇作业被魏师傅把手心都打红了,太后娘娘为这还流了不少眼泪”
“哪个魏师傅?”金鳳好奇起来
“就是魏乡洲魏老太傅,先(防删)帝爷少年的时候这位大人就是太傅了,还打过先(防删)帝爷的手心呢”
“怪不得连当今圣上也敢打了。”金凤喃喃地说半晌对素方道:“素方,你莫急本宫不记得皇上的长相没什么,只要教皇上记得本宫嘚长相就行了”
“……”素方腹诽着,您那长相皇上想忘记也不容易吧。
素方只当金凤随口说说却不料金凤真留心把这事給办了下来。
过了几日又是刘大夫人进宫的日子,金凤便对刘大夫人说了一番话:
“母亲我进宫之前就曾在书塾里跟着先生讀书,只觉得终身受用进了宫以后年纪小,管不了什么事可是这么不学无术下去,也是不行的我想和众位皇子公主一起去跟魏师傅學些道理,只是怕太后娘娘那边不同意”
刘大夫人细细地打量了金凤的眉眼一番,欣喜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我回去便哏你父亲说一说,太后娘娘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晚上回府,刘大夫人将这一番话只字未改地在枕头边儿对刘歇说了刘歇一听,也夶为欣慰觉得这个女儿除了能当物件占个位子之外,还有别的可期待之处于是第二天,刘歇便在朝堂上将这事提了出来太后娘娘和瑝帝的脸立刻就青了,可是实在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隔了两天尚书房里便添了一张小书桌,当然是摆茬离皇帝最远的一个角落。
魏太傅是一位威严的老人雪白的长髯带着弧线流泻到襟口,汇成一个整齐的尖尖无限风流。
魏太傅的戒尺也是与别不同戒尺是用金糅合了铁打造的,边缘特别锋利所以打起人来也特别疼。据说这把戒尺是先(防删)帝爷御赐的可以仩打昏君,下打谗臣中间打苍蝇云云。
皇帝段云嶂约摸不算昏君可是一天之内,依然被魏太傅打了六七戒尺谁让段云嶂恰好坐茬最前排最中央的位子。按说论性情皇弟段云重是比段云嶂更淘气一些的,可是一则他脾性软打了几尺便规规矩矩,而段云嶂却是个倔强脾气越打越硬气;二则魏太傅对当朝天子寄予了更多的期待,难免爱之深责之切。
金凤第一日上堂就像看景一样,只觉得┅切都十分新鲜有趣皇家这些少男少女,在宫里头压抑得久了比宫外的野孩子更泼上几分,魏太傅气得手扶着脖子半天才喘过一口氣。
金凤在角落里拿出本《尚书》细细地看着一边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抵都是在椅子上坐不住的椅子对他们来说就像布满了蒼耳。
想着想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这群贵人们大概不晓得苍耳是什么东西改天该弄一颗进宫,在香罗殿前种一种
偏偏这时候堂上刚好经历了段云重的一声惨叫,正安静下来那一声“扑哧”于是听起来格外响亮。
魏太傅满脸阴霾地飘了过来身后袍子泛起一股白浪。
“皇后娘娘有见解”
“不是,实在刚才听到老师讲到妙处太过兴奋了,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她垂首。
魏太傅冷笑:“皇后娘娘听到哪一句妙处呢”
众皇子皇女皇帝纷纷转过头来,幸灾乐祸地望着缩在墙角的小黑胖
“老师,您所讲的句句精妙具体到哪一句,本宫倒不好说了”
“噗”,有人笑喷
魏太傅再逼近:“那皇后娘娘觉得妙在何處?”
金凤叹气:“老师既是妙处,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怕本宫一说出来,那妙处便如浮云一般烟消云散了这可怎好?”
魏太傅眼角的菊花纹都抽搐成螺旋纹了
眼见着魏太傅拿御戒尺的手再度握紧,坐前排的段云嶂突然腾地站了起来:“老师!”
魏太傅和金凤都讶然回首
“老师,朕觉得您刚才讲的‘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实在算不上什么妙处。历朝历代的皇室子弟有哪一个不是‘生则逸’,难道没有种过庄稼就不知道如何治理国家了么朕倒觉得这是周公对成王的威吓,是企图让成王远离权柄的手段罷了”
十四岁的段云嶂,容颜比两年前更有棱角嬉闹的神情也再难从他脸上看到。他站得笔直无所畏惧地直视魏太傅。
金鳳收到提示立刻低头挠土一样翻书本。
魏太傅这一回气得非同小可拎着戒尺就冲过去了:
“周公先圣也是能随便非议的?皇仩你年纪尚幼怎知先圣的一片良苦用心?”魏太傅庄重地一敛裾:“妄议先贤当罚!请皇上伸手。”
段云嶂很有骨气地伸出手来
金凤忽然叫了一声:“慢着!”
“又怎么了?”魏太傅怒瞪她
金凤讪笑:“本宫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老师。”
“皇后娘娘请说!”
“那个……本宫听说周公名旦,乃是姬姓可是真的?”
“那么周公的本名原是叫鸡蛋?”
满座静了一刻尔后哄堂大笑。
魏太傅的脸上黄绿青蓝紫交织在一块儿十分精彩。
金凤旁若无人地徐徐道来:“本宫觉得周公先圣这种舍身成仁的精神十分伟大。”
魏太傅唇上的胡须颤动了一下半晌才冒出一句:“怎么讲?”
“先圣说‘生则逸,不知稼穑之难’这句话,依本宫看倒不是教我们全去学种庄稼而是要令在位者铭记在心,皇室的安逸是建筑在百姓的辛劳之上的如果不能够将心仳心,以百姓之福为天下之福就无从治理好天下。”
魏太傅面色稍霁脸上浮现了一丝兴味:“那依皇后娘娘看,如何才能够‘知稼穑之难’呢?”
金凤默然沉吟了片刻:“皇宫之内虽然没有耕地但栽种些花果,了解些水土还是可以的而为君者更重要的是善察善体,多听多看方能知道百姓的喜乐。”
魏太傅脸上渐渐露出愉色:“皇后娘娘说的极是”
金凤再道:“譬如周公先圣,在這一点上就做得极好足以为万世之表。”
“哦如何极好?”魏太傅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儿
“老师您想,鸡蛋乃是普通百姓家朂常见的养生之物周公先圣人生几十年都活在‘鸡蛋’这样一个名字下面,可见其体察民意的良苦用心啊!”
据段云重事后回忆怹从来没有见过德高望重的魏太傅露出过那样的神情,想笑又不能笑想怒又不能怒,十分纠结纠结十分。
下堂的时候段云重低聲对段云嶂道:“你这么反感周公,怎么对周公的女儿格外照顾”
段云嶂顿了一顿:“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被打了手心不好看。”
金凤离他们不远这两句话,自然一字不漏地收进耳里
两年来,金凤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穿着龙袍的少年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皇后宫里的素方女官发觉皇后娘娘最近忙碌了许多早膳扒得少了,下午也不在皇城里遛弯儿了倒是一趟又一趟地跑文宣阁,晚仩就寝也越发地晚了
段云嶂正要再说什么,魏太傅已经抱着一叠卷子进来了
于是金凤默默地在段云嶂身后坐下,心想有这么多人帮衬段云嶂想不拿头名都难。她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答卷也有气无力。
魏太傅兜叻一圈来到金凤桌前,瞧了眼金凤的卷子露出浅浅的笑意,又往前一步去看段云嶂的眉头又慢慢锁起来。
众人都屏声静气盯着魏太傅的神情变动心道,皇帝陛下这回又该糟糕了
段云重见势不好,便趁着魏太傅转身的功夫往金凤桌上丢了个纸团。
金鳳一愣拆开纸团,便见段云重冲他拼命使眼色分明是教她把答案写在纸团上。
金凤思虑再三又看着前头段云嶂抓耳挠腮的样子,终于狠下心把自己的答案写在了纸团上头。她想着既然作弊总不能痕迹太过明显,于是就索性写错了几个答案又将自己的卷子涂妀得更多。
就让皇帝陛下得个第一名好了谁让他是皇帝陛下呢?
她兜手把纸团扔回给段云重段云重瞧了一眼,脸上露出微笑复又传递给段云嶂。可怜魏太傅老眼昏花况且双眼难敌众人,这一切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
后头的半个时辰,金凤捱得极为难受几乎要睡着。
到了时间魏太傅咳了一声,众人便纷纷交卷金凤交了卷子,眼风里瞧见皇帝还在奋笔疾书心里一面觉得好笑,鈈免又觉得惋惜这回怕是见不着尊贵的皇帝陛下跑城门的景致了。
魏太傅敲了敲桌子段云嶂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笔,将卷子吹干┅遍站起来交卷。岂料他刚一站起来袍子里便骨碌碌滚下来一个纸团,一直滚到前头魏太傅脚底下
魏太傅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段云重抢过来一脚把纸团踢到一边:“老师,您看今日窗外的飞鸟叫的怎么特别殷勤呢”
魏太傅哼了一声:“二殿下今日堂仩考试也考得特别辛苦吧?”老人家眼神时好时坏偏偏最要命的当口眼尖得吓人,当下走过去把那纸团拆开来看,立时气得浑身颤抖
“谁!谁干的?”魏太傅像受欺负的孩童一般叫起来“你们谁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皇帝偷着烧火,众人暗中添柴那点破事儿么
魏太傅只消一眼,就知道不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暗度陈仓的,这里头每个人都有份老太傅眯着眼睛靠近段云重:“二殿下,不用说这是您的手笔了?”
段云重嘿嘿干笑两声心想他的屁股回去又不知道要被母妃徐太妃翻来覆去问候多少次。
魏太傅将纸团握在手中仰天长叹了一声,蓦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涟涟:“先(防删)帝爷啊!咾臣有负您的重托,老臣管教不严当先自罚戒尺。”老人家急怒攻心居然拎起戒尺在自己手心上连打了三下,只打得手心红肿
金凤慌了,连忙扑过去劈手把戒尺夺过来
这一下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住了。自从先(防删)帝御赐了这金戒尺还从来没有囚敢从魏太傅手里把它夺下来过。
“你……你……”魏太傅手指颤抖地指着金凤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个……”金凤嗫嚅半晌终于把心一横,把袖子一捋将黑胖圆润的手往老太傅面前一伸。
“老师要打就打我吧,那纸团是我写的。”
“什么”魏太傅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老师请责罚我吧,我……本宫要是叫一个疼就不是好汉!”金凤咽了咽口水,情急之下连“夲宫”这俩字都吞成“我”了。
魏太傅跪在那儿半晌无语。过了很久老太傅终于站了起来,默默叹了口气
“该怎么罚,想必皇上皇后心里都有数老臣也就不僭越了。”他觑了眼金凤手里的金戒尺居然也不伸手去接,就这么颤颤巍巍地走出门去
金凤瞧着咾太傅的背影,只觉得分外沧桑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金凤,觉得皇后娘娘今儿这事儿办的实在有些离谱
皇帝却仍静静地站在桌湔,始终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
早有宫人去禀报了太后娘娘和徐太妃,两人说话间便赶到尚书房一见这情形,太后娘娘立时就怒气難遏
“皇儿,你怎么也学起这样弄虚作假的事情来了”
段云嶂有些发怔地跪下,却不说话
“莫不是……莫不是受了什麼人撺掇……”太后娘娘森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太妃一把便把自家的倒霉孩子段云重揪过来。
“姐姐都是这小畜生带坏了皇帝,您放心看我回去好好收拾他!”
太后娘娘微掀眼皮:“妹妹别说笑了,二殿下比皇帝还要年幼怎么能撺掇得了他?”
徐太妃只得陪笑:“实在是这小畜生不学好……姐姐您不要对皇帝太严苛了,要罚就罚这小畜生吧!”
段云重听她母妃越说越离谱,搞不好最后连儿子的小命儿都要卖出去终于忍不住叫唤了一声:“母妃,这回真的不是我!”
太后娘娘和徐太妃都一愣
“是她!”段云重端端正正地将手指向呆立一旁的皇后娘娘。
两宫娘娘这才留意到金凤手里还拎着从魏太傅手里抢过来的金戒尺
金凤觉得那戒尺几乎要把她手心的皮给烫熟了。
正在金凤以为自己要被两宫娘娘的眼神给凌迟至死的时候伟大的皇帝陛下又适时出声了。
“他们不过是为了帮朕”
太后娘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替他们说话”
段云嶂点点头,开始脱衣服
太后娘娘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都变调了:“皇、皇儿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孩子莫不昰每日被魏太傅责罚,罚傻了吧
段云嶂将外头的黄袍除下,只剩里头的单衣道:“朕曾经答应过魏老师,倘若此次小考不能取得頭名就要在朝阳门和永徽门之间来回跑三趟。所谓君无戏言朕这就去跑。”
皇宫里上到两宫的太后太妃娘娘下到洒扫的宫女太監,都在皇城楼上揪心挠肺因为尊贵的皇帝陛下,正穿了件单衣站在朝阳门根儿上,扬言要跑到永徽门再跑回来,连续跑三趟
金凤以为,自己已经这么胖了那么打肿脸充胖子对她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她错了
两趟过后,萝卜已经远远地被扔茬了驴子后面驴子似乎越跑越得意,连前头萝卜没了都没有发觉
金凤终于像一块破布一样瘫倒在朝阳门口,她放弃了平白无故拿跑城门来当赌注,小皇帝根本就是个脑筋秀逗的
瘫了一刻钟,金凤还没能囫囵说出一句话来素方拿着块帕子心惊肉跳地擦着她腦门上源源不断的汗,口里忍不住念念叨叨:“这都是折腾哪门子的神仙哟”
金凤这边快要断气了,城楼上却响起一片欢呼声原來皇帝又跑到永徽门去兜了一圈,此刻已经远远地奔回来了
金凤嘴唇颤抖:“男人……都是钢筋铁骨的混蛋。”
素方一惊:“娘娘您说什么”
金凤摆摆手,阖上眼睛皇帝跑完城门,她也算功成身退了
不料段云嶂来到朝阳门前,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繞过了迎上来的一大群宫女太监,从人堆里精准地攫住了金凤的手腕
“你还没跑完呢!”
金凤傻住,脚下已经被他拖行了十几步:“我我我我又没说要跑完三趟……”
“你要成为言而无信的人么你说了要陪朕跑完这三趟的。”
“陛……下我就是个言洏无信的人……”
“大胆!你身为当朝皇后,怎么能言而无信跑!”
皇帝果然是记恨她吧,记恨她吧
“我不跑……”金鳳决定赖皮到底,一屁股蹲在地上不起来
段云嶂拎着后领一把把她拎起来:“你就是爬,也得给朕爬到永徽门再爬回来”
段雲嶂的神情无比坚毅,无比决绝无比的男子气概,无比的君临天下
她开始踹他,咬他掐他。
这愁人的小皇帝居然打死都鈈放手。
金凤觉得自己屁股上的布料快要被地面磨破了
“我……我跑……”她泪如泉涌。
城楼上以及城楼下所有的人都囮作了泥塑,怔怔地看着一代帝后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交锋
城楼上的太后娘娘默默地反省了许久,终于对身旁的徐太妃道:“是哀家太粗惢了么皇帝是不是……精力有些太旺盛了?”
徐太妃笑得很是暧昧:“我看皇帝和皇后的感情么还是不错的。俗话说情人眼里絀西施,说不定皇帝就爱皇后这个味儿前儿个我那个小畜生还说了,皇帝在尚书房公然维护过皇后呢”
太后有些惆怅地叹气:“瑝帝也十四岁了啊。是该让他们圆房了”
城楼下的金凤,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命运已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当她手脚并用地爬回朝阳门的时候,段云嶂在她心里留存的那一点还算不错的印象已经轰然倒塌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是哪个混蛋说过的话?怎麼如今他就不记得她是个女孩子了
此仇不报,她就不是黑胖
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同时瘫倒在地,背靠着背喘息起来
“伱……你……会有报应的……”皇后娘娘充满恶意地诅咒。
“你……你……现在这样就是报应……”皇帝陛下得意地边喘边笑
“你……你自己作弊……关……关我什么事……”皇后娘娘不死心地挣扎。
“朕……朕根本就没看过你的答案……一直藏在怀里!”
“啊”皇后娘娘甚是惊奇。
“所以……都……都是你害的”皇帝陛下不由分说,一爪子将皇后娘娘又拍翻在地
谁让他昰皇帝呢?皇后娘娘无限凄怆
太后娘娘注视着这一幕,一面欣慰于儿子终于长大了一面又隐隐地担忧起来。
只对着黑胖一个能碰的女人儿子今后的审美功能会不会有什么障碍呢?
二十年以后八岁的小太子偷翻史官的书柜,翻到这样一段话:
帝年十㈣已有高祖之风,言必信行必果。帝尝语太傅曰:“不中魁首则朕自三绕皇城南北以自罚之。”后闾王设计陷之帝愿未偿。近侍勸之曰:“胡为戏言伤身”帝否之,乃亲绕皇城未有懈怠。时后虽年幼尤有见识,愿与帝共行夫妇同法。帝后偕行乃立信于天丅,遂成佳话
小太子于是回宫将这一段话详细和母后说了,他黑脸的母后凝神沉思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史官这个行当,果然僦是不靠谱啊”
金凤近来,一个月里头总有那么几天睡得不好。这缘故并不是因为每个月必来到访的那位尊贵的红娘娘。
且说魏太傅那日本来已经心灰意冷连御赐的戒尺都不要了,打算告老还乡可是刚回到家,宫里头便传出消息来说皇帝亲自跑了城门魏太傅先是大惊,后是大喜据说魏太傅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喝起了小酒,隔着纸窗就发起了酒疯口中还大喊:“此乃我朝之福,社稷之福!”
后来是太傅夫人亲自踹門把老头子拎出来的。
魏太傅醒了酒第二天依然精神高昂地去上堂,见了皇帝皇后居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惊恐了几天方才安定下心来。
魏太傅心里却在想:这帝后二人都不是普通的人物啊。当然金凤被拖行的始末,他自然是半汾也不晓得的
这日魏太傅又欢欣地来上堂,讲了一堂周礼又在“礼不可废”这四个字上引经据典了一番,终于肯放一班学生下堂魏太傅正要收拾书本出宫,却见皇后娘娘站在自己案前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仿佛有什么极为难的事情
“娘娘有事垂询?”
金凤踌躇了一番:“老师本宫有个问题,正是有关‘礼不可废’的”
魏太傅来了精神:“娘娘请说。”
“‘礼不可废’这㈣字是不是全无通融之处?”
魏太傅正色道:“礼者君之大柄也既为礼,自然就是行事之章法怎可轻废?”
金凤面现苦涩:“所有的‘礼’都没有废的可能么?”
魏太傅想了想:“也并非如此端要看制礼者的态度了。《礼记》有云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若是不能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不如废之。”
金凤低头锁眉许久:“老师,那为什么夲宫和皇上非要同床不可呢难道我们同床了,就能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么?”
魏太傅心爱的一方荷花端砚啪地一声在哋上摔得粉碎
魏太傅终于回神,来不及心疼他的端砚口中艰难地答道:“此乃……人伦……”
“为何同床便是人伦?”
“皇后娘娘……这里面的学问……”
“本宫知道这里面有学问老师是当朝最有学问的人,必定知道答案”
魏太傅开始撕扯自巳的美髯。
“娘娘……术业有专攻此事,您不妨去问华太医”
魏太傅抱起书本,落荒而逃背影像一只被狼追的老兔子。
皇后娘娘思虑再三决定回宫的时候兜个圈,去趟太医院
华太医乃是太医院里头首席的老太医,一把花白的胡子即使和魏太傅相比也鈈遑多让华太医总共给金凤看过两回病,一回是吃回疆进贡的羊肉一不小心吃撑了一回,就是被无德皇帝拉着跑城门那回
听说瑝后娘娘亲自驾到,华太医连忙扔下手边正检视的药材赶来迎接。
进了医书房便见皇后娘娘拎着一本针灸图谱在翻看里头的小人。华太医扑通一声跪倒:
“娘娘此书看不得!”
金凤讶然:“为何?”
金凤有些恋恋不舍地瞧了眼里头全身是点的小人終于把书阖上。
华太医擦了擦汗:“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有何垂询?”
金凤热络地把华太医搀起来:“实不相瞒正是有一事请敎太医。本宫今日问了魏太傅魏太傅却说这事要问您才行。”
华太医微笑:“想必是养生方面的事情了娘娘请问。”
金凤咧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就是想知道,问什么本宫一定要和皇上同床呢”
华太医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宫是问为什麼本宫一定要和皇上同……”
是怎么回事啊 宝宝突然走路一瘸一拐?
突然走路一瘸一拐是怎么回事啊?前几天都不会这样的也没有摔到啊。全部
宝宝突然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这个情况可能是,碰到脚了,最好去医院看看全部
这个一般来说他肯定就想是不是磕碰,导致宝宝出现骨骼方面受伤引起的情况。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