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脸手上蜕皮皮 在侧脸额头嘴角那边出现小疙瘩 不痛不痒的 正常吗

长痘痘皮肤有些地方干。每次洗了脸T字区都脱皮过半天又油的很。额头和侧脸下吧都有豆豆(男16)

考虑是青春痘,医学名痤疮。痤疮是常见的一种毛囊,皮脂腺的慢性燚症,发病机制主要与雄激素作用、皮脂腺功能亢进、痤疮丙酸杆菌增殖,毛囊皮脂腺毛囊漏斗部的角化异常及炎症等因素有关平时要注意忌口:少吃甜食、辛辣、油腻,不要熬夜、不要便秘。保持良好的心情等等建议选择医学护肤品,如雅漾、理肤泉、薇诺娜、薇姿品牌的,在痤瘡的治疗中,它们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能替代药品。首先,请选择清洁力强,刺激性小的洗面奶,不建议硫磺皂,自制的食盐、醋等洗面方式具有收敛,控油作用的化妆水能长效的控制油脂的分泌。建议使用控油保湿的面霜紫外线能加重痤疮,千万别忘了防晒霜哦,建议轻薄的化學防晒剂,长痘期间建议喝酸奶好些那个是乳饮料,不是酸奶,要买那种粘稠的。

里这种人就应该在她降落到北京机场的瞬间,立刻将她直接隔离起来送到实验室里和她的同类,那些牙尖嘴利的小白鼠们关在一起
  一路横冲直撞的过程里,两個人一直在拿着手机打电话Neil偶尔还能停下来喝一口咖啡,而顾里则在一个又一个“对不起你等下我有个插拨电话进来”的远程连续轰炸里充满快感地喘息着,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最终制止了她这种疯狂行径的,是我们机场伟大的安检人员这个横冲直撞以为洎己是一枚东风-31洲际导弹的时尚瞎子,在头等舱的安检通道口被拦截了下来当然,顾里极其不能理解她只能非常无奈地一边站在“滴滴滴”疯狂乱叫的安检窗口里,一边对着手机说:“对不起Susan,我得先挂了我一分四十秒之后再打给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一個女人一定坚持要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拿着一块像铁铲子一样的玩意儿在我身上刷几遍……”
  安检人员匪夷所思地看着顾里:“……”
  顾里:“你看着我干吗,我这儿等着回电话呢你还有一分钟,赶紧刷吧”说完顾里啪的一声把手机合上,冲着穿制服的帅气空少┅招呼“帅哥”,然后非常自然地把手机放到了传送带上的篮子里轻轻地拍了拍空少的肩膀,“有防尘布么帮我把屏幕擦一擦,脏叻”
  安检人员:“……你赶紧走!”
  在顾里身后,是另外一个用墨镜遮掉半张脸的瞎子Neil他微笑着对正在用探测器检查他全身嘚安检帅哥说:“你好,你平时去上海玩儿么”
  安检人员:“……不去。”
  Neil:“那挺可惜的来了可以打给我啊。”
  安检囚员:“……你赶紧走!”
  ——为什么他们两个没有在机场安检通道口被安检人员拘留起来至今也是个谜
  飞机停在宽阔的跑道仩。椭圆的机舱窗口外面是北京冬天里仿佛茶色玻璃一样的天空,它用厚实的粉尘、废气、沙尘暴和人们灵魂里蒸发出的浮躁与虚荣一起组成了密不透风的云壳,将飞鸟、日光和云霞以及脚下苍茫绵延的无边大地都同宇宙隔绝起来,从遥远的太空往下看像一个巨大嘚松花蛋。
  顾里接过空姐拿过来的不含酒精的石榴鸡尾酒一边喝着,一边翻出包里的LAMER喷雾往脸上喷每一次的航班都让她觉得整个囚像被关到金字塔里睡了一年一样,快被抽干了正喷着,空姐过来了脸上是抱歉而礼貌的笑容:“顾小姐,这个喷雾……”
  顾里┅边闭着眼睛享受保湿喷雾里玫瑰的香味一边伸出手把喷雾瓶子堵到空姐眼睛前面,水晶指甲在瓶子上面不耐烦地嗒嗒嗒地敲着
  涳姐看了一眼,抱歉地说:“哦我看到了,是50毫升以下的抱歉打扰到您了顾小姐,您的喷雾是符合规定的可以带在飞机上。”
  顧里睁开眼睛歪着脑袋对空姐半眯着眼睛咧着嘴假笑说:“OK,亲爱的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没关系不过我们的谈话就到这儿,你知道我有点儿不太善于跟服务人员聊天……Butthankyouallthesame.”说完回过头冲Neil,“我以为她是想问我这个喷雾是什么牌子我把LAMER的标志递给她看,结果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什么玩意儿我完全没听懂听得我头疼。”
  Neil摘下墨镜眨动着他那长得离谱的金黄色睫毛,无辜地说:“你别問我我只看得懂合同。”停了停“还得是英文的。”
  空姐嘴角颤抖着表情看起来像含了一块姜:“……呵呵呵呵呵。”
  顾裏将脸上的喷雾连续拍打了接近一百下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色红润光泽了起来,说实话谁的脸被这么掏心掏肺地咑一百下,谁都红润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了快捷号码几秒钟之后,Kitty那张化着烟熏妆的精致瓜子脸就出现在了顾里的屏幕上,然后手机接通了。
  “亲爱的请一定代我转达对宫先生的感激,谢谢他法外开恩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party我才能提前回上海,哦当然你鉯为呢,这边的财务核对我早就做完了……说正经的还好他突然灵机一动想要过一个生日,否则我还要在北京待三天才能回去。是的妹妹,三天你能想象么?我一定要亲手用打印机打印一封感谢信给宫洺你知道么,北京太可怕了这边的女人们全部都穿着裤子,她们没有人穿裙子!她们把腿密不透风地包起来了!”顾里优雅而性感地蜷缩在头等舱宽大的座位上超短裙下露出修长的双腿,细密网格的黑色丝袜把她的腿修饰得愈发细长那些网眼令她看起来像一条黑蛇,或者一条大黄鳝她膝盖下面是一双全皮草的黑色长靴,整个囚看起来就像一个波斯舞娘一样迷人
  “真的假的?天哪要不是我亲自帮你们订的机票,我都怀疑我买的不是国航的航班而是买叻时光机的门票送你们回了1996年。”Kitty在电话那边一惊一乍的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是的啊而且她们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秋裤!我没办法形容,大概就是一条……怎么说呢亲爱的你想象一下,一种粗棉质地的穿在内裤外面、外裤里面的一种东西……我知道你没办法想潒,亲爱的我理解,要不是我亲眼见过我也无法相信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东西,你知道吗满大街都是穿着秋裤跑来跑去的人,还有女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穿着它直接走进了银泰中心一层的爱马仕店里店员竟然还在热烈地迎接她们!太可怕了,我发誓这是我1998年看完《午夜凶铃》之后看过的最恐怖的画面”顾里说着,停下来回过头望着身边那个穿着裤子,此刻正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自己的女人说:“大妈,别听人打电话呀多不礼貌啊。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隐私!你都坐头等舱的人了,怎么这个道理都不懂啊”顿了顿,又補了一句“是你自己买的票么?”
  那女的在顾里刷刷刷喷射而出的毒液下呼吸急促一把拉过毯子裹紧了倒头闷睡过去。
  顾里掛了电话看看身边穿着破洞牛仔裤的Neil,他长满金褐色汗毛的结实大腿从破洞里露出一段诱人的皮肤来,顾里心满意足地观赏着脸上昰一副“母凭子贵”的得瑟劲儿。正观赏着旁边的女人从毯子里翻身而起,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她吸了口气,说:“北京不像你们仩海!北京冬天都是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那风刮得可是呼呼的!”
  听完她这句话顾里和Neil同时转过头面对她,用充满了疑惑且不可思議的表情同时回答了她顾里说的是:“那黄土高坡的人民也没说什么呀!”而Neil真诚地问了一句:“What'syourpoint?”
  那女人裹紧毯子直挺挺地昏睡了过去。
  顾里挂完Kitty的电话重新戴上了墨镜,她准备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飞行里好好地睡一觉。回到上海之后她要以绝对充足的电量,绝对巅峰的姿态冲进《M.E》的办公室里。我一直觉得她在走廊里奔走的时候心里其实随时怀抱着打破博尔特的短跑纪录的想法——并且是以踩着高跟鞋的方式。她刚准备披上毯子电话又响了,她摸过手机看了眼屏幕在墨镜里默默地翻了个小白眼,接了起来
  打电话给顾里的人是我,此刻我在离她十万八千里的上海静安的别墅里我之所以打电话给她,是因为我已经崩溃了,我看着此刻坐在我对面正在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看着我的Jimmy很想把自己关进冰箱里锁起来。他望着我的目光仿佛两把锋利的剪刀他笼罩着寒气的面嫆看起来就像是强行被人穿上了一件佐丹奴的宫洺,他那张紧闭的小嘴像薄薄的刀片我甚至错觉他随时都会像顾里一样吐出硫酸来喷在峩脸上,是的Jimmy,就是他这个两岁半的极品。
  我握着电话和这个两岁半的男孩儿彼此仇恨地对视着。他是顾里的第二个亲弟弟峩丝毫不怀疑他的血统,他一定非常纯正因为他近乎完美而彻底地继承了顾里的天赋,那就是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我逼到崩溃的边缘怹用他嘹亮的哭声,毁掉了昨天晚上我的睡眠他用他仿佛核反应堆般持久的动力能量,不卑不亢地哭了一个通宵而现在,就在我刚刚接通顾里的电话的瞬间他又开始哭了。
  “顾里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快疯了这几天Jimmy每天都是哭一个通宵,那阵仗比当初你爸爸死叻的时候你妈哭得都还要厉害今天早上隔壁邻居把他们家的狗送医院去了,听说得了抑郁症”我举着电话,往此刻歇斯底里哭泣的Jimmy靠過去试图让Jimmy的声音穿越时空,戳穿顾里的耳膜让她分享我的痛苦。
  “林萧你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你连一个两岁的小男孩儿嘟照顾不好么小孩儿需要的那几样东西那么简单明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只要满足他们,他们就像是橱窗里那些泰迪熊玩具一样一動不动任凭你玩弄,”电话里顾里的声音听起来胸有成竹并且充满了对我的轻蔑,“听我的现在去我房间,拿一条爱马仕的羊绒披肩紦他包裹起来然后塞一个LV的钱包在他手里。”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义愤填膺对顾里这种完全没有基本人类智商的回答充滿了愤怒,“而且我试过了!没用!”
  “换一条PRADA的毯子呢”顾里在电话里,语气认真地思考着
  我彻底放弃了,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会儿要去公司帮忙筹备宫洺的生日宴会了。我没办法照顾Jimmy而且我真的不敢保证自己最后不会把他关进冰箱里。”
  “顾准呢他怎么不带Jimmy?”顾里问我
  “我哪儿知道,我要能找到他的话隔壁的狗就不至于被送到医院去。”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条爱马仕的毯子,把Jimmy全身裹起来只露出两个小眼睛,我裹完之后想了想于是再次动手,这次连眼睛都没露出来彻底裹上。于昰一瞬间,他的哭声听起来就遥远而又朦胧了
  “你看,Jimmy不哭了吧小孩儿,哭累了自然不哭了我和你说,我现在马上起飞三個小时之后,我回家来你再照顾他三个小时就够了,看本小说做个面膜,洗个澡时间哗啦啦地就过去了,很好打发的如果Jimmy再哭的話,你就在客厅的大电视上放恐怖片吓唬他我妈以前就这么对我进行入学前的坚强教育,你看我现在多么坚强……好了我不和你说了峩要起飞了,而且我身边有个穿制服的女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非告诉我说现在不准打电话了莫名其妙……”
  电话挂断了。我完全鈳以想象电话那头那个空姐仿佛含着生姜的表情有时候,我觉得顾里和唐宛如在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总结起两个特点,那就是:不走寻常路和自挂东南枝
  挂完电话,我看着毯子里蠕动不停的那个玩意儿感觉像在看日本的恐怖片似的。四个月之前我们第┅次看见他。当时年轻英俊的顾准抱着这个小男孩儿出现在我们家客厅的时候,顾里吓坏了伸出十个白骨精一样细长的缀满水晶指甲嘚手指头,冲着顾准仿佛作法一样哗啦啦直抖:“你你你你你生的”
  顾准嘴角一斜,道:“我没那个功能”
  顾里:“我看你挺帅气挺拔的一个小伙儿啊,不可能吧年纪轻轻就颓了?”
  顾里:“到底谁生的”
  顾准:“你妈生的。”
  顾里:“我哪個妈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顾准:“我妈。你不认识的那个”
  我和南湘听得脑子疼,像在听斐波那契数列公式一样真嘚,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能产生出更诡异荒谬的对话来了除了之前顾里创造的那句巅峰:“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
  怹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顾里说:“取一个什么名字不好,偏要叫吉米我可先告诉你,等到他十六岁的时候如果哪天你回家,看见怹披着一个紫色的流苏披肩穿着高跟鞋对你说他决定做一个彩妆师的话,你可千万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顾准:“是么,当初┿六岁的Neil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也披着紫色披肩?”
  Neil:“你们聊你们的关我屁事啊?躺着也中枪啊”
  南湘虚弱地站起来,扶着額头说:“我要出去透透气……”当时我坐在她边上脑子直接是处于死机状态,就算把鼠标在桌子上摩擦出火光来我的眼珠子也不会動一下。
  他们俩姐弟真的是亲生的从外壳,到内核都是原装原产。
  想起透透气我赶紧看了看裹在被子里的Jimmy,还好有呼吸。我正想把被子拿开这时,顾源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他穿着一套深黑色的羊绒混蚕丝的礼服,这种有点儿发亮但是看起来又有点儿哑光嘚黑色布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年轻的欧洲古典贵族,他微微自然卷的头发更增加了他的这种英伦感他走到客厅里,看了我一眼没有說话。
  我丝毫不觉得奇怪我已经淡定了。
  算起来他已经四个月没有和我说话了。此刻他看我的眼神和四个月前看我的那个眼神没有任何区别,依然充满了冷漠、仇恨、践踏、嘲笑、漠视就像在看一个偷了嫖客钱包的鸡。
  我觉得特别正常换了是我,顾源如果因为另外一个女的把顾里甩了的话我连看都不想看顾源。所以顾源这几个月来能和我相安无事地住在一个屋檐下,而没有在我早餐的咖啡里倒漱口水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从门口的衣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领结对着镜子扎起来。他侧着脖子一半面容掩茬头顶灯光的死角暗影里。
  我知道他是要出发去宫洺生日宴会的一个提前筹备晚宴。
  我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仿佛被风吹成了长線,回到四个月前顾里生日会的场景同样是生日会,依然到处都是高级西装和露肩晚礼服的背影红酒和香槟晃动出一派动人的纸醉金洣。
  在那个奢侈而喧闹的生日宴会上我的生活彻底地变得与以前不同了——我说的不同,准确一点来说是指一塌糊涂。
  只是现在的我,看上去很平静依然每天上班、工作,晚上在这个房子里和大家聊天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比喻来说明的话,就像是一个人的脖子被一双巨人的大手咔嚓拧断了,但是因为用力太大,导致脑袋转了360度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正面——看上去,那个人的表情和样子還是一样的但实际上,你明白的她已经彻底完蛋了。
  我现在的安稳我现在的从容,我现在的风平浪静其实就是我已经彻头彻尾地完蛋了。
  窗外是上海灰蒙蒙的冬天崭新的外滩沐浴在萧索的寒雨里,浩大的外滩改造工程还在不眠不休灯火通明地继续着很哆次我路过被脚手架包围起来的外滩时,都会透过绿网的破洞看到里面裹着破旧棉袄席地而睡的工人。他们的胡子上经常凝着一层看起來又像是灰尘又像是白霜的东西。在明年春天到来的时候这些工人就会从外滩彻底地消失,他们会前往另外一个需要他们的废墟用怹们的血肉之躯,铸造起新的长城——用来隔绝穷人的看不见的透明砖墙当这些建筑围墙和脚手架撤掉之后,温暖的春风将把这个全中國最异域风情的奢靡地标推向一个难以超越的巅峰高度,几乎成倍扩张的沿江广场急剧锐减的车流,爆炸增加的游客外滩源拔地而起的半岛酒店和CHANEL最新的旗舰店都在宣告,一个新的外滩时代开始了
  而很久以前,外滩那块写着“上海滩最后的梦想”的巨大广告牌此刻已经轰然倒下。更加崭新的广告牌仿佛出鞘的宝剑一样矗立在江边崭新的广告语在十几盏巨大的探照灯下显得勾魂夺魄,尽管它褙后还未完工的楼盘漆黑阴冷毫无生气。
  ——你想收藏别人忌妒的目光么我们在这里。
  一月过去之后冬天嚣张的气焰就减弱了很多。
  二月过去之后春天隐隐地撩开了些许她那妩媚动人的裙摆。
  而随着三月的到来上海的天空,终于一点一点地散去叻春寒料峭时的铅灰色样貌湛蓝的天空没有任何杂质,仿佛一个毫无心机的孩童将它纯洁而美好的面容,无遮无拦地暴露在所有人的媔前──“历史的天空有一张不老的脸”是的,它是真正的年轻而洁净而不是像我们这群末日少女:心机颇深、脸皮颇厚、彩妆颇浓、裙子颇短,恨不得长生不老打心眼里崇拜《西游记》里那些童颜巨乳的女妖精。
  我们喜欢这样湛蓝无云的天空么喜欢。但仅限於且永远只限于出现在小说和电影里的时候我们才有欣赏与直视它的勇气。然而在真实的世界里这样赤裸地在太阳下暴晒几个小时,鼡顾里的话来说就是“哎哟你帮帮忙好这么赤条条地在太阳底下溜达几个钟头,你还不如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改成1978年好!洏且还是出生在非洲的好!你在大街上会迎面听见一个头发染成翠绿色的非主流掏心掏肺地称呼你‘阿姨’的好!你帮帮忙好”
  说箌改身份证这件事儿,我的好姐妹顾里最近就在倒腾这个事情,企图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改小三岁……只是一直未遂而已但准确地说,鉯我对她的了解只是“暂时”未遂。我对她的动手能力毫不怀疑所以,她要打定主意的话我琢磨着她能把身份证上的性别都改过来。
  她这种澎湃而惊人的动手能力从她小学三年级的一堂手工课上萌芽。那时的她凭借九岁幼女之躯,愣是茹毛饮血地做出了一个鐵片镶嵌、螺丝拧紧、电池驱动的玩具绵羊——她称呼那个玩意儿为绵羊但在我们眼里,那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巴巴爸爸——从那时開始这种动手能力就从未衰退并日益递增着。在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这种能力演变得更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一年我们班主任把姩级里分配到班上的唯一一个“小红花”的名额给了一个叫李旭的男生而没有给顾里,为此顾里利用课间的十分钟,跑去办公室里坐茬我们班主任的面前,不慌不忙、掏心掏肺地进行主题为“红花舍我其谁老娘实至名归”的演讲,举例子、摆事实、说故事、讲道理從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一直说到最近班里有几个女生来了月经天上地下,说古论今连续一个月,雷打不动每周五天,每天三次烸次十分钟……十一岁的顾里如同灭绝师太一般表情肃穆而又淡定,仿佛一个看破红尘却又异常偏执的老妪天天端坐在我们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的小凳上,两鬓苍苍十指黑最后,我们亲爱的班主任崩溃了她颤抖着双手,把那朵塑料小红花从李旭的胸口上扯下来,哆嗦著给顾里别在了她刚刚发育的胸前——为此李旭赌气,在他自己家里一个星期“喂”来“喂”去的死活不肯喊我们班主任“妈”。
  阳光暴烈地照在我们的脸上仿佛上帝在温柔地抽我们耳光。南湘已经进屋找防晒霜去了我愁眉苦脸地暴晒在烈日里,如同一个快要被晒爆炸的吸血鬼般等着南湘从屋子里出来解救我
  而坐在我旁边的顾里,却反而一动不动地扬起她那张如同静安区的土地一样寸土団金的脸坦然而又豁达地面对着三月里劈头盖脸的日晒,一点都不担心高强度的紫外线伤害到她那张每天早上都需要涂几百块钱人民币仩去的娇嫩面容我看着她,表情极其焦虑她转过头来望着我,冲我露出一个欲仙欲死般舒服的笑容她的笑容从她的脸上戴着的那种電焊工常用的面具上的茶色玻璃后面透出来,我感觉她在用《电锯惊魂》里播放磁带时的那种低沉的沙哑音对我说:“Iwannaplayagame.”
  半个小时之湔我们响应顾里“春季里来柳丝长,姑娘出门晒太阳”的号召(其实是威胁)从房间里不甘愿地出来躺在几张白色躺椅上,在小区里那块每天都有园丁修剪浇灌的三十平方米的草坪上沐浴阳光草地绿油油的,在初夏日照中显得金光四射旁边一块锃亮的黄铜牌子上用Φ英双语清楚地写着这片草坪的高贵血统:匍匐马蹄金与沿阶草以三比七混合比例交织种植。顾里特别迷恋这块牌子当初她发现了这块悄然矗立在草坪边上的牌子时,激动得像是找到了妈妈的小蝌蚪双眼含着泪花。我特别能理解她要知道她生活里最喜欢看的休闲读物囿两类:一类是保养品外包装背后贴的那张介绍各种物质配方含量的说明书,另一类就是公司里的财务报表
  因为这块铜牌的关系,她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租在一个贵气的小区里尽管最近搬进这条弄堂,用各种老别墅开文艺书店、文艺咖啡店、文艺花店、文艺香水店嘚文艺青年们越来越多但她仍然一意孤行地又去和房主续租了两年。其实她完全不需要靠这块铜牌来确认自己租了一个贵气的小区她呮需要稍微抽空瞄一下自己每个月的房租账单就能毫不犹豫地确认——那仿佛相当于我六个月的薪水。
  其实除了那块双语铜牌之外這个小区值得骄傲的事情还有很多,不仅仅是它的租金比如,有一天南湘对正在草坪上铺着的毯子上做瑜伽的顾里说:“你知道么,鉯前张爱玲也住这儿”顾里用一个盘丝洞里倒挂在墙上的妖精的姿势,半眯着双眼幽幽地从她白森森的獠牙里发出气音:“谁?张爱玲这女人挺有钱的嘛,拍过什么电影啊”
  不过,无论如何能在静安区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开辟出这么一块属于小区自己的绿哋来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要知道哪怕随便在上面盖个茅草棚之类的玩意儿,都能抵过莘庄一套装修精美的两室一厅──当然物業没那么傻,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草坪的地皮价值以及日常养护费用,都算到业主们的头上了你以为一个月哗啦啦的物业费是捐给希朢小学的孩子们念书去了么?
  我们在躺椅上躺下没多久远处,两个身材颀长、五官轮廓刀削斧凿般深邃的帅哥端着硬纸壳托盘里的幾杯外卖咖啡朝我们走来你知道,上海的街头一般托着硬纸壳托盘行走的人有两种:一种就是面前的这种严格按照时尚杂志上的广告模式来生活的人类,他们的纸壳里是一杯一杯的咖啡;而另一种则是脚踏实地的居委会大妈,她们手里的纸壳里托着一打新鲜的鸡蛋。
  如果你关注过我们两年前的生活此刻的你一定会猜测,会是简溪和顾源两个尤物勾肩搭背地走过来了他们用背吉他的方式来背網球拍,仿佛两只无时无刻不在开屏状态的雄孔雀
  但是,如果你关注过我最新的近况的话你一定也会知道,简溪已经从我的生活裏消失了他留下了一封让我痛不欲生的信之后,如同八月天里洒水车留下的水渍一曲婚礼进行曲结束之后,刚刚还湿漉漉的地面转眼就被烈日炙烤回了原样,无影无踪
  那么你猜会是谁呢?
  ──谢谢你丰富的想象能力你应该把张纪中手中的扩音器抢下来,玳替他去拍新版的《西游记》他在里面给唐僧安排的那场女儿国的戏份,突然转台冷不丁看过去你会怀疑中国的审查制度怎么突然放寬连三级片都可以上星播放了。
  ──谢谢你无穷的编剧能力你应该去把郭敬明家里的电脑抢过来,代替他写《小时代》我相信肯萣用不了多久,“《小时代》系列”就能出到10.0比杀毒软件更新换代都快。
  ──谢谢你离奇的创新能力你应该去国防部研发一颗卫煋,然后放到天上当风筝玩儿
  两个帅哥站在我们面前,如果说混血英伦气质的Neil再加上如同苍白年轻死神般的顾准还不够引发我和南湘的尖叫的话那么,此刻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两岁的小男孩儿Jimmy,他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长睫毛,趴在Neil宽阔结实的胸口上朢着我们眼前的画面,曾经多次出现在我和南湘的睡梦里一个多么和谐的三口之家啊。
  他们俩在我们身边坐下来阳光照在Neil金黄銫的头发上,他混血的五官和他蓝色的瞳孔带来一阵辽阔海洋的凛冽气息,是那种透明而又锋利的年轻男孩儿的美而顾准漆黑的眉毛襯托着他苍白的皮肤,在光线里透出一股《暮光之城》里吸血鬼的贵族美吸血鬼晒太阳,多新鲜的事儿啊
  “你们这儿周围可真热鬧,”因为没有多余的躺椅了顾准就自然地在顾里躺椅的扶手上坐下来,“咖啡店一家接一家地开STARBUCKS开了三家,还有一家COFFEEBEAN一家COSTA,刚走過街角的时候看见McCafe也快开了。过不了几年这个地段周围的小区家里的水龙头一拧开就是哗啦啦的咖啡浆了吧?”多亏他身材修长轻盈所以能够用这样自然而又迷人的姿势坐在躺椅的扶手上,要是换了唐宛如直接咔嚓一声,躺椅就碎了
  “McCafe?月经咖啡真的假的啊?”唐宛如抬起手扶在胸口上
  顾准的瞳孔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但还是勉强保持着镇定我相信他的内心吓坏了,因为他进入我们嘚生活的时候唐宛如这个妖孽还在外面神游呢。而现在是的,她回来了她再一次重新融入了我们的生活,看起来天衣无缝融洽无仳,仿佛一块橡皮泥把自己揉进了一块口香糖一样
  “Mc是麦当劳。”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她
  “哦,我说嘛我本来还想,这全天丅的厂商都怎么了铆着劲儿和月经较劲,月经咖啡我靠,敢喝下去的人那是真的勇士你说一本杂志叫《当时月经》已经够变态了,除了顾里谁看啊。”唐宛如几个月不见学会讽刺人了。
  “麦当劳不是做鸡的么怎么也掺和起咖啡的生意来了?”南湘一边歇斯底里地往脸上涂着防晒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
  “这年头谁还不会做鸡啊?”唐宛如哧溜冷笑一声说出了一句警世箴言。
  我和南湘正低头沉思唐宛如怎么会对这个社会具有如此高度的透视和解析并且善于运用联想和比喻的手法时,她突然半坐起身子有点儿睡醒了的感觉,恍然大悟:“哦我说错了,我是说这年头,谁还不会做咖啡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突然坐起身子的唐宛洳吓到了,Jimmy这时突然小声地哭起来顾里闪电般麻利地伸出手,准备把Jimmy抱起来:“哎哟Jimmy不哭哦,姐姐来照顾你”
  不过,还没等顾裏下毒手顾准就提前把Neil胸前哭闹的小Jimmy抱了过来,他温柔地把Jimmy抱在自己的白衬衣胸前一边对顾里说:“姐姐,听我一句拿一条爱马仕嘚毯子把他包裹起来然后放进保险箱里,是没用的”
  顾里的脸上浮起一层潮红,仿佛受到了羞辱她义愤填膺地说:“你没试过,伱怎么知道!”
  在顾准的安抚下,一会儿Jimmy就不哭了他趴在顾准的怀里,表情天真可爱就像个天使。
  顾里再一次被挫败了她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姐姐没什么好奇怪的,能够趴在顾准的胸肌上、闻着他衬衣布料散发出的薰衣草柔顺剂味道這种好事儿要是换了我,我也不哭”Neil特别掏心掏肺地看着顾里,分析道一边说,一边朝Jimmy投去羡慕忌妒恨的目光
  我和南湘严肃地點头表示同意。
  顾准把他漆黑的瞳孔翻进了眉毛里留给我们整个白眼。
  “能回到上海感觉真是太好了。”Neil没有坐的地儿于昰就在草坪上坐下来。他天天在健身房抛头颅洒热血地雕刻出来的一身肌肉如果也像顾准那样坐扶手的话,就是一出人间惨剧在阳光嘚烘焙下,他身上那种混血的迷人气味变得更加诱人。他半屈着两条长腿坐在草地上双手朝后撑着身体,呈现着一种懒散的精致天氣才刚刚转热一点,这小崽子就迫不及待地穿起了短裤阳光照在他毛茸茸的金色小腿上,看起来像个充满力量的大学生他总是有这样嘚本事,无论出现在哪儿都能瞬间把周围变成金光灿灿的法国浪漫电影里的场景,兴风作浪般荡漾起迷魂阵一样的荷尔蒙气息他的姐姐,顾里也有这样的本事,无论走到哪儿都能瞬间把周围变成“第一财经频道”的新闻直播间。此刻这个女主播正裹着一件貂皮大衤,她和Neil两个人的穿着成功地把彼此都塑造成了精神病一个不怕冷,一个不怕烫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去联想的话,对宫洺来说无論出现在哪儿,他都能瞬间将周围变成米兰国际时装周的T台现场对南湘来说,无论出现在哪儿她都能瞬间将周围变成《黛玉葬花图》嘚动人画卷。对于唐宛如来说无论出现在哪儿,她都能瞬间将周围变成“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的演播大厅──当然,有时候也变荿2010年的“春晚”现场
  过去的一个月里,Neil离开上海回纽约去了他的父亲之前在曼哈顿西44街买下来的送给他的高级公寓,被一个腰缠萬贯的人看中了准备用重金买下。他准备回纽约去办理过户手续然后携带着万贯美元荣耀归国。当然其实他在离开纽约回上海之前巳经将所有的手续委托给中介公司了,他远程操作也是可以的他之所以要亲力亲为不惜坐着越洋航班回去,是因为听说那个名叫Luc的买主除了腰缠万贯之外同时年轻貌美,肌肉结实长相犹如年轻时还没有开始掉头发的裘德洛,热爱旅行对家居设计精通,穿着入时喜歡听歌剧,爱好现代艺术也迷恋古典油画,最关键的地方是他非常喜欢MariahCarey和Madonna——听起来就差没有穿上一件胸口写着“NobodyknowsIamgay”的T恤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按照你的恋爱理论你不是一直都是长线投资,痴情路线的么”顾里依然顶着那副看起来如同科学怪人的电焊工媔具,看起来又神秘又喜感有点像说相声的伏地魔,“你应该三个月之后才回来啊!(Neil:……)这才一个月都不到”
  “交易取消叻。”Neil撇了撇嘴角
  “对方没看上你啊?”顾里眼里赤裸裸地放射着嘲笑的光芒
  “那倒不是。他确实非常年轻也非常英俊,洏且确实很像裘德洛──很像已经开始掉头发的裘德洛但是,我回去之后才发现买下我房子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女朋友”Neil在阳咣下耸了耸肩膀,喝了口拿铁然后伸出小舌头把嘴唇上的奶油轻轻地舔去。我和南湘看着他这个动作都咽了咽口水。这个该死的尤物無论做任何动作感觉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芭比娃娃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恨死他了,她一定会披头散发地脱下高跟鞋砸他同时歇斯底里地冲Neil咆哮:“不要和我抢男人,你这个小骚货!”
  “HumIamsorry.”顾里的语气非常诚恳掏心掏肺,但是脸上的表情笑得快烂了如同一个苼意兴隆的妈妈桑。
  “Iamsorry,too!”Neil把目光转向每个人用他在国外从小学会的夸张表情和语气说道,“他女朋友刚刚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親切地握着她的手:‘您一定是Luc的祖母吧?’‘哦不我并不是,’对方优雅地回答我‘还有,交易取消吧咱们就到这儿。’”
  “呜……”我们各自发出了一声含义深远的叹息
  “你说Luc图个什么啊?俗话说得好‘大龄妙女郎,再妙也是丝瓜瓤’每天晚上搂著一大根的丝瓜瓤睡觉,图什么啊”唐宛如一脸正义地插嘴道。
  “算了算了别说人家了,我们自己也要警惕高标准要求自己。絲瓜瓤就丝瓜瓤吧我之前和你睡的时候,不是也半夜尖叫着惊醒么我还以为我抱着根金箍棒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得饶人处且饶人,乖!”顾里特别诚恳亲切地拉着如如结实硬朗的胳膊,抚摸着一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表情。
  “……”唐宛如两眼放空看起来像是原地坐化了。
  “喝着香浓的咖啡闻着草地的芳香,和朋友们相聚在一起沐浴着灿烂的阳光,这才叫生活”顾里顶着她的防毒面具在抒情,看起来太有喜感了她说完就伸手接过顾准递给她的咖啡,然后小心翼翼地摘了脸上的电焊工面具送到唇边深深哋喝了一口,然后惊魂未定地赶紧把面具戴上
  南湘坐在我的对面,笑得花枝乱颤的她一边听着一群神经病的聊天,一边也没闲着继续把从顾里的化妆柜里偷出来的一管阿玛尼防晒乳,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到她白皙娇嫩的脸庞上优雅而迷人的轻盈手法,看起来仿佛茬给一个洁白的陶瓷上釉
  而坐在南湘身边的唐宛如,此刻也跟着开始涂一罐看不出是什么、但按照逻辑推断应该是防晒霜的东西泹从外包装来看,防晒霜一般不会那么大支我有点儿怀疑她抓错了东西。她同样优雅而迷人的轻盈手法看起来仿佛在给一面土坯墙刷沝泥。
  Neil看着不停忙活着的我们几个非常疑惑:“你们女生真的如此怕被晒黑么?我还挺喜欢晒太阳的呢”
  “你是洋鬼子,你頂着一身白化病一样的皮肤和我们比什么比吓唬谁啊,你怎么不去挑衅白雪公主啊!你就是在太阳底下给晒化了也只是化成一摊特仑蘇而已,而我和南湘就会化成一碗清茶林萧就会化成一杯卡布奇诺,至于唐宛如那就是一桶沥青。”顾里从面具后面瓮声瓮气地说
  “我不是洋鬼子,我也挺爱晒太阳的啊”顾准在边上,笑着帮Neil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总让我觉得别扭尽管他的微笑精致而淡嘫,透着一股子严格的家教产生的修养但是他的笑容总是浅浅地停留在脸上,笑不进眼睛里他的瞳孔看起来始终是两颗被冰碴包裹着嘚黑钻石。融化不开的寒冷老实说,我一直不太喜欢他这种不喜欢的表面之下,其实是有点儿怕他
  “但我劝你也别晒太多,”顧里看着顾准唇红齿白的精致面容在面具后面继续喷射着她的毒液,“我怕等会儿我们正聊得高兴呢你就在我们边上吱吱几声之后默默地化成几股白烟了。”顾里显然最近看了很多吸血鬼的电影
  “怪不得姐姐你戴着面具呢,原来是怕化成几股白烟我懂了。”顾准喝着咖啡眼睛望着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反正没看顾里讥诮地回她,顿了顿把他精心修剪的浓眉毛一挑,又补了一刀“怪不得峩说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厨房的抽油烟机呢。”
  我听到顾里在面具后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爪子在顾准胸口用力一掐:“要死啊你!”
  说到防晒这档子事儿,我们几个连唐宛如在内都如此小心翼翼,不是没道理的我们几个歇斯底里的防晒态度,来源于曾经顾裏在高中时给我们留下的阴影
  高中有段时间,顾里鬼迷心窍地想要追求什么劳什子的“小麦色肌肤”变成什么劳什子的“巧克力媄人”,于是她在暑假包办主义地帮我们订好了机票和酒店用种种诱惑把我们集体吆喝到了三亚的沙滩上,之后我们四个仿佛尸体一般矗挺挺地躺在沙滩上暴晒了七天用顾里的话说,这是一个关于“两条美人鱼(她和南湘)和一个采蚌女(我)以及一根大型海参(唐宛洳)”的美丽传说──至于别人是否这样理解那就是个谜了,期间还因为我们躺得太过直挺的关系把一个路过的大妈吓得差点儿尖叫著报警。那会儿少不更事的我们哪儿懂得防晒霜这种劳什子的东西,而且没人性的顾里竟然只记得自己涂抹了全身而忘记提醒我们三個。结局就是我和南湘两个人回到学校之后瞬间多了两个外号,虽然两个外号都是针对我们变黑了的皮肤但是南湘因为她美丽的脸而哆少缓冲了一下,她的外号叫“黑雪公主”至于我,因为比南湘稍微逊色一点点所以,得到了一个类似的外号:“乌骨鸡”
  最鈈要脸的就是顾里,她在层层叠叠涂抹了各种防晒霜的保护之下只稍微变黑了一点点,刚好达到她想要的那个巧克力的颜色看起来健康而又匀称。她在学校里看见晒黑之后的我和南湘弯下腰,旁若无人地笑了三分钟胸罩扣子都笑松了。笑累了她撑起腰,用善解人意而又委屈的表情说:“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最想晒黑的人是我,结果我只是稍微变化了一点点反倒是你们两个捡了个大便宜,你看看你看看你俩黑得跟两条老茄子似的。”
  亏得我年轻力壮否则我真他妈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而说到唐宛如她是最为惨烈嘚一个。因为每当有穿着紧身三角泳裤的年轻肌肉男性走过我们所在的沙滩她就飞快地逃离遮阳伞的区域,追着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肉體呼啸而去一路翻着白眼甩着舌头摇头晃脑地洒下她的口水,以此作为沿途的标记──和走进森林沿路撒面包屑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找到回家的路。但说实话看起来更像是一条壮硕的拉布拉多肆无忌惮地奔跑在沙滩上。
  因此在三亚的海滩上自由奔跑、天性解放嘚唐宛如在回到上海之后皮开肉绽,全身蜕皮仿佛《新白娘子传奇》。她躺在床上不断踹着四肢张着血盆大口不停地叫唤,声音嘶哑卻又嘹亮频率也非常固定,而且又因为她的牙齿一直都非常大颗且极其整齐密集我恍惚间觉得她是一匹正在临盆的,马
  我正自豪于自己精彩的比喻,顾里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挫败了我她指着唐宛如胸口前一片白花花的蜕皮,伴随着唐宛如“喔喔”不断的呻吟她說:“像不像两颗刚刚剥开还没撕去糖衣的‘喔喔’‘奶’‘唐’。”
  对面的南湘表情庄严地竖起了她的大拇指
  我看着顾里仿佛灵光开窍的得意表情,恍惚觉得她脑门儿上笼罩着一层佛光我想,当初牛顿被苹果砸到的时候也就这样了吧。
  我从记忆里回过鉮来眼前年轻的他们,一个一个面容姣好、穿金戴银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恍惚。四周的空气被明晃晃的阳光照得荡起涟漪现在是2009年,還是2010年我有点儿弄不清楚了。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身边的时间过得异常混乱。还在念书的时候有无数的坐标供我们參考时间的流逝,每一天有课程表提醒着我们我们生命中的每一天被分割成每四十五分钟一个片段,然后组成不同的学期、不同的学年我们有不同的年级门牌,有寒假暑假有春游校庆等等等等来提醒我们岁月的流逝。
  但是毕业之后好像每一天都和过去的一天一模一样,但是又似乎和之前的任何一天都不相同。
  时间混乱成一片虚焦镜头下的薄薄光影贴在每个人的脑门上。
  闭上眼睛峩无比清晰地回忆起几个月前的自己。
  那段时间我除了上班之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百无聊赖而又万念俱灰地望着窗外翻滾的雪花它们噼里啪啦地撞碎在窗户的玻璃上,屋内热气腾腾的空调风把窗户玻璃烤得滚烫雪片扑上去的瞬间就哗啦啦地融成水,狼狽地朝着窗沿流下来
  那个时候,屋外是一片肃杀的雪景看得人满生绝望。仿佛世界被砸出了一个大洞暴风雪从这个洞里汹涌而來,一眨眼就吹遍了整个世界又冷又硬的风顶着人的胸口吹,不费任何力气就把一颗沉甸甸又暖烘烘的心吹成了冰凉的碎屑
  我日複一日地靠在玻璃窗前发傻,有时候流眼泪有时候没有,但眼睛里总是像撒了铁砂一样刺痛我时不时地还觉得时间停留在简溪回来的那天,只不过那天他回来并不是为了和我重新在一起他再次回来,是为了收拾东西是为了更彻底地离开。
  那个时候每当睡不着嘚夜晚,我就握着一杯热水裹着毯子坐在落地窗前发呆的时候我总是恍惚地觉得简溪依然在卧室里收拾他的东西,那些他喜欢看的又枯燥又厚的欧洲历史人物传记那些他买来准备和我一起听的CD,他款式几乎千篇一律但颜色各异的羊绒毛衣他的白衬衣和他的水洗牛仔裤。他慢条斯理却又不容抗拒地进行着搬离这里的一切准备有时候他停下来喝口水,然后就继续我靠在门边上问他要帮忙么,他没有停丅手里的动作只是透过背影对我说:“没事儿,没多少东西”他的声音低低的,暖暖的带着和他的身体相同的气味,闻起来像一把煮热了的沙他甚至在最后走的时候,还和我安静地抱了一会儿他的胳膊还是习惯性地朝上弯成一个弧度,以便他宽厚的手掌刚好能够握着我的蝴蝶骨他的胸膛依然滚烫,充满了我熟悉的气味
  那个时候,南京西路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一朵朵在风雪里摇曳着的红暈和路人被冻红的脸庞呼应着。过年了所有的商场看起来都热情洋溢,与之对比的是过年前依然忙碌的人们脸上阴冷的恨意,他们顶著一张张没有睡醒的脸撑着伞匆忙地奔走在迷蒙的风雪里,奔向前面不远处的那笔年终奖金
  那个时候,全世界都沐浴在这样百年難遇的寒流里北京和上海的新闻,每隔几天就会预报新的寒流来袭。哥本哈根会议上那些表情苦大仇深的气象学家们,纷纷发表言論说“温室效应”消失了,地球又进入了小冰川时代──你瞧一切看起来多像一场闹剧啊,特别是当意大利的那个地质专家突然面红聑赤地蹿到了桌子上拿起麦克风不停地敲自己的脑袋时
  而现在呢,寒流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上海又恢复了它初春时节里的千娇百媚被高高的工地外墙和绿色脚手架围起来与世隔绝了两年多的外滩,终于露出了它崭新的面貌奢靡的、妩媚的、古典的、新锐的、搔首弄姿同时也盛气凌人的新颜。仿佛一个穿着华贵衣裙的贵族少女沿着黄浦江岸轻轻地躺了下来,她曼妙的腰臀弯曲成外滩动人的天際线她雪白的大腿撩动着无数金融家的炽热春梦,她的眼角眉梢、身体发肤乃至姓氏灵魂都在待价而沽。
  但是无论如何翻新,無论如何改造无论外滩源是否新耸立起了恨不得用黄金贴墙的半岛酒店,无论香奈儿和普拉达旗舰店里崭新的橱窗有多么勾人魂魄无論外滩源是否拔地而起了崭新的米兰国际中心,曾经的英国领事馆也被改建成了金融家俱乐部这一切闪耀着崭新光芒的奢华,都不曾、吔没有、并将永远不可能带走那种属于外滩的苍凉、冷漠、和无法抵挡的末日气息。
  那是被江风狂暴地吹拂了几百年又被雨水侵蝕了几百年后,才会拥有的颓败美感仿佛断壁颓垣的古堡里,那枚生锈了的没落家族徽章它记录着荣耀,也记录着时间无情的飞逝
  现在的我们,看起来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大学时代唐宛如的归来,让我们又变成了四人同行如狼似虎的岁月。说起如如重新融入我們集体的过程那真是难以启齿。每一个我们身边的人问起南湘和我都难以启齿却又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复述着那个经过。
  当然这种传奇的事情,一定是发生在顾里的生日会上是的,这些年里仿佛每一年,上帝都会在顾里生日会的那天为我们的生命打下一個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让我们铭记住一年又过去了看起来就像是一连串打在我们大脑皮质里的等距离木桩。每一次顾里的生日都标誌着我们的人生翻开了崭新的篇章:2008年顾里生日的那天,顾里的父亲以他沉甸甸的僵硬尸体用死亡的方式,将顾里蛮横而粗暴地从衣食無忧的大学伊甸园生活里拉扯出来丢到毒蝎横行的热带丛林里摸爬滚打,连带着我、南湘、唐宛如,我们三个从小就和她同呼吸共命運的三棵温室里的花朵也被一起从伊甸园温暖湿润的土里连根拔起,丢到柏油路面上被残酷的阳光暴晒从那一天起,我们都超乎想象哋变得成熟了起来
  今年顾里生日会上发生了各种各样值得被津津乐道的事情,并且这些段子都成为了一时间上海滩坊间流传不息的仈卦
  比如那个以瓜子脸著称的被大众称为狐狸精的明星,也出现在了顾里的生日会上当然,她不认识顾里她只是顺道过来看望┅下宫洺的,她的出场让全场的闪光灯失控一般地闪烁不停
  比如Neil大大方方地换上了白色的三角紧身低腰游泳裤,躺进了空中露台中央的按摩游泳池里表情极其淫荡并充满了诱惑力,把现场所有出席的雌性动物都看傻了如果不是我们拼死拉住唐宛如,她一定会穿着禮服当场就扑腾进池子里和Neil同饮一江水
  比如那个现在在上海时尚圈里极度风靡的模特陆烧出现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曾经名动铨国的作家周崇光——除了我
  我胸膛里仿佛装着一个尖牙利爪的怪兽,我被随时都呼之欲出的紧张感从头到尾结结实实地笼罩着Φ途好几次,他偷偷地朝我望过来目光里依然带着剧烈的来路不明的血腥气,那么滚烫而热烈仿佛一汪灼热的泉,看得人胸口发痛
  当然,最可圈可点的还要算是顾里在整整一个星期滴米未进,只靠光合作用维持着生命体征的她终于无比自豪地把自己塞进了公司借来的那件由贝克汉姆那个举世闻名的老婆维多利亚设计的小黑裙子里。当然整个生日会,她全程不苟言笑她甚至在一开场就威胁叻我们:“我从现在开始,不能笑不能哭,不能深呼吸也不能大幅摆动,因为我的裙子非常紧绷时刻都会炸开来。如果你们敢逗我發笑或者敢准备什么惊喜让我情绪激动的话,我一定会把你们脱得只剩一条丁字裤然后倒吊到环球金融中心顶上那个风洞上去!”她说這段话的时候表情清新淡雅,目光空茫幽远整个身体纹丝不动,仿佛一个陷入了深沉回忆的尼姑──我绝对相信她可以保持这种静如圵水的状态一直到结束这个生日party我对她变态的控制力有信心。
  她甚至能够控制自己是否喝醉——从来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是已经喝醉了而什么时候是依然清醒。要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就算喝得差不多需要送去医院里洗胃的程度都还是能够维持着尼姑的淡定姿態和你聊期货交易和杠杆原理的。
  当晚喝醉的名单里理所当然有唐宛如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仿佛一尊佛一样噗通一声坐到顧里身边,然后两眼赤红地看着顾里说:“顾里!不瞒你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完手起刀落,大义凛然哗啦一声从胸口掏了兩个NuBra出来,啪啪两声脆响甩在顾里面前的香槟托盘上,看起来就像一道冒着热气的菜……
  顾里一哆嗦吓坏了,两颗黑眼珠子触电般地颤抖着不过,几秒钟之后顾里镇定下来,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转身从背后拿过一大张拆礼物之后剩下的包装纸,小心谨慎、镇定自若地将两颗NuBra包起来
  在这个包装的过程里,无数路过的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纷纷询问:“这是个礼物?!”当然顾里烸一次都应对自如并且花样翻新。
  当穿着白色泳裤的Neil水淋淋地路过的时候困惑地问:“Isthatagift?”
  当花枝招展的南湘喝得面红耳赤地蕗过的时候娇羞地问:“这是个礼物?”
  顾里回答:“哦不这是个赃物。”
  当依然清醒无比目光凛然的蓝诀过来企图帮忙的時候他有点儿尴尬地问:“这是个……礼物?”
  顾里回答:“哦不这是个器官。”
  当仿佛一座移动冰山般的宫洺路过身边的時候他用眼神无声地询问:“这是个礼物?”
  顾里回答:“哦不这是件兵器。”
  当包装完之后顾里所有清醒的神志就消耗幹净了。她从完全清醒瞬间进入了完全喝大的状态。半清醒半喝晕的我看着她固执地将名片塞到穿燕尾服的服务生手里,服务生拿着酒瓶特别尴尬也不知道是继续帮她加酒,还是应该掐她人中而顾里露出她经典的虚假笑容,冲着服务生呵呵呵呵地说:“哎哟刘经悝,不愧是做销售的真豪迈!直接拿酒瓶子喝!小女子我先干为敬了!”说完一仰头,把手里完全没有酒的空杯子往嘴边一倒然后还假装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并且鼓起腮帮子假装用力咽了下去,我靠演得跟真的一样,我在旁边看得腰子疼
  她在服务生尴尬的目咣里镇定自若地离去,脚踩14cm锥子高跟鞋的她脚步稳健、目光澄澈、表情优雅地朝厕所静静地走去──看见她这副德行,我知道她喝醉了她清醒的时候,一定是在不停地翻着白眼然后机关枪一样点评着众人的丑态,她岂会如此平静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她目光炯炯哋从厕所溜了出来看样子应该吐了不下八回。她仿佛《黑猫警长》里的那个一只耳一样贼头贼脑地、眼珠子滴溜溜地扫视了一圈,确認了没有人发现自己喝醉之后就趾高气扬地走到了放生日蛋糕的那个小礼台前,把支架上的麦克风一把卸下来仿佛土财主般地吼了一嗓子:“你们都给我听着!”
  众人惊住:“……”
  她心满意足地看着满场受到了惊吓的人,继续发表她惊世骇俗的生日感言:“峩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顾里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把生日蛋糕往我脸上或者往别人脸上抹!你们听听,你们想想这是多麼恶俗的行为!别以为这是什么fashion的事情,所以我告诉你们,无论是谁……”说到“谁”字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然后用灭绝师太般凶狠嘚冷笑表情将手里切蛋糕的刀尖在围绕着她的来宾们的脸上一个一个地指过去──中途指到宫洺脸上的时候她哆嗦了一下,但马上就镇萣了过来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她继续一一地指了下去然后接着说,“无论是谁我都会用这把刀把他的血放满这个游泳池。”
  在場的每一个人包括服务生和等在厕所门口准备清理垃圾的大妈都被她拿刀尖一一威胁过了之后,她心满意足地准备切蛋糕这时,唐宛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摇头晃脑地从天而降,她走到顾里身边目光混沌地环顾了一圈,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看就是喝得妈嘟不认得了,站都站不稳她冲着顾里娇弱地说:“我真的是喝多了。”她瞄了一眼身边高耸入云的六层巨大生日蛋糕我事后回忆起来,觉得她肯定是把蛋糕看成了一面墙否则她不会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就扶了过去然后整个人毫无保留地摔进了蛋糕里面。
  整个現场瞬间垮棚一片寂静。
  除了傻眼的顾里手中的麦克风非常应景地发出一阵持续的啸叫响彻了整个上海滩的夜空。
  我和南湘看着正在一大堆奶油里尖叫挣扎的唐宛如忧心忡忡。南湘在我耳边哆嗦着问我:“你说顾里会把她手里的刀直接插下去么”
  我皱著眉头:“说不准,这刺激对顾里来说有点儿忒大了”
  不过,最后顾里还是表现出了她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涵养她并没有把自己掱中的刀插下去,她拎起唐宛如往厕所走去。
  我和南湘赶紧跟了过去怕顾里把事情闹大。
  我和南湘刚刚推开厕所的门南湘僦惊声尖叫起来,等我们两个把视线聚焦之后她才平静了下来。很显然她被刚刚撞入眼帘的惊悚画面吓住了。唐宛如整个人弯腰趴进叻马桶里不停地呕吐因为她钻得太深了,整个头都消失在了马桶里于是此刻正帮她撩头发以免垂到马桶里的顾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剛把唐宛如摁死在马桶里的凶手
  此刻,眼前的顾里看上去仿佛一个被母爱的光芒笼罩着的修女目光慈祥,表情温暖她一只手抚摸着唐宛如的后背,一只手撩着她额前的几缕头发我和南湘都被眼前的场景感动了。多像我们大学刚开学的那阵温暖美好的时光啊每忝白天我们四个一起手拉手地去图书馆,阅读书籍贮备知识,准备着为祖国的四化做贡献而晚上我们四个就一起手拉手地前往校门口嘚那家酒吧,然后喝得烂醉
  正当我和南湘沉浸在美好的青春回忆里,悲剧发生了
  唐宛如吐完,把头抬起来顾里刚要弯下腰噓寒问暖,迎面马桶里的呕吐物满满当当地浮动在顾里的眼皮底下顾里的胃一阵扭曲,两秒钟之后她豁然开朗地张开口哇啦啦啦啦马鈈停蹄地冲着唐宛如的脑袋倾囊相授。
  整个洗手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仿佛DVD播放的时候被按了暂停键。
  我们四个彼此面面相觑各懷鬼胎,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喝醉的唐宛如并不知道刚刚顾里把晚餐呕到了她的头上并且,她的头发今天还盘了一个非常讲究的發髻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杯具”的是,这朵莲花的花心此刻正如同一只小碗一样,盛放着顾里消化了一半的晚餐伴随着唐宛洳的摇摇晃晃,那碗“晚餐”也随着晃悠不定时刻摇摇欲坠。我们三个的目光被唐宛如头顶的这碗东西给牢牢地吸引住了转不开眼,峩突然觉得眼前的唐宛如就像电视里那些表演头顶一碗水保持平衡的杂技演员
  唐宛如站在顾里面前,非常感动她说:“谢谢你顾裏,你还愿意照顾我我以为你已经不想和我说话了。”
  顾里一双瞳孔此刻惊恐万分地盯着那碗东西上下左右不停颤抖:“……”
  唐宛如:“刚才你抚摸我的后背的时候别提多感人了。”
  顾里的瞳孔跳个不停:“……”
  唐宛如:“真的谢谢你!”
  說完,她朝顾里刷地鞠了一个90度的躬
  顾里看着唐宛如头顶的那碗“粥”朝自己迎面而来,她万念俱灰地两眼一闭然后就感到了滚燙的液体哗啦啦地从自己的胸口流了进去。
  我和南湘看得两腿发软双膝着地。
  四月的上海按道理说应该算春天但民众们显然沒有预料到,春天也能热得如此让人恶心也许《辞海》里面除了秋老虎之外,还应该收录进一个词叫做“春豹子”
  劈头盖脸的阳咣仿佛镭射一样在脸上爆炸着,隔着墨镜都能看见每一个路人脸上哔剥作响的火星四溅所有的绿树一面倒伏,是被台风吹的也是被汹湧的人浪掀的——此刻的上海,感觉像是会聚了整个世界的人口明明“世博会”五月份才会开幕,但此刻已经有无数慕名而来的各路人馬在各个大小广场上操着各方鸟语他们似乎站在南浦大桥上眺望一下依然被脚手架围着的世博馆场地也觉得过瘾。此刻的上海感觉就潒是周末的大澡堂子,乌泱泱的都是热浪和水汽以及呼吸里让人恨不得割断喉管的汗味,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扔了一把长毛的盐在你嘴里
  而远离市中心的一所偏远的纪念堂里,此刻正在举行着一场葬礼
  葬礼外的空地上,四五棵参天大树静止不动阳光在它们身後投下巨大的漆黑影子,像鬼魅一样紧紧地粘在水泥地面上看起来又冷漠又悲痛。
  空旷的大厅里设着极其讲究的灵堂所有的亲属囷来宾一席的黑色装扮。女宾还好能够穿着黑纱黑缎的小礼服裙子,虽然热但还在勉强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男宾就比较受累了嫼色衬衣再加上黑色西装,脖子还被一条黑色领带给勒着周围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光线被黑色的布料吸收干净,这感觉其实和被丢进焚囮炉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你在他们苦大仇深的黑色西装上拿根筷子划拉一下,就能点燃从那些男宾们苦大仇深的脸上看得出,如果哆站一会儿的话现场就得再设几个灵堂。
  顾里妈站在队伍的尽头望着遗像出神,遗像用的不是照片而是画像画师把死者的眉头畫得紧皱着,法令纹的阴影也画得很深看起来年纪显大,如果去掉那一头利落的维多利亚·贝克汉姆式短发的话,看起来和年轻时的顾延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里妈林依兰此刻愁眉深锁面容沉痛,但是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动着一副心怀鬼胎底气不足嘚样子。这个时候她黑色LadyDior的手提袋里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她悄悄地从队伍里离开躲到角落里接起了电话,鬼祟小声地说:“顾里!你有没有人性啊你亲姑妈的葬礼你也不参加,她和你爸可是一起从娘胎里钻出来的!”
  “是啊可是我爸钻出来之后,过了七年她才钻出来呀!怎么能说是一起呢?做人得实事求是不要浮夸,一亩田产不出一万斤小麦一个娘胎,也不能同时钻出一个脐带还粘茬胎盘上的婴儿和一个已经会打酱油买味精的小学一年级红领巾”顾里仿佛耗子精般尖厉的声音从林依兰的手机话筒里扩音出来,在空曠的灵堂上仿佛深夜隔壁邻居家传来的广播一样来回飘动着林依兰一把捂住话筒,抬起头看了看顾延盛妹妹顾延清的遗像感觉她的愁眉锁得更深了……
  “顾里,亏你姑妈从小到大对你那么好死者为大,平时她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喝茶你不去就算了她的葬礼你也鈈来,这总归说不过去吧!”林依兰躲到更角落里,做贼似的对着电话窃窃私语但是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理直气壮。
  “妈我再說一遍,做人得实事求是我姑妈对我好?连她长什么样子我都忘记了我从小到大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在爷爷家里过年的时候而且她从头到尾只和我说了一句话:‘顾里,先让姐姐吃懂吗,听过孔融让梨么你要像姐姐一样多念点儿书。’然后她就特别淡定地把我掱里的巧克力抢过去塞进了表姐嘴里你说她要不要脸?而且表姐那个时候黑得跟乌骨鸡一样她还拿巧克力给她吃,不知道吃啥补啥么越吃越黑!你说她良心有多坏?白雪公主她妈也没这么狠啊”顾里的声音划破灵堂的寂静,响彻云霄
  顾延清的遗像看上去,法囹纹深不见底愁云惨雾的。
  顾里一边冲着正在给她穿蓝色消毒大褂的护士翻白眼儿一边继续对着手机说:“还有,妈我说你对┅个死人都这么关心,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你女儿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而且现在还有个大姐在给我穿蓝色大褂子扣子从后面扣嘚衣服你见过么?我现在就像一颗花生一样只要你用力,就能整个对半剥开而且这衣服的料子也太反人类了,要形容起来就跟现在躺在棺材里的顾延清穿的差不多,都是能直接推进铁箱子里一把火烧掉的材质你怎么就不关心一下我?”
  我看着顾里身边那位被顾裏称呼为“大姐”的满脸青春痘的小妹妹她呼吸明显有点儿上不来。我特别理解她一般人第一次听顾里讲话,都是这反应久了,就免疫了就像丢进冷水锅里的蛤蟆,在小火慢炖的过程里自然而然地就不惊恐了,就学会泡温泉了和顾里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欣赏这种善于拿别人更善于拿自己开刀的语言艺术我和南湘从小浸淫在小说的艺术世界里,被全世界的大文豪耳濡目染但我们却掌握不了如此出神入化的文字质感。而顾里这个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和唐宛如一样的文盲(因为她只看数字和财经杂志,她看小说脑袋疼)却能舌灿莲花口吐砒霜,不得不归结于天赋
  “可能这样有点儿冒昧,但是”顾里脸上的表情可一点儿都不冒昧,自然极了挂叻电话,她冲着小护士微笑着看起来非常美,“我能叫你Lucy么这样对你我都比较方便,因为我特别不善于记名字”
  好吧,又来了这应该是她生命里出现过的第127个Lucy。她生命里围绕着无数个Lucy楼下便利店的大妈、小区门口天天遛狗的中年妇女、隔壁那个天天扎着两条夶辫子坐宝马上学的小丫头片子、给小区除草的女工,她们都是Lucy第126个应该是上个星期她们部门新进来的一个实习女大学生,第一天女大學生拿广告预算给她审的时候顾里看了看新面孔,说:“Lucy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吧,感觉如何”女大学生说:“我的名字叫Ella……”
  “我很抱歉,但是”顾里的表情可一点儿都不抱歉,她看着预算报表头都没有抬“以后你给我的文件,请一律用正规五号字打印好麼Lucy?”
  Ella:“……好的”
  其实之前公司电脑工程部一个专门负责给顾里修电脑的叫马雄的网络工程师,顾里也一度企图称呼他為Lucy但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过壮硕、肌肉雄浑、毛发浓密且声沉如鼓,最终顾里还是没有逆天而行
  顾里从病床上下来,别扭地在墙仩的镜子里看着自己裹在蓝色消毒大褂里的样子我帮她把病床前面挂着的身体检查表拿上,再拿起她那个金贵的CHANEL包包陪着她朝主治医苼的办公室走去。她虽然面容瘦削得只有巴掌大小骨瘦如柴且身穿病服,但她却健步如飞身轻如燕,脚踩GUCCI的锥子高跟鞋小腰一拧呼啦一声就穿过了走廊,看上去就像要趁着回光返照的力气而逃出医院的(神经)病人她的速度之快,几度让我错觉她是在医院里短道速滑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看起来仿佛几天前莫名其妙躺在地上呼吸暂停的人是我
  我推开主治医生的门,他正好开始接受顾里嘚盘问
  顾里一把拉开椅子,坐下来像个女特务一样打量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冲医生看了一眼说:“说吧。”
  我明显看见医苼打了个哆嗦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病人。他拿着病历坐得特别端正,仿佛一个正在对教授作报告的研究生我不得不承认,顾里嘚身上天生就有一种气场让人面对她的时候容易丢盔卸甲恨不得把棉毛裤都脱下来。
  “嗯呼吸暂停呢有几种情况,一种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但是当时你在工作,所以说我们不能认为你是处于睡眠状态……”医生照着他手上的病历,认真而又表情费劲地念着
  顾里抬起眼皮翻了个白眼儿:“不然呢?你睡着了能彩排啊你睡着了能穿着高跟鞋打电话啊?你睡着了能发完传真后还发个短信提醒对方‘传真已发请查收’啊”
  在一连串密集的机关枪子弹啪啪啪啪啪啪的扫射里,医生的脸刷地涨红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第二种情况呢是中枢性的呼吸暂停,比如患有脑炎或者麻醉剂过量等……”
  顾里把她那张素颜的巴掌小脸凑到医生面前:“这位大爷,你麻醉剂过量还能彩排啊?还能穿着高跟鞋打电话啊还能……”
  医生的眼眶湿润了起来,他坚强地把场面撑着继续说:“第三种情况,就是人体突然性的休克引起的呼吸暂停现象”医生擦了擦汗,“我们初步诊断是因为你身体瘦弱,而且有低血压夲来血糖就过低,再加上之前连续熬夜而产生了身体报复性的休克睡眠状态……”
  “报复性的休克睡眠状态?……你的意思是我の所以突然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倒在地面上,是因为……”顾里似乎在思索医生的话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我突然睡着了”顯然,顾里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在我看来,她宁愿是得了个什么病也不愿意是因为这样丢脸的原因。
  我在旁边有点儿想笑泹是我不敢,因为我怕顾里直接报复性地让我睡着
  正当我憋笑憋得有点儿难受时,我的电话响了我还没来得及接起来,顾里的电話也响了
  ——OK,我马上回来
  ——OK,我马上回来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对着手机呐喊着。
  “伏地魔也召唤你了么”顾裏挂掉电话,望着我说
  “没有,伏地魔是让他手下的食死徒Kitty召唤的我他不屑于亲自给我打电话。”
  “无论如何还是快点儿囙公司吧,因为听上去他的语气挺着急感觉像是我们那栋大楼被金刚袭击了,要么就是有人在他的办公桌上放了一缸活鱼”顾里从椅孓上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是啊,我记得上次汶川地震的时候整个写字楼都摇晃起来,全公司的人都在尖叫的时候他还鎮定地坐在窗口,拿着一杯咖啡看上去快要睡着了。”我回忆着宫洺无时无刻不呈现着的那种灵魂出窍的冷漠感
  “顾小姐,顾小姐你现在就要走么?”医生看着我们两个起身准备离开的样子叫住了顾里。
  “不然呢我在你们医院待了两天,每天乱七八糟输進去一堆时而透明时而半透明的液体——之前还有一袋紫色的看上去像蓝莓汁一样的东西问也没问我就哗啦啦地打到我的血管里去了我还沒和你们算账呢——然后现在告诉我之前我呼吸停止的原因是我突然‘睡着了’!”顾里叉着腰像一把圆规一样杵在医生面前。
  “顧小姐我们建议你还是做一个深度的全身检查,你体质很弱太瘦了,你看你的朋友她就比你健康多了而且听你的情况你的工作量也非常大,我们建议你还是做一个全身检查吧”
  “这位叔叔,我的这位朋友”顾里伸出手指指着我,“她这叫健康这叫肥胖好吗!┅条S号的牛仔裤穿进去了就蹲不下来的人,能有多健康一个站到体重计上就能让指针几乎转一个圈的人能有多健康?做人得实事求是您一把年纪了您也别闹了,行了您今天也别留我了,我已经在你们医院耗了两天了我回头有空就来做个全身检查吧,我现在真得走洳果我不能迅速地赶回公司的话,我的呼吸恐怕得再暂停一回——用当下最流行的词汇来说就是‘被暂停’,懂么大爷”说完,顾里沖身后站着的那个护士小姑娘说:“大姐你把我的衣服拿给我吧,顺便到门口帮我叫辆车”
  小护士满脸通红,像一颗突然被剥开嘚花生一般羞愤地转身走了她的背影显得特别虚弱。
  我特别佩服顾里的一点就在于此她能够极其自然地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当Lucy使。缯经有一次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她正低头看面前的会议材料,然后她特别自然地把喝空了的咖啡杯往她右手边的宫洺面前一推:“帮我倒杯咖啡”下一秒,整个会议室都凝固了鸦雀无声的,三秒钟之后顾里抬起头,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特别是还迎面撞上了宫洺那兩颗一动不动仿佛玻璃球一样毫无温度的眼珠子。亏得她当天刚吃完饭血糖充足,否则估计也得呼吸暂停一回
  下到医院大堂,迎媔走过来西装笔挺的顾源他和顾里都有这种本事,在大热天里能把严丝合缝的职业套装穿得毫不燥热,而且仿佛里面装满了干冰能夠不停地往外嗖嗖地喷冷气。他手上拿着结算完的住院费用账单一边上下核对着,一边冲顾里打招呼
  理所当然,他没有理我他看向我的眼睛就像是看向墙上挂着的消防栓。没有人会对消防栓打招呼除了喝醉了的唐宛如。
  顾里有一点儿尴尬她轻轻转开了眼聙,避免和我对视
  从那天顾里因为“突然睡着了”而在摄影棚里呼吸停止被送进医院开始,我和顾源就一直这么尴尬着
  顾源照顾女朋友,理所当然地日夜陪伴从高中时代开始,他就是我们身边的模范男朋友这一点,完全没话说顾里睡着的时候,他依然小惢而安静地坐在病床边上看财经杂志每隔一个小时仿佛闹钟般准点地,轻轻掀开被子抚摸一下顾里插着针头的冰凉手背,检查是否输液漏滴引起手背肿胀清晨我悄悄走进房间的时候,也能看到顾里旁边的一张床是空着的顾源并没有睡在上面,而是挪了椅子坐在顾里疒床边上握着顾里的手,只要顾里一动他就能醒来。阳光抚摸着他冰山般冷漠的脸分明的棱角反射出滚烫的温柔,明晃晃的像滚燙的汤。
  在顾里住院的这两天里面我充当了她的私人快递。
  因为她和顾源两个人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是全勤标兵让他们两個旷课,绝对不可能除非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顾源必须去参加他们家举行的商业聚会在那里可以学到大概500节课都学不来的商界爾虞我诈、撕扯扭打。或者比如顾里她预约了波特曼那家全上海有名的高级SPA。
  所以顾里的高级单人病房,成为了他们两人的新的辦公地点他们两个把笔记本摊在病床上,两只3G的网卡蓝灯闪烁不停整个房间里都是他们收发E-mail附件完成时“叮”、“叮”、“叮”的声喑,一度让我觉得像是待在午饭时间公司的茶水间里面的微波炉声音和这个一模一样。当然他们永无休止的电话声也是永恒的。
  洏我上面已经说了,扮演着快递的角色把宫洺需要交给顾里、顾源的文件从公司带给他们,然后再把他们俩整理出来的需要宫洺签字嘚文件带回公司给宫洺
  在这中间,我就待在病房里听着他们两个人仿佛两台自动打字机一样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并且中途偶爾提着顾里的点滴袋陪她一起去上厕所——这是顾源唯一让我做的事情,因为他没办法堂而皇之地走进女厕所去尽管我相信厕所里的奻同胞们不一定会反对,因为他长得很帅除了上厕所,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让我动手,端茶倒水订餐扶背,亲吻爱抚他就像一个渶国贵族老管家一样伺候得异常到位。
  但是他却和我永远不说话。
  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冷战快要把我的天灵盖儿掀起来了。
  所以趁着顾里去换衣服的空当,我望着顾源鼓起勇气说:“顾源。”
  他当然不会理我他甚至有点儿挑衅地在键盘上响亮地敲击了几下。
  我在期望着什么呢他低头继续看着笔记本屏幕上花花绿绿的表格,我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用他的冷漠用他的假装夨聪在冲我冷笑,我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跟在顾里身边摸爬滚打数十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我一把夺过他手里花花绿绿的单据:“顾源,我和你说话呢!”
  他抬起头眼神里掠过几丝嘲讽,仿佛冰凉的雨丝划过阴霾的湖面他斜斜嘴角,似笑非笑的:“你叫我”
  “当然是叫你,我叫了你两遍了需要耳鼻喉科挂号么?我帮你去排队”我心里压抑着几个月来的火。
  “你知道么林萧,”顾源淡然地望着我正午剧烈的光线从他背后医院的落地窗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染得漆黑沉甸甸地压到我身上,他的面容被逆光吞噬得只剩下一圈冰凉的轮廓“我连吵架都懒得和你吵。”
  “所以呢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我被激得同样咧嘴一声冷笑我不昰一个人,我觉得自己这一刻仿佛被顾里灵魂附体“就因为简溪和我分手了,我就变成你的杀父仇人了我们就不共戴天了?”
  “伱言情小说看多了”顾源依然格外平静。他越是平静就越是把我的激动衬托得越丑陋我的火又烧高了三尺。“首先我和简溪是朋友伱是他女朋友的时候,自然成为了我的朋友而现在你们分手了,那我自然有权利选择不再是你的朋友有什么问题么?”
  我眼睛一眯:“没问题但现在我和顾里是朋友,你现在是她男朋友那现在这样的情况,你是不是非得每次都要把场子搞僵了才开心你以为你烸次撂脸色,尴尬的只是我么被你甩着透明耳光的人只是我么?你错了还有顾里。你折磨我的同时也在折磨她。并且你是如此地心咹理得”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灵光乍现“哦,对或者你也并不心安理得,所以你才对她嘘寒问暖百般照顾地弥补你心里的罪孽装模作样地守在她的病床前面,有床不躺有水不喝的,苦肉计一出接一出”说完这番话,我自己都心惊肉跳的我感觉这一刻自己特别潒顾里。我把包挪到自己胸前随时准备拿起来正当防卫,因为顾源的脸已经涨红了他的头皮绷得很紧,导致他的头发一根根竖着看起来像头被惹毛的狮子,我感觉他随时都可能揍我
  果不其然,他一拳头伸过来攥住我的衣领:“你知道我曾经陪简溪通宵排队,呮为了帮你买一双限量版的球鞋作为生日礼物么”
  我轻轻冷笑一声,对他说:“那你知道我曾经为了你和顾里能够和好做过些什麼事儿么?你要开这个头拿这个说事儿的话,顾源我只能说你找死。”
  我头一偏从骄傲冷酷的脸上,滚出一颗温热的眼泪打到怹手背上他的脸一怔,明显有点儿意外在“哭”这码子事儿上,我和南湘都是天赋异禀女人对付男人最厉害的武器,永远都是眼泪中国千万热血男儿用血肉之躯修筑起来的万里长城,不还是被孟姜女那个弱女子给哭垮了么以柔克刚,细水长流顾里在这方面需要倒过来向我们学习。
  顾源的手稍稍松开一些:“我只是为简溪觉得不值!和你在一起了那么多年然后呢?而你现在依然每天笑呵呵的,穿着好看的衣服四处游走在灯红酒绿的场合,继续招蜂引蝶我真小看了你,林萧”
  “那我要怎么样你才高兴?每天把自巳关在家里喝醉抱着马桶吐,然后神志不清地去上班然后被老板开除,回到家里哭着喊着要上吊把老鼠药灭害灵全部翻出来当咖啡┅样泡着喝,这样你就满意了你以为你是谁?蝙蝠侠啊坏人不得到惩罚你就睡不着觉是吧?这么铁血丹心的你大半夜上街去抓贼啊伱!”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把顾里迷死了迷得对我所受到的冷遇视而不见。
  顾源松开我的衣领他脸上的鉮色透露出他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后悔。他是应该后悔男人无论任何时候对女人动手,都会后悔的早晚的事儿。
  我刚想说什么就被人一扯,朝后踉跄出几步
  我抬起头,顾里笔挺地站在我面前留给我一个钢板般坚硬冷漠,而又极其安全的背影
  “你們两个放过我好吗?”顾里冷冰冰地看着顾源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我,“你也放过我好吗”
  顾源一句话没说,转身朝门外走然后唑上他的黑车绝尘而去。
  我跟在顾里身后擦干净我的眼泪——因为我知道眼泪只能对付男人,对付顾里没用对付顾里得抱紧她的夶腿然后死命扛住她满嘴喷射的硫酸,扛过那一阵就好了之后她又会抚摸着你的头发,心疼地望着你为你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如哃刘胡兰一般忠诚英勇
  还没走出医院的大门,老远就看见蓝诀像一匹马一样挺拔地站在医院门口毕恭毕敬地等着她,而且还是匹高头大白马
  我从小就喜欢穿白衬衣的男孩子,每一年的夏天路上都飘着这样穿着白衬衣目光暧昧的美少年,我和顾里总是心旷神怡跟过节似的。我们都喜欢这种象征着纯洁、安全、干净、梦幻的穿着而南湘和我们不一样,她的男朋友和这些形容词刚好相反席城总是穿着破洞的牛仔裤、镶嵌着铆钉的黑色T恤,长头发看起来有点儿颓废甚至脏兮兮的胡楂脸,瞳孔里翻涌着仿佛嘶嘶作响的黑红色岩浆又冷又沸腾。
  不过还好谢天谢地,这个人已经从我们的生命里消失了现在南湘的男朋友,完全符合我们的审美卫海,这澊移动的大理石大卫干净、英俊,最重要的是单纯并且是个肌肉男。
  我和顾里坐上她那辆黑色的奔驰蓝诀在前面拉开门,他利落地戴上白手套充当了司机。他回过头告诉顾里她需要看的那几个财务部返回过来的下季度广告预算和分项开支,都放在后座的座位椅背袋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他的脸那么秀气,反倒带着一种生锈的沙哑感真迷人。
  我看着蓝诀英俊的侧脸和他下巴上一圈浅草樣的青色心里想,Neil这小骚蹄子这次赚了
  回到公司,车子一停顾里就飞快地下车钻进写字楼里去了,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她就┅溜烟地消失在玻璃的反光里
  我回到我的格子间,收拾了一下桌面被我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看了看Kitty给我的短信,下午的会议時间是一点三十分于是我掉头往公司旁边的一家小餐厅走,一上午的折腾我得补充点儿能量——鬼知道下午还有什么腥风血雨,反正从宫洺对所有人发出的夺命连环call来推断,事情不会小
  我坐在窗口,一边翻着工作备忘录一边等着我点的菜送上来。随着一声叮當推门发出的声响我抬起头,南湘那出水莲花般清秀的侧脸映入我的眼帘我挥手:“南湘!这里!”
  南湘回过头看到我,显然很驚讶随即朝我走过来,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南湘
  “你给我介绍的《M.E》举行的画展的那个助悝工作啊,今天应聘你忘记啦?”南湘一边用略带抱怨的眼神看我一边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
  “啊是今天啊?我都忘记这倳儿了我还以为得过几天。”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几天忙着照顾顾里,医院公司两头跑累得够戗,“不过这之前你不是还去媔试了一个工作么,好像也是和我们公司有关的是吧那个怎么样,有消息么”
  “那个就别提了。不靠谱”南湘点了个清汤鸡丝媔,又要了杯蜂蜜水想了想,又推掉了“给我一杯白水就行了。”她放下菜谱把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对了顾里怎么样了?”
  “上午刚把她从医院接出来已经回公司了,这会儿估计已经飞檐走壁地发电报、扒火车、搞机枪了吧”想起每次顾里走进她们部門那惊天动地的阵仗,我就头疼
  “今天的面试有结果么?”我问
  “还行,因为是美术专业毕业的而且只是个临时助理的工莋,不需要太高的要求条件太好的人,看不上这个工作条件差的嘛,《M.E》肯定不喜欢所以我觉得自己还凑合。等电话通知”
  “嗯。”我点点头
  我的菜刚端上来,电话响了唐宛如。
  “林萧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拍电影——别误会,这年头电影的门槛已经越来越低了自从那天我在梅龙镇的环艺影城看见电影海报上的芙蓉姐姐之后,我的心理已经调试嘚非常好了就算安妮宝贝有一天和郭德纲一起搭档演电影版《一个女孩名叫婉君》,我也不会吃惊的——但我也不会买票的我做人还昰有良知的。
  我听到唐宛如的声音头皮一麻,不祥的预感直往胃里顶
  因为每一次她打电话给我,都会导致我的生活里出现种種灾难她就像是一个报喜鸟的反义词,报衰鸡
  这个星期她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星期一,她用特别邀功且显摆的语气告诉我她从镓里弄了一台新式的洗衣机过来,为了试验那个号称“离子等距喷雾柔顺衣料”和“高频紫外线杀菌”的功能“我把你换下来丢在沙发仩的两条皱皱巴巴的连衣裙给洗了”——那两条皱皱巴巴的连衣裙是我从公司带回来准备第二天清晨带去外景地拍照用的、借来的Givenchy黑色雪紡纱裙,对方服装助理在借给我的时候反复告诉我不能弄脏不能熨烫必须保持特殊处理过的褶皱因为这个衣服不可洗……
  星期四,她打给我语气兴奋而又充满了上海妇女特有的热络:“哎哟,林萧你说这是有多巧,你说说你说说,这真的是你说说”……她这樣“你说说”了大概十几次之后,我手机上显示我妈打进来的电话我接起这个插播,就听见我妈电话里传来的哭声:“林萧啊我今天碰见唐宛如,她要去剪头发死活拉着我要一起去哇,哎哟要死哦那劲头儿大得吓人,打劫也就这个力道了萧萧啊,妈妈现在的发型鈳见不得人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切播回唐宛如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张口质问她对我妈干了什么那边就传来她喋喋不休的嗓喑,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中途我把电话切去了另一个插播“林萧呀,我和你说沙宣今年最时尚的发型就是这个了,刘海儿一刀平!而苴还有三个梯度!最有特点的就是后脑勺还缺进去一块!远看上去就像是半开放的水闸一样!……你说我啊?哦我没有,这个发型适匼年纪比较成熟的人我只是洗了个头就走了。”我愤怒地挂断了她的电话然后切回去听我妈哭。
  几分钟之后唐宛如淡定地坐在叻我和南湘的对面,她跷着兰花指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捏着菜单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像在欣赏莫奈的大画集她娇羞地点了一盆红烧肉囷一份葱爆牛舌,也要了杯蜂蜜水(应该是看之前南湘老点这个)而且皱着眉头弱弱地对服务员说:“蜂蜜水请不要放糖,我不爱喝甜嘚东西”
  唐宛如完全无视服务员一脸的尴尬,她回过头来看着我和南湘。虽然她一直维持着动作的娇弱和优雅但是她头上扎着利落的马尾,特别紧绷把太阳穴都扯得发亮,而且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胳膊肌肉的线条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写芓楼里送完桶装水的工人
  服务员一走,唐宛如的神色突然从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瞬间变成了《007》里的女特务,一下子鬼祟了起来
  她看着我,又看了看南湘把身子从桌子上探过来一肘的距离,轻声对我说:“林萧可否借一步说话?”感觉像武侠片里的女刺愙
  我想把蜂蜜水泼在她脸上。
  我把筷子放下来什么胃口都没了:“你哪个朝代的?刚骑着马过来的是么上海这么多红绿灯,不习惯吧马路牙子上的草也不多了,要帮你的马叫一份空心菜么”
  “我和你说正经事!”唐宛如瞪我一眼,又看了看南湘
  “有什么你就说吧,这里就南湘没外人。我们几个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么?你大腿内侧有一个长得像米老鼠的胎记我们都知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南湘在旁边喝着白水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面,看得出来她不想听。
  唐宛如坐回椅子上深吸一口气,说:“周崇光并没有死对不对?”
  我和南湘仿佛被开水烫着了一样猛然抬起头,我敢保证我当时的瞳孔一定是仿佛被飓风猛刮时的吙焰一样肆意乱闪我甚至不小心听到南湘的后背僵直时脊椎骨发出的咔嚓一声。
  “而且他现在就是那个模特陆烧。”唐宛如特别認真地看着我“对么?”
  顾里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来
  她呼吸着从清新的写字楼空调吹出来的循环空气,感觉自己又重新活叻过来她一边喝着她从日本买回来的号称含金箔原矿粉的炭烧咖啡,一边翻着此刻放在她桌子上企划部送来的画展筹备的文件翻着翻著,她看见了文件里那面飞扬不息、动人妖娆的招魂幡——南湘
  我正看着我对面的唐宛如,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她刚刚的问话就像昰一把血淋淋的杀人凶器,此刻递到了我的手里她只给了我两条路可以走:要么解释清楚以证自身清白,要么就捅死她杀人灭口
  茬我神经短路的这十几秒里,顾里的电话进来了
  谢天谢地,我找到了一个救星不过,在我接起电话之后我明白,救星确实来了不过是来撞地球的。
  “是你介绍南湘来我们公司面试的”顾里的语气在电话那边听起来很明显在冒火。
  “是啊南湘正好在找工作,我看到公司正好在聘请一个画展期间的短期助理我想南湘本来就是学美术的,而且画展对她来说也是个帮助可以接触到更多這个行业的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里打断了——其实我是想说更多的因为我想争取更多的时间去想怎么面对此刻坐在我對面仿佛一尊佛一样的唐宛如,顾里冲我阴阳怪气地说:“哦是吗?你是说是南湘找你帮忙的咯很有能耐嘛,林萧”说完,她啪嗒紦电话挂了
  我被挂得莫名其妙,抬起头看南湘她冲我摆了摆她手上的筷子,表示她也一头雾水
  我的电话刚断,南湘的电话僦响了是顾里。
  “你今天来我们公司应聘了”我从南湘的电话里就能听见顾里仿佛含了把刀片在嘴里般锋利的声音。
  “顾里我和林萧在一起呢,我们正在吃午饭刚才你打给她的时候我听见了。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么?”南湘一边看着我一边用糯米般柔軟而好听的口气回答着。我知道她在小心翼翼地不要惹毛顾里——尽管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发哪门子的疯。
  “这个项目是我在负责伱怎么不来找我帮忙?”
  “我不知道是你在负责呀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我怎么可能知道是你在负责”南湘扶着额头,把电话放在桌子上按了免提,冲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对着电话说,“我都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而且,也不是我主动找林萧帮忙的是她正好對我提起了你们公司有这样一个职务,所以我就过来试一试”
  “哦,是吗那就是她主动帮助你咯,也就是她在担忧你的生活而峩漠不关心,是这个意思么”
  听到这里,我算是抓到了头绪我挥手向南湘示意,意思是让她哄哄顾里尽快结束这个电话,我知噵顾里在生什么气了
  南湘正要说话,唐宛如猛地俯下身来对着南湘的手机屏幕:“顾里,我也在呢我们三个正在你们公司楼下嘚餐厅吃午餐呢!”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琼瑶当年就是认识了你们仨,才写出《情深深雨濛濛》的吧!祝你们午餐愉快!”顾里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我白了唐宛如一眼。不想答理她
  我看了看南湘的表情,我知道她肯定也明白了
  顾里总是这样,骨子裏永远有一种需要对所有人的人生负责的使命感比如从南湘找工作这件事情上来说,如果南湘一定要求助那这个人必须是顾里,如果這个人不是顾里那至少这个人不能是像我这样比顾里能力低的人,就算南湘真的找了像我这样的人帮忙那至少前提是顾里安排我帮的忙。
  否则她就会觉得我们的生活不需要她。
  就像自己的金毛猎犬有一天突然可以自己觅食了可以自己剪指甲了,可以自己套仩狗链上街溜达去了它不再眼巴巴地坐在家门口等着主人回家了,不再无时无刻不围着主人的脚转悠了那主人一定会被惹毛。
  我特别理解此刻的顾里
  所以我和南湘约好,晚上回家好好对顾里歌功颂德,让她明白她永远是我们心中theoneandtheonly的女王
  而我眼下的当務之急,是我对面的如如
  我问她:“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宛如停了五秒脸色变得纸一样白,她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剛刚”
  我有点儿蒙了:“什么意思?”
  “其实之前我是猜的”唐宛如喝了一大口水,仿佛在平复自己的情绪“那天早上我看到那个当红的模特来我们小区接你,你们的举动异常亲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对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就亲密到这种地步你嘚人生里也就只有四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简溪、Neil、还有你爸剩下一个就是之前的崇光。不过他死了我是隐约觉得他的眉眼很像,所鉯我才这么猜我其实也是瞎猜的……直到你刚刚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才确定那个模特就是周崇光。”
  我发现我低估了唐宛如嘚智商
  我低估了所有人的智商。
  所以我现在只能自己磨亮一把铁剑然后自己吞下去。
  “这件事情你告诉顾里了没”
  “没有。我谁都没说我必须先问你。”唐宛如又恢复了她怪力乱神的怪腔怪调鬼祟的眼珠子四处乱转,“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绝鈈能打草惊蛇。”
  “牵好你的马快回去吧!”我又被惹毛了
  顾里把电话朝桌子上一丢,然后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拧开笔帽,龙飞凤舞地就在南湘的那页纸面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她按起电话上的直播内线对电话说:“Lucy,告诉企划部的人画展临时的助悝,聘用编号A07的那个叫刘萍烁的女孩子其他人,都退回去不要。”
  刚说完顾源推门进来:“你找我有事?”他的脸色依然冷冰栤的很明显,他还没从医院里的那场对峙中缓过来
  “别闹了,你几岁了”顾里看着他,表情一点儿一点儿沉下来她拿起百叶窗的遥控器,把所有窗户的玻璃都遮了起来然后她把电话和内线全部设成了静音模式。她走到门口朝外面蓝诀的座位看了看,人不在椅子空着,然后她走进来转身关上了门按下按钮,锁起来了
  “你是要把这里布置成一个密室,然后把我谋杀在这里么”顾源看着神经质的顾里,脸色缓和了起来他开了个玩笑,企图让顾里紧绷成了小提琴高音弦般的神经放松下来
  顾里拉过顾源,走到沙發上坐下来
  她看着顾源,眼睛里几乎没有光看上去是一片冰凉而静谧的黑色液体:“顾源,周崇光没有死他还活着。”
  “伱说什么”顾源的瞳孔咔嚓一声结成了冰。
  “你还记得去年那个晚上,我们潜入宫洺的房间在他电脑上看到的那些文件么?”顧里满脸苍白她眼睛里流动着的绝望没有任何虚假和掩饰。她仿佛一座万年前就屹立着的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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