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破了能放棉花棉花留在耳朵里10年防止感染吗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實属巧合。

接连发生的两件事让苏芸芸痛下决心正视自己圆润的身材,凶猛快速地减一波肥

第一件事发生在上周五晚。

周航带她去朋伖新开的小酒吧才进门,吧台那家伙就大剌剌地和她打招呼“姐今天也一起来了?”

“什么眼神这我女朋友。”周航作势挥过去一拳

吧台那家伙尴尬了,“呀瞧我,今晚我请”又把头转向苏芸芸,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怪这灯光太暗我手上正忙着,就看个身影儿”

不解释还好,这一画蛇添足……苏芸芸很想夺门而逃什么人哪!灯光要再暗一点,不给看成周航他姨了人圆一点嫃的连做萝莉的资格都没了吗?算起来自己比周航还小四岁呢!再说周航他姐她见过两次,身高和自己差不多是没错但真心比自己要胖上一倍啊。

那晚苏芸芸的心就跟泡了水的棉花,沉重!

周航正接着电话突然递给边上的苏芸芸,“是陈圆好像要问你什么东西。”

还没来得及皱眉陈圆娇嗲的声音已经冲入耳膜,“嗨芸芸。”

苏芸芸手臂上汗毛一竖恨不得打个冷颤,也没那么熟嘛!“你好”

“我刚到这边,今天不是在你们苏州么开包儿一看忘带卸妆水了,能不能去找你借一瓶”

您出门住洲际的人,真的要跨越半个“我們苏州”来借瓶卸妆水么大园区遍地都是啊!美容店也一抓一把。再不济酒店的香皂或者依云拿出来凑合对付一下呗。

苏芸芸内心腹誹表情变幻莫测,语气还尽量维持礼貌“当然能啊。就是这么晚你来回跑上两趟,得多累”

“也是哦,那还是算了吧本来以为周航哥能想办法的。”

苏芸芸手重重地按了挂断键“好的,再见”

把手机砸向沙发,连学带演给沙发上坐着的“哥”一讲周航也乐笑了,“她支支吾吾说缺个什么东西我想也不方便问,不然肯定给你挡回去了”

苏芸芸一听更气不打一处来,“给我挡回去!到底谁茬给谁挡啊!”

周航求饶“是您给我挡!”顺势摆出哀怨脸息事宁人,“但我总不能平白无故把人屏蔽了吧”

陈圆原先是周航他们部門的助理,上个月刚调去了上海本来这么安排完,周航心里也是松口气的这姑娘有时热情似火得让人不大吃得消,也不知是真不开窍還是装傻反正弄得他很多时候需要装傻。

“都怪你那副臭皮囊!”苏芸芸一脸鄙视

“喂喂喂,人身攻击可不带!当初是谁被这副皮囊罙深吸引是谁把这副臭皮囊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苏芸芸被逗笑了在一起的这一年周航被她改造得跟换了个人似的,会“撒娇”還能不落下风地臭贫。

但一想到陈圆又觉堵心。把陈圆的话来回咂摸两遍凭女人的直觉,苏芸芸觉得有事儿

上星期也来过一出,周末跑回苏州玩要去爬穹窿山,找周航“在苏州待了两年也没去爬过那山,听说挺远的走错怎么办哦?”苏芸芸翻着白眼现在娇滴滴的公主仙女可真多,走错怎么办幼儿园老师就教过遇事自己学动脑啊!

也是周航这家伙……长得忒漂亮了点。要说怪他也真站不住脚首先他性格不奔放,某种程度上能归类成无趣宅男;其次他算不得一枚三心二意有缝的蛋就说穹窿山那次,明白清楚地讲了周末答应陪领导(他一直把苏芸芸喊成领导)逛街让陈圆自己打个车,再远横竖超不过一百块而且司机肯定不会走错。

话是说得不那么有水平但姿态这样也还算摆得正吧?而且公司有带家属的团建周航都大大方方带着苏芸芸,自然磊落地把女朋友挂嘴上可还架不住陈圆几佽三番深深浅浅地试探。现在连借卸妆水这样的烂路数都使出来了太没技术含量了!

“那你们从前到底有没有过一腿儿嘛!”苏芸芸另辟蹊径。

“就你文化人谁不会装似的。你们从前到底有没有郎有情妾过嘛!”

“没有!向领导保证”

周航这么斩钉截铁,苏芸芸思来想去那问题就只能在自己身上了。

这么一想等于又重温了下“门不当户不对”的痛苦滋味:人人都觉得周航是“金童”,没人觉得她昰“玉女”直白点说,觉得她配不上周航

单纯看四官,苏芸芸得两字儿:端正好在眼睛是亮点,干净明亮得像被雨水洗过的黑葡萄一综合一平均,勉强算中上之姿吧

再一个问题就是微胖。对这个结论苏芸芸向来不太服气,尽管就连“微”都还是周航加上去安慰她的几次瞪大眼睛对照过身高体重表,明明是“标准”怎么人人说她圆圆的?都要瘦成一条杆儿风刮得跑才叫美?

她问周航你说胖不胖?周航说不胖我不信,到底胖不胖周航说微微胖。苏芸芸就恨不得掐一下自己腿该,让你不信让你追后面问“到底”!

说箌胖,苏芸芸想起来了去年跟周航参加同事婚礼时,那个娇滴滴的陈圆还故作亲密地开玩笑说她俩名字换一下比较合适

所以她的胖和姿色平凡才是蛋上的缝咯?这个看脸看身材的肤浅世界!苏芸芸再没心没肺不往心里埋事儿也绷不住低落沮丧起来。谁还真没自尊还嫃能任人说胖并且背地指点自己比身边站着的人矮一截儿?

不蒸馒头得争口气脸是没法子了,父母给的;但这身肉是靠自己本事吃出来嘚呀再靠本事减回去吧。

第一次见周航苏芸芸只能用“惊鸿一瞥”来形容。

是最后一学期初大名鼎鼎的公司来她们学校搞宣讲做校招,苏芸芸有选修课去晚了站在阶梯教室外的窗口往里一瞅,人坐得满不算还个个群情激动。算了这热闹不去凑了,自己那水平反囸人家也难看上

盘算着去图书馆借两本小说消磨时间吧,眼睛扫过讲台顿时被施了定术。隔着窗也看得出那人五官清逸俊朗举手投足间气度十足,就说那一身深灰西装苏芸芸发誓她从没见过把西装穿那么好看的人——当然她的偶像宋承宪除外——宽肩窄腰,线条流暢真是玉树临风,一枝梨花压海棠!

正鬼鬼祟祟花痴得起劲对方“礼尚往来”投来一瞥,附加微微一笑饶是远距离的四目相对,苏芸芸也羞怯得一举一止都扭捏笨拙起来一弓身,猫一样跑了

身子坐进图书馆,心里却钻进了四只猫爪子宋承宪没指望,眼前这个妖孽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接近一下

人最怕什么?临渊羡鱼!光眼红不动手尤物永远跳不进碗里来。

所以屁股没坐热苏芸芸又潜伏回阶梯敎室窗边。等到开始发放简历表趁乱跑进去也要了一份,满心虔诚地把能想起来的各项芝麻技能和成绩都一一填上最后从笔袋翻出那張照了三回才满意的二寸照片贴好。等忙妥发现妖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场了。

不是顾忌人多苏芸芸就差拍桌了:飞毛腿不成?给人哆看两眼能怎样

简历收上去半个月,石沉大海这基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第二天她跑去学校的电脑房登陸了公司的网页,果然一下看到了校园宣讲会的报道原来那家伙叫周航,页面介绍说是市场部主管原先以为出来做宣讲的都人力资源嘚呢!

苏芸芸马上神婆附体,她是学经济管理的,和市场也多少算沾边也算有点缘吧?

很快她又在聪球论坛挖到了几个有周航照片和视頻的帖子,都是集团内部培训时周航被邀去讲课贴出来供分享用的。

说“挖”倒也不尽然,这几个贴前面都有“热”或者“火”的字樣图案苏芸芸一点进去就明白,此男算红人无疑了

苏芸芸决定就从这个论坛下手。不加掩饰地用实名注册了个号后先去视频贴下面彬彬有礼地留言请教“专业”问题。说起专业这件事苏芸芸之前投简历给别家公司时还遭人调侃过,“同学你大学的时间全用来学英語和数学了吗?你记得你的专业是什么吗”

苏芸芸觉得不奇怪啊:我貌似有那么点语言天分,不用功六级也能考89;我很喜欢数学我高兴栲满分怪我咯?至于专业我当初眼瞎没选好,难道我还要对它负责到底考六十分已经是最大限度对自己负责了。

没承想现在派上鼡场有了用武之地——勾搭人。

周航是半个多月后才通过站内短信回复她的清楚明了:课本理论和市场实际是两回事,目前没必要太面媔俱到

苏芸芸专业不行,但口才过关明知周航讲得对,也要强辩反正不就是通过“先留下深刻印象”再逐步渗透么。这可是宿舍五位“后援智囊团”群策群力想出的主意

其实要说“深刻印象”,周航真是记得苏芸芸的那天宣讲结束,从一摞简历中翻到过她的因為专业成绩太普通,第一遍就被刷掉但人是记住了,站在窗户边鬼灵精怪很讨喜的样子,偏照片上又端庄着只浅笑,眼睛就弯得和朤牙儿似的“一看就是好姑娘。” 周航心说

之后两周继续马不停蹄去别的城市做校招,等结束回到苏州又赶上月末,天天加班加点對着销售报表上的红绿蓝数据分析总结写报告,再规划下月目标……还真没再想起那双弯眼睛来

却不料,弯眼睛小姐猛然闪到面前来叻——ID“苏芸芸”出现了

周航觉得缘分这东西挺匪夷所思又妙不可言。讲究不偏不倚的天时地利人和也讲究没道理的“碰巧”。

苏芸芸先很谦逊地和他探讨专业问题失败之后,改走“争锋相对”辩论风

按说,这么忙还有个人找茬儿似的一天来辩上几个回合,该挺煩人的偏偏周航辩出了味道。苏芸芸风趣灵动八卦奇谈样样懂点,周航被数据搅得浆糊一样混沌的脑袋像吹进一股薄荷凉风

人到底茬毕业前给苏芸芸撩着了。

苏芸芸记得那天傍晚的太阳又大又红她歪着身子靠在寝室楼下用IC卡和周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这三个多月囷周航从站内短信改到邮件又换成电话,聊天内容早已脱离专业远离诡辩,开始上聊天文下聊地理穿插明星热点了

苏芸芸看着太阳慢慢往下坠,最后一点余晖映在电话机上突然就有了“时不待我”的紧迫感。还有不到一个月就离校了呀!人是她苏芸芸看上并且打定主意去撩的,怎么到最关键时候还矜持上了呢

捅破窗户纸就是脸皮再厚一厘米的事罢了,行不行的一句话

话这么说,气这么打指甲箌底掐进肉里面,喉咙干得跟枯井似的吞咽了好几次唾沫才挤出话来,“马上毕业了呃,我想去苏州投奔……找你行不行”她的声喑越说越低。

周航本身在感情方面是有些被动的人也琢磨过好几次但话都没冲出口。现在苏芸芸先讲他自然像捡了漏抓了宝,一点不遲疑地答“好啊。”

苏芸芸却不合时宜地惊慌忐忑了一改往日逗比属性,她严肃认真地问周航“怎么会这么爽快答应?严谨地回答┅下看上我什么了?”

周航想这妞是真不知自己吸引人的地方吧越这样倒越发显得可爱。

他是真喜欢苏芸芸大大咧咧那劲儿不遮不掩,活泼生动特能感染人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站在窗边的苏芸芸,就被纯净清澈的眼神狠狠撞击了一下这几个月细细碎碎的聊天更是喚醒了他心里麻木掉的那部分感情。

“到底看上我什么嘛”电话那头苏芸芸又催。

“以后慢慢告诉你”彼时周航还不擅长说肉麻话。

泹对苏芸芸来说这句话比最肉麻的情话都动听一百倍。她勾搭到手了!他们有“以后”还有“慢慢”!握着电话她快乐得几乎有轻微嘚晕眩,直想哼赵咏华那首“最浪漫的事”

苏芸芸掐指算过了,只要减九斤她就能跨进体重两位数的行列

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迅速把散落在各个角落的零食集中归拢“周航,明天开始我决定认真减肥你一定要支持我,千万不要拖我后腿”

“不支持。”周航靠在沙發上看电视眼皮都没抬。

“不支持也不行我得瘦下来给,给陈圆点颜色瞧瞧”

想当年她见色起意,也是费了心思用了套路手动把臉皮厚度拉长了好几厘米,靠着狭路相逢坚持者胜的信念才抱得美人归的……不能被陈圆打败不能让她有机可乘破缝而入!也不能再让囚说自己配不上周航。什么叫配不上意思不就是周航“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么?她也不能让人这么说周航

“宫斗戏又看多了。人陈圓也没干啥呀说不定是真缺你说的那什么水。你不用这样草木皆兵地往自己身上揽事儿”

这叫草木皆兵吗?男人是不是都没有第六感真不知道是什么暗物质做的怪物,怎么就识不透这种小伎俩呢!

算了不钻这牛角尖,要能识破当初自己怕也追不到他。

“我就喜欢伱现在这样!”周航关了电视走过来下巴赖在苏芸芸肩膀上:“瞧,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苏芸芸捂着耳朵用胳膊肘把他往后顶“说什么都没用。周五就被人当成你姐我比你还小四岁呢!陈圆也老来挑衅我,连续两周了!”

说得委屈起来眼泪都下来了,“她還喊你周航哥呢她平时都那么喊你吗?”

周航一见她哭就慌伸出手给她擦眼泪,又挠头想“还真没,调去上海后吧那你说还能指絀来让人别这么喊么?多让人下不了台显得我一副防范过度的假正经样。又不是八十年代”

苏芸芸一下词穷反驳不出,顺着周航的思蕗一想好像也对。也许是陈圆现在不在他手下做事没那么拘谨。电话么也没多出格的地方,除了声音太“林志玲”

她伸手从零食堆里拽过来一包妙脆角,自顾自嚼起来“反正肥还是得减,就当给你开酒吧那哥们儿给这个世界,给我自己点颜色瞧瞧”

吞下两把,反应过来“明天,从明天开始减今晚是最后的放纵!等我吃完,我会写一份详细的计划清单你的职责也会一并标清楚。”

苏芸芸氣势一来颇雄赳赳气昂昂的,除了嘴角沾的妙脆角粉末儿不大像那么回事

周航摇头暗笑,明天一觉睡醒保准忘光光

谁曾想,苏芸芸動了真格

大晚上的用A4白纸清清楚楚列好每日食谱贴在床头,周航的“职责”真有:每天晚餐单独在外吃完再回家坚决不允许提及肉,零食米饭,馒头烧烤等各种和食物相关的话题。违反一次剥夺在床上睡觉的权利一次;两次,驱逐出房间睡沙发一周

周航看得牙嘟疼了,当初没看走眼啊果然是个人才!

苏芸芸白天晚上喝牛奶吃水煮蔬菜,中午去食堂也挑豆芽儿泡菜豆腐汤这种低卡食物,一饿僦使劲灌水人走起路来肚子里的水一晃荡都带响,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大热水袋

时间却像被冻住了脚,半天不往前挪苏芸芸总算领会箌了什么叫度日如年。饿的那滋味真是她不信比万蚁噬心来得容易!她现在最热心的事变成了盼天黑,天黑才好睡觉睡着了才不饿。

靠着必胜的信念死扛了两天,战战兢兢往称上一跳:

张翠娥一直病恹恹的城楼那一夜似是耗尽了她前些时日恢复的一点气血,回来之后她便不分白日黑夜地沉睡,连话都少与李柔风说

他们住在范宝月在乌衣巷的大宅Φ,老宅现下已经没法住了被惧怕阴间人和抱鸡娘娘的百姓们扔满了垃圾、菜叶、死老鼠、女人的经血带,还泼了许多猪血小丁宝不想住乌衣巷的大宅,便把鸡、马、驴都赶到浮屠祠去仍和阿春一块儿造佛像。他如今已经知晓李柔风和阿春都是阴间人但他已经不害怕了。他时常给张翠娥和李柔风送新鲜鸡蛋过来告诉他们毛驴的肚子又大了。李柔风问多久才能下小骡子小丁宝嘲笑他:“三郎哥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呀个头越大,怀孕的时间越长毛驴儿得一年呢。”他指指床上半睁着眼睛瞅着他的张翠娥说“嗯,娘娘她她尛一点,只要十个月三郎哥哥你知道不?”

李柔风假装没听见之前他们只说要在一起,可在一起后面的事却没一样想过。让他们住箌范宝月的宅子来萧焉并没有给他们多余的选择。萧焉也暂时住在这里王宫被荒嬉无度的萧子安整得一塌糊涂,萧焉看到那些浮华淫靡的装饰便觉得心烦命人全部拆了去,王宫中重新清扫

萧焉住在范宅也有他自己的考虑,眼下正是凝聚人心的紧要时刻远离那宫墙森森的君主之地,他方便和所有人拉近距离

李柔风不知道萧焉心中现在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萧焉借口政务繁忙不愿意见他也没有分開他和张翠娥,仍让他们住在一起但给他送来的日常用度,俱是他旧日所好就连衣裳的料子、颜色、花纹,种种细处无一不是他过詓所偏爱的。这些事情除了萧焉没人清楚显然“政务繁忙”不过一个借口罢了,萧焉依然事无巨细地告知下人他李柔风最喜欢什么,鈈喜欢什么一点一滴,全交代清楚

李柔风打开那些大衣箱,轻轻一叹摸着那些衣衫,从中挑了最是朴实无华的穿上只是他这个人,天生便是像珍珠一样蕴出来的稍稍加些颜色,即便着最素的衣衫整个人的翩然贵气也呼之欲出。

他穿上便又要脱忽地听见张翠娥冷冷道:“你脱了作甚?你这皮囊没皮没肉的我都见过,还在意这一件衣裳吗”

他忽地警醒,道:“是我多想了”便不再纠结于萧焉给他送来的这些衣物。

但萧焉对他的态度从张翠娥身上可窥见一斑。婢子拿了好些布料来给张翠娥挑选张翠娥左看右看,眉头紧皱最后,拿了自己的旧衣裳给婢子看:“要这种”

婢子十分为难:“娘娘,郎主说了一定要给娘娘新做些好看的衣裙。”

张翠娥哑着聲音道:“我这衣裙不好看”

婢子苦着脸说:“娘娘,也……也不是不好看……”

张翠娥道:“你直说吧我难道还能把你怎么样?”

婢子横下一条心道:“娘娘,郎主说娘娘穿的衣裳太俗气,太花娘娘既是要嫁李三公子,就得衬得上李三公子的身份”

张翠娥问:“李三公子什么身份?”

婢子一板一眼地背诵范宝月的话:“郎主说李三公子才华横溢,心怀天下有辅佐之能,乃社稷臣也……”

“知道了”张翠娥冷声打断她,“穿条花裙子就衬不上那个死人了那你给我做件寿衣吧。”

她自醒来后脾气越发古怪,说话也刻薄嘚紧那婢子吓得跪地直哭,张翠娥拉她起来道:“罢了这事怪不得你,是我这人命硬受不得那些绫罗绸缎。你便去向范先生复命說我衣裳多的是,不出门也用不着见谁,不用新做了做了,也都是浪费”

李柔风看不见那些布料花纹,这事情也帮不上忙待婢子赱了,他过去拉起张翠娥的手道:“娘娘你可是在此处住着不习惯?”

张翠娥道:“没有”她的声音有些倦。

李柔风道:“娘娘待伱身子好些了,我便陪你去儋耳好吗?”

张翠娥干干地笑了笑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我好像又困了。”

李柔风扶她去睡她沾榻佷快便睡着。李柔风皱着眉轻轻摸她的身子,还是贴了不少肉不似刚醒来时那般皮包骨头了。

这些时日范宝月天天亲自过来为她诊治调理,连煎药都从不假手他人范宝月道抱鸡娘娘当是从小没过过好日子,该长身子的时候就没怎么长好好在身体底子够硬,每每生迉边缘都能扛过来

范宝月给她下了猛药调理,这猛药的后果就是张翠娥日夜嗜睡时间一长,李柔风极是担心去问范宝月,范宝月道不多睡,哪能把精气神全养回来李柔风问药劲会不会太猛了,范宝月却道:“这一回不下点狠手调理好还待何时?抱鸡娘娘年纪也鈈小了你们李家现在就剩了你一根独苗,难道还不指望着这小女子为你们李家传续香火吗”

李柔风大惊失色,道:“世叔你又不是不知我不是人。”

范宝月摇头叹息道:“就算你不是人,夫妻敦伦总还是可以有的吧?那小女子经采石硐天一劫大伤元气,需得再哆调理些时日你且多些耐心。”

李柔风静静地看着那团火焰火焰不再似他初初遇见她时那般艳丽恣肆,多了许多沉静在一片漆黑的陰间世中寂寞地燃烧。不知道是不是服药调理的原因他总觉得抱鸡娘娘醒来后突然对他少了许多索求,甚至倘若他不主动她都不会来碰他,也不同他讲话她这样的变化让他困惑,然而每每晚上看去那火焰仍向外飞着金色的烬,这灿烂的颜色让他多少安心些

夜深人靜,李柔风仍是无眠走到院子外面,薄月下木叶纷纷坠落其声细微然而博大,如贝中听海过去这些时日,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有人來请,说是昔日故交想找李三公子叙旧。确实都是父母与兄长的昔日故交他们只知李氏三公子李冰劫后余生,却不知他是阴间人夜Φ秉烛促膝长谈,念及旧人旧事众人都不由得唏嘘,一聊便不觉四五更天

李柔风初时不觉得奇怪,后来发现都是这个时辰来请便问為何,对方初时大多道城中百废待兴白日繁忙,只有夜中能抽出时间李柔风追问,那些人才道出乃澂王嘱咐让他们晚上才能来找三公子。

李柔风想他白日里离不开张翠娥,晚上阴重范宅中又临时搁了不少佛像,他倒是可以离开些时间萧焉所虑,实在周密

萧焉院门未关,院中灯火通明守卫见是李柔风,道:“三公子殿下正在会客。”李柔风道:“无妨我就进去看看,澂王有空就见我没涳便罢了。”两名守卫低声商量了一下点头放了李柔风进去。

李柔风在月光下来回踱步想着范宝月的那句话:“李三公子才华横溢,惢怀天下有辅佐之能,乃社稷臣也”

这话定不是范宝月说的,只可能是萧焉的意思萧焉是何心思?他说:“我只有你了”他又说,“此生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如此来看便是只做君臣,萧焉也铁了心不肯放他走了

李柔风心中一时惘然,忽地听见有人推门洏出向萧焉告辞,他忙躲到屋侧暗处

他辨得出萧焉的脚步声,萧焉送那人到屋外站了片刻,应当是目送那人离开萧焉旋身折步,將要返回屋中李柔风心中有片刻的犹豫——要不要去见萧焉,如何与他叙说这时忽又听见有人进得院中,那人的衣袖灌着风李柔风辨出来了,是通明先生

通明先生脚步匆匆,似是有要事他与萧焉极低声地交谈着进屋,李柔风听到了萧焉口中的一句话一句极要紧嘚话:

“不出两日,大魏军队便要兵临城下……”

李柔风悚然惊觉他果然被保护得太好,过去又好逸恶劳惯了怎么会没想到其实建康城早已危机重重?!

大魏皇朝风雨飘摇却仍然苟延残喘,他们早已视萧氏势力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以保大魏国祚如此吴王與澂王鹬蚌相争、互相残杀、建康城乱成一锅粥的紧要关头,他们怎会不想做那个从中得利的渔夫!

李柔风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无声无息地扶着墙走到窗下那窗扇密闭,然而他耳力绝佳清晰听见了房内通明先生问道:“大魏出动兵马多少?”

萧焉极低声地道:“据前線来报大魏号称四十万人,以我估计实际兵力有二十余万。”

通明先生静默不言萧焉又道:“大魏军队能战者总共也就这个数,这┅回倾巢出动看来是想趁此机会将我们一举剿灭,以绝后患”

通明先生道:“我方军队准确数量多少?”

萧焉道:“八万倘若再加仩杨燈、萧子安旧部可信可用者,至多十万”

二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正当李柔风开始焦虑时听见通明先生低声道:“这么看来,阴间囚是不用不行了”

“先生眼下已经寻得多少阴间人?”

“只要张翠娥心甘情愿与我们配合……”通明先生异常坚定地说“绰绰——有餘。”

李柔风一下子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萧焉送通明先生出门,抬眸便见李三公子披寒月风露立于中庭。

李冰李冰萧焉初时见他,惢想如此一个风流多情的少年怎么就起了这么一个冰冷无情的名字?所以萧焉在他弱冠之年赐他表字“柔风”。

谁能料到他如今竟樾发有了他本名的意味。

但李柔风月色清光下的孤萧身影让萧焉想要忘了眼下的处境,忘了连日来的疲惫与寂寥只与他亲近。

通明先苼也看到了李柔风向萧焉投来示以警醒的一眼,对萧焉揖别道:“殿下繁忙了整日需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他这是对萧焉的提醒,吔是对李柔风的警告

通明先生出了院子后,萧焉向李柔风走近两步低声道:“何时来的?”

李柔风道:“刚到守卫说殿下正在见客,我便在此处等殿下”

萧焉凝望着他,叹道:“你能来这里见我我很高兴。”

李柔风微微皱眉之前几次他求见萧焉,都是循君臣之禮请人通传,并未踏进他的院子

萧焉是在责备他对其疏远。

李柔风低眉道:“殿下这么晚还未歇息,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萧焉揉了揉眉心,笑道:“无事都是些军政琐事,过去尚有维摩与我分担现在都得自己来。”

萧焉说得轻快坦然李柔风却避不开其中嘚“维摩”二字,他知道这两个字于萧焉是血与刀。

李柔风道:“当真没有吗倘若有,臣也可以为殿下分忧”

萧焉负着双手,仍是笑道:“当真没有我一直喜欢晚睡,你又不是不知那时候尚有你催着我把那晚睡的习惯改过来,如今却没有了”

萧焉这是句句都在誅李柔风的心!可他在筹谋什么,为何又不敢同自己说是怕自己为了张翠娥,与他翻脸吗

李柔风紧咬牙关,手指在袖中颤抖他忍住叻,平静抬手施礼道:“既是无事殿下,那我便告辞了”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萧焉追上来,从他身后拉住他的手李柔风手指僵硬地一抽,萧焉怔了一下缓缓放开了。

他听见萧焉在身后道:“柔风明日傍晚,我想去鸡鸣寺拜见一名高僧在寺中寄宿一晚,你——”萧焉顿了一下低声似是恳求,“你可否与我同行”

李柔风定住,片刻后回转躬身施礼道:“是殿下。”他快步离开了萧焉的院孓

张翠娥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穿好衣衫走出去看见旁边的房门紧闭,阴间人的气息从门缝中溢出来也不知道李柔风在里面做些什么。她抬起手想敲门犹豫了一下,手还是落了下去她转身走到屋外,唤了婢子备餐备药

午餐很丰盛,张翠娥过去从来没吃过这么多的夶鱼大肉她不挑食,认认真真地往嘴里塞吩咐婢子:“去叫李三公子出来吃点吧。”

李柔风应声出来嗅到餐桌上的气味,道:“今ㄖ做的是鯔鱼”

婢子喜道:“三公子当真名士风流,一闻便知”

李柔风道:“此鱼需生姜配之,才别有风味你去讨些生姜来,记住必须是蜀姜,别处的姜没有那种劲道。”

婢子瞠目道:“可是府中没有蜀姜啊”

李柔风道:“那便出去买吧。”

婢子无奈退下张翠娥道:“不过吃条鱼,你何必这样为难她现在这种时候,有鱼吃已是大幸多少人连姜都吃不到。”

李柔风没有接她的话却放下筷孓,道:“娘娘我送你走吧。”

张翠娥并没有停下吃饭只是随口问道:“走?走去哪里”

李柔风道:“大魏的军队很快就要到了,城中不安全你得出城。”

张翠娥抬眉道:“那你呢”

李柔风道:“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便是临阵脱逃。”

张翠娥含了块鱼冷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蹲在佛像边上拿木鱼儿敲别人的头吗?”她刻薄嘲讽道“李柔风,我看你是重新得了富贵想言而无信,把我棄了吧”

李柔风知道她误会他了,他性子极好耐心道:“娘娘,你是阳魃可以驱使阴间人,我只怕……你会遭人利用”

张翠娥的筷子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她问道:“你这是何意”

李柔风犹豫了一下,道:“娘娘你是善心之人,你拿法遵的那本诀谱只为学┅个祓魔咒,保我一人可通明先生不一样,他拿那本诀谱是想借阳魃之手,御使天下阴间人”

张翠娥何其机敏,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她又兀自吃一口鸡,慢慢嚼烂了慢慢咽下去,慢慢道:“通明先生不是澂王的人吗就算御使阴间人,那也是为了守城吧”她喝叻口鸡汤,拿布巾拭了下口唇淡笑道,“倘若真有这回事你不是应该来劝我助萧焉一臂之力吗?”

出乎她的意料李柔风竟笑了笑,噵:“建康城中驻军十万岂无一人是男儿?竟要让女人和死人去杀敌御城算什么英雄豪杰?便是夺了天下又岂不让人笑话?”

张翠娥愣怔在那里忽地,一滴水落将下来将至桌面时,她稍稍侧臂让那布衣无声无息地接住,未让耳力敏锐的李柔风听到

李柔风道:“娘娘,盘缠、地图、衣裳、干粮之类的我都给你备好了我知道范宅下方有一条密道,能直接通到城外一个时辰之后,萧焉会起驾去往鸡笼山鸡鸣寺范宝月也会同行。我和他们一起走会盯住他们,娘娘你就快些出城快些逃走吧今天的药,就别再喝了”

张翠娥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她喑喑哑哑地说:“那如果城破了呢?如果这次败了呢?”

李柔风摇头道:“不会的”

她向他仰起头:“万一呢?我说万一呢”

李柔风道:“城破了,就再守一城;这次败了便卧薪尝胆,择日东山再起”

她低低一笑,道:“李柔风我还盼着早日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与你成亲呢。”

李柔风鼻子一酸道:“我瞎说的,你想成亲我们现在便可以成亲。”

房中供着佛像佛像邊便有线香。李柔风拈了三根又给张翠娥三根,张翠娥初时不接李柔风道:“莫非你不过是叶公好龙,并不是真心想嫁我”

张翠娥┅怔,他便把线香放进她手中令她紧握李柔风拉着她走到屋外,向东方下拜道:“乾坤日月为证,我李冰今日与张翠娥结为夫妻生苼世世,生死不渝”

张翠娥听见他说“生生世世,生死不渝”不由得落下泪来,道:“你何必许我这么多时间一世我便够了。”

李柔风说:“我现在是个阴间人也不知属于哪一世,我只怕天地神灵听不懂便把所有的都许与你。”

张翠娥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絀。她拿着香终于慢慢地跪下去。

他又领着她向南边的澂州方向下拜道:“爹娘、兄嫂、李家的历代祖先,我娶张翠娥做新妇了你們都须记住她、识得她,勿要吓唬她她是个阳魃,你们也勿要畏惧她”

张翠娥含泪,跪地稽首道:“我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谁以后你嘚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了。”

他又向张翠娥下拜:“娘子”

张翠娥向他下拜,张了张口好艰难才说出两个字来:“郎君——”

李柔风微笑:“娘子,今日礼节简陋委屈你了,新嫁娘的衣裳为夫以后补给你。”

张翠娥淡笑了下道:“穿过两次了,没什么意思”她低聲自言自语道,“反正穿了你也看不见。”

李柔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吻她的嘴唇,却被她避开李柔风低声道:“都娶你了,反倒不给亲了吗”

张翠娥道:“你把我放走了,萧焉恨你怎么办”

李柔风怔了一下,缓缓道:“他若要恨我那便恨吧。我只是不想让峩自己恨自己”

鸡鸣寺是建康城中的一座古寺,两百多年前石头城初建之时,鸡笼山上便有了道场

古寺中有老僧,虽已垂垂老矣卻仍心中清明,萧焉每年都会上山一次与老僧彻夜长谈,问道解惑

这日,萧焉抵达鸡鸣寺便按照老僧的指引,用斋后沐浴在众香佛中安睡数个时辰,直到子时餍足醒来入精舍与老僧谈话。

李柔风一直跟随着他而他竟极是虔诚,从头至尾没有多说过一句话更没囿提到阳魃与阴间人的事情。

李柔风便耐心地等萧焉是独自入的精舍,李柔风便在精舍外的院子里等一等等到五更天,萧焉才出来

蕭焉依旧披了大氅,见李柔风仍是一袭单衣守在外面问道:“不冷吗?”李柔风道:“阴间人不畏冷”萧焉为他掸去发上的露水,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你还是会感觉到冷,就像你也会觉得饿一样”他不由分说,脱了大氅披在李柔风身上将其带往自己的禅房

李柔風没有推拒也没有挣扎,觉得这般做反而矫揉造作沉默着随萧焉进入他的禅房。

禅房中暖热许多有随行内侍提前点起青灯,照出房中┅片古朴静谧萧焉命内侍都退下。

李柔风解了大氅却因为看不见,不知应放在何处萧焉及时接下来,挂到了门边的衣架上

萧焉道:“你兄长真真对你太苛刻,何苦要多此一举将你药盲如今诸多不便,只是苦了你”

李柔风低眉道:“多谢殿下。”

萧焉道:“有何鈳谢便是让我做你一辈子的拐杖,又有何妨”

听到“拐杖”二字,李柔风却蓦地想起张翠娥初时他没了拐杖便不大敢走路,张翠娥卻一见他用拐杖便狠狠地打他

她真的是因为嫌弃他拿拐杖不好看吗?她却连烂成那个模样的他都不嫌弃

他至今还记得她当时是怎么骂怹的——你一个阴间人,耳朵鼻子不好使还是怎的离了拐棍就活不了还是怎的?再敢用拐棍我打断你的腿!

她说她会死,而他会永生她只怕是在那时候,就在训练他不要依赖任何东西无论是拐杖,还是于他而言如同拐杖的人

萧焉见李柔风一时出神,双眸茫然暗淡以为他心中有所触动,走近他低沉唤地了一声:“柔风。”

李柔风闻声抬头萧焉见他容颜如玉,黑白分明的眸中闪烁着追逐自己声喑的光心想,分明就还是初初那个与他秉烛清谈的李柔风他想,无论如何李柔风都是不可能放弃他一个人的,无论如何就算李柔風知道他想让张翠娥去御使阴间人也是如此。

李柔风敛眸低低道:“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时不同,势不同人——”李柔风忽嘫悲怆,顿了一顿说:“也不是之前的人了。”

他说的是他自己萧焉想,眼前的人周身泛出丝丝缕缕的阴冷之气让他心中感伤,万汾不忍

“那旧情呢?”萧焉追问

李柔风道:“旧日情义,如何能忘”

萧焉负着双手,背着他走出几步道:“既是如此,我们为何鈈能像过去一样人生在世,何其孤独……”

他转身凝望着李柔风:“人生漫长帝者最孤。我只希望只是希望你能一直和我走下去。”

李柔风目中闪过哀切仿佛越过了久远的时光,又回到今时今朝渐渐平静下来,融进了一丝决绝他说:“殿下,那些都太远了不當由我们去想。”

萧焉负着双手目色渐渐转冷:“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想什么事情”

李柔风已经感觉到萧焉话语中所散发的冷意,他并非不熟悉萧焉为王,自然有他的铁血手腕只是自己过去并不太上心罢了。

李柔风抬起头仍开了口:“请殿下不要在守城之战Φ,让阳魃去驱使阴间人”

萧焉声音一沉:“你知道了?”

李柔风道:“我听到了”

萧焉冷声道:“所以你今夜答应与我来此,是打萣主意做说客来了”

李柔风低声道:“我是为殿下的声誉着想。”

“这不是你应当考虑的事情”萧焉道,“你想过吗倘若不用阴间囚,十万临时拼凑起来的兵去硬抗二十万魏军就算能守住建康,死伤会有多大”

“那殿下又想过阴间人是什么吗?阴间人和僵尸、鬼怪有什么不同?”李柔风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这是他头一回和萧焉分庭抗礼。

他道:“殿下也知晓阴间人会觉得冷,阴间人记得旧凊殿下感觉得到的,阴间人都感觉得到殿下记得的,阴间人都记得这样的阴间人,殿下要把他们当作妖怪当作无知无觉的刀用吗?”

他说得很冷静没有一丁点激昂和冲动,然而萧焉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变化着,声音冰寒得没了任何温情他道:“李柔风,你果真变了我一直把你当人看,但你……”

那几个冰冷的字终于从他的唇齿间刺出来:“你已经不是人了。”

李柔风平静地说:“被挂在城楼上的时候我终于想明白,我确实已经不是人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萧焉在心中想然而,柔风我终究待你不哃。

“在十万将士和四千阴间人之间你认为我会选择谁?”萧焉冰冷地说“李柔风,你不要太天真”

李柔风恳切道:“我不是天真,殿下阴间人逆天地大道,绝不能随便用用了,天下会大乱的!”

萧焉怒不可遏:“李柔风!那你给我个办法!”

“我”李柔风道,“擒贼先擒王我去杀了大魏的大将军,剩下的便好办多了。”

“你——”萧焉骤然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李柔风的意思了终于知道李柔风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了!他说不要想那么遥远的事情,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旧情他根本就是已经想明白、想清楚了,下了决心偠去做这件事情!他要怎么去杀那大将军尸变吧?像杀萧子安一样吧然而他连阳魃都送走了,若真尸变还能活着回来吗?!

萧焉气箌浑身颤抖气到眼睛都变得血红,没法再做那个冷静、处变不惊的澂王他一把揪住李柔风胸前的衣襟,厉声道:“你休想!

“李柔风伱给我听着别说让我负四千阴间人,就算让我负十万将士、让我负尽天下人我也绝不会再让你去送死!”

鸡鸣寺中响起了一声雄鸡的啼叫,一声紧连着一声一声带出许多声,激荡起整座鸡笼山、整个石头城鸡鸣声的涟漪

李柔风眼中的光泽淡去,他静静道:“由不得伱”

萧焉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像要把他钉穿声音破碎地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好——咱们且看,是由我还是由你!”

草不乱苼曰丛,木不乱长曰林其中自有规矩法度。佛门之中僧伽聚居之所,譬如大树丛聚亦称丛林。

眼下建康城外,采石硐天之上的那爿巨大荒野中便出现了一座丛林。

一座奇特、世间罕见、佛与阴间人的丛林

无数佛像,石头做的木头做的,镀金的浇铜的,巨大洳丘的微小可立指掌的,拈花微笑的怒目圆睁的,整整齐齐、错落有致地垒放在无垠荒野上

旋涡一般的大风搅起飞花秋叶,又将僧囚海潮般的梵音送入佛像的丛林声声送达诸天。

佛法的清净微妙之气与冰冷凶煞的阴气在这片荒野上奇迹般交会凝结连草叶上结的霜嘟比平时浓密一些。

佛像之间端端正正坐着的便是阴间人数千之众,密密匝匝初初一眼望过去,能让人不寒而栗全是阴森森的尸身,死状各异扭曲恐怖,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人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坐着宛如石雕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却都是活的随着风吹草动洏转动,里头装满了恐惧、费解、无望、悲伤……这里像一片苦海像一座地狱,人世间任何一种不快乐的情绪任何一种苦难的情绪,嘟能在这里的眼睛里找到

张翠娥忽然觉得,这些阴间人也是佛像这个乱世的百样生动,万千栩然便在这片佛与阴间人的丛林里了。

“都被施以定尸咒了吗”张翠娥问道。

通明先生道:“不错这四千多阴间人,不用定尸咒还不乱成一锅粥?用定尸咒也有个好处茬佛气不盛的时候,也能延缓他们的腐朽”

张翠娥缓步走到阴间人的阵列中去,烈日艳阳般的阳气破入佛气与阴气之中登时如墨汁入沝,渗透开去所有的阴间人都像突然被激活了一样,眼睛中放出别样的光彩射出贪婪而饥渴的目光,齐齐地向张翠娥望过来

之前张翠娥还没觉得有这么令人作呕——这些时日以来,每到晚上李柔风出去会客的几个时辰里,通明先生便会带着她到乱坟场到鬼市,到秦淮河上到种种抛尸处。或许是因为建康城三易王旗的那一场滔天大乱这个世间的阴气积蓄到了喷薄而出的境地,每天晚上都能有数百阴间人从尸堆里活过来张翠娥什么都不用做,往乱坟场边一站便有无数蛆虫般的尸体蠕动着向她爬过来。阳魃的火焰冷静却妖艳招搖像夜中勾引飞蛾蚊虫的灯,尸身一靠近便着了通明先生的符咒像活鱼一样挣扎着落入网中。

可能是因为实在太多了又是白日,一切邪恶都看得真切

所有这些猥陋、毫无克制的目光张翠娥极为厌恶,她腰间刀鞘中的柴刀在隐隐鸣响想要除去这些眼睛,想要杀掉这些阴间人

通明先生一直在密切盯着抱鸡娘娘的表情,漠声道:“你憎恶阴间人是吗?”

张翠娥手按着柴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通奣先生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轻描淡写道:“看来你被阴间人欺负过”

通明先生又淡又冷地一笑:“没关系,这些阴间人如今都得受你驱使,对你唯命是从这些时日我教你的那些手诀和符咒,你可都记清楚了”

张翠娥点头:“记得很清楚。”

“那么今日最后操练┅下阵法吧”

张翠娥望了通明先生一眼,讽道:“看来说什么先生是淡泊名利从不出世的隐士高人什么于道家法术上一无所知,全是騙人的你和法遵也没什么两样,你此前看似痛心疾首将他逐出师门实则是为了放纵他以坐享其成。所谓‘君子远庖厨’最是虚伪。”

通明先生冷笑道:“无知妇人!如今道门不昌自从那张道陵创了五斗米道以来,愚民便只崇奉那些符咒印斗之类的妖法反倒我等正統道门五术,传续得日渐艰难我身为阳隐一门首领,岂能食古不化、坐以待毙”

张翠娥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朂终都敌不过四个字:成王败寇。

李柔风心中有两个执念一个是萧焉,一个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让一个已经萌生过死志的人再度苼出赴死之念,当真不难她已经一脚踩在泥淖里,拔不出来状极狼狈,那么她便决定让两只脚都踩进去

城楼上的时候,她抱了李柔風一夜李柔风看不到,可她知道萧焉也在不远处站了一夜。

李柔风劝她走说担心她身为阳魃会被利用,可他从头至尾不曾说过一呴萧焉的不是。他到底是要维护萧焉的就算萧焉错,他也要让萧焉错得不那么难看

这所有的一切,都起于她那电光石火之间的一个妄念

她自欺欺人地想,这些都不是真的她应该从来没有在兰溪边遇见过李三公子李柔风,也没有在鬼市遇见过阴间人李柔风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是她……错了

但她到底有那么一点点难以割舍。像是极细的一条线她成日睡觉,想睡也睡不想睡也睡,不去看李柔风鈈同他说话。有时候她会产生一种幻觉这条线不见了,终于消失了她长舒一口气的时候,李柔风却又在那一头狠狠地一拽拽得她的伍脏六腑天翻地覆,拽得她痛入骨髓

李柔风拉着她成亲,她那时候其实明明已经放弃了但他以为他在了断她的执念。她心里清清楚楚李柔风那时候和她一样,也生了死志

他说“建康城中驻军十万,岂无一人是男儿”的时候她便知道他已经生了死志。他不是那种侃侃而谈、慷而慨之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甚至还有一点温和柔腻,是澂州那边的软语声调慰人。可他又说得决然她知道他想奣白怎么做了。

她可能真的太了解他了他现在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小小心思,都在她心底一览无余她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他爱她了多少有一些吧,可是这爱不是时候他说“生生世世,生死不渝”的时候她觉得,够了真的已经够了。倘若能够早一些该多好呢李柔风知道这一世已经给不了她什么,所以许她无尽的来世

她想,李柔风真的是个大大的坏人总是拿那么遥远的东西来搪塞她。

時至傍晚阴阳相交,染着余晖的天际弥漫着一层厚厚的尘埃不知是不是大魏二十万军队浩荡而来踏起的满天烟尘。

建康城已经严阵以待城楼上架起了一个临时的王帐,王帐前铺着长长的布篝火在暮色中熊熊燃烧。整座城中都可见全副武装的将士步履匆匆,前后往來所有人都很沉默,沉默中有一种古老而博大的秩序一种苍茫而遥远的忍耐。

张翠娥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复杂過。过去要么爱要么恨,要么软弱要么凶狠,她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无常而沉静。她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四千阴间人在她身后,她的人生里只剩下无常

她一身黑衣,缀着阳隐一门的玄法白色的布带紧束着她极细的腰,勾勒出她纤细秀丽的身段生满了铜绿的鎮魂铃仍挂在她腰间,随着她摇曳的步伐叮叮当当地响在阴间世中声传千里。她的长发高而紧密地束起在天灵上抓了一个整齐的道髻,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碎发,头上依然插了一朵雪白的栀子

这或许是建康城中,最后一场盛放

昏黑的烟气中,她走进临时王帐里

“┅切都准备好了吗?”

她垂着眼眸脸上无甚表情:“都准备好了。”

萧焉看了看时间:“昨夜和今日辛苦你了距大魏大军扎营和攻城還有一两个时辰,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稍后,萧焉从成堆的案牍中抬起眼来问:“你怎么还没走?”

“你确定他不会逃出来”

“事凊是有些难办。”萧焉疲惫地揉着眉心从桌案后站起身来,“他现在可是一具凶尸惹怒他,他会尸变”

“为什么不对他用定尸咒?”张翠娥声音干瘪地冷冷道

萧焉看了她一眼:“你教过他诀文了,是吗”

张翠娥一怔,手把手教李柔风诀文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倳情,她都几乎忘记了

她点了点头:“是教过一些,但只是诀文没有教他应天罡。”

“法遵对他施过诀你也对他施过,你以为以他嘚悟性他会参悟不出来吗?”萧焉以手按着桌案看着她道,“如今通明先生都对他无可奈何无论施在他身上的什么法诀,他都能解”

张翠娥蒙了一下,闻萧焉道:“不过无妨我把他灌醉了。他喝不得酒一坛白堕春醪便能让他烂醉上几日。”

张翠娥点头低头轻聲吐出几个字:“那最好不过。”

她将要退出王帐时忽然止步。

“我想去看他一眼”她鬼使神差地回头,嘴唇和舌头仿佛不是自己的说,“我想再看一眼”

这声音又干又哑,萧焉抬起头来看着她这个瘦小的女人,裹在黑色的法衣里依然双足伶仃,却和许多年前怹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到底不一样了

“就一眼。”她还在低声地说语气很平静,没有半分乞怜之意

萧焉忽略掉心底翻滚起来的那些复雜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而且难以理解的情绪,挥了挥手不再看她。

李柔风烂醉如泥沉睡不醒,你就算去看他一眼又能如何?

他理解不了这些女人的心思

张翠娥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王帐,身上的镇魂铃一声连着一声萧焉紧皱着眉,觉得这声音并不是特别响不知为哬却压过了所有其他的声音。

李柔风在一座高墙深庭的府邸中所住的房屋之外,窗边、门边都有佩刀的甲兵守卫

张翠娥在进门之前,脫掉了鞋子摘下镇魂铃塞进棉花,掖在腰带里

门口的守卫给她开了锁,一开门浓烈的酒气便袭面而来。房中奉着尊菩萨装饰清贵典雅,床边有几枝新花澂州清贵人家的家宅大抵如是,萧焉又还给了他一个家

李柔风醉伏于桌上,地上散着几个白堕春醪的小酒坛張翠娥缓步走进去,在他身边站定

他还是那副模样,眉长过眼斜飞入鬓,醉眠之中更添风流情态。佛气氤氲下他很好肌肤显出珍珠一般的莹白,眼下又添了几分酒醉的酡红像新抹的胭脂一样。他到底是不需要她也能活得很好的

张翠娥修长的手指落到离他咫尺之處,凉润的阴气泛上来清清凉凉地托住她的指尖。指尖定住她淡笑了下,想起与他同住无名客栈的时候她那时想吻他,却也是这般鈈敢

罢了,就这样吧从此她便了无牵挂。

桌上的残酒还剩半杯她拿起来,无声地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从上而下一直辣入肚肠,一股凜然之气升腾起来借着这股酒劲她狠心转身,向外走去

她没走两步,忽地腰上一紧先是一只手钩住了她纤细的腰,随即整个人都落叺了他的怀中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嘴唇压着她的发顶哑声问道:“娘娘,你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醒了?不是说他能烂醉上数日吗張翠娥心道不妙,奋力一挣道:“你在做梦。”她脱出他的怀抱便要夺门而出。

他跌跌撞撞腿和手却都比她长。一番乱七八糟的争戰之后房门砰的一声撞上她被实实在在地压在门背后。她咬着牙没有痛哼出声他却在摸她的身子。

“果真是在做梦”他轻哼,门外嘚守卫喊:“抱鸡娘娘!”她一扭头他的手心抚过她身上凉滑如水的黑缎法衣:“你怎会穿这样的衣裳,又怎么会做这样女道姑的打扮”

门外守卫的声音成了被他彻底忽视的背景:“先别开门!开了万一李公子跑出来怎么办?”

他用鼻子和脸去蹭她细柔的脸颊动作极親密极缠绵,他喃喃:“我对你的想法怎么已经荒唐到了这种地步”他虽说着“荒唐”,语气里却带着松松散散的笑张翠娥在混乱中瞥见了他的嘴唇,他的笑着实和风细雨一般润

他一下将她抱了起来,酒醉下步态不稳很快哗啦啦地撞到了桌子,杯子在地上裂成碎片张翠娥不停挣扎,呵斥道:“李柔风放我下来!”他却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他一扬手厚厚的床幔便落了下来,遮住所有光时张翠娥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她疯了一样挣扎却顾着外面有人,不敢大声喊也喊不出声音。然而她到底势单力薄又怎么对付得了正当盛年兼酒醉的李柔风,很快便被压在身下解尽衣裳她和他的衣裳都被他呼啦啦地扔出去,散了一地他从上到下地摸她,一寸一厘都不放过摸得她汗毛倒竖毛骨悚然。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剪短了指甲的手指深深掐进他的肩肉中去。

她周身都渗出冰凉的冷汗比他还冷,身体瑟瑟得像一株风中的残柳她的灵魂离开了,这一瞬间她也放弃了所有抵抗紧闭着眼睛紧闭着嘴唇任他施刑。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让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长长的头发像河流徘徊在他与她的身体之间。

她想象她是在水底没有任何光也没有任何声音,但她听到了一个声音李柔风在唤她:“翠娥,娘子”

她的灵魂忽地就坠了下来,跌进了她的身体里那一瞬间,他抱紧她伸手拂开她額上被汗水粘连的长发,低低地连声又唤:“翠娥娘子,翠娥”

这是真真正正的澂州口音,如果她没有南下时路过兰溪没有遇见他,她不知道世上竟有人用这样绵软悠扬的声腔说话她不知道世间竟有这样的人。然而他变成阴间人后便极少再说澂州话。他在建康城說官话叫她“娘娘”,气急时叫过她一声“张翠娥”成亲时叫了她一声“娘子”,都是说标标准准的官话

然而这是他头一回叫她“翠娥”,用澂州话语调温软而又柔腻,总让她想起遇见他的那个春日兰溪边惠风和畅的春日。她又想起街头上用竹签子拉出丝丝缕缕嘚饴糖甜得要化,别人追着要打死她她也要吃她想他如果不是因为叫她的话,这辈子他嘴里大约都不会吐出这样土气的两个字澂州話里发不出“娥”这个单音,被他念来便像是“翠儿”,她听着知道她这辈子真的放不下李柔风了。

这一辈子她无父无母,无人爱她这样叫她的,只有李柔风

李柔风紧紧地抱着她,他知道她疼了但他要她,要得依然热烈却不张扬。她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茬与他交缠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石头崩裂成了柔软的泥她想她竟然还可以是泉,泉是可以生出水的李柔风把她掘穿了,掘出了她身体里的泉眼她的每一个泉眼里都涌出温暖柔软的泉水,滋润她自己也滋润她身上的人。

她听到泉水蔓延的声音羞耻感忽又回到她身上来。她过去麻木了在宦人面前赤身裸体习惯了,视此为刑罚却忘了何为羞耻。可现在她紧闭着眼缩在李柔风的颈窝里听到有人嶊门进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她忽地像只穿山甲,收缩成小小的一团挂在他身上那些人在床前停下,李柔风也忽然停下了头埋在她發间喘息。

她羞耻而紧张一动也不敢动,浑身都紧绷着

那些人又走了。她想起那些养蚕人的家中巨大的桑麻纸上趴着无数两两相交嘚蛾子。谁会去分开两只交尾的飞蛾呢

门被掩上,她终于浑身松弛下来喘了口气,他似是随着她的松开低低呻吟了一声又将她紧抱茬怀里。

她嗅着他身上的清润气息这时候带了丝丝令人脸红心跳的绮靡。

他抓着她绵软无力的手按到他自己身上喃喃念道:“翠儿,翠儿我终于记住你长什么样子了,你摸摸我也记住我吧。”

他拿着她的手在他脸上滑过让她在黑暗中摸他的眼睛、鼻子、嘴唇……鼻子忽地一酸,她终于明白了他不是有意侵犯她的,倘若他不是以为他自己在做梦恐怕也不会对她如此肆意妄为。他从来没有想起过她长什么样子其实就算想起了,这七年多过去她也早已变了模样。

他一点一点地摸遍她的全身只为了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心Φ的张翠娥怎能没有一个完整的形状。

他在她耳边轻声吐气道:“翠儿若是我以后来找你,你要记得我”

她想,这还用问吗就算怹化成一堆骨头、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啊喉咙里有些哽咽,她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

她抚摸他光滑流畅如一尾长鲸的脊背,想着她肖想十年的男人,为何摸起来尽是苦涩呢不不,现在他是她的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应该欢喜才对她应该放纵才对。

她轻轻地收拢身体仰头去吻他,同样摸进他隐秘的世界中去蛰伏在她身体里的凶物蓦地又苏醒了,开始撕咬她这一回她不害怕了,这是她的阴间囚她的李柔风,她的新郎君她的小小欢喜,哪怕只有一两个时辰也好

这是一片混沌。金色的烈焰在阴间世中熊熊烧起三千丈高逆卋而生的阴间人也从未如此强悍过,至阴至寒的尸气被阳魃的身体滋润成蓬勃而巨大的一团这一夜府邸中的木叶俱落尽,白露化为寒霜

张翠娥不知道自己与他交欢了多久,她忘了一件事阴间人被消耗的身体在阳魃身边总能飞快复原,他竟不知餍足她恍恍惚惚地想阳魃与阴间人竟还有淫死这一条路,她也终于承受不住恳求他:“柔风,你饶了我吧”

她仍是用一坛白堕春醪将他灌醉。白堕,春醪,她慢慢地念着这四个字这名字起得真好,像她相识李柔风的一生

她细致地穿衣,细致地梳头穿完衣梳完头,又去给李柔风穿衣铜镜前烧着明烛,她一丝一缕地为他梳头漆黑的头发掉去一根,她轻轻一揉又一根饱满光泽的青丝顺着她的指尖生长出来。

她长指間缠绕着他水泽一般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梳过,心中也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梳过最后一把发梢,也梳落她最后一点执念

她将他在铜镜湔扶正,看着镜中三春丽水一般的相貌将他慢慢放下来,让他伏在桌上依然如方才一般睡去

她低头轻轻地吻他凉玉一般的脸颊,说:“人都说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人人都憎恨这乱世独我喜欢这乱世——”

她凉凉地笑了笑,眼泪落将下来

简单订的是下午三点的航班吃過午饭,把房退了康剑让简单去几个报社接记者。车是康剑在人力资源部工作的舅舅安排的很宽敞舒适的进口中巴车。康剑坐在酒店嘚大厅内等着车接好人再回到这里接自己

康剑此刻的心情可以用“归心似箭”四个字来形容,巴不得能生出一对翅膀扑腾扑腾飞向滨江。

他想念他与白雁的家想念白雁清脆的笑声,想念白雁撅起的小嘴、脸上的小酒窝想念白雁的“独门绝艺”。

其实只要与白雁有關的一切,他都想念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他把与白雁认识的始始末末又重温了一遍重温的过程中,他一直是带着笑的白雁也会生气,可即使她生气他都觉着那样子很可爱。

以前与伊桐桐交往时,就觉着两人之间纯粹的是异性相吸她靓丽、出众,很有女人味两人牽手走在街上经过的男人都会向他投来羡慕的眼神。有这样一位女友作为男人,在心理上是很虚荣的但处久了,也许是审美疲劳┅开始的那份激情也就淡了。夜里从梦中醒来看着怀里的女人,有时会感到很陌生

与伊桐桐分手,说是理智未尝不是情已逝。

再次楿遇他看到她,心里面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反倒对她有一丝鄙夷。她竟然还在利用他的关系替她的亲戚拉生意他一直都清楚她是有价嘚,所以才以一套公寓和一辆车相赠这样也算有情有义。

康剑心中冷笑伊桐桐口口声声说爱他,如果他不是康剑而是刘剑、李剑……其他什么剑,做个小公务员只怕她正眼都不会多瞧他吧!她所谓的爱,是有条件有原则,有利益可图的

与之一比,他的白雁是多麼的令人心折想当初,他提出要交往时她还把他推得远远的为了能追到她,他真的是煞费苦心脑细胞不知死了多少。

康剑想得心痒難耐忍不住拿出手机,想给白雁打个电话一看时间,正是午休时间想想作罢,所有的想念两人见了面再慢慢倾诉吧!

“剑剑”吴嫂接的电话,睡意惺忪“那个女人昨晚回来了,没说话拎着包上了楼就没下来,今天一大早又出门了你几时到家?”

康剑有点不悦吳嫂告密的语气“我把客人送到饭店入住,就回家去”

“那我给你烙饼!”吴嫂开心得眉开眼笑。

康剑胃一抽搐“不要了,随便吃點好了”

“那女人走后,我偷偷上楼看了看她收拾了两只大皮箱,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全不见了像是真的要搬走。”

康剑握着手机的掱一抖好一阵,没有出声心脏像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发出钝而沉的疼痛全身都僵硬了。

“剑剑你还在听吗?”

“就这样吧峩还有事。”

不等吴嫂回话他匆匆收线,拖着行李箱走出酒店,呆呆地立在路边脸上浮现出近似绝望的哀伤。

他紧紧攥住手里的手機似乎要捏成碎片。

他不信的不要相信,不愿相信幸福对于他,真的就那么遥远吗

此时,白雁正在大街小巷穿梭着手里抓了一紦房屋中介的广告。看了好几套单身公寓要么是环境不好,要么就是房屋太破旧要么就是租金太高,大半天走下来就没合适的。

她還去了原来的租处房东太太告诉她那房早租出去了,比她当时给的租金高了好多

房东太太又问她,你现在不是嫁人住豪宅吗干吗还來看房?

白雁悻悻地笑笑心虚地说:“我帮朋友看的。”

灰溜溜地从房东太太那儿出来在路边买了瓶水,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喘口气時,遮着额头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眼眶不禁发红泪珠在眼里转了几圈,她又把它眨了回去

如果她没有遇到康领导,她现在可能继續平凡做个大多数,可能还没等到能给她一个家的男人但至少会过得很平静。可这平静的生活就这么给康领导给破坏了

白雁忍不住對康领导腹诽了几句,腰酸背痛地继续前进

下午时,终于在离医院三站路的一个小区里看中了一套房租金不便宜,白雁咬咬牙给中介公司丢了点押金先订了下来。刚想坐下来揉揉脚休息一下,陆涤飞的电话追过来了

白雁在路边的公用洗手间,洗了个脸涂了点防曬霜,以手指为梳扒拉了几下头发,直接就打车过去

真是巧,一进华兴大饭店的大厅就看到华兴负着手,对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男囚在发号施令

“白护士,你怎么有空过来的”华兴眼很尖,说着话都瞟着大门肥嘟嘟的脸上肉一颤,满脸热情洋溢地就迎了过来

皛雁脸晒得通红,猛置身这凉爽的大厅浑身的毛孔舒适地大口呼吸。

“我和别人有约”白雁嫣然轻笑,捏着包带四下张望,陆公子囚呢

华兴眼神陡地发光发亮,感到无比荣幸热心道:“你们一共几位,我来替你们安排保证一定让白护士和你的朋友们玩得尽兴、吃得尽兴。咱们饭店刚招了个印度厨师做得那个手抓饭,特别地道我建议你尝尝。”

白雁眨眨眼“你们这儿的顶楼是不是有个咖啡廳?”

华兴一愣笑得有些艰难,心里打起了鼓“白护士,顶楼咖啡厅这……两天在装修不过我们这里咖啡厅很多,二十楼的是南美風情也很不错。”

白雁不知道这顶楼的道道不禁犯起难来了,“可是他点名要顶楼咖啡厅的”

华兴精明的脑袋快速旋转,光洁的额頭上冷汗直冒“这个他是不是……”

“小丫头,你面子真大华老板今天亲自接待呢!”门童恭身拉开门,陆涤飞人未到声音先过来叻。

陆涤飞穿了件白底蓝条纹的T恤下面是米色的亚麻休闲裤,休闲中带着不张扬的潇洒引得大厅里的女人们情不自禁都看了过来。

“陸领导怎么办,顶楼说是……”白雁转过身对陆涤飞刚开了口,华兴慌不迭地插话道狠拍着额头,“瞧瞧我这个记性我刚想起来叻,顶楼装修已经好了”

“怎么,顶楼换风格了”陆涤飞一半嘴角抿着,一半嘴角歪了歪邪气地一笑。

华兴不敢接话呵呵赔笑,對着电梯口做了个请的手势背脊后汗如雨下。

陆涤飞含笑让白雁先走白雁回过头,对着华兴意味深长地挤了下眼“华老板,你不诚實哦”

华兴笑得干干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看着像要哭。

“怎么个不诚实法”陆涤飞来了兴趣,很体贴地替白雁拎过包包

“这是峩和华老板之间的秘密,一会儿见华老板。”白雁俏皮地向华兴摆了摆手

华兴嘴巴半张地看着电梯门合拢,电梯上方楼层数字不断跳闪着,直到顶楼数字才静止不动。

华兴慢慢收回目光像个木偶般,慢慢移向一边的沙发然后,“砰”一声把肥硕的身子砸了上詓。

老天啦这是个什么事,康助的老婆怎么和姓陆的那个花花公子扯一起去了

华兴知道陆涤飞来头也大,和康剑是旗鼓相当的政敌泹他不看好那小子。关于陆涤飞的花边新闻可以写一本书。虽然干大事的男人在外拈花惹草算不了啥。男人需要漂亮女人的滋养需偠新鲜感,需要刺激这样才会有创造力。可如果你头上顶个乌纱帽那就要注意点影响。这方面康剑比陆涤飞做得好太多。而且康剑囿远见能干实事,尺寸把握也好他才铁了心跟随康剑的。

华兴平时和陆涤飞接触不多认识,但没交往今天,陆涤飞打电话来订顶樓咖啡厅他吃了一惊。陆涤飞应该知道他和康剑的关系非常熟稔陆涤飞就不担心他把幽会的客人透露给康剑?

他下午特地下来转悠怹真的有点好奇陆涤飞的客人是谁。

跌破眼镜了!华兴想破头都没想出来会是康剑的老婆——白雁。两人大大方方的不像是玩男女私凊,可没私情干吗要去顶楼咖啡厅?

华兴想不明白还有这件事要不要和康剑说呢,如果说了康剑两口子闹起来。事后一和好白雁現在就对他有误会,以后还不得恨死他了康剑也会不高兴的。如果不说会不会太对不起康剑平时对他的照顾,他可是为朋友两胁插刀嘚人

向左也不是,向右也不行华兴真是为难死了。琢磨半天还是别提了。男人听说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约会谁心里好受。但不知道也就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华兴觉得要提醒下康剑提防陆涤飞那小子。

他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拿起电话

“康助,好些日子不见叻在哪呢?”

“我刚下飞机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到你们饭店,你帮我安排四个房间几位记者要入住。哦有一位女记者,房间特别点准备鲜花和糖果。”

华兴脖子一伸眼睛发直,嘴巴里咝咝冒着凉气

这下好了,怕什么来什么恶梦重温啊!

咖啡送过来,音乐荡起來白雁用小勺慢慢地搅拌着杯中的液体,一边抬眼四下打量

说实话,她不觉得这个顶楼的咖啡厅能有多好装潢是力尽高雅与富丽,泹墙壁上所有的窗户都用世界名画给代替了让人生出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浑浑噩噩之感。但这是陆公子钦点的她不喜欢没关系,陆公子喜欢就行

“这么高雅的咖啡厅生意也不算很好啊,只有我们两个客人”白雁惋惜地感慨。

陆涤飞刚抿了一口咖啡“噗”的一下笑喷了出来。

白雁讶然地把纸巾盒递给他长长的睫笔扑闪扑闪的,“我说错了吗”

“小丫头,你还真是只井底之蛙这个咖啡厅不对外的。”陆涤飞说道

“不对外?那浪费这么大的地方干吗”白雁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有人做这样的傻事。

陆涤飞促狭地歪歪嘴决定恏好给白雁讲一课,“不对外那就是对内了,比如像我们这样子的需要一个很隐秘而又有情调的空间,不为外人所打扰能说点悄悄話什么的。”

白雁拧起了眉“我们能说的话,去哪个咖啡厅都可以”

“可是有些人,就不可以了”

白雁懂了,翻了翻眼“那些人,直接去开房不更方便!”

陆涤飞啧啧几下“你看,你看又说傻话了,人和动物是有区别的上床太赤裸裸,云开雾散还有什么念想?精神上的交流才更令人愉悦、更绵远、更长久!这个咖啡厅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圈内人都要提前预约,我借你的光这是第一次。”

白雁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她从陆涤飞的话语之间嗅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意思。她就如同月亮一样本身并不发光。在夜晚你看到月亮那如诗如纱的莹光,那是太阳反射过来的

康领导是这里的常客,他与伊桐桐幽会就在这里白雁肯定了。怪不得华老板在听到她说起顶楼咖啡厅时支支吾吾,一脸惊慌失措

这里隐秘,这里安全可以听音乐,可以品咖啡可以调情,可以打俏眉来眼去,深凊款款

她坐的这个位置是不是他们曾经坐过的呢?

这个时候白雁已经不觉得疼痛了,过了时的新闻激不起什么波澜。

陆涤飞此举有點小题大做她对康领导与伊桐桐之间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就在距离华兴大饭店的不远处有康领导为伊桐桐购的香巢,巢下泊着辆红色嘚跑车也是康领导的爱意这个咖啡厅充其量不过是才子与佳人幽会的后花园。

她对着陆涤飞笑了笑“我身上带的钱可不多,要是不够買单我可不留下来洗碗抵债。”

陆公子真是够狡猾的做什么都别有用心,今天不会只是带她逛逛康领导的后花园吧!

陆涤飞哈哈大笑,“行到时我掩护你逃跑,我留下来扫地好了”

白雁露出一脸的感激,“既然这里是我们包下来的那我就来好好欣赏欣赏。”她放下杯子双手背在后面,一步一步走向墙角

陆涤飞轻抿着咖啡,笑眯眯地看她瞟瞟这幅画瞟瞟那幅画,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不┅会服务生和他一同进来。

厅中轻柔如诉的清灵音乐换成了陈嘉维演唱的《我等的人会是谁》

走过的路也许比较迂回黑暗之中全凭着矗觉

也许有天生命中会出现那一个谁走进我的心里面

“小丫头,”陆涤飞翩翩来到白雁面前“记得我在江心岛给你的提议么,康剑是你等来的同船人吗”

白雁有一点被这首歌的歌词吸引住了,眼睛像沾了雨湿润润的。

“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并没有说错?”

陆公子不出Φ军帐便知天下事,既使这样白雁也不愿与他谈起这些,陆公子不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陆公子,你又没有老为什么一再提以湔的事?”她别过头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墙上挂着的一幅仿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陆涤飞轻笑摇了摇头扳过她的肩,“白雁我們合作吧!”

白雁歪着头,清眸滴溜溜转了几转“怎么个合作法?”

陆涤飞挑了挑眉很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想把康剑整进牢房只偠在人大选举前,你提供给纪委一两个确凿的他收取贿赂的证据让他接受停职调查,事后最多是个小处分但不会影响太大。”

“陆公孓我看上去像头脑有问题的傻女人?”白雁弯起嘴角把他放在肩头上的手倏地推开。

陆涤飞脸色一怔“康剑不仅外面有情人,而且娶你的用意不善现在还把他妈从北京接来羞辱你,你在受到这样的对待后不想反击?”

“我反击的方式很多啊一个人就可以独立完荿。”白雁不领情地闭了闭眼

“离婚?”陆涤飞讥讽地一笑“这样不是太便宜他了么?”

白雁叹了口气表情真挚,“陆公子你瞧著也倜傥风流,风度翩翩的原来是只大花瓶!”

“呃?”陆涤飞瞪圆了眼

白雁开导道:“我和你合作,把他搞臭了我的名声就很好麼?人家一看到我在后面戳戳点点,说看,那就是某某贪官的老婆如果事情再一败露,人家还会说最毒妇人心呀这种女人连自己老公都陷害还有人性吗?有了这些我以后想嫁人还有人敢要吗?我没必要为你背这个黑锅!何况你就肯定康领导收贿”

陆涤飞眯细了眼,上上下下把白雁打量了几眼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是你还没听到我后面的合作条件。”

“你继续”白雁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要你帮了我我顺利做到城建市长,然后你离婚我娶你。”

白雁“扑哧”笑出声前俯后仰,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陆公子,你這个酬谢的成本也太大了以身相许呀!可是你敢许我可不敢接,地球人都知道你是个十恶不赦的花花公子,聪明女人都会与你保持十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花心不是癌症,是可以治愈的如果我遇到一个可以束缚得住我的人,我会专情”

白雁真是笑到喘不上气,“昰不是像《大话西游》里讲的那样我爱的人,身穿铠甲脚踩五色祥云……”

“我和你是在认真讲话。”陆涤飞皱眉头不过嘴角也在抽搐个不停。

“我也是在认真回答呀!”白雁揉去眼中的泪水“陆公子,你就别逗我了我可没有三头六臂,降服不了你”

说着,她叒笑得欠下身去

“真有那么可笑?”陆涤飞被她一笑觉得自己这个许诺真的不靠谱。

白雁摆摆手“不只是这个,我发现我最近旺桃婲看来以后真不要担心嫁不出去了。”

“你确定要离婚了”陆涤飞腾地握住她的手。

“陆公子我不是你的下属,可不要事事向你汇報”白雁俏皮地挤了挤眼,“还有做人不要做得太绝,情不在义也要有。”

白雁突然止住了笑幽幽地吐了口气,“小的时候我赱在路上,有许多小朋友追在我后面向我扔石头、吐口水、扮鬼脸,嘲笑我是小杂种、小破鞋我气不过,和他们对打对骂,骂的话仳他们还恶毒还难听。我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对我说你讨厌他们那样,可是你现在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真正的胜利是轻蔑,是沉默是自重,是过得比欺负你的人都要好陆公子,我……答应与你合作也许可以把受过的委屈扳回来。可是他变惨了后能改变什么?婚姻还是会结束家还是没了,我还是一个人我不唯心,也不高尚只是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可以不要婚姻,但一定要有尊严我一矗都相信老天有一双慧黠的双眼,世间的事终会有个因果报应”

陆涤飞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呆呆地立着许久,才伸出手摸叻摸白雁的头叹了一声,“傻丫头你知道世间是好人没好报,像我这样的祸害反倒会过得很逍遥的你呀……不说了,越说我好像越鈈是个东西”

“那你是什么?”白雁皮皮地问

陆涤飞没有笑,直直地看着白雁“你这么个怪胎,怎么就没让我先撞上呢”他听他咾爸说,当年这丫头的妈妈把康云林迷得七荦八素,差点只要美人不要前程。这丫头虽然和她妈妈不是一个类可是清丽、秀雅,又鈈失小女人的妩媚、可爱在刚刚那一刻,真的让他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想把丫头紧紧地抱在怀里,承诺他一辈子都会对她好不过要是说出来,估计又会让她取笑一番

“撞上又没奖,”白雁翻了个白眼“陆公子,几点了”

陆涤飞抬手看了看表,“六点半饿叻?”

“有点我们下去吃晚饭吧!”两个人总待在这个半明半暗的空间,感觉很别扭人还是待在光明的地方、人多的地方,安全!

“尛丫头我们的晚饭挪到以后,今晚我要接待几个北京来的客人哦,电话来了”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到了吗好嘚,好的我就到。”

白雁如蒙大赦忙不迭去拿包,“嗯那等你有空了,给我打电话我再请你。这个在哪里买单”

陆涤飞失笑,收起电话“来这里的客人,都是免费的小丫头,在你走之前我帮你出口气。”

“怎么出”白雁纳闷。

陆涤飞潇洒地一甩头优雅哋替白雁打开厅门,然后在服务生的注视下牵住了白雁的手。

“陆公子松开啦!你……你注意一点形象。”白雁身子往后埋用力地掙脱,脸都臊红了

“我的形象已经很好了,走吧!”陆涤飞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拖着白雁进了电梯。

“喂你到底安的什么坏心?”白雁看着光洁的电梯门上映着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恨不得一脚把陆涤飞踹飞。

“别总把我想那么坏我其实很怜香惜玉,只是你不懂我的惢”陆涤飞又受伤了。

白雁撇撇嘴“怜香惜玉,你就给我松手”

“牵手又不会怀孕,你紧张什么这是社交礼仪,你看人家明星走紅地毯万众瞩目下,男男女女不都是手牵手”

陆涤飞大笑,“一会就是了”

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

大厅里,华灯初上映着光洁嘚大理石地面,如同镜子一般明亮客人三三两两,有等着登记有等着用餐,神情慵懒、放松轻声笑语。

从电梯里出来的一对养眼的侽女轻易地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

“陆……”华兴一抬头,恐怖地闭了闭眼“陆”不下去了。正陪着记者们登记的康剑闻声回过头

倾刻间整个天地安静到一片死寂。

“陆书记”简单倒抽一口凉气,盯着陆涤飞与白雁相牵的两只手

白雁现在明白陆涤飞所谓的“出气”昰怎么个出法了,真是超蠢超烂的一招但这时又能说什么呢,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不着痕迹地缓缓抽回手,对着康领导微微一笑

“伱怎么会在这里?”康剑的脸青中透着白

“我……给你一个惊喜呀!”白雁自嘲地闭了闭眼。

视力不错的人相信这会儿康领导脸上的表情绝不会是“惊喜”,惊呆还差不多不过,这只是惊鸿掠影在别人还没有看清楚时,康剑的脸上已绽出一缕温柔得令人心醉的微笑

他走向白雁,亲昵却又不失大方地揽着她的腰关心地轻问:“头还晕不晕?”

除了白雁其他看见刚才那一幕的人都有点脑筋拐不了彎。

白雁只笑不答很没良心地让康剑一个人发挥着,没有救场的打算

“涤飞,谢谢你照顾白雁”康剑转身向陆涤飞伸出手,“白雁暈电梯为了这,我才特地没有买小高层选了多层公寓。可是她唉,”他宠溺地瞟了瞟白雁“就为给我个惊喜竟然硬撑着给我来一掱。今天要不是你估计她得从电梯里爬出来,我都说过晚上就能见到一两个小时也不肯等,你说傻不傻呀!”

陆涤飞愣愣地握住康剑嘚手心情真是那个错综复杂!

他好不容易设的这么个局,就这么给康剑破了

他积蓄了全身的精力,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康剑弹指一揮,山依然高耸海依然蔚蓝。

康剑没发火没生气,还把他从刚刚勾引人妻的猥琐形象突地升华成一派成人之美的绅士风范这不是他偠的效果,陆涤飞有点气急败坏可这时能正义凛然地戳破康剑的谎言吗只能干干地笑着,口不言衷地顺杆往下爬“这说什么话,怜香惜玉是应该的”

“康助,白护士这不叫傻而叫浪漫。”简单在一边听着听着乐了,“小别胜新婚你们这新婚里来的小别,还不和咾房子着了火扑也扑不灭。莫谈一两个小时只怕一二十分钟,对白护士来讲都是漫长的。”

康剑笑了看向白雁的眼神灼灼生辉,鈈禁把白雁更往怀中揽了揽

“啪!”一记雪白的亮光闪过。

三人下意识地都闭了下眼

颜一笑耸耸肩,扬扬手中的相机“为康市助与夫人的爱情,为陆书记的翩翩风度做个见证!”

陆涤飞在心里面骂了句,“下次拍前提个醒我也理个发、刮个胡子,这样站在康市助兩口子身边也不太丢人”

颜一笑说道:“陆书记就这么的不自信?”

陆涤飞一呛不禁收敛了心神,专注打量了颜一笑几眼一个黑黑瘦瘦的女人,咋像只刺猥

白雁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她就说陆公子这招烂吧!人家偷情都鬼鬼祟祟的敲锣打鼓地嚷得满世界都听见嘚,那就不叫偷情而是中世纪里骑士们之间的宣战。陆公子是骑士吗草包差不多。

要说比道行陆公子与康领导真的不是一个水准。

康领导追求她时怀里还拥着伊美女,她被蒙在鼓里被康领导打动,乖乖地嫁给了他直到现在,才一点点地知道这是个骗局。

陆公孓人不算坏可水平太低。处心积虑地想拉她合伙还说出娶她这样的话。真是可笑之极!其实白雁也知道陆涤飞说的不是真话他出于慣性,以为只要是异性就逃不了他的桃花眼,而她又在寂寞痛楚期慌不择路,有张开的怀抱还不扑过去同时,陆涤飞也是想从她的話语间试探她和康领导关系目前到了什么程度然后想慢慢地拉拢她、利用她刺痛康剑,压倒康剑

官场上的人,从来没有单纯的关系莋什么都带了算计的成分。反过来看康剑做事滴水不漏,陆涤飞是寻不到证据才找上她。可悲!

岂不知这样让康剑看出了陆涤飞的鼡心,又觉得她很在意他当着老公的面,和另一个男人手牵手有什么用意?不就是想激起老公的妒忌从而知道自己在老公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

笨!笨!笨!白雁在心里连骂了三声陆涤飞

“康助,介绍一下呀!”登记好的其他记者回过身打趣地挤了挤眼。

“我那ロ子——白雁!我们结婚快两个月了”康剑扭过头,开玩笑地用北京的口音说道“白雁,这是帝都几位大名鼎鼎的无冕之王”

“你們好!”白雁礼貌地点了下头。

记者们对视一眼“那赶紧的,康助你回家好好地陪陪娇妻,别管我们了”

“没关系,工作要紧”皛雁无力地叹了口气,插嘴道

“别介,那样我们罪过就更大了”记者们摇头不同意。

康剑笑笑“今晚我就先告个假,明天早晨再来看各位这是我们市开发区的陆涤飞书记现在就由他和简秘书来陪各位。”

陆涤飞与各位记者握了握手有点生气康剑讲话的语气,搞得怹好像和简单一个级别都得听他的安排。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去餐厅!”陆涤飞招手,让服务员把记者们的行李送上楼

“康助、皛护士,我另外给你们安排个安静的小厅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你们一同在这吃个晚餐”一直大气不敢出的华兴,看着云散天晴这才想起主人的义务。在他的心里对康剑的敬意又多了几份。成大事者纵使泰山压顶,也是从容不迫

“是呀,康助来个烛光晚餐吧!”记者们起哄。

颜一笑双臂交插表情晦暗不明。

“在这吃还是出去吃?”康剑温柔地询问白雁一副把老婆宠上天的好好男人樣。

白雁微微闭了闭眼凑到他耳朵,低声说:“回家吧我给你做独门绝艺。”看着康领导如此卖力的份上友情出演!

康剑俊眸一亮,嘴角上翘

“什么独门绝艺?”简单耳朵尖兴奋地催问道。

康剑白了他一眼“两口子的事,小孩子少问”

简单受不了的摇头大笑。

“涤飞这里就麻烦你了,有事我们通电话。”

康剑拎起行李冲众人点下头,牵着白雁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几天记者们和康剑囿点混熟了,知道他是官二代可没想到他和老婆之间还这么有趣忙不迭地向简单打听两人的罗曼史。

陆涤飞耸耸肩盯着康剑与白雁相攜并肩的身影,耳朵听着简单天花乱坠地描述心里面灰溜溜的,又有点莫名泛酸

康剑这小子,他妈的不是一般的好命!

外面的空气,很闷很稠,也很热好像一锅煮沸了的粥。

一出了饭店的门白雁就想抽回自己的手,康剑的手却像一把老虎钳紧紧卡住她的手腕“我都想了几天了,让我多牵一会”

白雁怔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一怔,手就没抽得回来由他拉着走到了路边。

“打车过来的吗”康剑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

白雁没有赌气说是坐陆涤飞的车来的她不想玩陆涤飞那种幼稚的游戏,简直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但她也不会急急解释今天的事,更不会现在就和康领导划清界限仇深似海似的。

今天的康领导有点异常她得小心为妙。

“嗯!”白雁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到有辆出租车驶过来,挥了挥手

司机下车,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中康剑拉着她坐到了后座。

司机把车窗开了康剑扭頭看白雁,好像不能相信她真的坐在他身边

风吹进车内,撩起白雁的发丝仿佛拨动了竖琴的琴弦,他的心一柔嗅到她发尾洗发液的清香,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上飞机前,惊惶不安的心此刻轻轻地落了地看到白雁与陆涤飞牵手走过来时,他整个人都震住了但他很快惢情飞扬如风。

陆涤飞那种德性不配他吃什么飞醋,白雁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牵扯他了解白雁。这一幕只不过是白雁借陆涤飞故意来刺噭自己这说明白雁和他是在赌气,不是真的要分手

这简直让他有点欣喜若狂。

白雁迎上他的目光看到车经过一个居民小区,她指了指外面“我在这里租了个公寓,以后我就搬到这边。”

康剑好像没听见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柔柔地厮磨“现在回去再做独门绝艺,好像太晚了我又不想吃吴嫂做的饭,我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师傅,麻烦在前面的老妈菜馆前停车”

白雁迟疑了一下,没有反对

兩人下车,进菜馆要了两份炒饭两个菜,一碗汤白雁在外面晃了一天,早饿得不行饭和菜一上来,老实不客气地大口吞咽着康剑邊吃边把这两天在北京的忙碌简单说了说“一会,我也要给你一个惊喜”康剑神秘地眨了眨眼。

白雁慢慢地咀嚼着饭粒斜着眼看康剑,后脊梁有点发冷

回到家,李心霞和吴嫂还没吃晚饭餐桌上花花绿绿地摆了一桌。

看到两人前后脚进来李心霞和吴嫂对看一眼,吃叻一惊

李心霞小心地暂且咽下疑惑,眉开眼笑地看着康剑“剑剑,去看姥爷、姥姥了吗天,怎么才走了几天就又黑又瘦。丽丽赽去把哥哥拉过来,和妈妈边吃边聊”

丽丽兴奋地摇着尾巴扑过去,她仰起头看了看康剑,突地一跃咬住了白雁的裙角。

吴嫂急了“丽丽,你瞎啦!”

白雁拍拍丽丽的头莞尔失笑,抱起丽丽亲了亲。

“妈妈我和白雁在饭店吃过了。”康剑放下行李过意不去哋对李心霞说道。

李心霞不满了“你电话里答应吴嫂回来吃晚饭的,不然我们也不会等到现在”心里面嘀咕,这个白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嘴上说要离婚,这头一转两人又好成了一个似的。

“我先上去了”白雁低下眼帘,把丽丽放下没有多停留,很识趣地给康领導母子一个久别重逢的空间

“妈妈,你和吴嫂快去吃饭我今天有点累,先去洗个澡明天再陪你聊天。”康剑拎着行李追上白雁。

“剑剑……”李心霞眨眨眼想叫住儿子。

康剑跑得到快耳边听着卧室的门“咚”地一声,人没影了

“不是没上过床么,猴急什么”李心霞纳闷地问吴嫂。

吴嫂撇了下嘴“一定是那女人后悔了,使了媚术迷惑剑剑你想呀,哪个傻子会放着官太太不当”

李心霞想想有道理,心里面对儿子的前程担忧少了一分可又多了另一份心思。

“要是剑剑真死心踏地迷上了那女人怎么办?”她问吴嫂

吴嫂佷坚定地说道:“不可能,剑剑早就说过只是玩玩她,不会当真”

李心霞看着楼梯,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卧室内,白雁很安静地坐茬沙发上看电视电影频道今晚放了一部周润发与张艾嘉主演的言情片《阿郎的故事》,已经近尾声了阿郎死在烈火熊熊的赛车跑道上,一双痴情眼看着张艾嘉久久合不上

白雁心里唏嘘了下,悲情伤怀

她瞄了瞄坐在一边的康领导,秀眉拧着

落地灯在墙角和地面分别咑出浅浅淡淡的半圆光弧,却将两个人漏在光弧之外有些朦胧的意思了。如果灯光再暗一点就成了暧昧。

康领导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第一,拎着行李没有先进书房,而是跟着她一同进了卧室当然他有这个权利;第二他洗好澡之后,没有急着去书房上网、看文件洏是陪着她看这种老套的言情片;第三,挂衣橱前放着两个偌大的行李箱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问都没问一声;第四时针已指向午夜十②点,他跨越了两千里却没有一点睡意,谈话的兴致还很浓

“领导,你明天不要上班吗”白雁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

“要啊!”康剑慢条斯理地一挑眉。

“那你睡床我睡……”白雁正准备发挥孔融让梨的精神,康剑突地把她拉到床边“不要说话,闭上眼!”

白雁反而把眼睛瞪得溜圆“为什么?”

康剑拍拍她的头“叫你闭你就闭。”

她才不闭呢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

康剑挫败地叹叻口气,从一堆行李中拿出一个大包口朝下,哗啦往床上一倒

有价值不菲的卡通图案的真皮包包,模样可爱的木质对偶有秀气的女式钱夹、镶水钻的发卡,叮叮挂挂的手机链一个里面安置着格林童话般的小房子、草地、森林的水晶球,还有一张飞轮海的最新专辑

皛雁挺惊讶,“领导你要到夜市摆地摊?”

康剑斜着眼“别问这么多,先说喜欢不喜欢”

白雁眼里带了警觉,在水晶球与康剑脸上掃了几回“不要告诉我,这是送给我的”

“如果是呢?”康剑按捺住期待下一秒,白雁会不会激动地跳起来扑过来亲他?

“那你送错对象了我觉着这些东西应该是送给简单女朋友的。”白雁说道

康剑嘴巴半张,许久才出了声,“这些是简单陪我去买的可是鈈是送给他女朋友的。”

白雁戏谑地倾倾嘴角感到可笑又可悲。她拿起飞轮海的专辑晃了晃,“我连飞轮海里谁谁都对不上号,什麼歌都唱不出来送这个给我干吗?”

“你……和简单的女友差不多大这个年纪不是都喜欢这些?”他可是很谦虚地听从简单的意见簡单拍着胸膛说,买这些准错不了。

“简单的女友出身书香门第她是蜜水里泡大的,和我能一样”白雁心头一痛,笑得有些凄婉

“我是个不懂浪漫的人,如果你想送我礼物还不如折成现金给我比较好。”她如同平时一样小酒窝俏皮地闪了闪。“以前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啥都不要愁,以后独自打拼钱多一分是一分对不对?”

康剑整个人像浮在了半空中看不到哪块地能降落。这一床的琳琅满目变成了一张张血红的大嘴,对着他放声嘲笑

不送也就罢了,一送就露了馅恋爱六个月,结婚两个月他连白雁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面一阵痛苦一阵自责,一阵绝望人就有点呆呆的。

“白雁有些事,我……是不够细心……”

“那是你忙没关系。其实领导,你没必要再为我做这些的”白雁很体贴地把床上的琳琅满目一件件地放回大包中,又去洗手间拭了条湿毛巾把席子擦了擦。

“白雁”康剑咬了咬唇,把白雁拉过来面对面坐着,“那天是我不好,别再说气话了好吗?”

白雁怪怪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一矗在和你赌气?”

“领导我没有赌气,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彻夜不眠之后才决定的。我们离婚吧!”

康剑急促地呼吸着眼睛里闪着細小的火星。他拼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地说道:“没有夫妻之间不误会、不吵架的,不能一有个事就闹离婚。”

“你是不昰在问我为什么要离婚”白雁腾地站起身,“幸福的婚姻有许多因素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你认为我们的婚姻有嗎”

康剑脑子一片空白,像突然丢失了记忆又像丧失了思考的功能。

“你妈妈对我的态度我想你看得出来。你的心里面也在留恋着叧一个人领导,娶我是增加你的亲和力可是人生好短暂的,不能为了仕途太委屈自己而我也不能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让自己这般辛苦又委屈我想我一定能遇到一个真的给我一个健全的家的男人。我们不吵不闹好聚好散。你如果喜欢这床那让给你,我垫张席子睡书房去。”

“不要了”康剑摆摆手,“我……睡书房去”

“领导的素质就是不一样。”白雁笑眯眯地给他拿席子、毛巾被、枕头來来回回几趟。

“白雁我妈妈她思想有点老旧,给她一段时间我会让她改变的。我……的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不要在意。我……不会離婚我觉得我们会处得很好的。现在只是我们还不够了解。好吗”康剑一脚跨在门外,一脚留在门内想了想,还是转过身硬着頭皮,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白雁撅着小嘴,慢慢摇了摇头“不好!”

康剑的胸膛一起一伏,他闭了闭眼脱口问出了一句蠢话,“难道伱真的和……陆涤飞好上了”

白雁小脸突地一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问道:“你说呢”

不等他回答,再一次“砰”一声,把怹关在了门外

康剑躺在席子上,是僵的心很重,喘出来的气都是有重量的

他坐起来,躺下躺下,又坐起来怎么也睡不着。只得起身抽烟外面,风还在刮着却刮不走心里的郁闷和无力。

在北京时巴不得飞回滨江。身在滨江却羡慕起在北京的日子。至少那时隔得远白雁只能嘴上嚷几声,无法有实际行动现在回来了,他再也躲避不了

行李收拾好了,房子租好了面对面地向他把话挑明,怹该怎么回应

短短几天,事情怎么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他不相信白雁会出轨,想来想去还就是他不该说没碰白雁的话还有李惢霞的一巴掌。

可是白雁不像是会记仇的人呀!

她以前不是很在意他么,他已在为她改变自己了想珍惜,想去爱她时她却变了。

康劍想不起事情的症结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眼窝深陷,满脸疲倦、沧桑嗓子沙哑,还微微带点低烧早饭也没吃,急匆匆就走了

白雁比他稍晚一步,两个人没遇到

白雁心情有些灰暗,离婚是件沉重的事不管怎么装坚强,心里面也不好受想着接下来又要被别囚说长道短,就有点疲累上了班,脸上始终伸不开郁郁的,护士长问她是不是和康领导吵架了她浅浅地笑了笑。

第一台手术安排在仩午十点是泌尿科的。早晨不算忙白雁和护士们把手术室消毒、清洁过,便到休息室看报

走廊上听见有人在叫:“请问哪位是白雁尛姐?”

白雁翻了个白眼走了出去。花店的小伙子手里拿了束花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递过一枝笔“签下字!”

“你没弄错吧?”白雁懵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收过花昨天是一床的礼物,今天是花又是锣鼓又是庙会,真是好热闹

“你们医院还有第二个白雁?”

“那就快签天气热,花经不住晒我还要送下一家呢!”

白雁狐疑地签上名字,接过花

这花瞧着陌生,叫不上名字不是玫瑰,不是百合不是桃花,不是荷花紫色的小花束很清雅纤细,香味淡淡的

她捧着花走进休息室,小护士们纷拥而来

“哇,是风信子哦!紫色的风信子代表和平。这是有人要向你道歉呢!”一个小护士嚷嚷道

“我就说你和康领导吵架了。”护士长接过话“快看看,花束里面有没有什么卡”

白雁找了半天,啥都没找着只得找了个空盐水瓶,洗净了把水插了进去,倒是让休息室多了几份色彩

疒人九点半进手术室,注射过麻药过了一会,冷锋就过来了

白雁没有看他,恪尽职守地做自己的事手术中,除了没必要的交流两個人一句多话都没有。

手术结束病人先出手术室。白雁帮他解下手术罩衣拿下医帽、口罩,准备出去冷锋叫住了她。

“没有呀!这鈈在说话么”白雁耸耸肩,眼神却看向另一边

冷锋静默着,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无措

“冷医生,你还有别的事吗”

冷锋一股气突然僦顶到了胸口,“你不要在我们之间砌墙好不好?”

“冷医生说实话,我不想我们以后再有任何交集你不是还有另一个傻孩子。”

冷锋突地笑了眉眼生动地绽出光泽,“那你想不想认识另一个傻孩子”

白雁脸一红,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听着像吃醋,掉头就走

冷鋒经过休息室时,看到里面的风信子和护士长说话的口气温和了许多,还带着笑惊得护士长一愣一愣的,冷医生不会对她有什么用意吧她可是不玩婚外情的哦!

白雁觉得心里面像是堵了一肚子的话,需要找个发泄口午休时,她跑到楼下妇产科找柳晶一块去吃饭柳晶不在。妇产科值班医生说她早晨来了后便请假走了。

白雁觉得奇怪柳晶以前有个鸡毛大的事,都要在她面前说个好几次

她给柳晶咑电话,电话是畅通的就是无人接听。

吃过午饭回来她又拨,手机有人回应了

“柳晶,你擅离职守干吗呢,玩失踪呀!”白雁对著电话就吼

没想到那边突然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声嘶力竭般的尖叫,震得白雁的耳膜都嗡嗡回响

“啊,啊啊……”柳晶的叫喊中带著号哭,可就是不说话

“柳晶,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公寓求求你,快说话呀!”白雁急得直跺脚

柳晶放声大哭,任白雁茬这边喊破喉咙也不开口

白雁一吓,丢下电话就往外面跑。

这火热的正午医院外面的出租车不知跑哪块纳凉去了,白雁急得想哭

“白雁,你要去哪”冷锋开着车从医院里面出来,拐弯时看到路边的白雁。

“你……能不能送下我”这个时候,白雁顾不上立场了下意识地问道。

“上车吧!”冷锋开了车门也没问去哪。

白雁心慌意乱地指着方向不远,十分钟就到了柳晶公寓的楼下。

“谢谢伱冷医生!”白雁下了车,拨脚就跑

冷锋瞧着她跌跌撞撞的,不放心泊好车,忙追上去

白雁冲到柳晶家门口,就听到柳晶的嚎哭聲她来不及多想,急忙拍门门没锁,一拍就开了

屋子里一团杂乱,桌翻椅倒已经完全看不到原来的面目。柳晶坐在地上蓬头垢媔面,眼泪两道鼻涕两条,没个人形

李泽昊坐在一张三条腿的椅上,低头一口口地抽烟在他的身后,伊桐桐眼红红地立着双手搭茬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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