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知道儿童口气重是什么原因因造成的吗?有什么好用的办法可以推荐一下的么?毕竟口气很影响人交流啊!

【?口气重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吃什么可以调理】_口气重_病因_诱因_如何调理-大众养生网
口气重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可以吃什么进行调理?
絲襪好性.感问: 13:49:06关键词:
我这几天明明已经刷牙了,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口气很重,因此我还总是吃一点口香糖来改善,那么口气重是什么原因,吃什么能够调理呢?
大众养生网小编解答:
口气重的患者一般是因为食用了一些和等刺激性的食物导致的,另外一些以及道的疾病也会导致你口气重的情况,因此,建议你在平时的时候,可以多喝一点来改善一下,并且还要多加的注意自己的口腔卫生,消除自己内部的臭气,坚持不,并且保持自己的作息规律,对你的疾病是有一定帮助的,而且也不会造成你在社交时出现尴尬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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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上火引起的口臭在治疗时需要从清热降火入手,可以试着多喝些水,菊花、金银花等具有良好的降火气的效果,用来泡水饮用效果更佳。另外还需要注意饮食,尽量选择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可以多吃些VC含量比较高的蔬菜水果,在这期间不要吃辣椒等易上火的食物。你可以可以使用中医疗法,传统中药中的当归、厚朴、寸曲、红花等药材能够清除脾胃湿热,彻底根治口臭的情况。
很多人在一开始,都对自己有口气不是很重视,但是到最后往往发现是因为身体某个部分除了问题,因此建议有口气的人都能够及早到医院去诊断,判断自己真正的情况,以免耽误了病情,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但是在平时,口气产生的原因有很多,从中医的较多来说,体内上火,甚至是食用过多辛辣食物都有可能造成。因此,平时吃饭最好不要过饱,减少辛辣。另外使用一些菊花,金银花等清热解毒的东西可也以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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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重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吃什么可以调理?
当时年龄:
口气重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吃什么可以调理?
口气重的原因一般有:1.消化不良引起,可以吃一些好消化的食物,健胃消食的食物,2.口腔溃疡引起的,可以用淡盐水清理溃疡面,3.是牙齿里残留食物引起的,可以在进餐后及时刷牙。有口气可及时用杏林集七香牙散,早晚刷牙前,以牙刷沾水并甩干,沾取适量牙粉坚持刷牙2-3分钟,再以清水漱口。每日早晚各使用一次,能清热化湿,醒脾和胃,清香口齿。适用于口内异臭,口涩,咽痛等口臭症。有口气平时多喝温开水,多吃点水果,注意休息和饮食清淡一点,不能吃生冷辛辣的刺激性的食物的。
口气重的原因一般有:1.消化不良引起,可以吃一些好消化的食物,健胃消食的食物,2.口腔溃疡引起的,可以用淡盐水清理溃疡面,3.是牙齿里残留食物引起的,可以在进餐后及时刷牙。有口气可及时用杏林集七香牙散,早晚刷牙前,以牙刷沾水并甩干,沾取适量牙粉坚持刷牙2-3分钟,再以清水漱口。每日早晚各使用一次,能清热化湿,醒脾和胃,清香口齿。适用于口内异臭,口涩,咽痛等口臭症。有口气平时多喝温开水,多吃点水果,注意休息和饮食清淡一点,不能吃生冷辛辣的刺激性的食物的。
你好,口气重,多半是消化不够好引起的,平时吃饭时,可以少食多餐,要注意给他多喝水,每天饭后带着多走动一下,要注意按摩一阵肚子,这样才能帮助他的消化变好的。
9你好,很高兴为你回答,宝宝应该是有内火造成的可以适当的吃一点清火宝去去火,平时多喝温开水,多吃点水果,注意休息和饮食清淡一点,不能吃生冷辛辣的刺激性的食物的 希望我的回答能帮助你,祝你和宝宝健康
你好!很高兴为你解答。口臭不是一种独立的疾病,而是一种身体发出的警示信号的症状。引起儿童口臭的原因有多方面,有暂时性口臭,比如在吃了大葱、蒜、韭菜等气味强烈的食物后发生的;有因经常吃零食影响消化功能或胃肠道疾病(如幽门螺杆菌)而引起的;有因食物残渣长时间存留在口腔内而造成的,这些孩子还可能患上龋齿或牙龈炎等口腔疾病;甚至还有因鼻窦炎、支气管扩张、糖尿病等疾病而引起的口臭。消除口臭必须先找出引发口臭的原因。如果孩子口臭严重,建议家长最好带孩子到医院确诊,排除孩子患有龋齿或幽门螺杆菌感染等可能引起口臭的其他原因后,再进行针对性治疗及药物调理。同时,建议孩子短时间内不要吃零食,把一日三餐正常化、规律...
你好!很高兴为你解答。口臭不是一种独立的疾病,而是一种身体发出的警示信号的症状。引起儿童口臭的原因有多方面,有暂时性口臭,比如在吃了大葱、蒜、韭菜等气味强烈的食物后发生的;有因经常吃零食影响消化功能或胃肠道疾病(如幽门螺杆菌)而引起的;有因食物残渣长时间存留在口腔内而造成的,这些孩子还可能患上龋齿或牙龈炎等口腔疾病;甚至还有因鼻窦炎、支气管扩张、糖尿病等疾病而引起的口臭。消除口臭必须先找出引发口臭的原因。如果孩子口臭严重,建议家长最好带孩子到医院确诊,排除孩子患有龋齿或幽门螺杆菌感染等可能引起口臭的其他原因后,再进行针对性治疗及药物调理。同时,建议孩子短时间内不要吃零食,把一日三餐正常化、规律化;适量吃些山楂、柠檬以助消化;可多吃些水果和蔬菜,增加纤维素、维生素,以促进肠道蠕动,也有利于防治口腔疾病,如牙龈炎等。家长平时要帮助孩子养成良好的卫生及饮食习惯,饭后漱口、早晚刷牙,少吃甜食,特别是睡前不吃甜食。节假日期间,不要过分放纵孩子吃零食,也勿让孩子偏食或暴饮暴食。这样,孩子才能“口吐芬芳”,远离疾病。
你好,口臭的原因一般有:1.消化不良引起,可以吃一些好消化的食物,健胃消食的食物,2.口腔溃疡引起的,可以用淡盐水清理溃疡面,3.是牙齿里残留食物引起的,可以在进餐后及时刷牙,希望可以帮助到你
你好,亲这个平时吃的东西清淡一些,主要还是上火和消化不良引起的,可以熬一些绿豆百合汤,平时多喝一些来下火,另外吃一些龟苓膏之类的也是有效果的,主要是不要吃上火辛辣的食物,饮食尽量清淡一定,多喝水就会好多的呢
你好,亲这个平时吃的东西清淡一些,主要还是上火和消化不良引起的,可以熬一些绿豆百合汤,平时多喝一些来下火,另外吃一些龟苓膏之类的也是有效果的,主要是不要吃上火辛辣的食物,饮食尽量清淡一定,多喝水就会好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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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重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吃什么可以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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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扫描二维码关注摇篮网论坛伊丫丫99楼主21楼
第十八章  陶然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  “Eason,送我去海德!”  陆浥尘从未见过陶然这样慌张,事实上他就不曾见过她慌张,料想一定有事发生,心也跟着一沉,问:“怎么了?”  “我妈妈!医院打来的,说……情况不好。”陶然放下电话,强自镇定,心已乱作一团。  “怎么不好?”他问。  “不知道,只说正在紧急抢救,要我马上到,我担心……”她咬住嘴唇,没说下去,眼睛牢牢地盯住前方。  拥堵的车辆刚刚动起来,正在缓缓疏通中,很难开得快。  “先别急。”浥尘说,“医院做事总是尽可能的谨慎,实际情况未必很糟。”他一边安慰她,一边暗自加速,在车流中左右穿梭,一辆一辆超过去。  接近市区,路况好起来,浥尘踩住油门往城北的海德疗养院赶。  行到半路,陶然总算想起还有一档子事没做,匆忙给清莲的公关经理拨了个电话,把约会取消。  进了疗养院,车一停稳她就冲了出去,浥尘拔下钥匙追上去。  一路奔入大厅,立刻有相熟的护士迎出来,拦住她匆匆道:“陶小姐你别急,你母亲刚刚经过急救,情况已经稳定,暂时没有大碍。”  寥寥数语令陶然浑身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脚下一软,差点打个趔趄。喘了喘气,她问:“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发病?”  护士解释:“我们也不清楚,韦女士的情况一直比较稳定,但是今天早上她突然昏迷在休息室里,旁边有人看到她从电话间出来。还好发现的早,抢救及时。”  “电话?”陶然拧紧眉,“我现在能去看看吗?”  “可以,病人已经苏醒,刚刚送回病房,不过她还虚弱,你们别待太久。”  “我明白。”陶然点头。  听护士把话说完,站在旁边的陆浥尘也舒了口气,一声不响,紧跟在心神不宁的陶然后面上了楼。  病房里很安静,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陶然走近床边,看到瘦削的母亲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如纸。  “妈……”她犹豫了一下,低声唤她。  母亲的睫毛动了动,却并没有睁开眼。陶然也不多言,默立一旁,静静的。  浥尘不明所以,陪着肃立。  关于陶然的家事,他隐约从琉璃那里听过几句,知之不详,只知道她的父亲早年出走,她们母女感情不算太好,可看陶然刚刚的焦急神色,又明明不是这样,倒是站在这里,她看上去平静了许多,脸上也无太多表情。  浥尘搞不明白,只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默是金。  过了好半天,陶母才缓缓睁开眼,目光直射向女儿的脸,凌厉得几乎不像个病人。  她只说了三个字:  “小林呢?”  陶然心里呯地一下。  不能说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可事到临头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迎着母亲的目光,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想瞒我到死?”母亲的声音在抖。  陶然分辩:“我没有……妈,你别生气。”  母亲的怒火一触即发,噌地坐起来,斥道:  “我不生气?你让我怎么不生气!这么大的事你一句真话都没有,要不是我跟你舅通了气,现在还要被你瞒在鼓里。你根本就没带小林回去!是不是?”  母亲指着她,气越喘越急,陶然赶紧上前抚拍她的背,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把电话打给小林,接听的根本就是个女人!人家说小林在她那都快小半年了,孩子都有了,你……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大口地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陶然脸上宛如失了血色,渐渐苍白,终于道:“是,我们分手了。”狂风暴雨中,她平静地有些吓人。  母亲气得发抖,声音立时提了上去:“分手?你现在跟我说分手?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找个年纪大点可靠的,你不肯,我让你快点把婚结了,我让你把人拴住了,你听吗?你一句都不听!跟你爸一个德性!……你别看着我!……”母亲骂得不解气,顺手抄起手边的什么东西就丢了过去。  砸在陶然身上,又落在地上,是一只电子脉搏仪,咔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陶然垂下眼睛,吭也不吭。  母亲最不喜欢她的眼睛,因为它们像父亲。  不许看着我!有时无缘无故的,母亲就会突然这样说。可有的时候,母亲也会一声不响地看着她,看上好久。  这个女人用了二十年的时间都无法决定,是要恨那个男人,还是爱他。  她为她而悲哀,甚至胜过为自己。  一旁的陆浥尘早看不下去了,终于忍无可忍,出声道:“伯母,这也不是陶陶的错……”  “你又是谁?”陶母厉声喝断他。  “他是我同事,送我过来的。”陶然下意识的挪了一步,挡在浥尘前面,他一愣,捉住她的手,又把她拉了回去。  “什么同事?就从没见你带过同事到这来,今天发什么疯?”陶母狐疑地打量着他。  听她话说的难听,浥尘面色不悦,又想开口,被陶然制止。  “妈,你别冲外人乱发脾气。”她走过去,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您。”  “我乱发脾气?你说我乱发脾气?”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陶然徒劳地解释。  母亲仍不依不饶地叫嚷。  两名护士闻声走进来,不由分说地责怪道:  “这里是病房,你们怎么能同病人争吵?出去出去,让病人安静。”  “不是我们要吵……”浥尘不服气,看到陶然示意他噤声,硬把话吞了回去。  “妈,我下次再来,您好好休息吧。”  知道母亲盛怒,留在这里只有动辄得咎,陶然尤其担心刺激她,黯然退出。  关门之前,看到母亲铁青的脸。  她别过头,低声道:  “Eason,麻烦你送我回家。”  坐回车里,陶然疲惫地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浥尘仍在忿忿。  他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不可理喻的母亲,他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竟会是陶陶的母亲,她们哪有一点像?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可他的教育提醒他,No&judgement。  只好憋着。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一路无言。  空调嗡嗡地吹着暖风,声音沉闷又单调。  过了好久,陶然才睁开眼,扭过头带着歉意地对浥尘道:  “刚才真是对不起,本来到了就该让你离开的,就不用上去陪我挨骂。”  “为什么总是道歉?又不是你的错。”浥尘不解,他是真的不解。  陶然以为他在生气,温言道:“我妈身体不好,脾气坏,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浥尘没吭声。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默默忍完第N次的时候,他想,罢罢,就当教育狗吃了吧。  不吐不快。  他突然问她:“陶陶,你有没有想过带伯母去看看心理医生?”  陶然楞,“没,怎么了?”  “你不觉得她的行为有点……”浥尘在自己不算丰富的中文词库里,精挑细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奇怪?”  “没什么奇怪,她只是脾气不好。”  “不,这是精神虐待。”浥尘一脸严肃,“并不因为她是母亲就可以这样做。如果在美国,她会因此而获刑。”  “这里不是美国。”陶然有些不快,把脸转向窗外,丢给他一个后脑勺。  气氛一僵。  没过多一会,她又把头扭了回来,意识到是自己过分,毕竟浥尘没有恶意。  她叹口气,给他解释:  “她不是有病,她只是不喜欢我,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会让她想起父亲,所以她不喜欢看到我,仅此而己。”  “可你父亲已经离开多年,就算是再大的过错也该获得原谅。”浥尘道。  他的话里有种不以为然,陶然皱了皱眉,不想再说,敷衍着回了句:  “那你当她记仇好了。”  再拐一个弯,就可以到家了,她无须听一个外人对她的家庭发表轻飘飘的观感。  浥尘专心看路,竟没察觉她的不悦,仍自顾自地说着:  “何苦记仇?不能原谅就索性忘掉,一了百了。”  车子进入小区,穿过一段小路,驶到楼门口,停住了。  忽然觉得她太过安静,浥尘侧头看去,看到她沉静如水的脸,却看不见水底的波澜。  陶然没有动,缓缓对他说:  “Eason,比如有一天,有个人,失去双臂。时间久了,伤口好了,不流血,也不痛,可是每天早上,从无知无觉中醒来,半明半寐的一刹那,瞥见空荡荡的袖管,猛然记起自己已经没有了手臂,你相信吗,那一刹那的惊恐和绝望,足以让她再也不想醒来。如果二十年的每一天都从这一刹那开始,你说,她该怎么忘?你想她怎么忘?”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淡的事,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陆浥尘定定地看着她,竟无法回答。  稍顷,陶然弯弯嘴角,淡淡地说,你不懂。解开安全带便下了车。  可还没出电梯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干嘛要跟他说这些,想让他理解还是想让他体谅?这两样母亲都不需要,她也不需要,更何况,陆浥尘多半只当她不知所云,莫名其妙,下次见面徒增尴尬而已。  她懊恼地打开家门,踢掉鞋子,疲倦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突然。  心中有丝异样一闪而过,陶然腾地站了起来!  她在空气中捕捉到一缕烟味,那是她最熟悉的香烟味道,自从林醉走后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可她刚刚到家,门窗都关着,一定是有人来过……  心脏瞬间加速,突突地跳着。  她条件反射般一一打开所有房门,没有人。扭头又冲向大门,慌乱中失去协调,门只拉开一半身体就往外冲,额头当地撞在门沿上,震得铁门直颤,顾不得疼就跑了出去。  电梯刚好停到此层,叮的一声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来。  “林醉!”  陶然往前飞跑了几步,又戛然止住,一星亮亮的光芒在她眼中忽地熄灭了。  “Eason,是你?”  她的失望无可掩藏。  陆浥尘几乎要为自己的出现而内疚,也许是被她的沮丧所传染,心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指指手里的箱子,说:“你的行李忘在车上了。”  “哦。”陶然迅速回过神来,神情尴尬地走上前,接过箱子,说谢谢。  “头怎么了?”他皱皱眉。  陶然一抬手,摸到一处伤口,嘶地抽了口凉气,苦笑道:  “小脑不发达,撞了一下。”  “流血了。”  “没事儿,我有药箱。”她尽量轻松地说着。  回了屋,陶然翻出一包创可贴,对着镜子贴上。  浥尘走去厨房,拉开冰箱倒出冰块,放在保鲜袋里,又用毛巾包好,回到客厅,递给她。  她正对着茶几发呆,那上面有一截浅蓝色的烟蒂。  原来,他真的回来过。  可现在她反而平静了,开始为自己刚刚的莽撞而吃惊,身体未经任何大脑指令就自行做出决定,这算什么,失心疯么?  再次看见陆浥尘的时候,她只想在楼板上找到传说中的地缝,好让自己biu的一下消失,连一缕轻烟都不留下。  过路的神仙没理她。  陶然尴尬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冰袋,只好自嘲。  “这个造型眼熟吧?”她比了比额头的纱布。  浥尘看看,是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有点像,不由地笑。  她咧了咧嘴,感慨道:  “现在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所有的脸都是丢在你一个人面前的。”  “你放心,我记性不太好。”语气和蔼的不得了。  陶然刚想对他难得的体贴表达由衷的感激,却听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每次丢脸我都记得。”  陶然的表情顿时由感动转为愤怒,时间太短,难度太高,面部肌肉扭作一团。  浥尘大笑。  他为这不计后果的举动付出了代价。  陶然三拳两脚就把他打了出去,嘭地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他站在门口呵呵地问:  “陶陶,下午来公司吗?海报完稿后还得给你看呢。”  “知道啦!”她在里面扬声应着,声音还挺大,听上去似乎没事了。  浥尘转身走远,并未发觉,脸上的笑意渐渐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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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明澈公司会议室,清莲纸业媒体策略会。  琉璃率领创意、客户、媒介、市调等各部门一干人等端坐在会议桌旁,坐在对面上首的是清莲纸业公关部经理郭云达,旁边是他的几名助手。  媒介部的一名组长正上面在做presentation,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只有陶然时不时地关注一眼郭云达,心里慢慢有底,根据她对老郭的了解,看上去这个策划他还算满意。  一串音乐响起。  陶然拿起自己的手机飞快地看了一眼,又放回桌上。  对面站起一个人,拿着电话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走了出去。  坐在她右边的琉璃偏过来瞄了一眼,悄悄问:  “等谁的电话?”  “啊?没等谁啊。”  “那你干嘛老看手机?”  “是吗?”  “怎么不是,一有动静你就看,这都七八趟了。”  陶然顿了顿,“听错了,以为是我的手机响。”  琉璃表情古怪,“不是吧?你那铃声八百年不换还会听错。”  “嘘——”陶然指了指讲台,示意她专心开会。  琉璃转过头去,陶然定了定神,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敲了几行,无意中往左边一瞥,刚好撞到陆浥尘的目光,他正用铅笔抵着额头,歪着脑袋,毫不掩饰地注视着她,似笑非笑。  她忽然心虚,把头低下去,继续胡敲。  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知道自己在等谁。  还能有谁呢?  自从知道林醉回来了,她的心里就没安生过,反反复复地琢磨——他为什么回来?又为什么出现在家里?  人常说百思不得其解,陶然倒不是,她思了两万八千次,得了两万八千个解,只是不知道哪个对。  其实要求证也很简单,问他便是了,虽然他的号码早已从所有能看得见的地方删去,但她闭着眼睛也按的出,可她不想问。  那么多问题,从为什么乱扔烟头到为什么不再爱我,从何问起?  而且她想着,既然他回家,一定是要找她,如果没找到,按理还会来联络的,如果他不再联络,那么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回来过,那她最好也假装不知道。  她就这样一边有条有理有逻辑地想着,一边坐立不安地盯牢手机,倒是两不耽误。  今日已是第七天,仍然没有消息。……  “陶然,陶然……陶然?……”  桌子底下,左边右边各踩了她一脚。  嗯?陶然迅速抬起头。  这才注意到前面的presentation已经结束了,老郭在问她:“陶然,你看你这里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她倒是机灵,对答如流:“没有了,老郭你放心,方案策划会我亲自参与过,已经和小组成员充分交流过意见,为了配合你们针对办公用纸市场的拓展计划,我们特意加大了楼宇广告的投放力度,包括楼宇电视和电梯海报,根据我们的调研,这类媒体覆盖面广,而且贴近目标人群,相信会有比较好的表现。”  老郭赞许地点点头,“有你操心,我就放心。”  陶然微笑。  老郭一向信任她。这种信任是可遇不可求的,也是靠多年合作积累起来的感情。  说起来,老郭算是她事业上的贵人。当年她初出茅庐,还是个小小的客户主管的时候,跑去竞标清莲的一个小活,那时的明澈远没有今天的声势,籍籍无名的小公司,满城一抓一大把,而清莲是国际浆纸行业的大佬,虽然进入中国时间不长,但前景可观,因此竞标者众,不乏一些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  最终明澈一举夺标,陶然不厌其烦的耐心和诚意功不可没。老郭人好,看着小姑娘一趟一趟的跑,方案一遍一遍的改,毫无怨言,颇有些感动,案子也不大,索性交给她去做,知道她肯定做不砸,但要说能做得有多好,他实在也没报太大希望,没想到最后交出来的活着实令他眼前一亮。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老郭看的出,那一小本东西从设计到制作,每个细节都花过不少心思,愣是让人挑不出毛病。后来他才知道,陶然为了更好地引导创意人员把握设计方向,背后下了不少工夫,从各个渠道去了解纸业,了解清莲,积累了大量的背景资料。制作时,她又跑去印刷厂亲自监工,一页一页地追色,只为最大限度减少打样稿和成品之间的色差。  这个略带着学生气的小姑娘的认真和执着令老郭折服,之后的合作从小到大,当年的小姑娘如今已成了独当一面的客户总监,但踏实认真和注重细节依然是陶然一贯的风格,进而影响她的整个团队。  老郭说他放心,陶然也放下心,知道明年的合约多半跑不了。  聊着聊着又聊起上次错过的与Vincent的约会,陶然念念不忘,连道可惜。  老郭道:“方总今天就要回巴西,大概下午的飞机,不过陶然你也不用可惜,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集团这两年的业务重点逐渐往亚洲移,有可能会在中国设立区域总部,以后方总常要过来,到时再安排你们见见,秦总,你可也得来。”  “那是当然,老郭,给你打工这么久,咱也算半个清莲人呢,少东家哪能不见?”琉璃笑答。  老郭也笑,说瞧瞧琉璃这张嘴,犀利着呢。  谈笑间已是中午,琉璃起身招呼大家去吃饭,宾主照例客气一番,正待往外走,又不知谁的电话响了起来。这次陶然忍住了,没看自己的。  是老郭的。  老郭慢悠悠地接起电话,嗯嗯两声,忽的睁圆眼睛,像是被什么刺到似的,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  “爆炸?哪里爆炸?……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好好我马上回来!”  一听爆炸两个字,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琉璃飞快地问。  “我们厂的一间车间发生爆炸,大概十五分钟前,原因不明,有工人受伤,……抱歉抱歉,我得马上回去!”老郭神色慌张。  大家都明白事态严重,非同小可。老郭慌了手脚,毫无头绪,低头看看手机也不知该打给谁,一时顾不上别的,小跑着就往外走。  陶然紧赶了几步,“老郭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媒体马上就会得到消息,肯定也会去现场,我可以帮你一起处理。”  “对,陶陶先过去,我再抽调几个人随时待命,协助你们,大家见机行事。”琉璃追过去,匆匆交待了几句。  “好。”陶然应道。  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陶然随着老郭一行直奔地下车场,两台车一前一后从车库驶出,一路飞驰往工厂赶。  清莲纸厂位于圩镇,地处远郊,从市内过去大概要三个小时的车程,老郭他们的车开得快,不一会就把陶然甩到了后面,陶然自从上次车祸后格外小心,不敢开得太猛,被落的越来越远。  车子还没进圩镇就已看到滚滚黑烟,陶然暗叫不好,猜是爆炸引起了大火。  快到纸厂的时候,远远看见老郭的车被拦在了大门口,周围围着七八个人。陶然下车赶过去,听见人群中七嘴八舌地问:  “到底什么车间出了事?我儿子在里面哪,让我进去看看吧!”  “我弟弟是你们动力车间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出人命啦!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管?”  “让我们进去!!”  ……  陶然明白个大概,想来这些都是住在附近的员工家属,发现工厂出事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被保安拦在了门口,刚巧看到老郭的车从外面开回来,就索性拦住要和他一起进去。  老郭被人群夹在中间推搡着,汗流了满脸,口干舌燥地解释:  “大家不要急,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具体情况还不了解,……大家不能进去,我们要为大家的安全负责,……请大家相信厂里一定会处理好……”  这些场面话平时说说还行,现在人人心急如焚,哪里肯听,又一轮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陶然用力分开小包围圈,挤到老郭旁边,大声说道:  “大家听我说一句,听我说一句……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真的是刚从外面回来,详细情况要到里面才能了解,现在堵在这里,根本没办法提供大家想要的消息,我们也不能贸然放人进去,这会干扰现场的排险工作,大家看这样好不好,请先到旁边的保卫室留下您的亲属姓名和联络方式,我们保证,我们保证会在一个小时之内给大家明确的答复!”  一个男人突然问: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要是你不给我们回复怎么办?”  “我叫陶然,是老郭的助手,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大家,如果一个小时之后你们仍然没有收到反馈,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陶然看向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是是是,我们一定会给大家答复的。”老郭附和。  人群略为安静,相互商量起来:  “等吗?”  “要不等等?与其僵在这里没结果,不如就等等。”  “等就等,一小时后没消息,咱们就守在这里不走了!”  “那好吧……”  见他们有所松动,陶然马上示意老郭的副手把人引去旁边的保卫室。老郭终于脱身,感激地冲陶然点点头,赶紧回到车里,开进大门。  陶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一名保安,同时小声叮嘱他:“通知你们队长在这里加派人手,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厂区。待会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一律让他们登记后等消息,记住,态度要好,不要发生冲突。”  保安一一应下。  陶然迅速回到车上,开到行政楼前,下车紧跑了几步追上老郭,直奔顶楼会议室。  推门进去,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个个面色凝重,陶然认得正中间的是清莲纸业的总经理何玉昌,大家正在听一名中年男子汇报现场情况:  “……火情已经基本控制,人员疏散完毕,车间里有四名工人在爆炸中受伤,已经第一时间送往附近医院,但其中一人在途中身亡,还有两名重伤,尚未脱离危险……”  “你先告诉我事故原因是什么?”何玉昌黑着脸打断他。  “这……还在查。”那人紧张地有些支吾,“初步判断可能是气体泄露造成失火,之后,之后引起爆炸,具体原因还需要等现场清理完后详细勘察,……市,市里的安监人员正在往这边赶。”  何玉昌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的安全检查是怎么做的?下发了那么多安全文件是给你们玩的?安全天天讲月月讲就讲成这个样子?!”  眼看老板发火,底下的大小喽啰一律低下脑袋,不敢吱声。  何玉昌好一通发飙。  陶然在下面越听越急,悄悄附在老郭耳边问:“老郭,我有很重要的话,你看,现在能插一句吗?”  老郭紧张地瞅瞅她,用眼神示意她最好少说为妙。  陶然急道:“刚刚门口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现在来的还只是家属,一会等媒体过来,万一事态失去控制,烂摊子还得你们部门收拾。”  老郭想想,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道:  “何总,这位陶小姐是从明澈过来的,负责协助我们处理这件事,她有几句话要说,您要不要听听?”  何玉昌看过来,虽然绷着脸,但总算给陶然几分面子,冲她略一点头。  陶然起身,字斟句酌地说道:  “何总,对不起,恕我打扰了,根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想冒昧提醒的是,这起事故不仅是一次生产危机,也是一次公关危机,现在最紧急的不是追究生产方面的事故责任,而是如何迅速敏捷地解决公关危机。刚刚我们在厂门口已经遇到部分员工家属聚集在那里打听消息,相信以清莲的知名度和事故的严重性,很快会有更多的媒体和公众关注此事,我们必须马上准备一套有效的沟通方案,应对所有可能的外界质询,否则一旦处理不当,会对清莲的声誉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何玉昌大手一挥:“好,我马上通知下去,封锁一切消息!严禁任何闲杂人等接近厂区!”  陶然一听就傻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不可以!”  何玉昌面色不悦,脸一板,正要再开口,一个声音插进来。  “让她说下去。”  那声音平平淡淡的,说得很随意,何玉昌却立刻不出声了,汹汹气势也呼的一下没了影。  咦?陶然奇怪,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陌生的年青男子,坐在何玉昌右侧上首,因为他一直很沉默,所以她就没怎么留意他。  恰巧他也把目光投过来。四目相对,陶然一振。  老实说,刚刚何玉昌那样大肆发作她也不觉得怎样,可这个男人的远远一瞥,却让她清楚地感到一种压力,仿佛在他的方向有某种气场,被他的目光瞬间传递过来。  此人是谁?  陶然心里已猜到七八分。  这时,老郭传音入密般,在她旁边低低地说了个名字:  “Vinc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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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老郭传音入密般,在她旁边说了个名字:  “Vincent。”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陶然听得出其中的警告意味。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不敢妄把这位沉默寡言的仁兄当作阿猫阿狗。  忽然间四周所有人的眼睛都朝她看了过来。  陶然沉了沉气,不卑不亢地接着说:  “何总,您说的没有错,我们的确要采取一些应对措施,但封锁消息只是消极应对,并不会起到积极的效果。对于这类突发事件,媒体追求的是报道的迅速,而不是报道的准确,如果他们无法第一时间从我们这里取得消息,就会立即转向其他渠道,并会把所有搜集到的未经确认的信息立刻发布出去,谣言永远都比事实更可怕、更夸张,这样的报道只会放大事件的负面影响。”  何玉昌有些讪讪:“要是真有人敢胡乱报道,我们就有权告他们!”  “是。”陶然道,“我们一定告得赢。但媒体永远会把夸大其词的报道放在头版头条,把事后的道歉声明放在末版中缝,已经造成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何玉昌不说话了。  “你的建议是什么?”沉默的Vincent再次开口。  陶然略一颌首,利落地答道: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第一,立刻成立危机处理小组,由公关部牵头,由有决策权的公司高层直接领导。第二,立刻指定一名新闻发言人,作为公司对外发布消息的唯一窗口,以保证信息的权威与准确。第三,立刻准备一份内部通知发给全体员工,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了解公司已经采取了哪些措施以及将要采取哪些措施来稳定局势,尽量减少内部恐慌,同时更重要的是,要让每个人都知道公司的新闻发言人是谁,他们的联络方式是什么,员工一旦接到外界问询,必须转给新闻发言人,其他人未经授权不得擅自对外透露信息。第四,立刻准备一份外部声明,诚实地解释整个事件,对伤亡表达关切和遗憾,并且强调公司的应对措施和解决方案,有媒体来访,我们首先提供这份书面声明,有备无患。”  一连说了四个立刻,末了,陶然又加了一句:“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Vincent始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和整个会场紧绷的气氛比起来,未免太过闲适。陶然长长的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他静静地听着,倒也不打断,可总让人觉得有点漫不经心。到底他会作何反应,陶然捏着一把汗。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到他紊然有序的部署:  “好。请何总、公关部郭经理和安全部李经理组成危机处理小组,直接向我汇报;请郭经理担任新闻发言人,保证手机二十四小时畅通;请陶小姐和明澈公司提供危机公关策略咨询,协助郭经理准备必要的文件和方案。”  这老兄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可陶然却立刻刮目相看。她与太多的人打过交道,不消几个回合,已经识得水深水浅。  有的人不爱说话,那是因为木讷,这人不爱说话,却是因为他不说废话,虽然年纪轻轻,外表平平,然而陶然深知,大巧不工,重剑无锋,寥寥数语已能看出,其人思维敏捷,决策果断,更有着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气势和定力,端得不可小觑。  待把话说完,他一声不响站起身,走了出去,显然是言尽于此,不再跟他们浪费时间。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何玉昌有点下不来台,带着几分恼意地挥挥手:“散会散会!”又指了指陶然、老郭和刚刚被他痛骂的李经理,说:“你们三个,赶快出个方案给我和方总看!”  三人恭敬称是,给足他面子。  等人走完了,老郭瞅瞅陶然,老老实实地问:“下面怎么办?”  “我马上打电话回公司,安排人起草那两份声明,李经理,你只需驻守现场,把最新进展随时通报给我们,老郭,咱们俩一起准备份紧急通知,马上下发给公司前台、秘书和保安,要让每个人明白接待来电来访的注意事项,这些岗位是公司的第一道门户,出不得半点差错……还有,医院那边要安排专人守护,尽一切努力抢救伤员。……对于死者,要请公司派高管亲自登门通知家属,在此之前千万不可把死者姓名公布给媒体,让家属在报纸电视上得知亲人的死讯是极不人道的……”  陶然三下五除二把工分完,把需要叮嘱的地方一一交待完毕,三人各自分头行事。  等大批媒体赶到的时候,老郭经过准备,心中有了底,也恢复了该有的水准,虽然仍有些紧张,但场面总算没有太难看。  忙碌了大半天,无论是事故现场局势还是外围局势均已有所缓解,陶然稍稍松出一口气,安排下属明天一早把所有相关的媒体报道整理出来,要等看了才知道外界反应究竟如何。  告别打算通宵坚守岗位的老郭和老李,走出清莲大楼的时候,天已黑尽。  陶然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扭扭酸疼的脖子。  “陶小姐。”  一个沉厚的声音平地里冒出来,陶然一惊,忽觉耳熟,赶紧把脖子正回来。回头一看,果然是Vincent,就站在她斜后不远处。  她纳闷,这男人属猫的么?虽说外面有点暗,可她刚刚几乎就从他身边经过,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不及细想,她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方总。”  Vincent伸手与她一握,简短有力,道了声:“辛苦。”  连慰问都只得俩字。  “不辛苦,应该的。”陶然笑笑。  “进展如何?”  “目前来看还算顺利,没有大的纰漏,局势基本可控。”陶然知道他不喜欢废话,而且估计何总早已把细节随时汇报过了,索性不再多说,想想还是加了一句,“不过这么大的事,没有任何不利影响是不可能的,危机公关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降低负面影响,避免引起过激的公众反应。”  他点点头。  两柱车灯划破黑暗,一辆银灰色宾利缓缓驶近,悄然停在他们旁边,司机走下来,打开后车门,静立一旁。  Vincent绅士有礼地问询:“陶小姐,可否送你一程?”  “哦不用,我有车,多谢。”  他点头,微躬一礼,隐入车中。  车子调头,红色尾灯闪了两下就没影了,像它的主人一样,毫无声息。  一个特别的男人,陶然想。  她发觉很难用已知的定义去形容这个男人,他敏捷却又冷静,强势却又低调,就像草原上游荡的豹,优雅,但也危险。也许唯一没有疑义的,就是他的骄傲。  嗯,骄傲,陶然暗暗附和了一下自己,显然嘛,连他的谦恭都那么骄傲。  不过他当然有理由骄傲,因为他姓方。  陶然与清莲合作已有五年,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方家人,但关于这家跨国集团背后的方氏家族,她多少有所耳闻。  方家祖父是当年下南洋的华侨,因生活所困背井离乡,从印尼、马来辗转前往美洲,最终在巴西落地生根,从一间小木材厂起家,及至父辈,已经成为当地巨贾,并与政界交好,陆续购得大量土地和森林,在巴西,方家私有的林地面积几乎相当于若干欧洲小国的国土总和,由林木而发展出的浆纸厂、木材厂和建筑企业遍及全球,说其富可敌国当也不为过。  这次方氏派出继承人前来中国,想来老郭说得没错,清莲的亚洲总部也许不久会落户中国。想到这,陶然心里有几分雀跃,清莲的生意做大了,自然少不了明澈的好处,当然,官方说法叫作,与客户一同成长。  所以这次事件能否成功解决至关重要,有方家少东坐镇,这时不好好表现,更待何时?  回家的路上,陶然又把整套沟通方案和今天已经实施的应急措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认没有问题,对于明天的媒体反应也不算很担心。  可是,第二天,当她匆匆赶到公司,拿起办公桌上的新闻简报时,险些眼前一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股腥甜涌到喉间”。  郁愤之中,想起陆浥尘的话——  你无法穷尽所有意外,那是上帝才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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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陶然匆匆赶到公司,拿起办公桌上的新闻简报,险些眼前一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股腥甜涌到喉间”。  她抄起报纸就往外走,边走边给老郭拨电话。  “老郭,今早的报纸看了吗?”  “没有啊,我这儿刚从医院出来,还没顾上别的呢。”老郭猜她话出有因,急问,“怎么了?”  “晨报头版登了篇报道,指称爆炸事故造成有毒化学品泄露,已经污染附近水源……”  “不可能!”老郭断然否认,“事故车间绝对没有危险化学品,而且出事后,我们第一时间把厂里所有危险品都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就是怕这样的事发生,这你昨天也是知道的。”  “对对,我知道,老郭你听我说完,报道旁边配了两幅图,一张是工厂排水口的照片,显示水管出口有大量白色泡沫,还有一张……是何总的,他用手推挡相机镜头被抓拍下来,报上讲,记者当时在向他质疑水质问题,他开始也解释说危险品已经转移,不会流入水源,后来可能因为记者一再追问,何总有些急,……唉,我给你念下原文,‘何玉昌恼羞成怒,抢夺相机,高声指责记者没有职业道德,只会添乱,并且声称,你们有空不如去查圩纸厂,清莲不知比他们好多少。’”  “啊?”老郭一听也懵了,“何总什么时候接受的采访?没跟我们说啊。”  “这个先不提,圩纸厂又是怎么回事?”  “圩镇造纸厂,是镇上的一家老纸厂,就在我们旁边,他们厂设备工艺旧,污染治理差,私下违规排放,因为他们的排水口位于我们的上游,所以常常连累我们的污水水质检测,交涉了好几次都没有用,何总一直很恼火,一着急估计就顺口提了一下。”  顺口?陶然额头冒汗,他这一顺不要紧,不但没解决问题,还乱上加乱。昨天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外界传达清莲检讨责任和解决问题的诚意,以求征得谅解,平息事态,何玉昌却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恶形恶状地指责别人,这除了落人口实还有什么用处?更别说与媒体交恶,后患多多……  陶然心头冒火,可碍于何玉昌的身份,不便多言,只好空叹一口气,改口问:“医院那边怎么样?”  “两名重伤员已经苏醒,情况基本稳定,还算万幸。不过死者家属情绪很激动,厂里的工会领导还在安抚。”  “你现在在哪?”  “回公司的路上。”  “我马上到你那,老郭,麻烦联系李经理,尽快搞清那张排水口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其它的,等见面再说。”  “好。”  因为路远,再加上交通早高峰,等陶然到达清莲的时候,已近中午,她气喘吁吁赶到会议室门口,正待推门,门却突然开了,只见何玉昌脸红脖子粗地从里面冲出来,头也不抬地从她身边擦过,门被重重甩上,发出巨大响声,陶然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推门一看,只有三个人,Vincent坐在正中,神情淡然,面容平静,陶然压根就不指望能从这男人脸上看出什么来,她直接转向老郭和老李,这两位似乎刚刚也被什么吓着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老郭见到她,像是暗暗松了口气,急急迎过来说:  “陶然你可到了,事情闹大了!一上午我们这的投诉电话都快接不完了,全是镇上居民打来的,非说我们污染水源,也有说污染空气的,有的说家畜喝水得了病,有的说家人吸入烟气身体不适,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还有,圩纸厂刚刚来人讲,他们的员工担心爆炸导致有毒物质扩散,非常恐慌,纷纷要求离厂,由此产生的停工损失要让我们负责!另外好几个记者打电话给我,都在追问晨报那篇报道的事。”  陶然心一沉,就知道这次的麻烦不会小,可事到临头,慌也无用,她镇定地问:“排水口的泡沫是什么原因,查出来了吗?”  “我们已经对排水进行了自检,没有发现异常。环保局的人刚刚也来人做了环境监测,包括空气和水,样本已经取走,估计要再等一会才有结果。”李经理回道,“我们怀疑,照片上的泡沫是因为昨天消防灭火导致排水口出水量增大,只是冲击出来的水沫而已。”  “现在要怎么回答外面那些人?”老郭插进去问他最着急的问题。  “如实回答。”陶然毫不犹豫地说,“就说目前自检结果没有问题,等环保局的官方检测报告一出来,也会立即公之于众,如果有确凿证据证明爆炸事故造成污染,清莲一定负全责。”  “负全责?现在做这样的承诺……会不会太早?”老郭有些迟疑,他瞄了瞄Vincent,接着道,“我的意思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大问题,这个责任代价巨大,是不是我们先保守一点,别把话说死,留些后路?”  陶然摇头,回答谨慎却坚决:“老郭,你的顾虑有道理,但我不建议这样。”  她也知道,这么大的事老郭肯定拿不了主意,索性直接对着Vincent说:  “方总,如果最终结论真的是因为清莲的原因导致重大污染事故发生,那么无论解决问题需要多大的代价,清莲都不能逃避,相信你也明白,这是一个企业最基本的社会责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清莲将很难在此长期立足,进而也会连累到清莲的国际声誉。”  Vincent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一下就够了,这个承诺,价值高昂。  陶然油然有些敬佩。毕竟是非对错,每个人都懂,说一说容易,难的是能够不计得失地去做对的事。而且,最不可原谅的也不是犯错,而是没担当,为人,立业,不外如是。  几人正商量着,会议室门开了,有人从外面进来,递了几页文件给李经理,又走了出去。  李经理接过文件,激动地站了起来:“太好了!环保局的报告出来了,空气和排水都没有问题,和我们的自检结果一致!”  陶然和老郭一听,也都喜形于色。  陶然抬腕看表,刚刚过午,略加思索,转头对Vincent道:  “方总,现在外面谣言四起,公众会越来越恐慌,如果不及时遏止,明天肯定会有更多的媒体卷入进来,局势很容易失控。我建议立刻召集一个紧急的新闻发布会,对外界关心的问题进行一一解答,澄清误解。面对面的沟通效率是最快的。谣言起于媒体,我们就让它止于媒体。”  “好,什么时候?”Vincent应允。  “最晚不能晚于下午四点,这样记者还来得及发稿,明天就能见报。老郭,你派人在市区找一家交通方便的酒店,租间会议厅作为发布会地点,我会让我的人去联络媒体。然后我们简单准备一下,马上回市内。”  “没问题。”老郭一口应下。  “哦,还有,为了体现公司对此事的高度重视,新闻发布会最好由总经理亲自出面,担任发言人,……对了,何总呢?”陶然忽然想起,何玉昌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去哪了?  “何总……”听她一问,老郭神色微微一变,声音突然低下去,“何总他……刚刚被解职。”  “解职?”陶然呆住了,脱口问:“为什么?”  郭李二人真有默契,双双闭住嘴巴,谁都不答。  陶然隐约能猜出什么,何玉昌的确和今天的麻烦脱不了干系,但临阵斩将乃是兵家大忌,况且何某人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虾兵蟹将,身为清莲中国区总经理,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就这么说斩就斩了?  这个Vincent,雷厉风行得过了吧?  没人说话,她固执地看向他。  Vincent无声地与她对视了几秒,手臂搭在桌子上,手指无意地在桌面上缓缓敲了几下。  终于淡淡道:“何玉昌擅自接受采访在先,失礼失言在后,不仅未能表现出足够的领导才能,还给公司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立规矩,不成方圆。”  三言两语,解释完了。  陶然不是不同意他的话,也不是不明白,就算方某人把全公司的人都炒掉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置喙,可她实在着急,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没有公司老总?斟酌再三,还是试着帮何说些好话:  “方总,恕我多嘴,采访这件事,何总虽然作法欠妥,但初衷总是好的,我想他也是为了公司的事着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只是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唇边突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以往他支持她的时候,要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要么简单说声好,现在他冲她笑,她倒心里一凉,直觉对她说,何玉昌这次死定了。  Vincent往高高的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问:  “陶小姐,若是把你的下属分为四种,有又聪明又勤快的,又笨又勤快的,又聪明又懒的,和又笨又懒的,你说,最不能容忍的是哪一种?”  这是什么绕口令问题?她被问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他也没等她回答,便接着道:“要我说,是第二种,所以在我这里,只有功劳,没有苦劳。做多错多,不如不做。”  他慢悠悠地把话说完,调转目光,分明是警告她,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再说下去就是不知趣了。  好好好,少爷您说了算,陶然暗自嘀咕一句,转而问:“方总,那你看下午的新闻发布会谁代表公司比较好?”  “我去。”  陶然一听,如释重负,别人去她只担心压不住场子,方少爷若肯亲自出面自然是最好不过。  “那就这样,我和老郭分头准备一下,下午三点半大家在会场碰头,四点钟正式开始,方总担任主发言人,郭经理担任副发言人,会议由我主持。”  “好。”  下午。  陶然一踏进四季酒店会议厅,就看到明澈的同事们正在四处忙碌,紧张地为发布会做各项准备工作,有他们在,她的心里立刻多了几分底。  “Hi,陶陶!”  一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身边。  “Eason?你怎么也来了?”看到这么赏心悦目的笑容,陶然紧绷了两天的神经也暂时松了松,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琉璃有个紧急会议,不能过来,她听说是方总亲自作发言人,担心他的中文不好,叫我来客串一下翻译,或者还能帮帮别的忙。”  “琉璃多虑了,Vincent的中文足够好。”  “耶?有我好么?”陆浥尘在中国待得久了,开始不满足于自恋自己的“美貌”了。  “和我一样好。”她存心打击他。  “那就是没有我好了。”  “你就臭美吧。”陶然笑着白了他一眼。  三点三刻。  会场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有记者陆续进场。  眼看离会议时间只有十五分钟,Vincent还没出现。  陶然急得不行,紧着让老郭电话去催。老郭为难:“已经催过几次了,路上堵,急也没用啊。”  陶然又来回踱了几步,心里埋怨,没事坐什么加长轿车嘛,这路不堵也堵了。  浥尘被她转得发晕,拉她到一旁坐下,安抚了几句。  三点五十五。  众人翘首企盼中,Vincent姗姗出现。  陶然第一个冲上去,也顾不上什么劳什子礼貌,一股脑地叮嘱道:  “方总,媒体已经到齐了,我们马上开始!宣读完声明后就是自由提问时间,记者的问题可能很尖锐,请一定记住,就事论事回答,不要引申;只说事实,不要评论和推测;不要陷入争论;要尽可能多地对事故造成的伤亡表达关切;任何情况下,绝不可以说无可奉告……”  老郭站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的,在清莲,就没人敢对Vincent说这么多“不”和“不要”。  他觑了觑Vincent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异样,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公子无论喜怒哀乐都是一副模样。  他替陶然捏了一把汗。  陶然边说边跟Vincent往会场走。正要进门,她突然发现什么,急忙喊住他:  “等等!对不起方总,你得把这条红色领带换掉。”  说着,回头扫了一眼四周,拉过陆浥尘,把他的蓝色领带解了下来,飞速地帮Vincent换上,边换边匆匆解释,“今天的场合是通报伤亡事故,佩戴红色不合适,很容易招来非议。”  陶然手指翻飞,也顾不得问他的意见,顺手打了个温莎结,左右端详了一下,帮他把结扣扶扶正,又看了看,终于满意。  眼见她不由分说就把Vincent的领带扯下来,老郭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Vincent也是难得的一怔,虽未动声色,却轻轻眯起眼,低头看住她。这女人倒好,从头到尾把他当柱子,始终盯着手上的事,头也不抬。  听完她的解释,他的面色略为柔和,便静静站着任她摆布。  离得这么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小巧的鼻尖上沁着一排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几乎一动不动,神情认真而专注。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稍微弯了弯身,好迁就她的高度。  老郭的眼珠彻底掉了下来。  浥尘站在一旁,瞪着眼睛打量着陶然面前那个沉默的男人,心头有些不爽。  毫无来由的,就是不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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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下午四点。  新闻发布会准时开始。  不大的会议厅里坐着二三十位记者,后排摄影席支起大大小小的长枪短炮,对准正前方的主席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气氛有些紧张。  陶然走上台,轻轻敲了两下麦克风,从容发言: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下午好,感谢大家前来参加今天由清莲公司召开的新闻发布会。首先为各位介绍一下,出席今天发布会的公司代表是,清莲集团董事总经理Vincent&Fong,和清莲(中国)公司公关经理郭云达,下面请方总宣读一份简短的公司声明。”  说完,陶然把话筒拿给Vincent。  Vincent环视台下,以目光与在座众人微微致意,这才开口,声音低缓而沉稳:  “各位下午好。我在此很遗憾地确认,昨天中午,在清莲厂区发生的一起爆炸事故中,有四名员工不幸受伤,其中一名在送治途中身亡。对于此次事故,我们深表难过。……”  待他简单解释完事件的整体情况,郭经理通过幻灯出示了官方的环境监测报告,澄清污染谣言。  之后,进入问答环节。  记者纷纷举手,问题接踵而来。  “请问事故原因是什么?”  “请问事故造成多大损失?”  “请问清莲如何解释排水口出现疑似污染现象。”  “请问如何解决赔偿问题?”  “请问爆炸对周围社区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清莲如何保证类似事件不再发生?”  ……  Vincent一一回答,有条不紊,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而最令陶然惊讶的是,她发现,他居然能够完全掌控对话的节奏。  陶然经历过不少类似的场合,见过许多平素风度翩翩、老成持重的大人物,在记者咄咄逼人的密集发问下陷入被动,自乱阵脚,甚至冷汗涔涔前言不搭后语者亦不乏有之,毕竟作众矢之的的滋味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  可同样的压力到了Vincent这里,竟轻易化于无形,无论对方的态度多么尖锐,问题多么刁钻,其自岿然不动,进退有度,攻守自如。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不凡的气度,隐则无迹,显则夺人,收放之间,令人折服。  表现无可挑剔!  陶然忍不住在心里击节叫好。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拿起话筒道:  “下面请方总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我们今天的发布会将告一段落,大家如果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可以会后再作进一步沟通,谢谢大家!”  再过几分钟,发布会就可完美结束,陶然总算可以把压在心上的石头搬一搬,稍稍放松下来。  就在此时。  会场门口突然传来一片吵嚷,夹杂其中的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从大门涌进三五名孔武有力的大汉,面带怒容,簇拥其中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妇人,妇人坐在轮椅上,一名面色凄然的青年女子跟在身后,推着轮椅。  老妇涕泪纵横,嘶声泣诉,颤抖的声音已经沙哑:  “你们害死了我儿子!”  “你们还我的儿子!”  “还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屋内众人还在愣神的工夫,一群人已经冲入会场,直奔台前。  分散两侧的工作人员慌忙上前试图拦住他们,酒店保安也纷纷赶了过来,伸手就把人往外扯,周围大汉怒喝一声,七手八脚把他们连推带甩,几个干瘦的小保安立时被甩出几米开外。  记者们终于醒过味来,这一定是事故中的死者家属闻讯赶来闹场的。  这不是新闻什么是新闻?  顿时闪光灯咔嚓咔嚓闪成一片。  这群人叫嚷着就要往台上冲,上前拦阻的人都被粗暴地推开,后面已有更多的保安冲了进来。  呼喝声,哭喊声,叫骂声充斥整个房间。  场面一片混乱。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数十秒钟之内。  陶然想都没想过会碰到这种情形,眼睁睁看着,脑中有短暂的空白。老郭最先坐不住,慌慌张张过来问:“是不是我们和Vincent先从后门离开?”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一个决定,沉着应道:  “等等。”  深吸一口气,起身就往台下走。  陆浥尘本来留在后面的预备厅,一听出事就赶了过来,推门一看,陡然一惊!  台下已经拳头与无影脚齐飞,乒乒乓乓纠作一团,而陶然正直直往那边走。  “陶陶回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却被甩脱。  她丢下句“没事”,还是往前走。  浥尘又气又急,只好追过去,护在她身边。  陶然大步走到人群跟前,扬声叫住正在推阻对方的几名同事,又过去对着后面那些不屈不挠往外拖人的保安喊道:  “保安同志请停一下!让我们自己来处理!大家都住手!……住手!”  她来回喊了数次,混乱中又被人使劲推搡了几下,终于,自己人陆续退到一旁。  没了对手,闹事家属也都暂时停住,气喘吁吁地与他们对恃着,怒气未消。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到这个突然站出来的纤秀女子身上。  只有老人沙哑无力的哭喊声,还断断续续地响起,划过沉寂的空气,听得人揪心。  陶然稳了稳心神,一步步走入人群,在老人的轮椅旁蹲了下来。  她仰起头,缓缓开口:  “老人家,我们知道您失去了您的儿子,这也是这次事故中最让我们痛心的损失。这是一场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我知道现在说再多遗憾的话都无法挽回什么,但是真的请您相信,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处理好他的身后事。他生前是公司的一员,现在也是,我们有责任让他走得安心。也请您节哀,配合我们做好善后工作,让他早日安息,毕竟这才是我们活着的人能为走的人所能做的最好的事,不是吗?”  陶然一番话,凝重而哀婉。  老人低低地啜泣,周围几条汉子脸上的怒色也渐渐被哀容所取代。  Vincent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下来,站在陶然身后,沉声说了句:  “你们可以得到我的保证,这件事情会妥善解决。”  老郭在一旁补充:“方总是集团董事,他的保证就是公司的保证,大家先回去吧,我们再安排专门的时间跟大家坐下来谈,好不好?”  对方沉默了一会,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弯下腰,粗声说道:  “妈,回医院吧,再怎么样三弟都回不来了。”  陶然站起身,吩咐旁边的工作人员:“请酒店安排车,送他们回去。”  人群让开一条道,让几位家属推着老人离开。  记者们再次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问题。  Vincent简单地回应了几句。  陶然担心媒体过于关注这起突发事件,立刻高声说道:  “对不起,各位,因为时间关系我们今天的发布会到此为止,请原谅我们需要马上回去处理一些后续事宜,一旦有其它消息,我们将发表进一步声明。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边说边与Vincent往门外退,老郭断后,与追上来的媒体周旋。  回到预备厅。  陶然呼出一口气,把悬在喉咙口的心放回肚子里,这才察觉自己后背发凉,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连紧张带惊吓,饶是她经过再多场面,也从没在各大媒体眼皮底下遇过这种阵仗,稍有差池,就够上头版了。  陶然不禁抚着胸口,小声念了句好险。  “呵,你也知道怕?”身后有人冷哼。  闻声回头,看到一张铁青的脸,陆浥尘的。  听出他话中带刺,她纳闷,“怎么了?”  “怎么了?!”陆浥尘被她问得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拳头比你头还大,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往前凑,出了事怎么办?”  “没有出事嘛。”  “万一呢?这个时候怎么不提你的万一?”  平时看惯了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就没见他怎么激动过,也不晓得今天是搭错了哪根筋,不好好说话直跳脚。  她无奈给他解释:  “不然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是落荒而逃,还是任由保安把人打出去?不论是哪一种,一旦被媒体公开,对我们而言就是前功尽弃。”  “可是陶陶,事有轻重缓急,你要明白,任何情况下安全都是最重要的。”他捺下性子,耐心与她说理。  “可那些不是暴徒,他们只是死者的亲人。坐在那里的是一个母亲,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就算没有媒体在场,我们又怎么能忍心置之不理?”  想到老人空洞的眼神和哀恸的悲容,陶然顿觉身心俱疲,她无力地摆摆手,不想再与他争论。  回过头,发现Vincent还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刚巧老郭也杀出重围回来了,陶然强自振作,送他俩出门。  “陶然,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临行前,老郭由衷地握住陶然的手,使劲摇了摇。  “哪里,应该的。”陶然婉言应答,又对Vincent道:“方总,我们会继续关注未来几天的媒体反应,有情况会随时让你知道。”  “好。”Vincent点头。  陶然告别二人,返身走进酒店大门。  Vincent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吩咐:  “郭经理,我需要有关陶小姐的所有资料,明天中午之前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  等陶然重新回到会议厅的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若干工作人员留下整理会场。陆浥尘还没走,也许是在等她,可脸色不好,看上去气还没消。  她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他一言不发地跟了出来。  出了会场,是一段长长的阳光走廊,安静而空旷,前后都没什么人,陆浥尘还真是发孩子脾气,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也不上前。  她也知道他生气是为自己好,可实在是累得没心情哄他高兴。  简直就像坐了一天的过山车,陶然心力交瘁,浑身像被压路机碾过,每根神经都绷到了极限,差点都要失去弹性。现在她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像沙包一样丢在床上,一动不动。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她不知道,本趟过山车尚未到站,前方还有急速三百六十度回旋加500米垂直下坠。  真正考验极限的时刻刚刚到来。  眼看就要走到长廊拐弯处,一个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远远传来:  “田田,你先回去,别总是跟着我。”  那声音真好听,低沉又有磁性。  陶然却像听到晴天霹雳,猛地刹住身体!  一个甜软的女声撒娇地说:“阿林,我不舒服,你陪我去许大夫那里好不好?”  说话间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陶然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神情仓惶,四下张望,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躲藏。  是,她不止一次地期盼过与林醉相见,但不是现在,不要是现在!  四下空空,无可依傍。  陶然直直地盯着他们马上就要出现的方向,几近绝望。  惊慌失措之中,她作出一个愚蠢又徒劳的举动。  原地转身——  砰的一下,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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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陆浥尘慢腾腾地走在后面,心里起了悔意,悔的是不该把话说僵。  他一向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但刚刚那一刻,竟是真的怕。  也不知怎的,心噌地就蹦到了喉咙口,直到落回肚里都还余悸未消,尚未平复的恐惧化作无名的火气,想都没想就发作了出去。  现在气虽消了,可又恨她固执。  事情虽说有惊无险,但十分倒有七分是靠侥幸。她根本没想过,万一对方真的急红了眼,一语不和,头顶的拳头砸下来,就算再多几个陆浥尘护着,也未必能保她周全。  “笨女人。”  浥尘悻悻地咕哝了一句,转念开始寻思要怎么上前找个台阶下。  想着想着,忽觉前面的陶然有点不对劲!  他迅速走过去,未及开口问,她便一个急转身,砰的一下撞进他的怀里。  陆浥尘着实被撞了个措手不及,幸好人够敏捷,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退了两步,稳住身形。陶然顺势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话也不说,动也不动。  耶耶?这是什么状况?  就算是终于明白他的好处,也不用感动到扑过来嘛。  陆浥尘深深为陶然百年不遇的“热情”而吃惊,嘴还没合拢,就见一双身影出现在前方转角不远处。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看上去像在争执什么。  原本平平无奇,可那男子无意朝这边一瞥,竟脸色突变,目光带着惊疑,牢牢盯住陶然的背影。  浥尘明显觉出不寻常,他仔细打量住两人。  那似乎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男的挺拔,女的高挑,还蛮般配的。  奇怪的是,明明是室内,那女孩却戴着遮住半边脸的大大墨镜,围了一条长长的围巾。她穿着一件格外宽大的外套,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有孕在身。  更奇怪的是,年轻男子的目光像被粘住似的,怔怔地落在伏在浥尘怀里的陶然身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墨镜女孩也已察觉不对,虽然看不到神情,但她挽在他臂弯里的胳膊分明一紧。  “阿林,我们走吧。”她催促道,声音有些紧张。  阿林?……  浥尘微楞。  眸光一闪,墨色渐沉。  旋即,薄唇勾起淡淡一弯笑意。  他状似无意地把揽在陶然腰间的右臂轻轻收紧,又抬起另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肩,俯低脸庞,将唇温柔地贴近她的发端。  夕阳透过身后的长窗,在地毯上勾勒出一幅亲昵的情人剪影。  浥尘满意地瞟了瞟那道影子,挑了挑眉,斜斜看向对面的男人。  林醉的表情让他很有成就感。  那人捏着拳头迈前一步,像是要冲过来。  身边的女孩死死拉住他,柔声道:  “阿林,我不舒服,宝宝在肚子里闹呢,我们回家吧。”  她的话说得不疾不徐,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可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  陆浥尘眯起眼,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那个女孩。  原来,他竟低估了她。  看上去,这姑娘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定力和心机。  眼下这情形,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瞎子都看得出来林醉对陶然寄有余情,不然就不会这副想砍人的模样。这女孩却能完全装作无事,不惊不燥,连一丝不悦都没有。  但她说宝宝,她说回家。  这话说给林醉听,是个提醒,提醒他应站的位置在哪边。  说给陶然听,则是宣告,宣告这个男人的归属在哪里。  说话都能说得这么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手腕定是了得,浥尘心想,不过陶然若肯拿出十分之一的心思和气势来,也未必见得输给她,可看陶然现在这个不争气的样子,分明是一点斗志都没有。打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僵在他怀里,呼吸轻浅,连大气都不敢出。  浥尘无声一叹,原来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笨。想一想,一个与她朝夕相处数年之久的人怎么可能连她的背影都认不出?  又或者,她也是明白的,只是铁了心的做鸵鸟而已,那么他只好陪她做沙丘。  对面,林醉听了那女孩的话,果然一下子泄了气,颓然收住脚步。女孩毫不放松地挽着他,又娇滴滴地央求了几句,拖着他往回走。  转过拐角的一瞬间,林醉回头,远远望过来,眼中有愤怒,更多的,却是哀伤。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喂。”  陆浥尘松开手臂,揉揉鸵鸟的脑袋,故作轻松地说:“不是说男女不亲么。”  平时陶然最讨厌他碰她的头,这次却没吱声,只是默默转过身去,慢慢往前走。  他跟上去,为她抱不平,“陶陶,你怕什么?理亏的又不是你。”又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输人不输阵嘛。”  她突然停下来,把脸转向他,缓缓道:“Eason,如果让你失望,我很抱歉,但我想安静一会。”  浥尘立刻闭上嘴巴,一半是因为她的请求,一半是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  忽然间,他仿佛明白了陶然在怕什么。  也许,她怕的是让那人知道,他对她有多重要。  ***&***&***  就在那天晚上,陶然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面有条空荡荡的街,没有一个人,周围雾蒙蒙的,模模糊糊地辨认了好久,隐约觉得这里很熟悉。她沿着街边游荡,想找个人来问问。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扇大铁门,门口的马路沿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总算见到人了,她连忙走过去,待到看清,吃了一惊。  那女孩圆圆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歪着两根麻花辫,这不是她自己吗?不过让她吃惊的倒不是怎么会在同一个时空里出现两个自己,而是这个小陶然怎么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呢?  她凑过去,坐在她旁边,好奇地问:  “然然?你是不是叫然然?”  小女孩圆圆的眼睛看着她,里面透着一丝戒备,没有回答。  陶然看了看周围,认出这是她儿时的小学,这扇铁门就是学校的校门,以前每当上学放学都会有很多家长聚集在这里,热热闹闹的。  她又看看小女孩,猛然意识到,小陶然这个年纪的时候,爸爸已经走了,妈妈卧病在床,她要开始学着自己编辫子,所以总是歪歪扭扭的,再后来,有一次妈妈发脾气,嫌她编得丑,拿起剪刀就把她的长发剪短了,于是,她偷偷地难过了很久。  想到这,陶然不由地一阵心疼,轻轻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去和小伙伴玩啊?”  女孩忽闪了一下大眼睛,还是沉默。  “要不我陪你玩吧,好不好?”陶然扯出一个笑容,想哄她开心。  小女孩垂下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拨了拨地上的几粒石子。  陶然怔了怔,忽地把她揽在怀里,甚为郑重地许诺着:  “然然,我会永远陪着你的,真的,我保证。”  小姑娘重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静静地推开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不一会,那个小不点的身影就在茫茫雾霭中消失了。  陶然只是看着,并没有追上去,但觉胸口堵得难受,哭也哭不出。  然后就醒了。  她呆呆地盯了一会天花板,扭头瞅瞅床头钟,起床,洗漱,煮咖啡,吃早饭,接着便去上班了。  ……  清莲的事件解决得很漂亮,新闻发布会之后,媒体报道普遍趋于中性,事故善后和调查工作也进展顺利,由于再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点,媒体很快就兴趣缺缺,转移了注意力。  一周之后,风平浪静,陶然安排下属整理项目总结报告,递交给清莲,这个案子正式告一段落。  报告发出没多久就收到老郭的电话,盛情提出要设宴款待明澈的各位功臣,陶然本要推辞,可老郭说这是Vincent的意思,这位少爷的面子谁敢不给?陶然自然应下。  宴席设在城中的一家私人会所,来的人还真不少,明澈公司里凡是台前幕后参与了这次危机公关的人员全都请到了,再加上清莲自己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位。  为了让所有人都坐在一起,会所摆放了法式长桌,宾客两两相对而坐,由侍者把菜肴依序端至每个人面前,为大家分餐,也算是中菜西吃。  Vincent单独坐在正中主位,其他人照例谦让了一下各自坐席,老郭把陆浥尘推到了左上首,琉璃是明澈老大,按理应坐右上首,不过她从来也不在意这种小节,直说陶然才是这次最大的功臣,坚持让她坐了过去。  Vincent今日一身黑色正装,挺括的白色翼领衬衫配深色缎面领结,一丝不苟,严谨有致。他仍旧话不多,但周到得体,亦不失礼。  琉璃早听参加过那天发布会的几个同事回来提起这位方家少爷,皆是赞不绝口,甚至仰慕有加,她本来还将信将疑,笑他们莫要太夸张,显得没见过世面似的。  今天一见到本人,她也有些镇住了,私底下悄悄问了老郭好几次,你们方总真的只有二十八岁么?真的二十八?  得到老郭确凿无疑的肯定答复后,琉璃忍不住瞄了眼旁边的陆浥尘,她一向为这个出色的弟弟而引以自豪,今天却也不得不承认——人比人,气死人哪。  这小子照旧风流倜傥,穿他最爱的窄身衬衣,系纤细修长的暗花领带,举止言谈,帅气有余,但气度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琉璃心知肚明,这一点可不是普通的一点,那是一种王者风神,唉,想必是没得补了。她有些泄气。  琉璃不知道,那一边,陆浥尘还正看Vincent不顺眼哩。  自从开席,Vincent为数不多的言谈里,十句倒有五句是在对陶然说的,侍者端来菜肴后,他有几次还亲自把原本放在他面前的第一份拿给了陶然,或许人家只是绅士地体贴一下身边的女士而已,但看在陆浥尘眼里,不亚于过分殷勤。  他用眼神对他说:Mr.&Iceberg,你不老老实实扮冰山,无端端地献什么殷勤?  无奈人类的眼神尚未进化到可以传递如此大的信息量,Vincent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依然故我。  正在浥尘苦炼“眼神大法”的时候,两名服务生合端了一只金色高脚盘走了过来,在主位旁边站定,陶然刚巧转头,吓得一愣。  只见盘中摆着一只硕大的龙虾船,船头是龙虾张牙舞爪的脑袋,孤零零地挂在那里,船身全是冰块,上面铺着一只只精致考究的小碟子,盛着片好的虾肉。  龙虾倒是常见,无甚可怕,吓到她的是,这只龙虾生命力太过旺盛,全身都已经切成片了,头还宛如活的一样,须眼拼命摆动,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看上去颇有些恐怖。  Vincent顺手从中拿起一个小碟子,递给陶然。  “哦,不……”陶然赶紧推辞,连身子都不自觉地往后了躲了一小下。  Vincent察觉有异,问:“陶小姐,你不吃生食?”  陶然刚想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是啊,坐在她对面的陆浥尘倒先开了口。  “她是不想当着它的面吃它。”  他这话虽然语气平常,但听上去不咸不淡的,怎么听都怎么不是味。  陶然气结,他猜的是没错,但也不能就这么直说出来嘛,现在她连婉言谢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迅速用眼神大法回敬了他一记,然后把脸转向Vincent,礼貌的点点头,伸手把那碟子接了过来,还镇定地夹了一片放在嘴里。  陆浥尘很好笑地盯着她,存心观察她的用餐反应。  陶然心里气不过,暗暗伸出脚,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下。  奇怪,陆浥尘一点反应都没有。  陶然疑惑地研究他的脸,是真的没反应。  糟!难道踢错了?  心念一闪,她连忙看向旁边的Vincent。  可Vincent也没啥反应,正用刀叉慢条斯理地在盘子里切着什么。  陶然迷糊了,心里纠结起来,这到底是踢着谁了呀?  她犹疑地再次偷偷打量了一眼Vincent。  他突然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咳,咳咳咳……  陶然心头一紧,刚刚那口倒楣虾肉一下被她咽错了地方,引起一阵剧烈地咳嗽。她拉起餐巾捂住嘴,好一阵咳。  Vincent一看,示意身后侍者过来,给她送了一杯凉开水。  “还好吧?”他问。  陶然泪光闪闪地看着他,点头,挤出一句,没事没事。  咳了半天,又咽了点水,总算是缓过来了。陶然整理整理表情,尴尬地说道:“方总,真不好意思,失礼了。”  这句道歉一语双关,她知道他听得懂。  Vincent摇摇头,眼中隐约还闪动着一丝笑意。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对她说:“我叫方梓亭。”  哈?陶然一时没搞懂,怎么突然想到说名字?而且连个上下文都没有。  她不解地看看他。  他又认真地说了一次:“我的中文名字是方梓亭,桑梓的梓,华亭的亭。”  “梓亭?”陶然重复了一遍,客气地赞了声,“好名字。”  他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也不知是在应她,还是对她的评价表达赞同。  两人自顾自交谈,对面的陆浥尘饱受忽视,忿忿别转目光,闷头吃饭!  宴终人散,宾主尽欢,依依别过。  因为知道今天少不了喝酒,琉璃一早叫了老公开车来接她,又问陶然和浥尘:  “一起送送你们吧,反正顺路。”  陶然状态还行,但担心遇到交警临检,肯定过不了酒精检测,便也上了大刘的车。  浥尘一声不响地跟了过去。  正要开车,陶然的手机响起来,老郭在电话里问:  “陶然,还没走呢吧?有空没?方总想请你到他车里聊一聊,他的车在……”  “什么事?”陶然疑惑,有什么话刚刚不说?  “嗐,我哪知道啊。”  “那好,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陶然对琉璃道:“方老板召见,你们先走吧。”  “还没见够啊。”琉璃若有所思,问:“什么事?”  陶然摊了摊手,独自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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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陶然毫不费力地在贵宾停车区找到了Vincent的座驾——那辆银灰色的加长宾利。  司机远远看到她,上前拉开车门。  陶然轻声道谢,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很大,看上去几乎是一间豪华的小型办公室,深咖啡色调,衬着柔和的暖光,高贵简约又不失舒适。  Vincent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见她进来,点头致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陶然还礼,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陶小姐,我们开门见山。”她刚一坐定,Vincent就开了口,“这次请你过来,是想知道,陶小姐是否愿意考虑来清莲就职,至于薪酬和职位方面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还真是开门见山,所有寒暄试探都省了,直奔主题。  不过打过这么多次交道,陶然对此人风格了然于心,因而也不觉得太突兀,再说她对回答此类问题早已驾轻就熟。  她微微一笑,道:  “方总,非常感谢你的赏识,不过……”她稍一沉吟,有些歉意,“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个比较懒散的人,总觉得做生不如做熟,在明澈这么多年,习惯了这里的人和这里的事,离开了未必可以做得更好。其实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合作方式也不错啊,清莲是我的客户,我自然会尽心尽力,这你放心。”  Vincent点了一下头,陶然以为他同意了,却听他照旧顺着自己的思路说:  “我们期待陶小姐的加盟,为了表达诚意,清莲可以提供格外优厚的offer,我想,大概三倍于你目前的薪酬,年薪……”他说了个数目。  陶然这才惊讶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听到这个惊人的数字,而是因为这个数目恰好是她薪水的三倍,可见自己的身家底细早已被摸得一清二楚。  果然,只听Vincent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为了留住得力干将,秦总曾经分给你20%的公司股权,两年前,你将这部分股权转让给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关于分股,清莲的确难以做到,但是,我可以给你清莲集团亚洲总部副总裁的职位,主管公司亚洲区所有公关广告事务,并且根据业绩,每年有一笔特殊花红,最高可达12个月的薪水。希望陶小姐可以考虑。”  他把肘拄在膝上,倾身向前,目光平稳却笃定地注视着她,把筹码一个一个地抛出来,摆明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  也许是因为他的靠近,顿觉周身都被笼罩在他的气场之下,陶然明显感到一丝压迫,但她并未流露出来,仍然微笑着,有些惊讶地道:  “方总,这个条件太优厚了,足以令我受宠若惊。其实我毫不怀疑清莲的诚意,也相信清莲的实力,只是因为个人的一些原因,才决定谢绝,不恭之处,还请方总体谅。”  Vincent略一沉默,但注视她的目光并未改变,又道:  “我想,公司地址离市区较远,的确有些生活上的不便,如果陶小姐有这方面的担忧,公司可以就近为你置一间公寓,并且配备专车,车辆和房产产权归你本人所有。”他停了一下,接道:“如果是薪酬方面不够有吸引力,可以再增加60%,达到你目前薪水的五倍,陶小姐以为如何?”  好吧,不得不承认,陶然被他的价码吓到了。  三倍五倍的,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很轻松,但却意味着,如果应下来,她几乎可以做一年休四年啦!还有车子和房子!  要说这几年陶然收到过的offer也的确不少,但如此大的手笔还是头一遭。  按理说她应该更高兴,但事实上,她却更为难了。她明白,条件出到如此地步,已经不是三句两句客套话就能回绝的了,更何况,她面前的这个人是Vincent,想要说服他,势必需要足够好的理由。  陶然微微叹了口气,收起笑容,诚恳地说道:  “方总,我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是,请恕我不能接受。这么说绝不是要自抬身价,或者不识好歹。确切地讲,我不离开明澈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琉璃。”  Vincent一听,扬了扬眉,示意她说下去。  “琉璃对于我,不仅是老板,也是师长、朋友,甚至亲人。她对我有知遇之恩,更在很多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正如你知道的,她甚至曾把一部分公司股权转让给我,公司虽然不大,但它是琉璃靠双手一点一点打拼出来,不夸张地说,明澈对于琉璃的意义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她肯把股权转给我,就不止是简单的奖励或者回报,它意味着极大的信任。但从某种程度上讲,我辜负了她的信任。”说到这,陶然神情有些黯然,“两年前,因为某些缘故,我手中的股权被风投收购,虽然当时琉璃一口答应,但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中国人讲,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六年来,我从琉璃那里得到的,绝不止滴水。”  话讲到这里,已经再明白不过,陶然平静地看着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眸,一脸坦率。  Vincent沉默地凝视她良久,那么近,又那么直接,那目光仿佛有生命般,可以将人捉住,令人动弹不得。  她被他看得有些局促,竟也不敢出声,又不能逃,只好淡淡微笑着回视他。  过了好半天,这位少爷终于看够了,他向后靠回椅背,低声言道:  “我很遗憾。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  虽然一如既往,看不出他的喜怒,但听了这话,陶然还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对于一个很少有机会听到不的人来说,或许最难的事不是懂得争取,而是懂得放弃。她相信如果他执意下去,完全有能力开出更高的价码,但那样一来,就不是诚意不诚意的问题,而变成拿钱砸人了,那只会陷她于非常尴尬的境地。  因此,他能就此放弃,她颇为感激,临别之前,认真道了声谢。  第二天一早。  陶然和陆浥尘正在会议室里讨论一份广告片分镜头脚本,琉璃急急忙忙从门口路过,看见陶然,便折了进来,神秘兮兮地问:  “哎,陶陶,你是不是又被人看上了?这次方家大少出什么价?”  陶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无奈地瞅瞅她,这个秦琉璃,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她。  只好说:“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啊?”琉璃好奇心上来,非要打听到。“说嘛说嘛。”  陶然半开玩笑地逗她:“不能告诉你,免得你自卑。”  琉璃一听,更好奇了,追着问:  “没关系,说出来嘛,让我自卑一下,快让我自卑一下。”  陶然被她缠得没辙,说出个数目。  琉璃不听则已,一听眼睛瞪得溜圆,义愤填膺:  “(这里打着马赛克)!万恶的资本家!下这么大本钱挖我的人!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看,不说你也急,说了你也急。”陶然摇头。  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陆浥尘皱皱眉头,发了话:“这哪是正常的挖角,陶陶你小心他不怀好意。”  陶然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我?Vincent?……呵,你要是说我对他不怀好意,恐怕信的人还多一些。”  琉璃凑过来,一本正经地说:“嗯,他要是真对你不怀好意,我倒是开心死了,一定双手奉送,陶陶,这种极品男人,又有身家又有背景,又有风度又有魅力,年纪又轻,前途不可限量啊。你不妨争取一下,记住,原则是,宁杀错,勿放过……”  陶然哭笑不得,她还没答话,陆浥尘已经语无伦次了,怒斥琉璃:“你这个没节气的女人,刚刚不是还说万恶的资本家?”  节气?  琉璃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是想说气节,嗤笑一声,道:  “我没什么节气啊?大暑还是小暑啊?春分还是夏至啊?嘿,你这个假洋鬼子还学会讲节气了……”  浥尘哪里说的过她?直气得一鼓一鼓的。  陶然看着这对活宝姐弟,呵呵呵地乐。  ……  相信如果真的有神仙,当他们俯视这座繁华忙碌亮丽光鲜的大都会的时候,会看到太多太多的钱,和太少太少的快乐。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钱永远不嫌多,但陶然不是这样想。  她就像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一点一点的收集着生命里的欢乐,那些欢乐如同黑暗中的烛火,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让她温暖,让她留恋,即使熄灭,她也忍不住地要在原地盘桓,不舍得离去。  所幸,时间终会向前,把一切变成过往。  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安静地坐在的屋子里,听刀刀说话——哦,刀刀是一条狗,一条会说话的狗。  听它说,风过了就过了,不要再想了。  听它说,昂起头,眼泪就能倒回去。  听它说,伤感就要在满的时候倒掉。  听它说,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干净的水,还有阳光,我要抱着向日葵,一点一点开始歌唱。  有时呢,她真的会不自觉地轻轻哼唱起来,唱那首儿时妈妈教给她的歌:  采蘑菇的小姑娘  背着一个大竹筐  清晨光着小脚丫  走遍森林和山冈  她采的蘑菇最多  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  她采的蘑菇最大  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  ……
伊丫丫99楼主28楼
第二十五章  每隔一个周末,陶然照旧会去海德看母亲。经过上次的风波,母亲的身体愈发虚弱,护士说她卧床的时间越来越多,话越来越少,整日里都没什么精神,于是也没什么力气发脾气,但是见到陶然,仍不大理会。  陶然安之若素,照常去,照常走,母亲不同她说话,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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