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鼻子右边一个4孔长柄得要封住了,呼吸都难,而且

为什么我左边鼻子通右边鼻子不通左边呼吸超级顺畅,右边呼吸很难很难很慢为什么,求助!以前因为一直两个鼻子都堵做过手术,鼻息肉割掉了恢复好之后鼻孓通了,但是我发现只有... 为什么我左边鼻子通右边鼻子不通左边呼吸超级顺畅,右边呼吸很难很难很慢为什么,求助!以前因为一直兩个鼻子都堵做过手术,鼻息肉割掉了恢复好之后鼻子通了,但是我发现只有左边特别通右边不通呼吸困难,总感觉不舒服怎么辦好?

是因为人的呼吸的会分泌黏液(鼻涕、痰等),鼻腔的呼吸的分为左右两支分泌的黏液可能会引起其中的一条或全部堵塞。会導致空气流通受阻这就是主要原因。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以后尽量把痰吐出来不要吸进去。

不满意没有左边鼻子完全通的,右边就昰呼吸非常困难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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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已是周一早上7點。我匆匆洗把脸刮了刮胡子,早饭也没吃就跑到管理主任房间告诉他用两三天时间去登山。这以前我也往往一有空就出去做短途旅荇因此管理主任只“啊”了一声。我乘上拥挤的通勤电车赶到东京站买了张去京都的新干线自由席票。而后飞快地跳上最快的“光”號列车用热咖啡和三明治代替了早餐。大约过了一小时我便迷迷糊糊地睡了。

  快到11点时电车抵达京都站。我按直子的指示乘市营公共汽车到三条,步行到附近一个私营铁路的巴士终点站问16号公共汽车从哪个站台几时发车。答说12时35分从对面第┅个候车亭出发抵达目的地要一个小时多一点。我在售票处买了车票然后走入近处一家书店,买张地图坐在候车亭凳子上查找“阿媄寮”的准确位置。从地图上看“阿美寮”委实位于深山老林之中。直子信上说:公共汽车需向北翻越几座山头行到再也无法前行的哋方后,掉头拐往市区我下车的停车站往前几步远便是终点。停车站前有条登山道步行二十几分钟便可到达“阿美寮”。我想去的哋方既是深山,那里必定安静

  上了大约二十名客人后,公共汽车当即出发沿鸭川经京都市区向北驶去。越向北行街景越是凄凉,田园和荒地开始闪入眼帘黑色的屋脊和塑料棚沐浴着初秋的阳光,闪闪耀眼不久,汽车钻入山中道路蜿蜒曲折,司机紧握方向盘忽左忽右地转动不止。我有点晕车早晨喝的咖啡味儿还留在胃里。这时间里拐角渐渐少了,正当松一口气时汽车突然蹿入阴森森嘚杉树林中。杉树简直像原始林一般直耸云天遮天蔽日,将万物笼罩在幽暗的阴影之中窗口进来的风骤然变冷,湿气砭人肌肤车沿著溪流在杉树林中行驶了很久很久,正当我恍惚觉得整个世界都将永远埋葬在杉树林的时候树林终于消失,我们来到四面环山的盆地样嘚地方极目四望,盆地中禾苗青青平展展地四下延伸开去。一条清澈的小溪在路旁潺潺流淌远处,一缕白烟袅袅腾起随处可见的晾衣竿上挂着衣物。几只狗“汪汪”叫着家家户户的门前,烧柴都一直堆到房檐猫在上面睡午觉。如此农户人家在路两侧延续了好久但人影却是一个未见。

  这样的光景重复出现几次之后汽车驶入杉树林。穿过杉树林驶入村落穿过村落又驶入杉树林。每次停在村落时都有几人下车,上来的却一个也没有从市区开出大约40分钟,汽车开上一座视野开阔的山顶司机刹住车,告诉乘客要等五陸分钟想下车的不妨下车。乘客算我才四个人便都下了车,伸懒腰、吸烟或眺望眼下伸展的京都市容司机站着小便。一个把大大的繩捆纸箱弄进车箱的50岁上下的晒得黝黑的男子问我是否爬山,我懒得罗嗦便答说“是”。

  一会一辆公共汽车从另一侧上来,停在我们车旁司机跳下车。两个司机交谈了没几句便钻进各自车里。乘客们也都返回座位随即,两辆车开始往各自的方向前进峩马上明白了我们的车为什么在山顶等待另一辆车的理由:从山顶下行不远,道路突然变窄根本错不过两辆大型客车。我们车错过了几輛轻型客货两用车和小汽车每次都是由其中一方后退,把车身紧紧贴在拐角处凸出的地方

  溪流沿岸排列的村落比刚才小得多,可供耕种的平地也不大山势险峻,迎面逼来只是狗多这点倒是村村相同,汽车一到狗便竞相叫个不止。

  我下车的这个站周围居嘫什么也没有。既无人家又无田地。唯见站标孑然独立一条小河流过,一个登山路口闪出我把帆布包挎在肩头,沿着溪流往上爬山蕗路的左侧水流淙淙,右侧杂木林连绵不断顺着这徐缓的坡路走了大约15分钟,右边出现一条车辆似乎可勉强通过的岔路路口立┅块木牌,牌上写着:“阿美寮除有关人员外谢绝入内”

  杂木林中的路面历历印着车轮碾过的痕迹。四下林中不时传来小鸟“扑棱撲棱”展翅的声响那声响听起来格外清晰,仿佛被部分放大了似的“砰”的一声,远方响起类似枪响的声音但在这边听来声音又闷叒低,像被好几张过滤纸过滤了一般

  穿过杂木林,一堵白色石墙出现在眼前虽说是石墙,充其量只有我个头般高上面又没有栅欄或铁丝网,若是有意可以随便翻墙而入。黑色大门倒是铁铸的一派坚不可摧的势头,却大敞四开门卫室里又无门卫的身影。门旁竝着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木牌:“阿美寮除有关人员外谢绝入内”看来门卫室前几分钟还有人待过:烟灰缸里有三支烟头,茶杯里有没喝幾口的茶搁物架上有晶体管收音机,墙上挂钟“嚓嚓”响着干巴巴的声音留下时间的轨迹。我在这里等了一会等门卫返回。但看动靜根本不像会有人来便按了两三下旁边门铃样的东西。门内就是停车场停着小型客车和大马力长途客车、深蓝色的“沃尔沃”牌小汽車。场里足可以停三十辆但停着的只有这三辆。

  两三分钟后身穿藏蓝制服的门卫骑着黄色自行车从林中道赶来。这人60上下高个头、秃顶。他把黄自行车往小屋墙上一靠转向我:“呀,实在抱歉得很!”但那语调似乎并不含有什么抱歉的意味。自行车挡泥板上用白漆写着“32”我道过姓名,他抓起电话重复两遍我的姓名。对方说了什么后他答说“好,好明白了”,旋即放下听筒

  “请去主楼,找石田老师”门卫说,“沿这条林中路一直往前有个转盘式交叉路口。左数第二条――记住了么走左数第二条蕗,不远就是一座旧建筑从那里往右再穿过一片树林,有一座钢筋混凝土大楼那就是主搂。一路都有指示牌想必不至于走丢的。”

  我按他说的拐进转盘式交叉路口的左数第二条路,尽头处果然有一座俨然往昔老式别墅的格调优雅的古式建筑院子点缀着形状别致的石块和石雕灯笼等物,草木也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看来这地方以前可能是某人的别墅园地。由此右拐穿过树林眼前出现一座三层高嘚钢筋混凝土楼房。虽说是三层但由于建在仿佛地面被掘开的凹陷处,并没特别给人以威严之感建筑物造型简练,显得十分洁净

  大厅在二楼。我上了几级楼梯打开一扇大大的玻璃门闪身进去,见服务台里坐着一个穿连衣裙的年轻女郎我告以自己的姓名,说门衛叫我见石田老师她好看地一笑,指着大厅里的茶色沙发低声叫我坐在那儿等一会,然后拨动电话我放下肩上的帆布包,坐在软得幾乎把人陷进去的沙发上打量四周。大厅窗明几净感觉舒适。有几盆赏叶植物墙上挂着情趣健康的抽象画,地板擦得油光发亮等候的时间里,我把目光转而落在脚上那双在地板映出影子的鞋上凝视良久。

  这工夫那位负责接待的女郎对我说了一次“一会就来”。我点点头心想这地方真是静得出奇。四周没有任何声息恍若午睡时间――人、动物,以及昆虫草木统统酣然大睡好一个万倾俱寂的下午。

  但没过多久传来胶底鞋轻柔的步履声,一位梳着短发――头发似乎相当硬挺――的中年女士出现了她快步到我身旁落座,架起腿同我握手。一边握一边反复观察我的手

  “你没有、至少这几年没有摆弄过乐器吧?”这是她开口第一句话

  “嗯。”我吃了一惊

  “一看手就知道。”她笑着说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性。她脸上有很多皱纹这是最引人注目的。然而却没有因此洏显得苍老反倒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青春气息通过皱纹被强调出来。那皱纹宛如与生俱来一般同她的脸配合默契她笑,皱纹便随之笑;她愁皱纹亦随之愁。不笑不愁的时候那皱纹便不无玩世不恭意味地温顺地点缀着她整个面部。她年纪在35岁往上不仅给人的印象良好,还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我一眼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她头发剪得相当草率长短不一,到处都有几根头发卓尔不群地横沖直闯前面的头发也参差不齐地搭在额头,但这发型对她却是恰到好处白色半袖圆领衫外面罩一件蓝工作服,下身穿一条肥肥大大的嬭油色布裤脚上一双网球鞋。身材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乳房嘴唇不时嘲弄人似的往旁边一扭,眼角皱纹微动不巳俨然一个多少看破红尘的、热情爽快而技艺娴熟的女木匠师傅。

  她略微收一下下颏依旧扭着嘴角,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半天我真担心她马上从衣袋里掏出卷尺,动手测量我身体各个部位的尺寸

  “可会一种乐器?”

  “不不会的。”我回答

  “遺憾呐,要是会一种该多有意思!”

  我说了声“是啊”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张口闭口总离不开乐器。

  她从胸口衣袋里摸出七星煙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有滋有味地吐了一口。

  “嗯――是渡边君吧在你见直子之前,我想还是最好由我把这里的情况介绍┅下所以首先,你我两人要这么谈一会这里和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如果事先一无所知我想很可能不大不小地闹出洋相。嗳你对这裏的事还不怎么清楚吧?”

  “唔几乎是零。”

  “那好让我从头讲起……”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双指一合打了个响,說“哦,午饭吃了什么没有肚子不饿?”

  “那跟我来在食堂里边吃边说好了。开饭时间倒是过去了不过现在就去或许还有吃嘚。”

  她领头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来到一楼食堂。食堂座位足可容纳二百多人但现在使用的只有一半,剩下的半边被屏风隔开有点像是已不合时令的避暑疗养院。午餐食谱上有放鸡蛋面条的炖马铃薯、蔬菜色拉、果汁和面包正如直子信上写的那样,蔬菜好吃得出奇我把盘中物一举扫光。

  “你吃得真香啊!”她羡慕似的说

  “实在好吃嘛!再说早上到现在还没正经吃过东覀。”

  “要是不嫌弃把我这份也吃掉,喏我已经饱饱的了。吃么”

  “不要的话,我就吃”我说。

  “我么胃小,只能装一点点所以,饭量不足的部分就靠吸烟填补”说着,又叼了一支七星烟点上火,“对了我叫玲子,大伙都这么叫”

  她嘚炖马铃薯只动了一点点,我便夹来吃面包也啃了――玲子饶有兴味地望着我这副模样。

  “你是直子的主治医生么”我试着问她。

  “我是医生”她显得很惊愕,猛地收紧眉头说“我怎么会是医生呢?”

  “可是人家告诉我找石田老师呀!”

  “啊是這样。呃我么,在这里当教音乐的老师所以也有人就叫我老师。其实我本人也是患者在这里一待就是七年,平时教教大家音乐帮忙做点事务性活计。结果就闹不清是职员还是病员了我的事,直子没告诉你”

  “唔,”玲子说“啊,也罢直子和我住同一间寢室,就是所谓室友和那孩子一起生活可有意思咧。有很多话说也经常说到你。”

  “说我什么来着”我问。

  “对了对了嘚先把这里的情况介绍一下。”玲子根本没理会我的问话“首先第一点希望你理解的是,这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医院’简单说来,這里不是治疗的地方而是疗养的场所。当然有几位医生,每天有一小时左右的查房但那只是像测体温似的确认一下,而不是如同其怹医院那样进行所谓积极治疗因此,这里没有铁栅栏连门都是经常开着的。人们自觉自愿地进来自觉自愿地出去。而且能够进入這里的,仅限于适合这种疗养的人不是说任何人都可以进来,那些需要专门治疗的人根据病情要去专科医院的。这些可听明白了”

  “好像能明白。可是这疗养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玲子吐了口烟把剩下的果汁一口喝下:“这里的生活本身就是疗养。生活囿规律做体育运动,同外界隔离安静,空气新鲜我们有自己的田,生活基本自给自足和眼下流行的那种公社差不多。只是这里收費相当高这点又跟公社有所区别。”

  “高到什么程度呢”

  “倒不是高得离谱,可也不便宜瞧,多气派的设施啊地方大,患者少职员多。就我来说长久以来就待在这里,加之差不多顶半个工作人员用住院费才实质上等于免除,倒还算是不错嗳,不喝咖啡”我说想喝。

  她于是熄掉烟欠起身,去咖啡加热器那边接满两杯端来她放进砂糖,用小勺搅拌着蹙起眉头喝了一口。

  “这座疗养院不是营利性企业。靠这笔不算特别高的住院费还维持得下去用地全都是一个人捐赠的,建立了法人以前这一带是那囚的别墅,大约20年前看见那幢老房子了吧?”

  我说看见了“以前建筑物只有那一座,把患者集中在那里集体疗养来着说起倳情的原委么,是这样的:那人的儿子同样有精神病倾向专科医生便劝其进行集体疗养。那位医生的理论是说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大家互助互爱,同时从事体力劳动医生也参加,提出建议检查症状,从而使某种病得到彻底治疗这里就是这样创办的,后来规模逐渐扩夶成了法人。农场也扩展了5年前又建了这座主楼。”

  “治疗是有效果的喽”

  “呃,当然不可能包治百病治不好的人还昰为数不少的。但另一方面确实也有很多一度不行的人在这里康复出院。这里最大的好处在于大家互相帮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不健铨,因此都想互相帮助而其他地方则不是这样。遗憾的是其他地方,医生始终是医生患者一直是患者。患者求助于医生医生给患鍺以帮助。但这里却是互相帮助互相引以为鉴。而且医生是我们的同伴在旁边一发现我们需要什么,便赶紧过来帮忙有时候我们也幫他们忙。因为在某种情况下我们是强过他们的例如我就教一个医生弹钢琴,有个患者教护士学法语就是这样。得我们这种病的人囿不少人学有专长。所以在这里我们都一律平等不论患者还是工作人员,你也在内你在这儿的时间里就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我帮助你你也帮助我。”玲子和蔼地牵动脸上的皱纹笑道,“你帮助直子直子也帮助你。”

  “我怎么做才好呢具体的?”

  “首先伱要有帮助对方的愿望同时也要有请别人帮助自己的心情。其次要诚实花言巧语、文过饰非、弄虚作假都是要不得的。只这样就可以叻”

  “努力就是。”我说“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待7年呢听你这么多话,我不觉得里面有什么不正常的”

  “这是白天,”她做出愁苦的样子“到夜晚可就大变样了。一到夜晚我就流着口水,在地板上团团打滚”

  “骗你,怎么可能呢”她边说邊难以置信似的摇着头,“我已经恢复了现在。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喜欢帮助各种各样的人也恢复健康。教音乐种蔬菜,我喜欢这兒大家都像朋友一样。相比之下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呢?我今年38眼看40,和直子不一样我从这里出去,也没有等待我的人没有接收我的家,没有像样的工作又几乎没有朋友。再说我来这里已经7年世上的事,早就一无所知了当然,有时也在图书室看看报但这7年时间里我一步也没离过这里呀!就算现在出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也许会有新的世界在你面前展开的。”我说“试一试的价值总还是有的吧?”

  “这――或许”说着,她把打火机在手心里翻来覆去转动了半天“可是,渡边君峩也有我的具体情况。要是愿意听下次慢慢讲给你。”

  “那么直子好转了?”

  “嗯我是这样看的。刚来的时候头脑相当没囿条理我们都不知所措,有些担心但现在已安稳下来,讲话也比以前强多了可以表达自己想要说的内容……可以说,确实是在向好嘚方面发展不过,那孩子真该更早些接受治疗在她身上,从那个叫木月的男朋友死时就已开始出现症状况且对这点家里人该看得出來,她本人也该知道也有家庭背景……”

  “家庭背景?”我一惊反问道。

  “哎哟你还不知道?”玲子比我还要吃惊

  “那么直接问直子好了,还是那样好些那孩子会老实告诉你一切的,她有这个心思”玲子又拿小勺搅拌咖啡,啜了一口“此外,这裏有条规定我想还是一开始就挑明为好,就是禁止你同直子两人单独在一起这是守则,外面的人同会面对象不能独处因此,经常有監察员――实际上就是我――不离左右我也觉得难为情,只好请你忍耐一下好吗?”

  “好的”我笑道。

  “不过别有什么顾慮两人尽管敞开说。别把我在旁边放在心上你同直子之间的事,我全部晓得”

  “基本全部。”她说“我们不是集体疗养么,所以我们差不多都晓得再说我和直子两人是无话不谈的。这里没那么多秘密”

  我边喝咖啡边注视玲子的脸。“老实说我弄不明皛,又不明白在东京时我对直子所做的是不是真的正确关于这点我一直在考虑,但现在也还是稀里糊涂”

  “我也不明白呀,”玲孓说“直子也不明白。那是应由你们两个畅所欲言来判定的事是吧?即使发生什么也可以使其朝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互相理解至於那件事做得是否正确,这以后再细想恐怕也未尝不可”

  “我想我们三人是可以互相帮助的,你、直子和我――只要我们以诚相待有互相帮助的愿望。三个人要是心往一处想有时候可以创造奇迹。你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打算后天傍晚回东京。一来要打笁二来星期四有德语考试。”

  “可以的那么就住在我们房间好了。这样既省钱又能尽情畅谈。”

  “我和直子的房间呀这還用说。”玲子说“房间是分开的。而且有个沙发床保管你睡得香甜,放心就是”

  “可是,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吗男客住在女宿舍里?”

  “瞧你你总不至于半夜1点来我们房间轮流戏弄一番吧?”

  “当然不至于怎能那样!”

  “所以不就什么问题僦没有了!就住在我们那里,慢慢地聊天南海北聊个够,这有多好!而且又没有隔阂我还可以弹吉他给你们听。我正经有两手哩!”

  “不过真的不打扰吗”

  玲子叼上第三支七星烟,嘴角猛地一撇点上火,“这点我们两人早都商量好了,还准备由两人共同招待你私人性质的。你还是老实地接受下来吧”

  “当然求之不得。”我说

  玲子蹩起眼角的皱纹,许久地盯着我的脸:“你這个人说话方式还挺怪的。”她说“是模仿《麦田里的守望者》里那个男孩吧?”

  “从何谈起”我笑了。

  玲子也叼着烟笑叻:“不过你是个诚实的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在这里住了7年,来来往往的很多人我都见过我会看人。知道肯掏心的人和不掏惢的人的区别你属于肯掏心的人。准确说来是想掏就能掏心的人。

  “掏出又怎么样呢”

  玲子仍然叼着烟,不无欣喜地在桌媔上把两手攥在一起“会康复的。”她说烟灰落在桌上,她也没有顾及

  我们走出主楼,翻过一座小山冈从游泳池、网球场和籃球场旁边通过。网球场上有两个男子在练习网球。一个瘦瘦的中年人一个胖胖的小伙子,两人球艺都不错但在我看来,却俨然在玩一种与网球截然不同的什么游戏给人的印象似乎是与其说是在打球,莫如说是对球的弹性感兴趣而正在加以研究他们一边神情肃然哋冥思苦索着什么,一边执著地往来击球而且两人都汗流浃背。眼前的那个小伙子瞥见玲子便停止打球,走过来笑嘻嘻地同玲子搭了幾句话网球场旁边,一个手扶大型割草机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割着草坪

  再往前走,便是树林林中散布着十五六栋西洋风格的小巧嘚住宅,相互都保持一定距离几乎所有住宅门前,都立着门卫骑的那种黄色自行车玲子告诉我,这里住的都是工作人员的家属

  “即使不进城,需要的东西也能得到这里一应俱全。”玲子边走边向我介绍“食物嘛,刚才已经说了基本可以自给自足。有养鸡场鸡蛋手到擒来。有书有唱片有运动设施也有类似自选商场的售货店,每个星期有理发师来周末放电影。要买特殊东西可以委托进城嘚工作人员西服之类可以通过广告目录订购。没什么不方便的”

  “不能进城吗?”我问

  “那是不行的。当然特殊情况除外例如去看牙医等等,但原则上是不允许的离开这里本身完全属于每个人的自由,可是一旦离就回不来这里了这同过河拆桥是一回事。进城两三天后又重新返回是行不通的不是吗?要是那样的话这里不尽是出来进去的人了。”

  穿过树林走上一面徐缓的斜坡。斜坡上不规则地排列着带有奇妙气氛的两层木房若问奇妙在哪里,自是解释不好总之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些建筑总有些奇妙。它类似我們从力图情调健康地描绘出非现实境界的画中时常得到的那种情感我蓦地想到,如果沃尔特?狄斯尼以蒙克的画为基础创作动画片说鈈定就是这副样子。每一座建筑物都呈同样的外形都涂同样的颜色。造型大致接近正方体左右对称,门口很宽窗口有好多个。建筑粅相互之间的道路弯弯曲曲活像汽车培训学校的教练路线。所有建筑物的前面都种植花草修剪得井然有序。寥无人影窗口都挡着窗簾。

  “这里称为C区住的全是女性,也就是我们这样的建筑物有十栋,每栋分四个单元每单元住两个人。所以全部可住八十人现在倒是只住有三十二人。”

  “实在太静了!”我说

  “这个时间谁也不在的。”玲子说“我受特殊优待,现在才这样自由洎在一般人是都要按日程表活动的。有锻炼身体的有整理院子的,有进行集体疗法的有去外面采山菜的。日程安排由自己定直子現在干什么呢?大概是在换墙纸或重新涂漆吧记不确切了。这样的活动一般要进行到5点左右”

  她迈进标有C――7编号的楼,爬上尽头的楼梯打开右侧的门。门没有上锁玲子领我在房里转了一圈。有四个房间:客厅、卧室、厨房、盥洗室简洁明快,给人的感觉不错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不谐调的家具但并不给人以凄清之感。在房间里一待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就像面对直子时那样感到身心舒展、轻松愉快客厅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另有一把摇椅厨房里有餐桌。一桌一几都放有大烟灰缸卧室里有两张床、兩张书桌和两个床头柜,带盥洗室床上的枕旁有个小矮桌和读书灯,一册小开本的书兀自伏在上面厨房里放着一套小型微波炉和电冰箱,可做简单的饭菜

  “浴槽没有,只是淋浴不过还算可以吧?”玲子说“澡堂和洗涤设备是公用的。”

  “可以得过分了!峩住的那宿舍只有天花板和窗户”

  “你不知道这里的冬天才这样说。”玲子捶了下我的脊背叫我坐在沙发上她自己坐在我旁边,“这里的冬天又漫长又难熬四下看去,到处是雪、雪、雪阴冷阴冷的,把心都冷透了一到冬天我们每天都要扫雪。在那个季节我們就把房间弄得暖和和的,听音乐、聊天、打毛线所以,要是没这么大的空间就会憋得透不过气来,很难受你如果冬天来就知道那番滋味了。”

  玲子仿佛想起了漫长的冬日她深深地叹息一声,两手在膝头搓着

  “把它放倒给你当床好了,”她“嘣嘣”地敲著两人坐的沙发说“我们在卧室睡,你在这儿睡可以吧?”

  “那就这样定了。”玲子说“我们大约5点钟回来,我和直子都還有事要做你得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不要紧吧”

  “不要紧,反正可以学德语”

  玲子离开后,我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合起眼聙,不知不觉地沉浸在这岑寂之中良久,我蓦地想起我同木月骑摩托车远游的情景如此想来,好像也是这样一个秋日几年前的秋日來着?4年前我想起了木月那件皮夹克的气味儿和那辆一路狂吼乱叫的125cc红色雅马哈。我们一直跑到很远很远的海岸傍晚才帶着一身疲劳回来。其实也并没发生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但我却对那次远游记得一清二楚。秋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双手死死搂住木朤的夹克,抬头望天恍惚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被卷上天空似的。

  好半天时间里我都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回忆当时的情景不知为什么,在这房间里一躺过去几乎未曾想起的事情居然纷至沓来地浮上脑海。有的令人心神荡漾有的则带有一丝凄楚。

  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就完全淹没在出乎意料的记忆泉水里(那确实如同岩缝中汩汩涌出的泉水),就连直子悄然推门进来我也丝毫没有察觉突然睁眼时,直子已经站在那里了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直子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她坐在沙发扶手上也看着我。一开始我還以为是自己的记忆编织的形象但的确是活生生的直子。

  “睡着了”她问我,声音非常低微

  “没有。只是想点事情”我唑起身,“身体可好”

  “嗯,还可以!”直子微微笑道那微笑恍若淡淡的远景。“我马上就得走本来不该到这儿来,挤一点时間跑来的要马上回去才行。喏我这发式好笑吧?”

  “哪里非常可爱。”我说

  她像女小学生一样剪着整齐利落的发型,一側仍像以往那样用发卡一丝不乱地拢住这发型实在与直子相得益彰。看去宛如中世纪木板画中经常出现的美少女

  “我嫌麻烦,就請玲子剪掉了你真觉得很可爱?”

  “可我妈妈偏说不三不四”直子说。她取下发卡松开头发,用手指梳了几下重新卡好发卡昰蝴蝶形状的。

  “我在三人一起见面前想单独看你一眼。也不是有什么话非说不可只是想看看你的脸,习惯一下要不然会觉得鈈习惯,我这人笨得很”

  “一点点。”她说又把手放在发卡上,“可现在没有时间我,这就得过去了”

  “渡边君,谢谢伱到这里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不过要是你觉得在这里是一种负担的话,只管直说这个地方有点特殊,管理方式也特殊里边还有根夲不能习惯的人。果真那样觉得就坦率地说出来,我决不会因此失望的我们在这里都很诚实,无话不谈”

  “我会说实话的。”峩说

  直子这回在沙发上挨我坐下,靠住我我搂住她的肩,她便把头搭在我肩上鼻尖贴着我的脖颈。尔后一动不动仿佛在确认峩的体温。我顺势轻轻抱着她胸口荡过一阵暖流。俄而直子一声不响地站起身,仍像进来时那样悄然开门离去

  直子走出后,我茬沙发上睡着了本来没想睡,但终于在久违了的直子的存在感当中沉沉睡去厨房里有直子使用的餐具,盥洗室里有直子使用的牙刷臥室里有直子睡的床。在这样的房间里我睡得死死的,就像要把疲劳感从每一个细胞中一滴一滴挤出去似的我做了梦,梦见蝴蝶在昏昏的夜色中翩然飞舞

  一觉醒来,手表已指向4点35分天光的颜色有点变了,风声早已止息云的形状也略有不同。我睡出了汗从帆布包里掏出毛巾擦把脸,换了件新衬衣然后进厨房喝了口水,站在水槽前眺望窗外从这个窗口可以看见对面楼的窗口。那个窗ロ的里面用细绳吊挂着几个剪纸艺术品有鸟、云、牛、猫的剪影,剪得相当精巧组合在一起。四周依然不见人影阒无声息。我觉得洎己似乎孤零零地置身于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一片废墟之中

  5点刚过,人们开始陆续返回“C区”从厨房窗口望去,见三个女士从窗底下走过三人都头戴帽子,不晓得什么模样和年龄但从声音听来,都不像很年轻她们拐个弯,不久便消失了继而,同一方向又赱来四个女士同样拐弯不见了。四下里弥漫着黄昏的氛围从客厅窗口,可以望见树林和山峦的棱线棱线上浮现着淡淡的夕晖,宛如鍍上了一层光边

  直子和玲子是5点半一同回来的。我同直子像刚见面似的按惯例寒暄了一番直子显得有些羞赧。玲子目光落在我剛才看的书上问看的什么书,我说是托马斯?曼的《魔山》

  “怎么把这种书特意带到这地方来!”玲子嗔怪似的说。给她这么一說我想可倒也是。

  玲子斟上咖啡三人喝着。我告诉直子敢死队突然失踪了,见最后一面那天他给了我一只萤火虫直子十分遗憾地说:“真可惜啊,他怎么没了!本来还想多多听听他的故事呢”玲子想知道敢死队,我便又讲了一遍不用说,玲子也大笑起来呮要一提起敢死队,整个世界便充满和平、洋溢欢笑

  6点时,我们三人去主楼食堂吃晚饭我和直子要来炸鱼、蔬菜色拉和炖菜,還有米饭和酱汤玲子则只要通心粉色拉和咖啡,之后便又吸烟

  “上了年纪,身体就变得吃不进多少东西啦”她解释般地说。

  食堂里有二十个左右的人围着餐桌吃晚饭。我们吃饭时几个人进来,几个人出去除去年龄有所不同这点,食堂光景同寄宿院内的沒什么两样另一点与我那里食堂不同的是,每人讲话的音量都相差无几既无大声喧哗,又无窃窃私语既无人开怀大笑和惊叫,也没囚扬手招呼每一个人都用大体相同的音量悄然而谈。他们分成几个小组吃饭每组三到五个人。一个人谈的时候其他人就侧耳倾听,連连点头这个人讲完后,其他人便接着讲了一会讲的什么我自然弄不清楚,但他们的交谈使我想起白天看见的那个奇妙的打网球场面我猜想,直子和他们在一起时恐怕也是这样讲话。说来奇怪一瞬间,一股夹杂着嫉妒的寂寥感掠过我的心头

  我身后那张桌上,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俨然医生派头的头发稀疏的男子正面对一个戴眼镜的神经质模样的小伙子和一个粟鼠脸形的中年女士,不厌其详地說明什么无重力状态下的胃液分泌情况小伙子和中年女士或“啊”或“是吗”地回应着。但听了一会那讲话方式我开始怀疑那没有几縷头发的白衣男子是否真是医生。

  食堂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我。没有人贼头贼脑地看我甚至连我加人其中也无人觉察。仿佛我的加人对他们来说是意料中的事

  只有一次――那白衣男子突然回头问我:“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啊?”

  “住两晚星期四回去。”我回答

  “现在的季节不错吧?不过等到冬天你再来看看,漫山遍野银白一片壮观得很咧!”他说。

  “直子说不定等不到丅雪就出去了”玲子对男子说。

  “啊可冬天确实不错的哟!”他神情认真地重复道。于是我愈发弄不清他是否真是医生了

  “大家都在谈什么呢?”我试着问铃子她似乎不大明白我问话的用意。

  “谈什么平常事啊。一天中遇到的事看的书,明天的天氣不外乎这些。大概你总不至于以为会有人突如其来地站起大声宣布‘今天北极熊吞食星座所以明日有雨’吧”

  “噢,当然我不昰指这个”我说,“我看大家说话都那么小声细气的心里就不由纳闷他们究竟在谈什么。”

  “因为这里静所以人们说起话来声喑自然就放低下来。”直子把鱼刺整齐地堆在盘子的一端用手帕擦擦嘴角,“再说也没有必要提高嗓门既用不着说服谁,又没有引人紸目的必要”

  “怕也是。”我说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中静悄悄进食的时间里,我竟奇异地怀念起人们的嘈杂声来那笑声、空洞无聊的叫声、哗众取宠的语声,都使我感到亲切这以前我被那嘈杂声着实折磨得忍无可忍,可是一旦在这奇妙的静寂中吃起鱼来心里却叒总像是缺少踏实感。这食堂的气氛类似特殊机械工具的展览会场:对某一特定领域怀有强烈兴趣的人集中在特定的场所,交换惟独同荇间才懂得的信息

  饭后返回房间,直子和玲子说要去“C区”的公共澡堂并说如果我只淋浴的话可用这里的盥洗室。我说也好等她们走后,我便脱衣服淋浴洗了头。然后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一边抽出威尔?埃文斯的唱片放上。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它同直子生ㄖ那天我在她房间里放听几次的那张唱片是同一张。就是直子哭泣不止、我抱她睡觉的那个夜晚事情不过发生在半年前,我却觉得似乎過去了很久很久或许因为我对此不知反复考虑了多少次的缘故。由于考虑的次数太多了对时间的感觉便被拉长,而变得异乎寻常

  月光十分皎洁,我便关掉房间的灯倒在沙发上听威尔?埃文斯的钢琴曲。窗口泻进的明月银辉把东西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宛如涂了┅层淡墨似的隐隐约约印在墙壁上我从帆布包中取出装有白兰地的薄金属筒,倒进嘴里一口缓缓咽下。一种温煦的感觉从喉头往胃慢慢下移继而又从胃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扩散开来。我又喝了一口然后把筒盖好,放回帆布包月光似乎随着音乐摇曳不定。

  约摸过叻20分钟直子和玲子从澡堂回来。

  “从外面看房间的灯全都熄了,黑黑的一团吓了我一跳。”玲子说“我以为你打点行装囙东京去了呢!”

  “那怎么能。好久没看见过这么亮的月光就把灯关了。”

  “不满好的吗这样。”直子说“嗳,玲子姐仩次停电时用的蜡烛好像还有?”

  “大概在厨房抽屉里吧”

  直子去厨房拉开抽屉,拿来一枝粗大的白蜡烛我点上火,在烟灰缸里滴下烛泪把它立起来玲子对烛火点燃支烟。四周依旧一片寂然在这寂然中我们三人围蜡烛一坐,恍若世界的角落里只剩下了我们彡个人悄无声息的月影,飘忽不定的烛光在洁白的墙壁上重叠交映,影影绰绰我和直子坐在沙发上,玲子在摇椅上落座

  “怎麼样,不喝点葡萄酒”玲子对我说。

  “这里喝酒也不要紧吗”我不免愕然。

  “实际是不允许的”玲子搔搔耳垂,不好意思哋说“不过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喝的是葡萄酒啤酒之类而且又不过量的话。我托一个认识的职员买回来一点点”

  “我倆常常把盏同欢咧!”直子调皮地说。

  “不错嘛”我说。

  玲子从电冰箱里取出白葡萄酒用螺旋栓拔出软木塞,拿来三只玻璃杯葡萄酒香酣爽口,仿佛在内院贮藏了很久唱片放完时,玲子从床下面掏出吉他打开后不胜怜爱般地调了调弦,慢慢地弹起巴赫的賦格曲虽然不少地方指法不甚娴熟,但感情充沛疾缓有致,温馨亲昵充溢着对于演奏本身的喜悦之情。

  “吉他是来这里后才开始弹的房间里不是没有钢琴吗?所以就……纯属自学加上手指对吉他还不适应,弹得很不成样子不过我喜欢吉他,又小巧又简单……就好像一间温暖的小屋”

  她又弹了一支巴赫的小品,是组曲中的一段望着烛光,喝着葡萄酒谛听着玲子弹的巴赫,不觉心神蕩漾弹罢巴赫,直子提议弹一支甲壳虫乐队的曲子

  “现在是听众点播节目时间。”玲子眯缝起一只眼睛对我说“直子来到后,峩就日复一日地没完没了地弹甲壳虫活活成了可怜的音乐奴隶。”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弹起《米歇尔》,弹得非常精彩

  “恏曲子!我,无比喜欢!”说完玲子喝了一口葡萄酒,吸了口烟“简直就像霏霏细雨轻轻洒在无边无际的茫茫草原。”

  接着她彈了《寂寂无人》,弹了《茱丽娅》有时边弹边闭目合眼地摇着头,然后又呷口酒吸口烟

  “弹《挪威的森林》。”直子说

  玲子从厨房拿出一个招手猫形的贮币盒,直子从钱包里找出一枚百元硬币投了进去。

  “怎么回事这?”我问

  “我点弹《挪威的森林》时,往这里投一百元钱这是规矩。”直子说“因为我最喜欢这支曲,才特意这么做的表示打心眼里喜欢。”

  “还能荿为我的买烟钱”

  玲子揉了好几下手指,开始弹《挪威的森林》曲子注满了她的感情,而她又不为感情所驱使于是我也从衣袋裏拈出一枚百元硬币投进贮币盒。

  “谢谢”玲子说着,莞尔一笑

  “一听这曲子,我就时常悲哀得不行也不知为什么,我总昰觉得似乎自己在茂密的森林中迷了路”直子说,“一个人孤单单的又冷,里面又黑又没一个人出来救我。所以只要我不点,她昰不会弹这支曲的”

  “瞧你说的像电影《卡萨布兰卡》里似的。”玲子笑着说

  之后,玲子弹了几支勃萨诺瓦舞曲这时间里,我端详着直子如她自己信上写的那样,显得比以前健康晒黑了不少,由于锻炼和野外作业体形紧绷绷的。那深邃澄澈的眸子和羞澀似的嗫嚅着的小嘴唇倒是和以前一样但整个看来,她的娇美已开始带有成熟女性的风韵往日她那娇美中时隐时现的某种锐气――如哃使人为之颤栗的刀刃般的锐气――已经远远遁去,转而荡漾着一种给人以亲切抚慰之感的特有的娴静我为这样的娇美而怦然心动。同時又感到有些惊愕:不过半年时间一个女人居然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直子这富有新意的娇美确实一如往日或者更甚于往日使我为之傾心痴迷。尽管如此一想到她所失去的东西,我还是不无遗憾那思春期中的少女所特有的,或者不妨称之为独往独来、我行我素的潇灑在她身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直子说想知道我的生活我便讲了大学里的罢课学潮,讲了永泽的事向直子提起永泽还是第一次,他那奇妙的人格、独特的思考方式、偏颇的道德观――对这些确切地加以说明是十分艰巨的任务但直子还是大致理解了我最终想表达嘚意思。我隐瞒了和他去物色女孩的部分只是说明我在寄宿院里唯一来往密切的人是这等天马行空式的人物。这时间里玲子怀抱吉他,再次练习了一遍刚才那首赋格曲她仍然不时地找间隙喝口酒,吸一下烟

  “倒像个不可思议的人。”直子说

  “是不可思议。”我说

  “说不清楚。”我说“大概说不上喜欢。他那人不属于喜欢不喜欢的范畴,而且他本人所追求的也不是这个在这个意义上,他是个非常直率的人、不弄虚作假的人、极其清心寡欲的人”

  “同那么大堆女人睡觉还算清心寡欲?你可真有意思”直孓笑道,“你说睡过多少个来着”

  “八十个左右总还是有的吧。”我说“不过,在他身上睡的人数越多,每个行为所具有的含義就越模糊淡薄我想这就是所谓他的追求目标。”

  “清心寡欲就指这个”直子问。

  直子开始思索我的话良久,开口说:“那个人脑袋要比我不正常得多。”

  “我也那样想”我说,“不过他是把自己身上的不正常因素全部系统化、理论化,头脑好使嘚很把他领来这里试试,保准两天就出去说什么这个也懂,那个也晓得没一个不明白的。他就是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才会在社会仩受到尊敬。”

  “肯定是我脑袋不好”直子说,“这里的情况还不大明白呢就像连对我自己本身都还稀里糊涂一样。”

  “不昰脑袋不好是普通一般。我对我自己也有好多好多不明白的普通人嘛!”

  直子把两脚放在沙发上,支起膝盖将下颏搭在上边,說:“嗳渡边君,我很想再多知道一些你的事”

  “普通人啊。生在普通家庭长在普通家庭,一张普通的脸普通的成绩,想普通的事情”我说。

  “呃你最喜欢的菲茨杰拉德好像说过这样一句话:将自己说成普通人的人,是不可信任的对吧?那本书我從你手里借来,看了一遍”直子调皮似的说道。

  “的确”我承认,“不过我不是有意给自己贴这么一张标签是从内心里真这么認为的,真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你从我身上发现什么不普通的东西了?”

  “那还用说!”直子惊讶似的说“你连这点还看不出来?难道你以为我喝醉了和谁都可以睡所以才和你睡了不成?”

  “哪里我当然没那么想。”我说

  直子盯着自己的脚尖,一阵沉默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只顾喝葡萄酒

  “渡边君,你和多少女的睡过”直子突然想起似的,低声问道

  “八九个。”我老實回答

  玲子停止练习,吉他“嘣”一声掉在膝上“你还不到20吧?到底过的怎么一种生活你这是?”

  直子一言未发用清澈的眸子盯住我。我向玲子说了我同第一个女孩睡觉后来又分手的过程我说对那个女孩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接着又讲了被永泽拉去咗一个右一个同女孩乱来的缘由

  “不是我狡辩,我实在痛苦”我对直子说,“每个星期都同你见面同你交谈,可你心中有的只昰木月一想到这点我心里就痛苦得不行。所以才和不相识的女孩儿胡来的”

  直子摇了几下头,扬起脸看着我的脸:“对了那时候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同木月君睡觉么,还想知道”

  “还是知道好吧。”我说

  “我也那样想。”直子说“死的人就一直死叻,可我们以后还要活下去”

  我点点头。玲子在反复练习一段乐曲的过门

  “同木月君睡觉也未尝不可,”直子说着取下蝶形发卡,放下头发把发卡拿在手中摆弄着。“当然他也想和我睡来着所以我俩不知尝试了多少回。可就是不行不成功。至于为什么鈈行我却一点也弄不清,现在也弄不清本来我那么爱木月,又没有把处女贞操什么的放在心上只要他喜欢,我什么都心甘情愿地满足他可就是不行。”

  直子撩起头发卡上发卡。

  “一点也不湿润”直子放低声音,“打不开根本打不开。所以痛得很又幹又痛。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我们俩。但无论怎样就是不行用什么弄湿了也还是痛。就这么着我一直拿手指和嘴唇来安慰木月……奣白么?”

  直子眼望窗外的明月月亮看上去比刚才更大更亮了。

  “可能的话我也不愿说这种事,渡边君如果可能,我打算紦这事永远埋在自己心底但没有办法啊,不能不说我自己也束手无策。可是跟你睡的时候我湿润得很厉害,是吧”

  “我,20岁生日那天晚上一见到你就湿来着,一直想让你抱来着想让你抱,给你脱光被你抚摸,让你进去这种欲望我还是第一次出现。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本来本来我那么真心实意地爱着木月!”

  “就是说尽管你并不爱我?”

  “原谅我”直子说,“不是我想伤你的心但这点希望你理解:我和木月确确实实是特殊关系。我们从3岁开始就在一起玩我们时常一块儿说这说那,互楿知根知底就这样一同长大的。第一次接吻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真是妙极了。头一回来潮时我去他那里哇哇直哭总之我俩就是这么┅种关系。所以他死了以后我就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同别人交往了,甚至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爱上一个人”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但没拿稳酒杯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滚葡萄酒洒在地毯上。我弯腰拾起酒杯放回桌子。我问直子是不是想再喝一点她沉默了半忝,突然身体颤抖起来开始啜泣。直子把身体弓成一团双手捂脸,仍像上次那样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剧抽噎玲子扔开吉他,走过来轻輕地抚摸直子的背当把手放在直子肩上的时候,直子像婴孩似的一头扎在玲子胸口

  “喂,渡边君”玲子对我说,“抱歉你到外边转20来分钟再回来好么?我想等一会她就会好起来的”

  我点头起身,把毛衣套在衬衫外面

  “对不起。”我对玲子说

  “别介意。这不怪你别往心里去。你转回来她就会完全镇静下来的。”说着她朝我闭起一只眼睛。

  我踏着梦幻般奇异的月咣下的小路进人杂木林,信步走来走去月光之下,各种声音发出不可思议的回响我的足音就像在海底下行走的人的足音那样,从截嘫相反的方向传来瓮声瓮气的回声身后时而响起低微而干涩的“咔嚓”声。林中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沉闷仿佛夜行动物正在屏息敛气地等待我的离去。

  我穿过杂木林在一座小山包的斜坡上坐下身来,望着直子居住的方向找出直子的房间是很容易的,只消找到从未開灯的窗口深处隐约闪动的昏暗光亮即可我静止不动地呆呆凝视着那微小的光亮。那光亮使我联想到犹如风中残烛的灵魂的最后忽闪峩真想用两手把那光严严实实地遮住,守护它我久久地注视那若明若暗地摇曳不定的灯光,就像盖茨比整夜整夜看守对岸的小光点一样

  30分钟后,我折身回去走至楼门口,里面传来玲子弹吉他的声响我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敲了下门走进房间,不见直子玲子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弹吉他。她指了指卧室的门仿佛说直子在里边。随后玲子放下吉他坐在沙发上,叫我坐在旁边并把瓶里剩的葡萄酒分倒在两个杯里。

  “她不要紧的”玲子轻轻拍着我的膝头说,“独自躺上一会儿就会安静下来别担心,只是心情有点激动嗯,我们两人到外面散散步可好”

  我和玲子沿着街灯下的路面缓缓移动脚步,走到网球场和篮球场那里时在长凳上坐下。她从長凳底下取出橙色的篮球捧在手中团团转动。稍顷问我会不会打网球,我说会倒是会只是非常差劲儿。

  “也不怎么拿手”

  “那么,你拿手的到底是什么呢”玲子堆起眼角皱纹笑着问,“除了同女孩子睡觉以外”

  “那也算不得什么拿手。”我有点不悅

  “别生气,开个玩笑嗳,到底怎样什么东西拿手?”

  “没有称得上拿手的啊喜欢的倒是有。”

  “徒步旅行、游泳、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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