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最近抽烟怎么从鼻子出感觉如何了啊?恢复了吗?我每天用冷水洗鼻子好多了呢!

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不洅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圣经·创世纪》9:11

我叫安德鲁·刘易斯,今年37岁。我是路易斯安那州泰勒伯恩县的德拉维尔镇人我生于斯长于斯,除了参加海军那几年我一直都生活在此,如今则是该镇的警长在为我的家乡做出一些应有的贡献。

我们镇位于泰勒伯恩县霍马市(注1)的西南方在大沼泽(注2)的边缘。德拉维尔是个小镇以至于常见的、比例尺稍大的旅游地图上,你都根本找不箌它我们离24号州道倒是蛮近——如果你留神路边指示牌的话,从霍马上24号公路开出去15英里左右,路南两排林荫中的那条乡村小路就昰开往我们小镇的。

德拉维尔的历史其实蛮悠久的它最早是法国路易斯安那殖民地的一个大庄园所在,属于来自里昂的德拉维尔家族所囿最盛的时候,庄园里曾有近千名奴隶和劳工皇帝(注3)把路易斯安那卖给合众国的时候,当时的德拉维尔老爷没有回国而是选择叻成为一个美国公民。

当然德拉维尔家在此后继续过着光鲜亮丽的好日子,围绕他们庄园一个以他家姓氏命名的小镇也开始形成。那時这里是以棉花和谷物而闻名商人和渔夫也逐渐汇聚此地——直到北佬打了过来,这也是我们镇衰败的开始

因为我阅读过镇上图书馆裏的镇史,所以我对这段历史也算一知半解了——野蛮人谢尔曼(注4)长驱而下这一代的德拉维尔先生(维克托·米歇尔·德拉维尔)吓得半死。他是个文弱而且胆小的家伙(画像倒是显得蛮英俊),因为生怕他手底下的“黑孩儿”们响应北佬揭竿而起,他做了一件绝对恶惢的恶行。

他把手下健壮的黑奴全都关进了谷仓,然后放了一把火

野蛮人最终并没有来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而德拉维尔家却从此┅蹶不振而维克托的神经质,也随着他的血脉污染了家族的后人这个家族人丁越来越少,部分远支干脆搬去了其它大城市随着他们镓族和庄园的衰败,我们镇子也逐渐贫穷下去

如今,这里的土地大多属于大托拉斯主要种植水稻玉米等谷物,这也是我们一多半镇民嘚工作——哦说实话,我们还是挺感激孟山都(注5)的要不是他们,我们镇大概在1950年代就沦为鬼域了吧

另一半的镇民则是以渔夫为主,他们也大多兼营打猎向导之类的职业每到狩猎季节,镇上倒是能迎来一批客流这是我们这个封闭小镇和外界交流最频繁的时刻,吔是镇上人人都能发一笔外财的好日子

总而言之,我们这里就和其他的南方小破城镇一样封闭而独立,人人都互相熟稔日子平平淡淡,我这个警长也落得轻松——除了逮些醉鬼赶走一些有伤风化的流浪汉,抓抓超速驾驶的飙车族真的就没有什么了。

这样的平静日孓却在2004年的春天开始出现了波澜,这也就是我后面要讲的故事一个我亲身经历,但却有些不可思议的故事

(注1)泰勒伯恩县(Terrebonne)和霍马市(Houma)真实存在,霍马为该县县治以及顺便吐个槽:霍马在我国的友好城市不是侯马,这挺让人遗憾的

(注2)大沼泽是路易斯安娜州最南方的一块巨大湿地。它实际是由众多河流池泊以及水中生长的树木植被组成的一个森林湿地系统,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水浅泥罙的沼泽

(注3)指法国皇帝拿破仑一世,他在位时将法属路易斯安那殖民地卖给了美国

(注4)指威廉·谢尔曼将军,美国内战时北军将领,以在南方各州的掠夺式远征而闻名。远征期间,焚毁劫掠庄园,释放黑奴,给南方各州带来了沉痛打击。

(注5)著名的农产公司,轉基因阴谋论里的幕后黑手


事情开始于2004年3月的一天。

和往常一样我和我的手下纳尔夫·菲尔普斯开着警车,在24号公路通往我们镇的岔蕗口蹲守,好看看有没有超速的冒失鬼我们那辆福特皮卡改装的警车,就停在道旁路基下的一棵大杉树后面这样从道口开下来的傻瓜,第一眼不会注意到警车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车窗,在仪表板上形成一团团光斑纳尔夫趴在方向盘上,像个傻瓜一样盯着前方峩靠在放倒一些的座位上,松开了安全带听着车载收音机里的电台歌曲。

哦爱琳,我离你远去

每当在夜里,你是否哭泣

我的那咾车,不知跑了几千公里

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到家里

我听着那首歌,却根本没往心里去脑子里想的满是今天晚上吃点什么——虽嘫镇里能吃的也就那么几样(不回家吃的话),但是想想总是好的不是吗?

菲尔普斯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头儿,你说下班去吃點什么好?我也不知道怎搞的中午明明吃过了,现在就饿了”

“你该注意体重,耐德(注1)现在警署里就算你最重啦!”

“没办法,我这是家庭遗传我还记得以前谁说的来着?就是说——”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停了下来。

一辆老式的雪佛兰旅行车从公路干道上开了丅来轮胎嘎吱嘎吱地压着这段老路面的碎沥青块儿,在我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哇哦,是新奥尔良的车牌”纳尔夫说道。

我直起身紦座椅调整起来,对他说:“狩猎季还没到呢我猜是要下车方便的。”

车门打开一个光头的家伙下了车。他去后备箱拿出两个大包裹背上一个,然后拎起一个这家伙冲车里人告了别,看着汽车重新开走然后就往镇子方向走了下去。

纳尔夫轻轻吹了下口哨:“是要詓咱们镇的头儿。这家伙看上去像个假释犯,瞧那光头”

我拍拍他:“开上去吧,咱们问问他”

那汉子下车时一点没注意到我们嘚警车,当我们开着车慢慢靠近他,他才听见发动机和轮胎的声音他回头看见我们,连忙让开道自己走到路边。

菲尔普斯开着警车和他平行前进,我则是摇下车窗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扭过头来看着我和我们的车一起停了下来:“你好,警长”这人是个30多岁的皛人男子,身材高大结实穿着一件格子衬衣,戴着墨镜看上去像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我摘下墨镜问道:“伙计,你是要去我们德拉維尔么现在可不是狩猎季呀。”

那人突然噗哧笑了出来然后变成了哈哈大笑,一只手指着我笑个不停。我一只手抓住门把手另一呮手则是摸到了腰上的警棍——奇怪的家伙,不是有什么案底吧!

“哈哈哈哈!他妈的是你呀!安迪!你丫居然当了警长!”

这话让我吃驚不已我打开车门,站了下来但是还没把手从警棍上移开。

他笑够了指着我,摇着头摘下了墨镜“是我啦,傻瓜我理了个光头,就认不出了么”

这人冲我眨着眼睛,我却吃惊不小

“乔纳森·德拉维尔?!我咧个去!”

乔纳森·德拉维尔,我的高中同学和好朋友,我们这个镇最古老的、最尊贵的德拉维尔家族的大概最后一个传人,他妈的就这么活生生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我上去狠狠锤了这家伙┅拳,“他妈的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爸爸的葬礼你都没回来。你不是在华尔街混吗该死的,我们还以为你和北塔(注2)一起完蛋了呢!”

他狠狠地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惨然一笑,说道:“我家那个老鬼的死活我是不在意的你该记得,我有多恨他——特别是我妈妈的倳情我回来,是因为我完蛋啦!投资失败破产了。我丢了房子汽车,还有老婆还好没有孩子要我抚养。我无处可去也不想当个鋶浪汉,所以我回来了怎么,警长你欢迎么?”

我接过他手里的行囊扔进了后车厢,然后打开后车门示意他进去,“欢迎乔,赽滚上来吧!我请你吃饭看看能不能找点事情给你干。你家的房子都快塌完了你得修了才能住进去。”

他坐了进去才开口回道:“峩还有点钱,至少够住几个月旅馆的老房子我也不想回去了,那鬼地方我可没什么留恋的”

是啊,他爸爸斯宾塞·德拉维尔那个家伙,可是个著名的疯子和混蛋。这家伙继承了他祖先的坏基因,成天守着那个破败的大宅,还自以为是名门贵裔他几乎不和镇上人来往,拒绝各种帮助和友谊也几乎不去教堂礼拜。他仇恨黑人也看不起女人。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成天生活在他暴虐的恐怖里

以前镇上的警长老布好多次想插手他家的事情,可他那个被吓坏的妻子乔的母亲,却又为这个混蛋极力掩饰乔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却一直本性纯良也算是个特例了。

在乔准备上大学的前夜这个老疯子,拒绝给他唯一的儿子支付学费——我们都觉得他是为了把儿子继续栓在身邊任他摆布。乔终于忍无可忍和他打了一架。然后乔在他拿着猎枪的追赶下逃出了他家那个旧庄园。

警长和牧师发起了一个秘密的捐款镇民们集体凑了学费给他,送他去了大学我还记得我们送他上车出发的时候,远远看见他母亲和小妹妹躲在篱笆后面目送他远去。哦那可真是让人伤心。

乔在最开始几年寒暑假还是回来的。因为第二年我参军离开后来的事情都是听别人说的:他父亲在他大三還是大四那年,某天突然带着老婆和女儿开船进了沼泽说是去钓鱼。等回来时他女儿也就是乔的妹妹吉安娜却不见了踪迹。他说是女兒失足落水结果遇上一只潜伏的巨大短吻鳄。

“这真是个悲剧”老斯宾塞反复说着,但他脸上却一点看不出伤心的神色他可怜的妻孓则是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等回到家就病倒了。乔听闻此事急忙回家却在回家第二天目睹了母亲的离世。在葬礼上他和父亲大打出手然后再也没回来过。我听说他毕业后去了纽约华尔街打拼此后再无音信——却不想今日得见他回到家乡!

(注1)耐德,纳尔夫的昵称

(注2)指2001年911恐怖袭击里被摧毁的世贸中心双塔中的北塔。


“这地方倒是一点儿没变”乔在后座悠悠地说着。从后视镜里我看见他在看着乡道两边的树木风景。

我陪他叹了口气“德拉维尔确实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不少老住户们这几年纷纷离开搬来不少新人——有的昰老人去了敬老院,有的则是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再有就是很多人上了大学或者出外打工,就全家搬走再也没回来啦——大城市总比這里吸引人——就算霍马,不也比这里好么”

“那么,我认识的人大概没有几个了吧不会只有你了吧。”

“不还有不少。比如老骗孓爱德蒙·李还在,还在玩算命和巫术那套——每年狩猎季,他都能骗到不少外地客。”我扭头过去,“还有娜娜,她也没离开”

“克莱爾还在?天哪我简直不能——哦,上帝她现在做什么啊?”

乔你这个家伙,果然还没忘掉克莱尔·纳维茨基么?

“她没上大学继承了他爸爸的渔船,继续打鱼和打猎他父母现在开了个家禽饲养场,给那些大公司养鸡搬到临镇去啦——离这里有一段路程,和她哥嘟搬去了娜娜不愿意去养鸡,就继续留在她家的老房子这里”

娜娜和乔那时候互相喜欢,俩人也曾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儿可是后来还昰因为乔的离开而劳燕分飞。我从中学开始也一直暗恋娜娜但那时我却一直不愿意去和乔正面争夺——毕竟他俩都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們那时候是真心相爱

我从海军退伍回来以后,一直试图追求娜娜可她却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她也拒绝了其他的追求者我那时就想,她不会是还在等乔吧我心中此时不由暗生一丝愤怨:乔,你回来干嘛啊

乔伊斯也似乎不愿再提起旧日爱人了,毕竟他是逃跑的那一個:“嗯安迪,你呢你父母还好吧?我听说你参了军好像还去和萨达姆打了一仗(注1)?”

“我父母都挺好的眼下两人跑到亚洲玩去啦——中国,日本泰国——有一个多月了。我也不知道那里能有什么好玩的至于我自己嘛,我是参加了海军在中途岛号上——鈈过我不是战斗人员,我是搞损管的——损管你知道么?就是舰上着了火或者被敌人打穿了开始进水,我们就上去负责修堵和灭火咑了一年仗,我除了港口哪儿都没去过那些阿拉伯蠢货啊,什么娱乐也没有敌人又不可能威胁到我们的船,所以无聊透了战争结束,我就申请了退伍”

然后我摘下帽子,看了看警徽继续说道:“我开始还是干了小半年农活,接下来赶上警署招警察我干脆就报了洺。开始是在老布手底下干活慢慢地我就变成了他手下资历最老的警员,最后他退休了我就顶了他的位置。这还是前年的事儿”

“伱干这行挺好的,安迪”他拍拍我的肩,“你一向是个勇敢正直的家伙”

“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你妈妈和妹妹?”我问他

“好啊,只昰哪里有花卖呢”

“没有,我带你去摘一些吧我妈妈种了不少月季。纳尔夫伙计等会到街口你自己回办公室吧,我来开车”

一直沒机会说话的菲尔普斯终于得到了他的机会:“好的,头儿顺便问下,伙计你是德拉维尔家的人么?”

“没错”乔温和地说道,“峩想我大概是目前唯一一个德拉维尔了”

“哇哦!我不是你们这里本地人,我是邻镇来的圣维尔斯,你知道那个地方吧知道?哈峩爸爸现在还在那里做警长呢,我们家是警察世家我听说过你们家,都说你家是受了诅咒呢这是真的吗?”

乔哈哈大笑:“是真的!嘟说是因为我的祖先那个愚蠢的维克托。他烧死了一群无辜的人那些人在火海里给我们家下了一个诅咒,所以——”

我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乔,这可不是什么好话——纳尔夫你这点旺盛的好奇心,我看还是赶紧丢掉好了乔是我的朋友。”

可是还没等纳尔夫说出噵歉乔纳森自己就凑了过来:“哦,老刘易斯你这个家伙还是那么严肃——所以你才适合这行——没事儿的,纳尔夫伙计反正我也從不把我们这个倒霉姓氏当回事儿——据说因为那个诅咒的原因,我们家从此总有人横死也经常出些我爸爸那样的坏种。哦那老东西卻没遭到横死的厄运,真是便宜他了!”

我突然想起他父亲的死状那个疯狂的斯宾塞,当老婆女儿儿子都不在他身边再也不受他控制鉯后,他的脑子也开始有些发疯了他好几次开着车,搬着一堆破烂旧家具说是要搬离这里,然而没有一次能够继续开下去他似乎对外部世界有出乎意料的恐惧,至少我亲眼见到他趴在方向盘上痛哭流涕

最终有一天,他开着船进了沼泽说是去捕小龙虾,结果第二天怹被一个渔夫发现死在沼泽里的船上验尸结论是心脏病突发,也勉强算是寿终正寝了他的葬礼几乎没人出席,乔那时不知道在哪里峩们的牧师亚当斯先生知道他的住址,给他打了电报但乔只回了一个“蛋咧!(注2)”,根本没有出现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汽车已經开进了镇子的主干道纳尔夫往前又开了点儿,在警署不远停下了汽车我下车交换了位置,然后菲尔普斯和我俩告别自己慢慢悠悠哋往办公室走去。

“这小子应该能做个好警察”乔说。

“没错就是又懒又笨——可是真有谁脑子好呢?走吧哥们儿咱们先去摘花。”

我开着车到了我家门前熄了火和乔一起下了车。“你这几天先住我这里好了来,我帮你拿包”我建议道。

“谢谢安迪。谢谢你”

我俩把他的行李先扔进客厅,然后和他一起走向后院的花园我妈妈种的月季因为我最近没有及时修剪,有些茂盛得肆意妄为了这佽正好修剪它一下。

乔看着我剪下那些花朵说道:“你家可真没什么变化。”

“是啊”我咔嚓咔嚓地剪着,“喏还记得那棵树吗?囿一回我把你藏在树上好躲开你爸。”

“当然谢谢你,安迪要不是你和其他朋友,还有那些好人说不定先死的就是我了。”他诚懇地说道

“这些花够吗?”我问他

“够了够了。走吧伙计”

他抱起那束红黄斑斓的月季花,和我一起回到前街坐上汽车,往他家嘚老宅开去

(注1)指海湾战争。顺便一提故事里设定刘易斯1970年生人,故事发生的2004年为34岁


汽车开过镇中心的主街,往前就开上了一条林荫大道路两边是挂满松萝的巨大水杉树——这些树,据说是从德拉维尔庄园建立就种在这里了

“这里也是没什么变化啊。”乔在我褙后感叹着

是啊!这里在理论上仍然是他家的财产,他父亲拒绝了托拉斯的收购请求也坚决反对镇上来修整这条道路。所以这条破蕗仍然是坑坑洼洼,车子开上去跌跌撞撞颠簸不已。

“我打算把家里剩下的地卖了——除了墓地这条路我就无偿转给镇上好了。”

我對乔问道:“你真不打算修整你家的房子了”

“鬼才要修那堆老破烂呢!我对那里没有任何怀念——你们没把那个老混蛋葬到我妈妈旁邊吧?”他说

“当然没有,我们都坚决反对这样做——我们给你妹妹吉安娜立了个衣冠冢在你妈妈身边。”

乔纳森沉默了一会儿这財慢慢的说道:“谢谢。我和我的家族欠你们这些好人太他妈多了那个老混蛋!他当年居然拒绝给吉安娜树立墓碑——他妈的!”

然后峩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就像个孩子怀着愤怒和委屈几乎要哭骂出声的样子。我没再说话好给他一些宣泄情绪的空间。之后的蕗程就只有车轮的沙沙声伴随着我们。

他家门前这条路眼看到了尽头两边的树木也变成了法国梧桐和橡树。从前的马厩和古老的佣人房早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马场上满是蔓草和野花。矮树篱早已长成了高大的屏障枝叶肆意而疯狂,就好像脱笼而出的被囚禁已久的自甴

我把车子开进树篱的缺口,在那里面草坪变成了草丛,路边的石制雕像长满了苔藓或是爬藤正对我们的则是那座老宅,德拉维尔镓的巨大白色城堡

我熄了火,乔跟着我一言不发地走了下来一起看着这座曾经的豪宅。砖石的部分还算保留完好木质的廊柱则是斑痕累累,虫子的蛀咬风雨的侵蚀,已经让它丢掉了大部分白色的漆皮露出了木材的本质,并因此腐朽下去

我第一个开口说话:“按伱当年的要求,家里保留的私人物品都放在镇政府那里你也得去签署个继承和接收文件,乔”

他的情绪已经平息了,乔从鼻子里发出叻一丝讥笑:“哼~我只是很感叹这破地方居然还没塌完!这房子,还是当年疯狂的维克托重新盖的乔治王风格(注1)。安迪这也算嘚上是一座古迹了。”

“所以啊镇上定期还是会来查看一下,你看那块儿房顶本来都塌了,去年刚修补了一下”

乔拍着我的肩膀说噵:“纳税人的钱就是被这样浪费的,安迪我过些日子就把它卖掉,他们爱怎么搞怎么搞好了”

“对了,我去帮忙收拾的时候从你镓酒窖里翻出来一瓶酒,很有些年头了大约还是禁酒时期的私酿,在我那儿呢倒是没放到镇政府的地下室。”

“今晚咱们就开了她(紸2)走吧,安迪咱们去我家的墓地。”

德拉维尔家族墓地在老宅往东的一排水松树之后它和这个家族一样古老,因为委托本地教会看顾的原因这里倒是没有杂草丛生、一片破败的景象。古老的墓碑和石雕苔痕满满满是时光蚀咬的影子。

墓园的大门还上着锁头乔拿手拨弄了一下,就转身去爬矮矮的红砖墙头了我跟着他,一起跳了进去

他显然清楚记得他母亲的归身之处,就那么径直走了过去嫼色大理石的墓碑上刻着他母亲的姓名和生卒年月,下面则是刻着一行字:

软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注3)

在她的墓碑旁有个哽新一些的小小花岗岩墓碑,那是吉安娜的衣冠冢墓碑上只有她的姓名和生卒年。

“谢谢”乔驻步凝视了一会儿,转头对我说道然後他把花束一分为二,在他母亲和妹妹坟前分别放下后继续他的默默哀悼。

树林间嘲鸫(注4)婉转地歌唱着我在乔伊斯身后,看着他嘚寂静和肃立半晌,他终于转过身来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好了,安迪我可饿坏啦!去吃点东西吧!我一大早从新奥尔良搭车过来,可什么都没吃”

我把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说道:“走啦!先吃东西然后我带你去镇政府办理你那些遗产转移和接收——唏望今天办得完!”

我们重新翻过围墙,下来的时候乔问我墓园的钥匙在哪里

“哦,在教堂维尔迪奇牧师那里,周日去礼拜的时候伱可以找他要。”

“好的”乔说道,“这位维尔迪奇牧师是新来的吧?”

“是啊”我发动了汽车,轰隆隆地地开上了回镇子的道路

“我们去斯诺家的便利店买两个牡蛎三明治如何?”乔建议道“他家的便利店还在吧?”

“还在但是是他儿子现在管着。塔夫脱的兒子沃尔特·斯诺,他是学医的,现在把便利店扩展成兼营药房了。他也是镇上现在唯一的大夫”

“哦,我记得他金发的帅哥。你还记嘚么那时候不少姑娘迷恋他呢。”

我笑了出来“是啊,那些傻姑娘!沃尔特那家伙现在可没人找他啦!”

乔奇怪的问道:“为啥?”

然后我们就聊其他的东西直到汽车在“斯诺家药品与便利商店”门口停下。

我俩打开店门门上挂着的门铃叮当地响了起来。店里只囿菲比·H·佛洛尔那个傻姑娘在,她看了我们一眼,继续叽叽喳喳地和电话里说着:“好啦亲爱的,有客人来了,我先挂啦!你也快挂吧,么么,宝贝儿,拜拜!”

然后她站起身来鼻子上的小雀斑显得蛮俏皮的:“嗨!警长,你来点什么要开药的话得晚上,我老板进城啦!”

“给我和我朋友一人来个‘穷鬼’(注5)然后——你喝啥啊,乔”

乔捏捏鼻子,说道:“我要杯橘子汽水儿嗨,女士你是佛洛尔家的吗?”

“是啊!”菲比一边转身去冰箱拿牡蛎准备下锅炸,一边欢快地说着“我们家在邻镇,我有个远房堂哥是你们镇的”

“哦,我知道”乔说,“打鱼的佛洛尔家住在河边。你们佛洛尔家族全县到处都有人。”

“哈!可不是那么你是哪位?我以湔可没见过你啊!警长他不是你抓到的什么坏家伙吧?”菲比把牡蛎全下了锅叽叽喳喳地笑着说。

“这位是乔纳森·德拉维尔,镇子上的老居民。他以前去了纽约,刚回来。”

“哇哦!”菲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你是那个那个——”

乔苦笑着点头:“受诅咒的德拉维尔家的人,对没错。”

傻姑娘一边捞着炸好的牡蛎一边咯咯笑着:“我还以为你家全是吸血鬼什么的呢!你知道,就像《夜访吸血鬼》(注6)那样南方的老贵族,哈哈结果也就是普通人嘛!给,你俩的三明治我去打汽水,等我下”

“穷鬼”彡明治就得夹刚炸好的牡蛎,外酥里嫩而斯诺家的更是一向好吃得很,我俩满嘴塞得都是几乎没法说话。乔显然好久没吃这个家乡风菋儿了他的吃相显得更加贪婪的样子。而菲比·佛洛尔在一边叽叽喳喳的一个人说着,显然她可受不了独守的无聊啊。

(注1)指英国国迋乔治四世在位期的建筑风格

(注2)“her”,这里是乔伊斯的一个双关的带点色气的玩笑

(注3)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里的名句。

(注4)美洲鸣禽顺便一提,美国南方文学的代表名作之一《杀死一只知更鸟》题目里的知更鸟其实原文词就是嘲鸫,纯属翻译有误

(注5)“穷鬼”三明治,路易斯安那特别是新奥尔良地区的一种特色长三明治特点是夹着裹上淀粉油炸的牡蛎。

(注6)安妮·赖斯的著名系列小说的第一部,这一部的主人公就是个美国南方法裔庄园贵族,和本故事的德拉维尔家族相仿。


吃完东西乔又买了些牙刷之类嘚生活用品,然后我们和菲比·佛洛尔说了再见,出门开车往镇政府而去。

现任镇长提姆·费尔比也是后来的新住户,他也是本镇目前唯一的执业律师。我们进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看什么案卷

“喔,警长你怎么来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伸手过來。

我握了他的手然后让开一点,让乔能站前一些:“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乔纳森·德拉维尔,咱们镇最古老家族的传人,他刚从纽约回来,要回来住啦!”

“哇哦!”镇长一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热情地和乔握了手:“我真没想到啊!德拉维尔先生!欢迎回来!”

“谢谢!镇长先生我是来取我家的东西的。顺便我想把现在的旧宅和附属土地卖掉,我听安迪说你是律师那么我就委托你如何?”

镇长一听这话显得非常开心:“没问题,没问题要知道,你家的旧宅之前就有人向我询问过呢。作为邻居的欢迎礼我决定这次鈈收你的佣金了!”

这样一通寒暄之后,镇长打了电话给办事员汤姆·怀特让他等下带我们去取东西。然后我们在隔壁办公室找到了他

湯米家是我们镇的老住户,但是他父亲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他妈妈去年也已经因病过身。他比我们小个十多岁是个金发络腮胡的细声細气的年轻人。他总是带着他的猫咪“奶油”一起上班——因为这只黑猫鼻头那里有块白班就像沾了奶油一样。

“哇哦德拉维尔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啦!”他一见到我们就欢快而且温和地说道

“是啊,汤米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鬼。”乔伸手逗了逗他的猫咪那小镓伙也细声细气地喵喵叫了起来。

“你把这几份表格签好咱们就走吧我带你俩去保管室。你先签等我拿下钥匙。”

乔让我们替他保留嘚东西并不多在保管室的架子上也就放了两个大号收纳箱。我记得有他母亲和妹妹的照片一些值钱的老古董(祖传的银烛台和餐具什麼的),还有就是他的书了乔一一打开看过,向我和汤米点了点头

怀特打开了另一个柜子:“德拉维尔先生,这是你家大门的钥匙伱——”

“不用了,我要卖房子了就放着吧。”

“好的总之,欢迎回来那么,晚上你会去碎碎的酒吧吗要是去的话,我请你喝酒”

我替我朋友回答道:“去的,汤米我俩都去。”

我俩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走出了镇政府把箱子放到皮卡车厢的时候,乔问我:

“那個汤米不会长成了个同性恋吧?”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想?”

“他说话好……女性化……”

我哈哈大笑对乔说:“他还真鈈是,他就是这么个软软的口音和性子——他在追个姑娘呢晚上去碎碎(注1)那里你说不定能看见。”

“那么碎碎,是个什么酒吧嘚名字?”

我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回答道:“酒吧的名字叫‘巫毒娃娃’(注2)。碎碎是个人麦克劳伦家的女儿——安琪拉——碎碎是她的外号,那酒吧现在是她的了”

“是以前她爸爸那家‘老南方’?天哪真是变化颇大。”

我把车往家开去和他说道:“没错。安琪拉长大了很漂亮她参加县花选美大赛得了第一,然后这姑娘喏,就和其他的金发傻妞一样一心想去好莱坞扬名立万,然后就离家詓了不知道哪里她爸爸气得半死,把酒吧关了和她哥哥一起搬去了霍马开便利店。然后前些年她带着个孩子还有个伙伴,一起回来叻安琪拉重新盘下了酒吧的屋子,开起了这家新酒吧——顺便说一句那孩子不是她那个朋友王尔德的。”

我朋友在旁边唏嘘不已汽車则是停了下来。我帮他一起把东西搬进了客房收拾利索后,我去酒窖拿了那瓶酒出来

“喏,就是这瓶”我把那个酒瓶递给他,“峩还没开过呢”

乔看了看蜡封和上面的便签,笑着说:“哇哦没错啊,伙计这是我曾祖父私酿(注3)的苹果白兰地——我还以为以湔我和我爸打架的时候,我给他全砸完了呢!咱们拿去酒吧喝好了”

我给警署打了个电话,告诉纳尔夫和其他两个警员可以下班了然後换了身衣服,带上酒和乔一起开往酒吧。

“巫毒娃娃”门口那个大霓虹招牌已经开始亮起卡通风格的巫毒娃娃造型的霓虹灯上,扣孓状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是在招呼这些酒客们:“快来吧!”

我俩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纷纷和我打招呼,也带着审慎的眼光打量着我身后的乔

“嗨!碎碎。我带了朋友一起来”我朝吧台后忙碌的安琪拉叫道。

她转脸朝我俩微笑了一下“好啊警长,你们喝点什么要吃东西么?”

“我这儿有瓶酒麻烦帮我们开了——你也可以尝尝,我家的陈年老酒”乔说道。

“哇哦谢谢。”她接过酒就去开瓶

“麻烦给我俩一人一个龙虾三明治。再来点橄榄酸黄瓜什么的,谢谢!”

“好的”碎碎把酒给我俩满上,“警长伱还是月底一齐结帐”

“对。我朋友乔他的先记我帐上。”

然后我和乔碰了下杯“欢迎回家,乔!”“谢谢安迪。”

哦这陈年咾酒确实够劲儿,一口气灌下去冰块的冷冽,苹果的芳香以及酒精的辛辣,一齐在唇齿间震荡

“你家的酒真棒啊乔!”我把杯子放丅,对他说道这时有人突然拍我的肩膀。

“嗨警长,你说什么酒真棒啊”

我还没来得及转身说话,碎碎就呵斥起这个家伙来:

“嗨麦克,别烦警长和他的朋友!人家喝的是自己带的酒老实坐那边去,别让我催你结账!”

拍我肩膀的自然是麦克·佛洛尔,就是菲比·佛洛尔说的那个远方堂兄。这个胖子渔夫,是我们这里有名的酒鬼,他的钱,基本都被碎碎挣去了。

乔这时搭话了:“麦克麦克·佛洛尔?哇哦,还记得我吗?我是乔纳森·德拉维尔,我搬回来住啦!安琪拉,给他也倒点儿吧。”

麦克和碎碎的眼睛都瞪大了。“我天!”佛洛尔说“我一下子没认出来呢!欢迎回来!”

碎碎也说道:“我也记得你呢!天哪,欢迎今天的餐点算我请了,你以后常来啊!”

乔微笑着一一应了麦克喝着他家的老酒,在一边赞不绝口这时酒吧的门打开,我看见纳尔夫还有汤姆·怀特走了进来。他俩看到我們也凑了过来。乔让碎碎给他俩也倒了那瓶白兰地

汤米接过酒杯,道了声谢把装奶油的猫笼放在脚下,小声问碎碎:“嗨碎碎,夏洛特还没来么”

纳尔夫一听这话,兴奋地拍着他的肩:“哈哈,哈!热恋的人儿哦!”一点也不顾汤姆·怀特的窘迫

我忍着笑,低聲对乔说:“他说的是夏洛特·威尔逊,镇上小学的老师,他在追求她呢!”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到,我可以去应聘下老师啊——咱们這里缺老师么”

他话音没落,就看见一个戴眼镜的棕发姑娘拎着猫笼走了进来,汤米赶紧招手示意那姑娘微笑着走了过来。

“就是她啊!”我拿口型给乔示意他也笑着点了点头,小声说:“等我找机会问问她”

门铃再次响起,一个金发的大高个儿走了进来那人40哆岁,长得很帅穿着件粉红色的衬衣。

“沃尔特·斯诺!”乔一下认出来了“哇哦,他还是蛮帅的嘛”

斯诺走近到吧台,要了一杯鸡尾酒和三明治然后坐到我们对面的长桌旁。他向我点头致意然后打量起乔来了。

“我的天哪!”他突然几乎是尖叫着站了起来引来叻一片目光,“乔纳森·德拉维尔!我的老天爷!你居然回来啦!”

“没错!没错我回来了。”乔只好站起来和他握手然后向四周看著他的顾客们点点头。

“我一定要请你喝一杯你喝什么?乔纳森”斯诺冲碎碎喊着,“给这位上一杯长岛冰茶(注3)记我帐上。”

“谢谢谢谢”乔忙声致谢,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斯诺的手里抽了出来微笑着回到我旁边。他用几乎不可闻的低声说道:“我可算知噵你说的“没有姑娘再迷他”这句话的意思啦!”

我忍着狂笑,回应道:“没错——他是个基佬……”

斯诺这时又叫了起来:“嗨,誶碎亲爱的我们的小安吉丽娜快上场了吧!”

“在等会儿,天还没黑”碎碎回应着,同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斯诺坐的那长桌很宽,它Φ间实际是个T台中间竖着根钢管——没错,“巫毒娃娃”是一间有艳舞表演的酒吧

随着夜幕低垂,酒客更加多了老板娘这时把灯光咑暗了下去,音乐也随之响起斯诺和其他一些观众开始打起口哨。乔和我则是喝到第四杯还是第五杯酒了

“恕我直言,要不是亲眼所見我绝对不相信‘老南方’会被他女儿改成这样子。”乔说道

“哈,等下你再看还有你想不到的呢。”

这时幕布摇曳音乐也变成叻柔情的蓝调音乐,一条修长漂亮的黑色美腿从幕布后魅惑地缓缓伸出出现在灯光下。

口哨和欢呼声涌起了一阵高潮那个三十年代舞娘打扮、眼神里充满了挑逗和情欲的美丽黑皮肤姑娘缓缓出场。她微笑着用眼神、表情和诱惑的动作,收割着观众的艳慕和欢悦她或鍺蹲下身体,在看客面前挑逗的舞动或者给远处的观众一个挑逗的眼神或是飞吻,一下子就把气氛调动了起来一时间,这酒吧里仿佛┅下子就充满了甜美至靡靡的空气充满了荷尔蒙的气味。

“哇哦她就是安吉丽娜?哦她确实真是漂亮!除了胸不够——你知道!哇哦!”乔也被她一下子吸引住了目光。

音乐突然变成了欢快的爵士那高挑的舞娘开始如妖蛇般扭动着腰肢,把本来就不多的衣物一件件變戏法一样变消失了每消失一件,就触发一个新的高潮

欢呼的声浪里,我发现只有我、碎碎、酒鬼麦克·佛洛尔,以及甜蜜的养猫二人世界,还没有把表演太过关注。乔则是傻傻地看着观众把钞票塞进安吉丽娜身上几乎转不动眼睛了。

我正要笑话他他突然转身看着我,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我突然注意到一点——斯诺也很迷她——他不是基佬么”

我忍着狂笑,盯着他的眼睛乔终于明白过来,怹看着我又去看只剩下比基尼小裤的安吉丽娜,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你你是说,她不对,是他!”

我的狂笑终于抑制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啊乔!是他!哈哈哈哈哈!”

乔也大笑起来,然后他敬了我一杯酒:“为安吉丽娜干一杯——这是艺名吧”

“没错,那就是托马斯·王尔德,碎碎的朋友兼合伙人。”

“他妈的!安迪!哈哈哈哈!我爱死现在的德拉维尔啦!老混蛋完球了朋伖们还在,还有这些乐子要是——”

乔突然停住了。他凝视着刚刚走进酒吧的那个身影

(注1)Scrap,小零碎

(注2)Voodoo doll,巫毒教里用来下诅咒的小稻草人或者小布偶

(注3)指美国禁酒时期的非法私人酿酒。

(注4)一种鸡尾酒并不是茶。


我自然也一眼认出了那道倩影——是娜娜

她穿着件短袖衬衣,牛仔短裤下是黑色象牙一般美丽的大腿——哦此时此刻,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身边的一切满脑子全是她的模樣。

“娜娜……”乔在旁边自言自语他看着克莱尔·纳维茨基向我们走了过来,不由地站了起来,显得手足无措。

“嗨!安迪!”娜娜先朝我打了招呼。

“嗨~娜娜你看这是谁?”我忍着心里的那团火焰向她示意着旁边的乔。

她离我好近我都能看清她美丽眼睛上长长嘚睫毛。她看着乔眼睛里波光粼动,看不出是什么心绪在瞳孔上流转“嗨!乔,好久不见”她的温柔声音里流露出的情绪,就仿佛見到一个仅仅一夜不见的朋友那样毫无波动平实而亲切。

“嗨……娜娜你好么……我……”乔伊斯显得手足无措,只好咳咳巴巴地说著“我……回来住了。在纽约嗯,那个我的生意破产了……还离了婚……你瞧,一事无成……所以我嗯,所以就回来了”

“噢……我为你难过,乔真的是,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我能请你喝一杯么?”娜娜坐到了我原来的座位——我让麦克·佛洛尔向左移了一格,让娜娜坐在了我和乔之间。

“不不不,娜娜还是我请你——嗨,安琪拉请给我朋友娜娜来一杯——你喝点什么,克莱尔”

娜娜紦手放在了吧台上,她的手臂修长结实就那样直直戳进我眼里。哦我心里那团野火啊!“还是啤酒吧,亲爱的”她对碎碎说道,那聲音好听得就像春风“今天的虾我已经给你倒进水箱了,碎碎”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的欲望和伤痛:我看见她的眼神似乎一矗在乔身上这让我胃里如同服了毒药一般灼烧不已。我转过身来把眼神投向舞台上的“安吉丽娜”,试图尽量不去注意他俩的谈话鈳是她的声音,还是“像小虫一样钻进我的耳朵拨动我的心弦”(注1)。

“乔你这些年做什么呢?”(接着一阵倾听的沉默)

“哇哦没事的乔,你已经很有本事啦至少你成功过,不是吗比起我这样的乡下老女人来说,已经很棒了”(乔接着问了什么)

“我还行吧,主要就是钓钓小龙虾还有就是当狩猎导游啥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嗯,我是自由惯了我,我还没结过婚呢”

“不,也有人追我啦哈,就是我还是有点傻吧”(我听见她接下来咕嘟咕嘟灌了一会儿啤酒)

舞台上王尔德已经俏笑着,抛着飞吻缓缓退场斯诺吹的ロ哨很差劲儿,引发周围几个家伙的讥笑我旁边的佛洛尔似乎喝多了,唠唠叨叨地应该是和我说着什么可是我一句也没听见。

“不管怎么样乔,你回来就很好——你瞧我的朋友现在真没几个了,连安迪都成了秃头!哈安迪,你不介意吧”娜娜伸手碰了碰我。

我趕紧假装才听见的样子:“亲爱的你说什么?”

娜娜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我和乔说老朋友都越来越少了,而且都变化好大——仳如你都成了秃头咯~”

我挠挠头皮“是啊,这几年老得太快了乔回来真的挺好,不是么他先住我那里,明天嗯,你可以来拉着他詓沼泽钓虾呀!让他帮帮忙不是么?”

去他妈的!我心里想的其实是我自己去啊!可是我又真的蛮希望他俩能复合真的——娜娜今天嫃的比往常愉快了很多,我很想她能一直快乐下去

“好啊,乔你来么?”她转过去看着乔的眼睛这让我又暗暗叹了口气。

“好好嘚。我还得找个工作如果找不到,我就跟你干了老板。”乔的窘迫明显好了不少

“那就说定了,我明早嗯,八点半吧开车去安迪家接你。”她伸手拍拍乔的肩膀然后两人又开始聊了下去。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装下去了只好转过身假装听渔夫佛洛尔的醉话。这時候有人把一杯加冰的威士忌酒推了过来

“喏,我请你警长。”碎碎说道

“哦,谢谢可是为什——”

她安慰地看着我露出笑意——不得不说,作为前任县姐她确实很漂亮,“我很同情你警长。喝吧!”

我苦笑了一下拿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自然,旁边並没有人注意到

“嗨,警长!”吧台里有人招呼我我抬头看去,是托马斯·王尔德。他已经卸了演出服,换上了普通的女装,到吧台后面来帮忙了。

他是个出色的易装者如果不是喉结和他那不可名状之物,王尔德绝对不会被人认出是个年轻男子我看着他,问道:“那么今天也赚了不少吧安吉丽娜。”

他朝我莞尔一笑:“没错啊警长不过我们大概需要个真的舞娘呢,上次狩猎季那场热闹可不是闹著玩的”

他说的是上次狩猎季,有个外地来的傻瓜以为他真是个女人付钱让他来跳膝上脱衣舞。结果发现他是个男人借着酒劲大闹┅通,碎碎把枪都拿出来了

我很为难地对他说:“只怕牧师和那些老人们又会来抗议反对的,我和镇长不能保证总能说服他们”

“生活总有艰难。哦老斯诺又来了。亲爱的你要喝点什么?”

沃尔特·斯诺走到我旁边,热切地看着王尔德:“给我一杯奶油力娇酒谢谢,宝贝儿!”

趁着王尔德去调酒的时候我对斯诺说道:“伙计,你也不能老缠着他啊~他是易装爱好者但他可不是个同性人士。”

“哦警长,你可拉倒吧!他是我们这类人我看得出来。放心我也就是开开玩笑,我知道这小伙子在追咱们的酒吧老板娘看着吧,等他徹底死心的时候老沃尔特的胸怀还是一样在等着他呢!”

我摇摇头,你们这些怪人啊总有一天会出些什么要我擦屁股的破事儿,鬼才信你们我回头看去,乔和娜娜聊得很是开心娜娜的肩膀抖动着,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乔满脸通红,似乎已经醉了

我只好把视线跳过他俩,不让他俩的亲密刺痛我的小心脏纳尔夫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汤米和夏洛特也在傻傻地咯咯笑着我旁边斯诺还在调笑王尔德。哦该死,这些粉色的小情调啊

我站起身往外走去,打算逃离片刻同时放空膀胱,也让夜风吹醒我一些

门外的夜色已经深沉,酒吧里的嘈杂一下子小了下去夜风扑面,也带来了四处的虫鸣我去厕所排空了水分,回到酒吧门口一屁股坐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街燈和霓虹招牌发呆

我回头看去,是碎碎的儿子哈利·麦克劳伦,“嗨,哈利!”

“你心情不好么”他问我。

“哦是些大人的事情。伱干嘛呢”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哈利撇了撇嘴巴“每次托马斯上台表演,我妈就不许我出来托马斯是个好男人,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是啊,哈利我们都搞不清楚,女人啊……”于是在回家之前我俩就一直这样聊天和发呆。

等乔和娜娜出来的时候他俩依然笑意难散。

“嗨安迪,你原来在这里”乔招呼我。

“是啊我出来透透气。走吧乔。早点休息”

娜娜看着我俩,最后目光还是落茬了乔身上:“明天8点半哦别起晚了!”

“没问题!明天见啊,娜娜!”

“开慢点儿慢慢的,娜娜你今晚喝了酒。”我提醒道

“謝谢,安迪!”她走上来轻吻了我的脸颊“再见!”

我们看着娜娜先开车离开,等我俩开上路后乔突然对我说:“嗨!哥们,我想峩说不定和娜娜能重新开始。”

“哇哦!太好了!我真心希望你俩能破镜重圆呢!”

滚你妈的真心我实际上巴不得拿出我后备箱里的霰彈枪,把你撵出我的镇子——哦我还是希望你俩能成,真的

(注1)这句话实际上是皮克斯动画电影《汽车总动员2》里拖车板牙的台词(*?︶?*)


第二天娜娜果然一大早就来了。乔坐上她的车兴高采烈地跑了。等我下班回来后他带了一大盘娜娜做好的小龙虾回来请我吃。苐三天他又和娜娜去抓虾第四天也是,然后是第五天……

德拉维尔家的房子和附属土地在第二周就卖了出去买家是某个农产品公司,咑算在这块地上修建现代化养鸡场至于哪天拆除,则还没有明确下来

他就这样,揣着那笔钱和娜娜厮混了好些日子等到4月初我父母從远东回来后,他也终于想起来去找份工作出乎意料地,他一周内就找好了正如乔之前的设想,他成功应聘上了镇小学的教师职位隨后,他把从前巴金斯家的那座小房子买了下来请工人整修了一番。然后五月初他告别了我们,搬了进去

乔搬进去的第一个周末,怹在新家开了个盛大的聚会邀请了我全家、娜娜、镇长以及其他的新老朋友一起去。我妈妈烤了个柑橘果酱派做为庆贺乔迁之喜的礼物我呢,则是买了副鱼竿给他

乔在门口的草坪上满面春风地欢迎我们。他主动上前拥抱并亲吻了我妈妈的脸颊,又和我父亲握了手嘫后客气地接过我送他的鱼竿,请我父亲先拿着和我母亲一起进屋:“那么,我请安迪和我一起迎接一下其他客人您二位不介意吧?”

“当然啊!乔以后也得常来找安迪玩儿啊!”

等他俩一离开,乔迫不及待地就和我说道:“安迪我给你看样东西。”说完他从口袋裏掏出一个小盒子来

我一看见这个,马上明白了他想做些什么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狠狠地疼了一下

乔把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枚钻戒上面的钻石大得吓人。“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我妈妈死了以后就归了我——你说,安迪你觉得娜娜会答应我的求婚么?”

“我不知道乔,”我对他说“我没求过婚。不过你总得试试不是吗?”

他收起戒指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还是别当着大镓干这件事吧……我还是担心娜娜会拒绝我”

“随你了,老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却还残留着一线希望这希望和愧疚交织在┅起,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不一会儿,娜娜开着车来了他和我俩都拥抱了一下,然后拿出了她的礼物

是一个鳄鱼的头骨,被镶嵌在手笁雕花的木质底座上面头骨上刻了花纹并镶嵌了铜色的金属丝进去。

“哇哦这可真漂亮!”乔赞美了一声。

“这是我自己做的到了狩猎季,这玩意儿卖给游客很受欢迎的。放在架柜上摆着应该很好看”

“谢谢。”乔说道“娜娜,你和安迪先进去吧我准备了不尐零食和酒水。”

很快当乔陪着最后赶到的斯诺一起进来后,这场聚会就开始了我们齐声祝福了乔和他的新居,然后在音响里的音乐伴奏下在后院跳舞庆祝起来。

我的舞一向跳的很差劲于是我早早退下,在餐桌边找了张椅子待在阴凉里继续喝我的啤酒

“嗨,警长!”是哈利·麦克劳伦。这小机灵鬼也拿着一杯饮料坐在了我旁边。

“嗨年轻人。你妈妈跳得不错啊!”

草坪上碎碎在和镇长对舞,斯诺和王尔德在转着圈圈(王尔德的眼神一直放在了碎碎的方向)汤米·怀特跳着搞笑的迪斯科舞步,逗得夏洛特一阵阵大笑菲比·佛洛尔则是不协调地搞乱了每一个节拍,把她的舞伴也搞得一步步错误起来——

我努力地试图寻找他俩的踪迹,旁边那孩子哈利却直接开口說道:“我看见娜娜和乔进屋子了”

“哦?”我的目光对上了他纯净的深绿色眼睛

“说真的,我希望是你和娜娜小姐能在一起警长。”哈利认真地说道

“谢谢,我也祝你能得偿所愿”

哈利嘟囔着“女人真麻烦”,就继续喝他的果汁去了这时我看见娜娜和乔从屋裏走了出来。娜娜轻轻吻了乔的脸颊然后就走下屋子,打开后院的侧门走了

乔则是神色颓丧地走近了过来。我心里的火苗一下子又点燃了

“没有……”我试探地问道。

乔摇摇头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伸手拿起我的半瓶啤酒一口气灌了下去“娜娜说,还是先做朋友吧”他一气喝完,撅起嘴失望地盯着跳舞的来宾们不再说话了。

从那天以后娜娜倒还是经常和我或者乔在酒吧一起小酌。她和我钓了幾次鱼和乔也出去了几次,大家就这样仍然保持好朋友的样子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到了8月在经历了一轮飓风以后,我们平靜的小镇生活突然被一件事情打破了。

那天早上我刚走进警署倒了杯咖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纳尔夫就进来了。

“头儿斯诺先生咑电话过来报案!”

“嗯?怎么了”我赶紧把咖啡放下站了起来。

“他说有人大概是昨晚闯进了他的药店架子全乱了。”

我已经扣上叻帽子招呼纳尔夫说:“你和我一块儿去看看——威廉姆斯,你看家咯!”

我俩上了警车拉响了警笛。这在我们镇是很少见的场景鈈少人都从屋里出来看着我们。

斯诺家药品与便利商店的门口沃尔特·斯诺和菲比·佛洛尔正等着我们。对比斯诺的一脸焦急佛洛尔小姐倒是一副傻乎乎的看热闹的神情——她甚至还在吹着粉红色的泡泡糖!

“嗨!警长!”斯诺迎了上来,“你来看看吧!”

他家的大门玻璃被人敲碎了案犯把胶带贴在了玻璃上再敲碎,以便尽量掩饰声音不过也因为这样,地上的玻璃碴比较少

“这是入室盗窃啊!”我摘下墨镜说道,“斯诺先生有什么丢失的么?”

他气急败坏地说道:“我还没进去看——早上佛洛尔小姐来上班时候看见这一幕就给峩打了电话——我们俩从窗户望了望,看见药品柜台被砸开了全都乱七八糟。”

“让我们进去吧”我提议说。他示意佛洛尔拿出钥匙咑开了门锁

一进门左手是收银台,我看了一眼佛洛尔意思是让她去看看收银柜有没有被砸。可那傻姑娘却是兴奋地看着我显得神采奕奕。

我只好提示道:“呃佛洛尔小姐,你能检察一下有没有钱财的损失吗”

“噢,噢对!不过收银机里没钱的。每晚我结完帐僦会把今天的钱都收到保险柜里。”

“在地下室呢”斯诺说道。

“纳尔夫你和佛洛尔小姐去看看,保险柜是不是还在该在的位置”峩下令道。

“好的头儿。”纳尔夫和菲比绕开地上散落的药瓶什么的往后屋走去。而我则是继续察看现场

我注意到,只有医药柜台被砸烂了药瓶和药丸满地都是,有几瓶糖浆之类的也打碎在地上形成了一大片污渍。百货日用和食品柜台则是安然无恙

“能看出有什么药品丢失么?”我问斯诺道

“这个,我得一点点打扫着看——太乱了!你瞧啊警长,我实在不明白他干嘛把所有药品全砸烂!”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这里有合法的麻醉类药品么”

斯诺点点头:“有啊。几种止痛药还有几种精神类药物——你的意思是,瘾君孓干的吗”

“没错,只来找药物的八成是毒虫。大夫看看你的这类药品有丢失么?”

他摇摇头“那他肯定找不到啊!这类药品我嘟是放保险柜的呢。”

我听见这个猜测道:“那就更可能了——我们的这个毒虫朋友,试图找那些能嗑的药丸结果没找到,所以恼羞荿怒砸了药品柜台——大夫你有监控录像么?”

斯诺摇摇头“当然没有啊,咱们这儿哪里担心过这个”

“你最好装一套吧。来!咱們去看看纳尔夫他们那边如何了”

地下室的保险柜还在原地,完好无损里面什么也没丢失。这样看来那个窃贼根本不知道保险柜的倳儿。

“我猜是个过路的小贼”出门时,纳尔夫说道“路过附近,毒瘾犯了就来找药结果屁也没找到。”

“希望如此吧纳尔夫老夥计。咱们去周围邻居那里问问”

令人失望的是,邻居们没人听见大门玻璃破碎的声音只有隔壁的马尔莫太太提供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線索。

“后半夜警长,后半夜我隐隐约约听见了汽车声。”老太太颤颤危危地说着“我就起来了,打开窗帘那么一看你猜怎么着?有一辆黑色的老式福特停在药店附近呢”

“哦,天太黑了我看不见。”

我挠了挠光秃秃的头皮——真叫人头疼马尔莫太太,你这愛添油加醋胡说八道的毛病能改吗

“您都看不见车牌,那么您怎么认出来是辆福特车的呢您对车辆很有研究?!”我盯着她的眼睛嚴肃地问她。

“呃……哦……那个……”她开始咳咳巴巴起来了

我和她又是一通好说,马尔莫太太总算是没再发挥自己天才般的想象力叻——她承认她只是听见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实际上屁也没看见。

我和纳尔夫只好告别离开——看来这八成是过路的蟊贼干的吧!


当然作为我们镇少有的刑事犯罪,这件事我还是报告给了镇长费尔比先生我向他建议向县里通报,并在全镇征集线索很快,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这件案子——晚上我去酒吧的时候不少人向我询问案子的情况,并提供了大量他们知道的“线索”

正如引号所示的含意,他们所说的线索基本都是些捕风捉影胡说八道。如果我真按这些“线索”查下去只怕我本来已经稀疏的头发会更加堪忧。顺带一提我现茬很是怀疑正是谢顶导致了娜娜对我的观感不佳——因为乔似乎也认识到这点,并且重新留起头发来了

这件案子带来的另一种纷扰,则昰来自镇上的保守派们在那个周日的教堂礼拜上,当牧师维尔迪奇先生刚刚讲道完毕某位本镇的农夫站起来大声提出了他的指控:

“維尔迪奇先生,您说的很对!罪恶正来自腐化——而我们镇上最近出现的那件罪案就是试图盗窃药物那个,依我看就是因为我们镇上絀了个腐化之源的原因!”

牧师先生颇为吃惊,他问道:“亨德里克兄弟你指的是什么?”

那中年农夫清了清嗓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嘚意洋洋地说道:“我说的就是巫毒娃娃酒吧这个罪恶之源——看看它的名字吧,根本就是异教的巫术;更不要说里面那些淫秽下流的表演还有那些同性恋、易装的变态——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把它铲除。要知道那些作案的毒虫,八成就是被它吸引来的呢!”

這个恶毒的发言引发了一阵交头接耳的喧嚣,维尔迪奇牧师不得不大声说了几遍“肃静”他虽然一向不喜欢碎碎的酒吧,但他毕竟是個正直的家伙于是他对亨德里克农夫的发言做了温和的反驳,并且建议他不要再说出这类太过于针对他人的话语“主的道路,是宽恕の道而不是怨恨和对立。诸位如果出于怨恨与对立,那么主的光辉又怎能照耀罗马如果出于怨恨与对立,那信奉我主的羔羊们与那些驾驶飞机撞击大楼的恐怖分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布道总算终止了这个令人厌烦的话题,不过礼拜结束大家走出教堂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农夫还是找到了我:“警长!你作为法律的维护者你应该出马,消灭这个脓疮就该这样!”

我对他说:“恰恰相反,亨德里克先生作为执法者,我必须维护法律——那间酒吧所有的行为都是合法的他们有州政府许可的执照,我不能因为你的个人看法就詓随便关停别人的产业明白了吗?”

他一下子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盯着我:“你不也是那里的常客吗?警长先生人人都知道,你只怕昰被那个金发女人勾住了吧!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哼!八成是个婊子!”他啐了一口继续说道:“刘易斯先生,下次重选警长峩绝对不会选你的!”

他的话被周围的群众真真切切地听在耳朵里,这反而让大家不再相信他的话了——因为几乎人人都知道我喜欢的昰娜娜——我们这里,毕竟是个小镇子啊!

不过晚上去酒吧的时候我还是给碎碎提了个醒:“安琪拉,我得说一下:最近又有人针对王爾德的表演了你们注意点儿。”

“哦”她愁眉苦脸地看着我,“可是狩猎季快开始了啊我们没有表演,吸引不了客人……算啦我親自上好了——他们总不能说一个真正的女人吧。”

“麦克劳伦小姐”我问道,“你们就不能只卖酒么”

“我也不是没试过呢,警长销量差距很大。我俩又都需要钱——你知道我们还欠着银行一大笔债务呢。”

“总之呢还是小心点儿好——随时打我电话,如果有囚找麻烦的话”

这时候,乔走进了酒吧他看起来有些情绪低落。我招呼他坐到我旁边然后他点了一杯龙舌兰酒。

“你怎么了伙计?”我问他

“没啥大问题,安迪你还记得吗?从小就是这样每到飓风季节我就犯皮炎,腿上痒得要死我刚才去斯诺的药店,他告訴我我要的几种药都没有啦,他要重新进货——我因为这个很烦躁”

对,他是一向有这个毛病我还记得有一年,他休息了快一个月这时,碎碎给乔上了酒也给他了一个建议:“我说,等斯诺进货还得些日子乔,你可以去爱德蒙·李那里问问啊。他有些草药,还是挺管用的。我以前试过他的痛经草药汤,还不错的。”

“我是一向不信这老骗子的”乔灌了一大口酒,然后说道

“最近和娜娜进展洳何?”我试探地问他

乔摇摇头,“我看大概是我以前离她而去,深深伤害到她了她目前还是只希望做普通朋友。安迪你也应该縋追她,我觉得你挺适合她的呢”

我岔开了这个话题:“她也不会看上我的——瞧我的秃头!乔,你最近在学校如何工作顺利吗?”

“挺好的!我喜欢孩子们孩子们也很喜欢我——只要我别布置太多的数学作业。哈哈哈!”

碎碎在吧台里也笑了“哈利很喜欢你,乔他说你是个好老师。”

“他的数学很棒另外,这孩子人呢”

“他正在后面,写你布置的超多的数学作业呐乔老师!”

这句玩笑引起了我们一阵哄笑。我举起酒杯建议道:“来!为乔老师干一杯谢谢他的家庭作业!”

乔开心地一饮而尽,然后因为龙舌兰酒的烈度咳嗽了起来他起身表示要去趟厕所,也谢绝了我的帮忙

我冲他的背影大声道:“我喝完这杯就回啦,改天见啊乔!”他背对着我挥了挥掱就出门右转了

之后又喝了两杯啤酒,我就把上月的欠账一次结了然后起身离开。当我路过停车场旁的树篱时我听见有人在那后面說话。

“所以还是早点把钱给我好了,你瞧并没有多少,不过是些酒钱——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吗?”

我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说話的人——是麦克·佛洛尔这个酒鬼。我听着似乎有点像是他在敲诈什么人

我因此停下了脚步,但那边的谈话也结束了我再没听见什么。只过了片刻佛洛尔这个家伙就从树篱后面绕了过来。他看见我站在那里吓了一跳,明显想要离开但他却又没敢移动脚步。佛洛尔呮好尴尬地笑笑讪讪地说:“嗨,警长你在这儿啊。”

“佛洛尔你在和谁说话?”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哦,没人警长,我只是只是在打电话给一个朋友,要一笔欠账”他搓着手,显出一些不安

“好吧,我要说别干非法的事情。如果缺少酒钱你怎么不在誶碎这里打个零工什么的呢?”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说的对警长,你说的对我会试试的,会的”说完他向我告辞,往酒吧里走詓了

我看着他进去,然后开车去了警署——今晚轮到我当值了

今晚的蛙声虫鸣一如既往地吵得要命,我坐在办公桌后面百无聊赖地翻看起一本廉价小说来这时电话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沃尔特·斯诺。他说道:“嗨,警长,我打到了你家,你爸爸说你今晚值班,所以我僦打来了”

“没关系的,大夫有什么事儿么?”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把药品的损失清点完了。有件事蛮奇怪的我想我得告诉伱。”

“是什么呢斯诺先生?”

“基本上我是说基本上所有药品都在那堆乱七八糟里找到了,除了一个展示柜里的——那里的药品全嘟消失了啾!全不见了!”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难道那个窃贼根本不是为了麻醉品么“丢失了什么药物,大夫”

“哦,你不会相信的全是便宜货。都是些治疗皮炎或者瘙痒的药物软膏,喷剂药水儿什么的。”

是的这点很奇怪,有谁要去偷一些皮肤类药品呢我放下电话,不由地沉思起来


这些药品价格都很低廉,也不是处方药物照理应该不会有人去偷的。如果非要给个理由我觉得只有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为了治疗自己因为成天与垃圾为伍而患上的皮肤病才会去这么干。但我内心隐隐觉得这话也未免太勉强了。要知噵我们镇上可从来没见过流浪者——那些人都是大城市的寄居生物,根本不属于我们这样的小地方

我看着窗外摇动的树影,继续想着如果不是流浪汉,那会是什么人呢另一种可能,我想是不是个得了皮肤病的醉汉本来要去买药,结果因为人都不在于是勃然大怒,借着酒劲儿闯进去拿了自己需要的药物

这倒是个可能的想法,不过除了麦克·佛洛尔,我想不出镇上还有什么人会喝个烂醉。而佛洛尔本人呢,他每次喝醉只是乖乖地睡觉,除了呼噜打得震天响,以及睡在那里妨碍别人收拾以外,我也看不出他会有什么暴力倾向

那么还囿没有别的可能?总不会是为了让我的朋友乔纳森无药可治浑身瘙痒至死吧?想到这儿我自己都笑出声来了——发出了一阵如同猪叫嘚笑声,让我自己觉得好没面子——还好今晚没有别人在!

放下这些想法我继续翻起那本廉价小说来。不管怎么样这些也只不过是想法而已,至于是哪种可能眼下都没有任何证据——除非犯人再次作案给我们留下更多的线索。至少现在看来外来小贼一次性作案的可能性还是最高的。

之后的日子一切风平浪静那个罪犯并没有再次出手。斯诺药店的案子慢慢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慢慢被人淡莣了

镇子上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我的朋友老乔也没有因皮肤病痒死——没几天斯诺就补充好了药品卖给他了碎碎的酒吧也没人詓闹事,正如我所料那些老顽固们不过是些口头的巨人罢了。到了狩猎季节开始前除了汤米放弃了追求夏洛特·威尔逊,跑到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以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在狩猎季开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下班去找乔纳森,拉他一起去酒吧喝一杯他现在头发已经蛮长叻——相对我而言——留了个类似军队的短发型。

乔这段时间对娜娜的追逐也已经冷却了下来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学校的孩子们那里。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打着领带,衬衣笔挺扣子系得严严整整。

“我说伙计,你不怕热么”我问他。

“怕啊”乔说道,“我之所以不解开扣子露出胳膊和领口,还是因为我那个破病啊——现在正他妈的在脱皮再加上那些红疹子,你们看了绝对会吃不下饭的”

“呃,好吧我还是不想看的……”

乔叹了口气,说道:“我在纽约就不犯病……你说说看伙计,我他妈这还是个正宗的南方人么”

我伸手拍拍他肩膀:“没事儿的,乔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比起你这个我的脱发才叫人绝望呢。”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巫毒娃娃”。我俩下了车正要进去忽然有人在后面喊我:“嗨!警长!”

我回头看过去,是沃尔特·斯诺,他也刚刚停下汽车。然后我看见汤米也从他车上下来了,他冲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斯诺则是解释了一句:“汤米正好下了班去我那里买药我就顺便捎带他来了。”

“沒没错。我去买点药走吧警长,咱们一起进去”

之后我们几个坐到了吧台前,分别要了酒和小吃然后就吃喝起来。乔和我聊了半忝有关如今反恐战争(注1)的事儿尽管我俩对国际局势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但是我俩居然聊得挺欢

舞台上,王尔德又一次上台表演了这明显吸引了斯诺,他吹着口哨大声叫好——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近处,去调戏王尔德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哎乔,你知噵斯诺怎么不去纠缠王尔德了么”我压低嗓子问道。

“呃我没注意过啊。”

我于是叫住了碎碎小声问她这事儿。她瞥了一眼斯诺吔同样小声地说道:“上次来就不怎么纠缠了——大概是一直没啥回应,厌烦了吧警长,我待会儿找你说件事儿——该死我突然忘了偠说啥事儿了,等我想想”

她一边思忖着去干活儿了,我和乔说道:“看来最近不适合谈恋爱——你看就没有一对儿成的。”

乔撇撇嘴说道:“夏洛特最近蛮失落的——感觉她对两人分开也不太开心。她大概是喜欢怀特但是又不敢进一步吧。”

乔回头看了一下那边囸在闷头喝酒的怀特转身压着嗓子和我说道:“可能是家庭原因。你知道夏洛特是个比较保守的女孩子,天主教家庭而怀特是个……嗯……”他凑到我耳边说道,“都说他是私生子”

确实,怀特的妈妈是在丈夫死后才生了他一个人经营农庄,拉扯他长大她说怀特是遗腹子,可是月份有点对不上很多人都猜测他父亲是谁,但是这么多年却从来没人知道,一直到他母亲带着这个秘密入土为安夶家都传说他父亲应该是镇里什么人,但是没人猜得出来

“娜娜好几天没见了呢。”我换了个话题

乔把嘴里的腌洋葱咽下去,才说道:“我今早才遇见她了——说是开车去县里买东西准备狩猎季的鱼饵什么的。”

这时麦克劳伦小姐走了回来说道:“我想起来我要说啥了,警长”

“我连着三天没见到麦克·佛洛尔了。奇怪吧?我没他的电话,所以问问你,要不要打电话去问一下”

“我想,他是不是忙着准备狩猎季的东西什么的”乔插嘴道。

“不乔,他晚上总会出现在酒吧的”我觉得确实有些奇怪,“我来打个电话”

作为警長,我有本镇几乎所有人的电话这也是一个便利的地方。我掏出我的诺基亚手机打了过去,却听到一阵忙音

“他那里在通话中。”峩放下手机说道“待会儿再试试。”

然后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忘记给佛洛尔再打电话了

等我再次想起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仩我打过去却依然是忙音。这下子让我觉得十分奇怪于是我开车去警署叫上了纳尔夫,然后一起开往佛洛尔家

麦克·佛洛尔家在离开镇子有快两公里的水边。从镇子去他家的路是一条简易的乡村小道,路两边的树木越接近沼泽就越发高大茂密。到了他家的篱笆外就巳经是近乎原始的沼泽风貌了。

佛洛尔家就在水边并且有一个小小的码头和木制栈道。我看见他的船仍然系在那里汽车也停在院中,看来他应该在家

“佛洛尔!麦克·佛洛尔!”我站在门口,朝里面喊了好几嗓子,里面却毫无动静。

“佛洛尔,我们要进来啦!”纳尔夫也喊了一声

屋中依然毫无声息,只有林间的鸟儿在啾啾喳喳

我和纳尔夫对视了一眼,于是推开半掩的篱笆门走了进去。我俩把手嘟放在了警棍旁以防有什么万一。

他的屋门也没有锁但我俩并没有直接进去。我让纳尔夫绕着房子转一圈看看有什么异样,同时也從窗户往里看看

他走了一会儿,应该是走到了屋后的时候我听见纳尔夫叫了起来——他在叫佛洛尔的名字。随后他喊起我来了:“頭儿,快过来!”

我赶紧跑到后面只见纳尔夫站在后面的阳台上,拍打着窗户

“佛洛尔在里面,趴在桌子上怎么也不动!头儿进去鈈?”

“走”我伸手抓住了后门的把手——门依然没有锁——打开了后门。

麦克·佛洛尔趴在窗边的工作台上一动不动,旁边有一堆空着的酒瓶。是睡着了么我走过去叫着他的名字,用手推了两下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体温和我的心情一样冰凉冰凉

“该死!”我罵了一句,“纳尔夫打电话给办公室,还有斯诺那里——麦克·佛洛尔死了

趁着纳尔夫去外面打电话的时候,我检查了周围:并没囿什么打斗或者强行入室之类的痕迹;佛洛尔临死前似乎是想打电话他一只手把电话的听筒拨开了,这应该就是我打过来却一直忙音的原因吧

我弯下腰,从侧面看他被桌上手臂半掩的脸部没有呕吐物,也没有唾液鼻涕什么的他的颈部也没有看见什么勒痕。手上和胳膊也一切正常——至少从我能看见的地方来说唯一引人注意的一点就是,佛洛尔露出的那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有些惊慌失措。

好吧至少目前看来,佛洛尔的死不像是谋杀在我看来,只怕是心脏病突发什么的于是我走出门去,和纳尔夫打了个招呼和他一起等待斯诺医生他们的到来。

注1:指小布什政府在911事件后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地发动的战争。


我再次见到麦克·佛洛尔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钢铁解剖台上,赤裸裸得如同初生的婴儿。我在解剖室外面,隔着玻璃看了让人很是作呕的全过程直到他躯干上那道大大的Y型切口被缝合起来。

镇上唯一有解剖资质的医生沃尔特·斯诺正在摘着手套,协助他的敛葬师爱德蒙顿·福克尔在水池边用肥皂细细地洗着手指洏我则是站在窗外,焦急地等待着两人最终给出的结论在一阵焦急之中,斯诺终于打开了解剖室的大门走了出来福克尔则是继续收拾東西和,准备给佛洛尔做追悼会前的化妆

斯诺冲我点了点头,说道:“警长基本没太大的问题。他应该是心衰致死的”

“请给我详細讲讲,大夫”我伸手接过他递给我的解剖记录,一边看着一边听他的讲解。

“死者麦克·佛洛尔——他的年龄体重什么的我就不说了你看记录上都有——于昨天被发现死在自家桌子上。根据尸体僵直程度还有尸斑、体内腐败度等推断,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被发现前60臸72小时也就是发现前两天半到三天的样子,你明白吧警长?”

“明白明白我会算术,大夫”

“嗯,我继续说——他身体上没有伤痕不论打斗、撞击、勒痕之类都没有,有几个小伤疤都不致命。头骨无损伤无内出血或者内脏损伤,肝脏肿大有硬化——这是酗酒鍺的标志肺部有部分水肿,我觉得是抽烟怎么从鼻子出导致——他抽烟怎么从鼻子出么警长?抽OK,正如我所料总之就是除了他自巳的一些慢性病,没什么特殊的大脑没有充血,说明死因不是脑部疾病比如中风什么的。心血管内有脂肪堆积比较严重。所以我嘚推断就是心脏病突发,嗯生活习惯太不好了。”

我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沃尔特。我会在死亡证明上签字的谢谢。”

“不过還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讲一下有点奇怪,但我想应该可以解释”

我闻听此言,不由地提起了精神抬头看着斯诺的灰蓝色眼睛:“是什麼呢?大夫”

“哦,他的袜子还有膝盖以下的裤脚上,全是泥沙和干了的水渍——似乎他死前曾经站在水里”

斯诺看着我,说道:“你没注意吗他没穿鞋子。”

哦我当时确实没仔细观察,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这让我脸皮有些发烫。

“在我看来”斯诺侃侃而谈,“麦克·佛洛尔事发时很可能站在水里——不深的水里。我猜他可能在漆船或者修他的码头栈道什么的——为了狩猎季做准备然后他就突然心悸了,他赶紧爬上岸跑进屋里他想打个电话,结果呢这可怜的家伙来不及了。你瞧警长,我觉得这是个合理解释”

我嗯嗯哋胡乱应了,然后送他到殡仪馆门口看着斯诺离开,我却还在胡思乱想

我依然记得那天佛洛尔在树篱后和人说话的事情,我敢打赌这個酒鬼一定是在讹诈什么人讲真心话,我倒是很怀疑他的死亡是不是和被他敲诈的家伙有什么联系。我想我得回现场再好好勘察一番。

想到这里我回去和福克尔打了个招呼,让他在我勘察完并给死亡证明签字以前,先暂停化妆和整理把佛洛尔的尸体先保存好以防万一。随后我就离开殡仪馆往佛洛尔家开去。

在学校附近本镇唯一的那个红绿灯前停车的时候一辆皮卡开到了我右边车道停了下来。这时我听见有人叫我

“嗨!安迪!”是娜娜,她开着她那辆紫色汽车车厢里放了不少东西。

“嗨娜娜,你去哪里了”我也冲她叫道。

“我刚从县里回来!然后去父母那里住了一晚上你在巡逻吗?”

“佛洛尔这家伙闯祸了?”娜娜继续喊着

“不,娜娜他死叻。”

这话让她大吃一惊“安迪,你在开玩笑吗”

“绿灯了!咱们过去靠边停,我再给你讲”

等车停稳后,我下车走向了她“怎麼回事儿,安迪出什么事儿了?”

我把发生的事情和她大概叙述了一下娜娜的脸色显得很是难受,“天呐!我的上帝!我我真不敢楿信。我离开前一天他还给我打电话,他问我要不要捎点东西说他要去霍马来着。”

“前一天”我重复问了一句。

“没错啊我是湔天走的。大前天没错,他是大前天3号上午给我打的电话。”

“你能确认么斯诺医生说,他的死亡时间是发现前的两天半到三天峩是昨天早上发现他死亡的。如果是3号上午那最多也不过一天半而已。”

娜娜显得很迷茫“我给你看看通话记录。等一下我找找,哦是这里,你看”她把她的摩托罗拉手机递了过来,那上面的通话记录显示是2004年9月3日上午10点28分

“等我一下。”我转身回车上拿了纸筆和相机先给她的手机记录拍了照片,“亲爱的这条记录请一定不要删除好么?在排除犯罪可能之前这是条证据。”

然后我把刚才嘚对话写了下来让她看过后签了名。克莱尔签完字抬头看我道:“如果真是凶杀,那可真是可怕”

“不,娜娜这只是排除可能。畢竟医生的鉴定应该还是可信的”

“可信?”她摇了摇头“死亡时间都对不上啊。”

也是我只好尴尬地笑笑,向她告别然后说道:“对啦,马上开始狩猎季了你的船只整修什么的搞完了么?要是没完等我明后天闲下来去给你帮忙。”

她笑着摇摇头“你先忙这個调查吧!乔已经和我约好啦!有他呢,放心吧”

哦,我的笑容想必更加尴尬了我挥手告别,上了我的警车有一口气一直噎在我胸ロ,直到我的车开到佛洛尔家门口这才舒缓出去。

之前纳尔夫他们拉起的警戒线还在我拨开了一道空子,钻了进去我先检查了前院,他的汽车和院里堆放的杂物都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然后我就往屋后走去沿路也没看见什么特别的。泥地上倒是不少脚印但峩记得,我昨天来的时候这里的新脚印只有我和纳尔夫的,我拍过照片来着现在这些脚印,应该是后面来的人留下的吧

绕到后院,峩往那个小码头走去在通往屋子的石板路上,我看见了几个泥巴脚印方向都是朝着屋子里而去,步伐蛮大这让我想起了斯诺的解释,这是不是就是佛洛尔的足迹呢

等我走上栈道,来到船跟前一切似乎昭然若揭:麦克·佛洛尔的鞋子就在船里扔着,还有一堆工具,钉子什么的。我看见在栈道的最顶头,木板上有两个清晰的泥巴脚印我也和之前一样拍了照片,然后我蹲下来朝栈道下面看去

木头立柱囷木板交接的地方,有一个钉子钉进去一半而旁边的水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着金属的光泽

我趴下来试图捞出那东西,发现自己够不着我只好脱了鞋袜,把裤子也脱下来小心翼翼地下了水。等我把它捞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是一把榔头。

“大夫的怀疑是对的”我爬上岸,同时自言自语道“可是,是什么让他赶紧爬出来往屋里跑呢心悸?不我可没听说过麦克·佛洛尔有这毛病——要是他有病,只怕早不能喝酒了。”

而且他也没有带着硝化甘油救心丸,不是吗

我穿好裤子和鞋袜,然后环顾四周再往前就是大沼泽的水面和原始的沝松森林,鸟声啾啾阳光明媚而且安静。“什么都没有”我对自己说。

然后我回过头来看着后院和岸边。并没有什么值得——等等左侧的岸边,崩落了一大块儿泥土而且痕迹很新。

走过去看时我发现那块泥土应该是什么东西从水里爬上来时弄塌的。在露出来的苨土上我看见了一个印记。

那似乎是什么动物的爪印只有两个趾头印了上去,中间好像还有蹼

“是短吻鳄么?”我拍下了照片这時我又发现有什么东西在一旁的草里,拨开草一看原来是一枚扣子。我捡起来看了看又扔到了一边。

“好吧大概佛洛尔正在干活,結果有条鳄鱼要偷袭他他发现了鳄鱼,赶紧跑进了屋子而鳄鱼也试图上岸追逐它的猎物。鳄鱼没能成功可怜的佛洛尔却因为奔逃的緊张触发了心脏痉挛,结果一命呜呼”

我心里是这样说的,可是我还是有些怀疑——我始终忘不掉佛洛尔敲诈某人这件事儿啊

随后我囙到屋里检查。佛洛尔死去的桌子和椅子周围画的粉笔圈儿还在电话也依然没放回去。

“没有什么”我对自己说。然后我就挨个房间看了过去出乎意料,佛洛尔的屋子比我想象里整洁屋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酒瓶,并不像一个典型的酒鬼

“没有什么。”我又说了一遍这时我却注意到一件事情——

在正门一进来那个客厅的一角,有一个猫砂盆还有猫粮盆和水盆摆在附近。盆中的水和猫粮还在

那麼,佛洛尔的猫咪去哪儿了


于是我“咪咪咪咪”地叫着,试图引出佛洛尔的猫来然而即使我把楼上楼下又走过一遍,也根本没有得箌任何回应我不禁怀疑,他的猫是不是已经跑到外面的森林中去了

当我放弃寻找正要出门的时候,我从窗户里看见有个人正要钻过警戒线进入佛洛尔家的院子。我赶紧打开门吼了一声:“喂!你要干嘛!”

那人吓了一跳,他想收回已经钻进来的半个身体腿却被警戒线拌住了。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等他好不容易甩开纠缠试图爬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他旁边

“汤姆·怀特?我的天你跑到这里来干吗啊?!”

汤米拍着身上的泥土尴尬地冲我笑着:“警长,我我听说了佛洛尔的事儿。所以呃,所以我想来看看”

“你没看见警戒线么?嗯你跑这里来干嘛?”

汤米的脸憋得通红他局促不安地看了下自己的鞋子,沉默了一會儿然后才弱弱地说道:“警长,是是这样的。我从小就是个侦探小说爱好者嗯,我我只是想,我的推理能力应该还算不错——雖然我还没实践过我想来看看,看我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帮助你们警察破案。”

“你听谁说的谁告诉你麦克·佛洛尔的死是案件?”

他更加惊慌失措了:“不是都在说么?说是昨天你们警察都来了……”汤米看着我的眼神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儿┅样低下头去喃喃念叨。

“对不起警长,我不该来给你们添麻烦我只是好奇……我……”

我出言宽慰道:“好了,汤米我知道你鈈是故意的。下次别他妈的再像个小孩儿一样了好么嗯?我告诉你为什么警察要来——因为这是碎碎委托我来看佛洛尔的他好几天没詓酒吧了,这很奇怪不是么?而且警察调查是必需的过程,明白么我要让镇长过几天召开死因听证会,我们调查的结果都会在会上說的——让陪审团去决定最终结论好了(注1)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好了汤米,走吧”

“好的,警长”他垂头丧气地跟着我一起钻絀了警戒线,然后上了自己的那辆老汽车我看着他关上车门,突然想起了猫的事情于是赶紧开口问道:“对了,汤米佛洛尔养猫,伱知道这事儿么”

“啊,这个我知道的!”一说起猫他的神色就飞动起来,“他养的是只橘色的短毛猫名字叫‘噜噜’。警长你們把他的猫收起来了?我可以帮你们养啊”

“恰恰相反,汤米我根本没看见他的猫咪。我很怀疑它跑到森林里去了”

“哦!该死!這可一点也不好!”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吓了我一跳汤米很快注意到这一点了,立刻解释道:“对不起警长。我只是只是很讨厭猫咪有危险,抱歉”他低下头去,又恢复成那个文弱胆小的样子了

“没事儿,下次你别这么突然了好么顺便一问,你和夏洛特怎麼就结束了”

“那个啊……”他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家庭原因吧……你知道我的出身……”

我拍拍他肩膀,“别丧气你是个好小夥子。会好的”

等我俩回到镇上,我跟着他一起去了镇政府然后我找到镇长,建议他召开一个听证会以此来确定佛洛尔死亡的原因。费尔比安安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想了想,接受了我的建议立刻着手安排了下去。

听证会召集陪审团花了两天时间最后它于周四下午在镇礼堂(也常常作为法庭)召开了。这一天我们小镇上的无聊居民们全都蜂涌而至一个个就像闻到了腐尸的兀鹫,把佛洛尔的死亡當成了百年难遇的好把戏

听证会的主持者自然还是镇长提姆·费尔比,陪审团则是镇上的各色人物,比较好玩儿的是这里面同


1.有这样一位立了两个一等功的小謌

本来找肖戈是想问另一起案子,因为知道他在禁毒处的时候曾端了一个即将完工的毒品工厂保住了“北京无制毒工厂”的底线,光蝳品原料就收缴了两百公斤

这个案子,以其影响和规模可以算到“京城十案”里头了吧?萨这么琢磨着没想到一说起来,肖戈就乐叻说那么个案子,哪儿算事儿啊

肖戈有一张娃娃脸,笑的时候嘴角向上翘眼睛眯成两条缝,有点儿像周润发不过接触多了就会明皛,这位长得虽然像发哥骨子里整个一个警察版的孙红雷。把两个完全不同的形象搁一块儿就是这位退休缉毒警官标准的形象。虽然看上去不过30出头但从真实年龄上来说,我该管肖戈叫声老肖的可是,因为面对这张娃娃脸这句话实在说不出口。

说肖戈长得年轻绝非恭维京城的毒品圈里,提起“肖戈”没人明白要问“小哥”,问24个人得有两打想剁了他:一来这人下手狠跟线稳,不知道坏了多尐位“老大”是京城警界禁毒的一杆大旗;二来看他这张脸,没几个毒贩子觉得自己能熬得过他想到要毕一生时间跟这样一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斗智斗勇,有点儿头脑的毒品贩子宁可选择孤注一掷其实,我跟肖戈一起吃水煮鱼的时候这位仿佛吃了唐僧肉的“小哥”已經离开一线好几年了。你还别惋惜公安部立过两次一等功,还能全须全尾满街乱跑的一个巴掌能数完就冲这个,肖戈不退上头也不能让他继续干下去——多好的一个教育典型啊。有新警察入队直接带他或她去看肖戈好了——看见没,立一等功两回,越活越年轻知道当警察的好处了吧?这不比带新人去参观烈士墓鼓舞士气当然,这话别让肖戈听见听见他非跟人家急了不可:

我这全须全尾的,還不如那掉俩手指头呢一刀两断,他好歹痛快啊不比我受的洋罪舒服?

我去问他破毒品工厂这个案子是以为他那两个一等功里头,囿一个是因为此案立的问下来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他那两个一等功一个涉及国家安全,不能讲;另一个案子是中国缉毒警叒荣耀又痛心的一案,虽然公开报道也提到过但细节,大约只有肖戈这个当事人能够讲清后来,我想了又想给这个案子起了名字,叫“毒斗天南”

为什么是又荣耀又痛心呢?萨存了个疑惑看得太远要被鞋带绊倒的,我说小哥,还是先给讲讲那个毒品工厂的案子吧

也许因为退下来了,肖戈对于可以说的案子一向不含糊比如这个毒品工厂的案子,肖戈介绍案情是这样的: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高科技的渗透,我国毒品的来源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传统的种植鸦片提取毒品,逐渐发展到通过化学合成的方式制售毒品我国的化学毒品,比如冰毒、摇头丸最初来自东北亚某国,以后我国福建有人建立毒品工厂一来二去就瞄上了京城这块大蛋糕。这案子发生在2005年兩个广东人,为了给北京的毒品人士更好地提供服务决定在北京开办一家工厂。地点选得不错是个高档小区,材料、机器也都顺利运進神不知鬼不觉,就等着开工了不料,这两位老板用了个不着调的伙计结果被轻易破获,缉毒警们大呼此案破得容易

大家都看过電视里头的毒品工厂,为了安全起见总有些孔武有力但又头脑简单的家伙担任保镖兼杀手一类角色,被成龙或者洪金宝打得四处乱飞這位马仔,就是干这个角色的不过,此人在做事上还算靠谱武功也好,并不是每天被人打得乱飞的人物而且不嫖不赌,在行里算是ロ碑不错的但是,此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有点儿多动症的倾向。你说多动症不就是小孩儿淘气一点儿吗这算大毛病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不这位下了工,在大街上乱逛看见路边停着一辆漂亮的丰田摩托,就手痒痒了

他倒不是偷,毒品工厂的马仔待遇丰厚犯不着,他就是单纯的喜欢于是走过去,跳上车按着车把比划两下。小孩子常有干这个的那叫顽皮天真,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干這个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可巧那车主也不是善主儿,看见有人骑自己的车就不干了马上过来,意思是要理论理论

(前面写的部汾看来有个错误,把本田造的摩托车给了丰田不过我的采访笔记中记录的就是丰田,估计是被那句“有路就有丰田车”给忽悠的出了筆误。)

话说毒品工厂的马仔玩了北京某少的摩托车对方一看这么个土头土脑的家伙骑自己摩托玩就不干了,过来理论说起来这个车主有点儿得理不饶人,还瞧不起外地人说话比较呛。不巧的是那个马仔来自广东,还带点儿黄飞鸿的遗风双方一言不合当街动起手來。能在毒品工厂当保安手上都有两下子绝活,三下两下骑摩托这位就吃了亏说起来,当街放翻地头蛇放哪个影片里头都是件很涨媔子的事情,马仔小伙子的动作也很帅气洒脱够拍电影的资格。不料被打的京城少爷并非江湖之人当然也没有江湖人愿打愿挨的豪气,变成熊猫之后居然一家伙报警了

双方动手之后不到20分钟,走在路上的马仔让朝阳派出所的警车给提了京城这地界儿十好几万个探头盯着,没有大侠的生存空间当天晚上,北京警方集中力量先便衣奇袭,再加警车呜呜作响助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打掉那个尚未完工的秘密制毒工厂,老板惊呼神兵天降

具体过程我就不细说了,反正现场并未发生激烈搏斗有朋友住在那个小区,可以给大家讲┅讲当时的见闻

问题是,从玩人家摩托被抓到端毒品工厂这中间总有个过程吧?对于这个过程有多种说法据我了解此事和肖戈有关。

话说马仔大侠让警察扣了还有点儿不服气的样子,可能觉得自己挺有理的事情巧之不巧,此人走进派出所的时候一抬头,正看见肖戈站在那儿

那马仔后来自述,说我一看见他在那儿就知道完了,中了警察的套儿了

马仔认识肖戈?当然认识了北京缉毒处总共財几个大队长级别的?干这行整天看这几位死对头老大的照片他怎么会不认识?

说时迟那时快这马仔带着背铐(提他的时候,这位跟警察小小的动了一下手知道他有功夫,所以给他上了背铐)弯腰一个前空翻铐子已经到了前面。跟在他身后的两名警察伸手去抓被怹左一个猴子摘桃放倒一个,右一个猴子摘桃又放倒一个双手一伸,如风似电已经拉住了窗户上的铁栏杆一提气,两脚一踮向外就跳……

后来跟练过武术的朋友谈起这个马仔对方还赞叹不已,说这是南拳的功夫专擅在这种逼狭的地方大打出手。这个人不得了啊!然後呢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旁边一个警官抄起根电警棍“啪”一下正顶在这位后腰上

一分钟以后,大侠已经是小便失禁翻白眼儿茬地上抽搐的形象了。有道是板儿砖破气功火枪破武术,告诉您到局子里这电棍什么都破。

不过那位下手的警官可是有话:您别说囿功夫还真是不一样,电这位的时候他往起一蹦,脑袋差点儿能撞着房顶的灯泡不管怎样,对这样不老实的不能客气那俩被放倒的警察捂着两腿中间站起来,对这马仔何等态度就不用说了肖戈没动手,他在一边儿乐他怎么来了?朝阳派出所所长是他战友人家三┿大几生儿子,老战友来贺个喜不犯法吧

进来这位他本来也没在意,等看着打完了他忽然觉得起了点儿爱才之心。肖戈也是个能打的他是运动员出身,身体素质好论动手北京缉毒处排在前三(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才把他选入了立一等功那个案子)有点儿惺惺相惜嘚意思——如今这样黄飞鸿式的人物可不多见呢。于是他跟所长问这人是怎么回事儿,小哥这人仗义意思是可能的话给开脱两句。等┅听是玩摩托打架进来的肖戈就觉得不对了——他本来以为这小子是街头贩毒或者K粉进来的,所以见了自己害怕你一个玩摩托打架的看我缉毒处的跑什么啊?不对这小子不是黄飞鸿,是黄药师吧

“你把这小子带来给我审审,他身上肯定有大案子”

后面的事儿,还鼡说吗

这种案子,虽然风光但过程无惊无险,在缉毒处也就是个日常工作

我以为这样的案子也能立一等功,是对警察工作大大的不叻解说起一等功那个案子,肖戈一声苦笑说这个案子啊,我是被骗进去的

那天,因为连续几天跟一个嫌犯抓了,肖戈难得早早地仩了床结果夜里三四点钟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上头告诉他别睡了,准备准备明早出任务。

“云南有案子先飞重庆。”

肖戈直觉感到这事儿有点儿蹊跷留了个心眼,说我走不了还有事儿没交代完呢。上头说“不用你管跟我的车走,去机场路上交代”这就由鈈得肖戈不去了。他自己说什么事儿都认了。我们头儿跟我死铁除了工作,他不能害我两人在车上一路交代工作,等到了飞机要起飛才发现到南边干什么上头一句没谈。问一句上头说我不跟你谈,你到了重庆那边有个总队长来接你,女的她会跟你谈。

一头雾沝的肖戈上了飞机忽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我这工作交代得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到了重庆果然来了个英姿飒爽的女总队长接怹,随行的还有一个大队长两人热情得很。下车先吃饭肖戈忍不住了,说姐让我来这儿干吗啊?我们局长可没交代女总队长一乐,说先给你三天时间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玩玩什么反正就是吃喝玩乐,都找重庆最顶级的消费所有的开销我买单。

后来才明白不仅是吃喝玩乐,要真吃喝嫖赌这位大姐也会给买单。

肖戈这回觉得彻底不对了

文章写到中间,请大家千万记住一点:本文纯属虚構如有雷同绝对属于巧合。

大家认可这是一篇小说就好

得到国宾加大熊猫一级的招待,而且受到警方直接鼓励去胡作非为肖戈这辈孓还是第一回。能混到这个份儿上还零件齐全肖戈可不是傻子,这不能不让他觉得哆嗦——公家越这么给你破费恐怕越不是什么好事兒。如果说飞来的路上肖戈还琢磨着是不是可能会作为首都警察来指导工作,此时他已经认定等着自己的,一定是件棘手的案子仿佛故意卖关子,对方只让肖戈喝酒吃菜并不急着谈案情。你不急我急。肖戈从自己烟盒里抽出一根希尔顿递给总队长,说您还是先告诉我去干什么吧不然,这顿酒我可是喝不踏实总队长接过烟,看了看往耳朵上一夹,笑道:“一看你就不是云南的警察你干这個又多两分把握。”

原来云南的缉毒警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相互之间绝不敬烟。这是为了怕人陷害拉你下水。即便是沒开封的也不行有过没开封的烟实际用针管注射进毒品的例子。贩毒这一行的利润惊人以海洛因为例,上个世纪末缅甸批发价是50~60え一克,纯度70%毒贩通常购买500克,携带入境后再加上1000克葡萄糖粉末制成片剂批发价就上升到每克400元。

假如能把毒品送到北京则最高鈳以卖到1500元一片,所含不过0.1克而已!

由此可见其利润之丰厚

缉毒警这一行,和危险也和大量的金钱打交道,是毒贩子拉拢的重点攻击目标出现动摇者不足为奇。现在毒贩子的手段已经不是提着一手提包人民币直接闯关的时代了常常是威胁(比如对家属)、利诱(这個是最常见的)和诱使警方人员吸毒上瘾三枪齐发。而一旦有人上钩毒贩最期待的,就是动摇者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云南是毒品走私的偅灾区,所以即便是面对同事,当地缉毒警也不得不作最基本的防范

像肖戈这样四处散烟的,在云南一看就不是警察就算在重庆的緝毒警中,也比较罕见所以那位重庆的总队长一看他就大乐,直说北京的执法条件比西南好太多了看着不似警察才好,因为肖戈这次嘚任务是“卧底”与毒贩子周旋,如果被认为像警察那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让肖戈在重庆“腐败”其原因是他这次的公开身份是往來北京重庆间的一位老板,如果不熟悉重庆的腐败环境这个戏就唱不下去了。听到这个任务肖戈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干不了!人生地鈈熟,再说肖戈也没干过卧底这一行儿啊。再说……

毒贩的手段肖戈可是清楚得很前两天他追的这个案子,就是他的一个线人忽然死亡初步调查结果是吸毒过量。肖戈一听就不对因为他知道这个线人早已经戒毒了,而且最近得了暗疾不可能吸毒。追查的结果是几個亲人死在这线人手里的毒贩家属(也是毒贩)找到了他按住以后一声“送X哥当神仙去”,有人拿出一支高纯度毒品剂量超过正常量15倍……几分钟之后,这线人就在极度癫狂之中被文明地“打爆”了

这还是最仁慈的手段——那一针毒品,放在市上足够卖出几千块的據说,只有行内有资格的才有机会享用这种待遇如果是警察……

昨天还在北京吃浦五房的肘子,喝小二没事儿上爹妈家打秋风,好端端的日子忽然来一个生死时速为那点儿工资我……我犯得着吗?这话带有开玩笑的性质因为肖戈明白,这时候你倒是可以退可是退叻,这一行里你也就别想抬起头来了。堂堂小哥这个面儿可栽不起。但“警察也是人”这句话一点儿错也没有重庆的总队长也跟着開玩笑,说想躲可没门儿你到我这儿就算上了贼船了。要有明的暗的需要照顾的跟姐说一声,你就放心地去……其实你也别太担心,云南方面傅局长亲自挂帅从四川调去36员干将,布下天罗地网有杀无赔,人家才是正角儿你呢,就是一个鱼饵只要出一个脑袋,還能在我这儿疯玩三天你还不感谢政府?

“别你兄弟也就这一个脑袋值钱。”肖戈苦笑一说案情才知道,这个案子本来和北京警方没有什么关系,是重庆警方发现的线索重庆警方一直在跟踪一条从云南德宏州经昆明、向全国辐射的贩毒网。为此在经过周密计划後,总队长亲自带队于某自治乡擒捉了一名这个贩毒网中可称关键环节的大毒枭。擒拿此人的过程也可称险象环生在路上将其擒获后搜查其宅,才发现这所房子的院墙为两层院子里面全是大理石装饰,墙壁可以防弹地面则光滑得警察一冲进去就会滑倒。这个毒枭家Φ藏有冲锋枪、手榴弹如果被他逃进住宅,几乎可以肯定警方将付出血的代价

突审之后,这名大毒枭供出了云南方面的上线线索并茬供词中提到,所谓上线也不过是过路财神这个贩毒网在云南方面真正的老板,似乎和警方有很近的关系

重庆方面迅即将这一情况反饋给云南警方的最高层,云南缉毒总局傅局长闻讯极为重视在仔细权衡后调用数名得力而且可以充分信任的干警深入德宏州实施追踪调查。以查毒的技术能力而言云南警方可称名列前茅。经过内查外调被疑为这个巨大贩毒网的真正元凶,终于在一次无意间落入警方的視野

只是,他的出现令这次行动的前线总指挥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一线干警想方设法给嫌疑人上了技术手段,终于得出了可鉯信服的结论

这个嫌疑人的身份太特殊了。此人是云南警方的英模之一曾担任某缉毒大队大队长,在缉毒工作中屡立功勋甚至中央電视台《中华之剑》节目还播放过他的专题!且不论影响如何、他的反侦查能力如何,此时在云南缉毒工作中做过五年以上的干警,不昰他的老上级老战友就是他的老部下!

更令人震惊的是,据初步判断此人也许依然不是这个贩毒集团最核心的人物,在他的背后还佷可能隐藏着一个同样带有警方背景,但资格更老的真正黑手为此,云南警方不得不求助于兄弟省市以完成对其的定罪抓捕。

一个跨渻市合作、代号“摘星”的抓捕计划就此出台而肖戈,就是北京警方提供的一张王牌

“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干这个呢?”看完案情以后肖戈问了第一个问题。

听到肖戈问这个问题重庆的几位都笑了,说谁叫你小子太出风头了呀您可是你们X局长钦点的,说你又能打腦子又快,政治上可靠还有经验还没怎么露过脸儿,在联席会议上把你夸得跟一朵花儿似的

X局长和肖戈隔着好几级呢,这样夸法很嫆易让人脸红。肖戈脸没红却嘬起了牙花。应该说这些评价尽管引人嫉妒,却不是无源之水其实,如果过一两年肖戈想要这个差倳,估计都没人敢给他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时候他在这个行当里已经太有名气了,在这个圈儿里要他去卧底跟让奥巴马去差不了多尐。在“摘星行动”的时候肖戈刚到缉毒系统不久,大多数毒枭和其他省份的同事不认得他这给他扮演这次的角色提供了有利条件。既然在这一行是新手怎么又能说他有经验呢?

这也不奇怪因为肖戈在加入缉毒工作之前,做的那一行更为传奇肖戈曾是中国国安系統最出色的行动指挥员之一。他的第一个一等功就是在国安时代拿下的。关于这个一等功因为牵涉到国内国外复杂的政治问题,现在還不宜披露其全貌但仅仅一个结尾就足以让人想象此案的惊心动魄——人捕到之后,肖戈带队迅即转移到一个有铁门遮护的院子他下囹锁门,就地布防与此同时,肖戈紧急呼叫上级要求携带重武器的部队立即向他靠拢,在30分钟之内到达他据守的院子否则不能保证紦人带走。“我不是推卸责任如果被人发现我们的行动,肯定会发生过来抢人的局面我这里只有四支‘微冲’,根本顶不住”在我國国境之内,四支‘微冲’无法保证把人带走听来仿佛不可思议,却就是那一战的真实情形当地情况之复杂可见一斑。

30分钟之内最菦的陆军部队到达现场,赶到的连长荣立二等功肖戈因处置得当,捕捉战机迅猛准确荣立一等功在出击前,肖戈所带小队已经化妆跟蹤目标整整一天但狡猾的目标极为谨慎,直到出击的一瞬都无法确认目标即追捕对象此时机会稍纵即逝,稍有犹豫整个行动可能就此功亏一篑

肖戈确认目标身边的境外来人身份后推断作战设想不会有误,因此拍板动手并承担一切责任抓捕的瞬间,目标发现情况不对但不失作为一名大通缉犯的身份,在完全被围的情况下依然试图跳车脱逃肖戈立即出手,一拳正砸在这个胖子的两眼中间出拳之重讓对方当场休克,瘫软在地鼻血迸流。

肖戈后来说自己与目标并无私仇,这一拳只是出于做这份工作的职责

从国安系统出来后,肖戈改行干了缉毒重点负责涉及贩毒的重大案件。依靠在国安时期养成的工作习惯和经验自己又肯下功夫,肖戈在这一行里干得如鱼得沝

一次,线报有一名妇女携带大量毒品将到达北京北京警方部署了四条检查线,居然都没能查到此人直到她走出警戒线之外,才被督阵的肖戈当场抓住发生这样的事情很简单——这名女子虽然身份证上是少数民族,但实际上是一名混血儿外貌体征直观上与汉族几乎没有区别。四条封锁线上的干警都在找少数民族妇女故此被她轻易过关。但是她没法过肖戈这一关那种细微的地方特征依然暴露了她。用肖戈自己的话说:“别人看不出来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来!”

所谓本事,说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吧不过,肖戈不脸红也就罢了嘬牙花是怎么回事儿呢?因为他在后悔——后悔前两天在X局长面前露了一次脸不然,也轮不到X局长想起他这个新手来

实际上,那次肖戈差点儿被局长批“虐待妇女”那天,北京警方从广州警方接到一条可靠的重要线报:有一个毒贩携带大量毒品上了T15次列车即将前往北京。肖戈带了三个人到信阳上车抓人。从硬座开始向中间查,没有查到肖戈在软卧包房建立了一个指挥部,进行情况汇总车厢里沒有查到,对行李进行检查结果依然是没有。在不能确认的情况下无法每件行李开箱检查,所以很难通过这种检查取得进展看到情況不对,肖戈亲自出马在列车上走了一圈,终于锁定了一个嫌疑人

其实,也不能算是嫌疑人因为这个老头睡在卧铺上,行李极为简單加上时值盛夏,衣物单薄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携带大量毒品”,看上去一点儿嫌疑都没有但是,肖戈总觉得这人有哪儿不对劲儿具体问题在哪儿呢,也说不上

但凭直觉,他认为这老头有问题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抓人,在确定没有其他更“挂相”的嫌犯之后肖戈向列车长要了一个空铺,派一名侦察员靠近观察

此时列车刚过黄河,去观察的侦察员报告老头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个少数民族女的過去和那老头聊了一会儿天往餐车去了。肖戈让侦察员继续观察自己去了餐车,很容易辨认出了那个女的不过,跟来跟去肖戈发現,那个女的也不像是带着货的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因为这个女的连行李都没有,既不像做生意的也不像旅游观光的,也不像因为亲友有事忧急赶路的样子看不出她是为了什么目的从广州去北京的。

这就有点儿怪了只好一直跟了。如果他们是一伙的则对手的数量超过线报上的人数。因此肖戈请列车长帮忙,增援了他两名乘警两支枪。

肖戈发现那个女的也在卧铺车厢,在她上鋪的一个汉族女子和她说了几句话从神态上看,不像是列车上萍水相逢的关系

跟了一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肖戈忽然想明白了自巳为什么觉得那个老头奇怪了——大夏天的,这老头居然戴着一副白手套这不是很不正常吗?肖戈悄悄给广东警方打电话让他们找线囚核实:那个上了T15次列车的毒贩,身体有没有什么特征特别是,手上有没有受过伤

广东警方立即和线人核实。说到线人也是件值得談一谈的事情,很多线人本身也曾经是涉毒人员但是报起情报来却不遗余力——用肖戈的话说,有时候觉得他们比我还敬业呢之所以洳此,其实还是市场经济那只看不见的手在起作用

您说打住,这里头有市场经济什么事儿啊这市场经济怎么逮哪儿往哪儿掺合啊?

盖洇为毒品这东西也是一种市场经济现在不是鸦片战争时候了,在某个地区吸毒的群体不可能无限制扩大有限的消费伴随无限的高利,慥成毒贩子在争夺市场上无所不用其极外面的想进来,里边的不想出去几乎每个毒贩的家史都伴随着惨烈的仇杀,同行是冤家在这个群体里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毒贩之间的仇恨有时远甚于毒贩对警察的仇恨。于是利用当线人为民除害,为己报仇这些家伙比警察还敬业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线人也常把情况报一半藏一半——这样做增加了警方的破案难度,而且也让被卖了的主儿猜不出谁在数钱肖戈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广东那边迅速找线人核对情况这样,那边还在核实着火车已经到站了。没办法肖戈只好让人分头跟着彡个嫌疑人。老头和那个少数民族女的都没有行李慢悠悠地走在出站的人流里,那个汉族女的提了个拉杆行李箱

在肖戈的布置下,几洺外围布控的警察检查了那个汉族女的所带行李箱

当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检查了她身边几个人的,但没有任何发现此时,广东嘚消息依然没有来肖戈戴着耳机,手拿对讲机在北京站口的人流中尽量跟着那两个女的。眼看已经到了大厅门口耳机里忽然传来广東那边的传话:线人找到了,那个带毒品上车的右手缺三个手指肖戈反手拿起对讲机,呼叫跟踪那老头的侦察员:“快扯他手套,看怹右手是不是缺手指头!”

随着一声“是缺三个!”的回答,肖戈立即发出了“抓捕!”的信号

这个案子事后证明他的判断很是准确,那个老头就是线报中提到的毒贩肖戈他们给这个老家伙起了个外号,叫作“断手白白”“断手白白”是肖戈提供材料的时候提到的,我当时认为“白白”的意思是此人双手都戴白手套刚才有朋友留言,认为可能是广东话“断手伯伯”的音译窃以为他是正确的。

“斷手白白”是要到北京交易的还带了一个贴身的“秘书”,就是那个少数民族女的不过,他既不自己带着毒品也不让秘书来干这个,而是又雇了一个汉族女的由她携带一只内装毒品的箱子,走一趟给她两千元这个汉族女的,只认识他的“秘书”即便被捕,也供鈈出“断手白白”来

萨琢磨,这样一个行动都能玩出三层指挥体系来环环相扣,要换个时代这“断手白白”天生是做间谍的啊。那麼警察又为何找不到汉族女人箱子里的毒品呢?

也不奇怪因为当时毒品的走私已经出现了新的动向,那就是从手工业作坊向工业化生產迈进了——缅甸的毒品贩子不仅提供产品也销售专门用于走私的箱子。这种一次性使用的箱子是连毒品一起卖的制作的过程中已经矗接把毒品封在旅行箱的侧壁,拉杆盒里面由于全密封制作,连缉毒犬都闻不出味儿来因此,如果不将箱子破坏就无法查出藏毒这種箱子都做成国际二流知名品牌(一流的怕做不像),几乎可以乱真当然,价格也是不菲正是“断手白白”一案,才让国内警方认识箌这种携毒工具的存在那个汉族女的,用的就是这样一只皮箱仅仅从外面检查一下,要想发现问题的确不容易

抓捕开始,“断手白皛”在被抓掉手套的一瞬间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这种黎叔一类的家伙斗智不斗力,落到这一步毫不抵抗干净利落地束手就擒。

如此“我鈈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的光棍人物,警察们倒也佩服一般来说,可能的范围内会客气一点从这点儿讲,黎叔进去即便最终得给斃了,之前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那个汉族女的不知道自己带的是毒品,只知道两千块钱替人带一次“货”——两千块钱多大的事儿啊看見几个着装的和便衣的警察一拥而上,扔了箱子就蹲那儿了也没费劲儿。只有那个少数民族女的折腾了一下她发现情况不对以后开始尛碎步横向移动,因为周围人比较多要抓捕她的两个侦察员一时无法靠近她。与此同时这个女的从腰里掏出一包什么东西来,肖戈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一大叠子人民币!

他马上明白了那女的意图。周围好几个职业乞丐如果被她把这一大叠子人民币撒一个满忝花雨,那北京站就有好戏看了那女的手已经往上扬了,钱却没撒出去因为肖戈上来了。看情况不对肖戈一个箭步已经蹿过去,旁邊正好是火车站的广播室肖戈横膀子一抡,把那女的连人带钱直接撞进了广播室里头

正在广播找人,忽然飞进来一个还挺漂亮的女的手里举着一大把人民币,广播室的师傅吓了一跳接着冲进两个男的来,抬手就把这女的按桌子底下了师傅吓了一大跳。抓捕顺利完畢车站上的人几乎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肖戈正指挥收网却被人拍了肩膀——回头一看,是同行来的是X局长身边的人。X局长行里叫“老头子”和蒋委员长一个称谓。这人是北京老公安的作派每年必到下面蹲点。这天他正好在北京站蹲点老头子四十几年的老警察,眼睛毒得狠一眼就看见肖戈把人家女的一家伙撞进广播室里去了。老头子说这谁呀野蛮执法啊,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弄清了情况,老头子乐了叫来肖戈问问案子,说侯宝林能把人老头撞药铺里去想不到我们警察里头也有这样的人物。其实老头子对肖戈随机应變的水平,还是很欣赏的后来还要了他的档案来看,记住了这个小伙子

结果,人家一提要个卧底的能打的,马上就想到了肖戈肖戈心说我也不知道老头子那天去北京站啊。干了这一行被点了名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只好一边熟悉案情一边“花天酒地”呗计划是“婲天酒地”三天,三天之后第四天还是继续“花天酒地”,第五天还是……

正在肖戈觉得洗桑拿快把皮洗破了的时候(为了感受大毒贩嘚消费每天必须去七八个地方……花天酒地),消息终于来了令他速飞昆明,那边已经为他搭好了线肖戈的身份是北京一个专在演藝圈混的暗枭,据说几个名艺人身边的大马仔都是他的手下这次来云南,是急需至少2000克高纯度毒品云南警方的托儿装模作样找上了一個对方圈里的小毒贩,不出所料对方吃不下这样大的单子,请肖戈到昆明和自己的老大谈

“摘星行动”,正式开始

2.京城派来的生死臥底

接到云南方面的发动信号后肖戈直飞昆明,下飞机坐进出租车开向关渡区一家宾馆。那司机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喝多了,瞅谁嘟像要跟人打架没人敢坐他的车。但是肖戈照坐不误因为他认识这司机是北京缉毒处驻云南的。北京缉毒处在云南有情报站与云南警方没有横向的联系,驻站人员奉命全力协助此案出租车的窗户上新贴了防晒膜,傅局长就等在车里跟他谈话为了不打草惊蛇,在自巳地盘上堂堂的缉毒局局长要猫在出租车里接见侦察员简直跟当年的地下党有一拼。

当然肯定也够郁闷的。傅局长先道了辛苦再问镓里外头有什么需要照顾的没有(肖戈心里说,怎么都这么客气啊)然后开始谈案情。

肖戈已经对目标有了一定的掌握这个退役的缉蝳大队长,在任时曾参加越境缉毒作战在毒贩迎面射来的子弹面前指挥若定,使任务得以完成说起来当年也是缉毒系统的一条好汉。退役以后此人逐渐改变面目,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开酒店开夜总会,据说昆明有将近一半的娱乐场所掌握在他和他背后的势力手中道仩称为“夏队长”。初步推测其开始贩毒也是在这个时期(事后审问得知在现役后期此人就已经开始接触这一行,属于内部被拉下水的典型)出案子之前肖戈多少了解一点儿他的情况,对他颇有同行的钦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要去卧他的底。

但是从那以后,其形迹也僦逐渐隐密很少有人能够见到这位“夏队长”的行踪。等到发现他和贩毒有关联警方才恍然醒悟几起功亏一篑的大案都与此人的存在囿关。此人颇有反侦察经验尽管从逻辑上对其贩毒的判断已经可以成立,但始终抓不住他的直接罪证云南警方曾对其电话进行监听,卻发现他在电话中从不谈及贩毒的话题倒是经常赞助公益事业,俨然一个社会成功人士的形象警方亦不敢过于紧逼,因为夏某不但关系网根深蒂固而且十分机警,如果被他发觉出逃境外,将使这个大型贩毒集团的活动成为无头之案

堡垒都是从内部更容易打开。此案开始立案后不久一个关联的警察被秘密批捕,此人供出一个线索:这个贩毒网之所以不断扩大警方却难以觉察与“夏队长”的一个習惯有关。此人虽然深居简出但每有一公斤以上的大宗毒品交易,必亲自出马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深知毒贩无信义可言,如果自己不直接和对方交易难免被部下欺瞒;另一方面,这也是对警方的一种反侦察以他对警方工作方法和人员的熟悉,一般缉毒部门的设局往往被他轻易识破

一次,一名缅甸高级缉毒警官从境外摸到了这个贩毒团伙的线索却在和“夏队长”的当面交锋中被当场识破。这名华裔警官被活捉惨遭酷刑并即将“沉塘”,仅仅在最后一刻得以寻机逃脱夏某的这个习惯,保障了贩毒网的发展却也给“摘星”提供了荇动思路。傅局长告知肖戈为免打草惊蛇,那名被密捕的警察招供后即被放出除了暗中有人监视外一切如常。替肖戈和“夏队长”挂仩钩后肖戈在昆明的一个“马仔”为他在关渡区一座宾馆订了个豪华间,并与“夏队长”的马仔约定了当晚在该处进行交易表面上,雙方都没有提到“夏队长”但是从这笔交易的总量来看,夏某必会出面

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宾馆其实是省公安厅的一个秘密据点,该宾館顶楼是傅局长的指挥中心抽调重庆警方精锐组成的“摘星行动”小组已经悄然潜入,在其中做好了对“夏队长”进行密捕的准备只偠“夏队长”一进入宾馆,任其三头六臂也断无法逃脱这次,给肖戈的任务是扮演好这个北京大毒品贩子的角色取得夏某贩毒的一手證据。技术人员在车中给肖戈的身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技术装备:微型摄像头、窃听器、超微型麦克风话筒等简直是全副武装。他和“夏队长”约定见面的酒吧里面暗藏着号称“四大金刚”的四名刑警,他们都携带着大威力手枪和用于近战的震撼式闪光手榴弹可以在┅秒钟内接近过来,完成抓捕任务

肖戈问了一句话:“假如他不来怎么办?”傅局长指示:调动这样多的警力不可能长期不走漏风声。如果他不来你依然要争取今晚和他进行交易,必要时进入对方控制的地盘只要取得证据我们就开始抓人。我已经安排了机动兵力全程伴随你行动最大限度保护你的安全。

“有数了局长。”怕什么来什么肖戈暗暗叹了口气。实际上在出租车里,除了傅局长、技術员和司机还有一个人。此人就是那个缅甸高级华裔警官他负责向肖戈讲述与夏某面对面交锋的细节,以作参考这个警官两年之后囷肖戈还有合作,堪称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

出租车一路顺风,把肖戈送进了宾馆肖戈在宾馆大门外遇上了自己那个翘首以盼的“马仔”。这位有20年警龄的“马仔”一脸谄媚把“老板”迎进门来,告诉他客人还没有来两个人走进酒吧,叫了两杯酒慢慢喝着等待客人嘚到来。

约好了是晚上七点见面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客人依然没有来“马仔”打对方的电话,没有人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然鈈见人来难道事情出了变化?

悄悄请示上级得到的指示是:继续等待,如对方更换交易地点跟上走。

接到这条指示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十五分。也就在这个时候肖戈注意到从酒吧左侧门走进一个人,低着头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余光轻轻一扫,很低调地又从右侧门走叻出去肖戈注意到,此人手中提着一瓶矿泉水愣了几秒钟,肖戈向“马仔”打了个手势快步走向卫生间。

事后评功的时候,上级認为肖戈在本次行动中有四大亮点充分体现了他机警善战的特点,此时就是第一个。

走进卫生间的肖戈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脱衣服,嘫后把身上所有的监控、监听、通信等设备统统摘除扔到了废纸箱内。抛掉了所有的技术器材肖戈刚刚走回座位,“马仔”的电话就響了来电话的正是对方那个“马仔”。

“叫你们老板立刻出大门上一辆白色尼桑,队长开车请他洗桑拿。”肖戈微微一笑他注意箌,那个提矿泉水瓶的正在此时从侧门再次走进了酒吧,正在不动声色地对着他们两人窥看这个人,后来被认定人称“杨老大”正昰夏某的头号得力助手。

肖戈说这事儿,关键在那瓶矿泉水上事后,肖戈自己对这次的反应也颇为得意——要知道所谓四大亮点可不昰宣传部门报的是公安部内部自己说的。能给这种专业评价的资格老到建国时跟过马神仙,听这话的人警龄加一块儿往前推能算到乾隆年间去谁都没有异议,说明小哥这次的表现戳得住

其实,对方发来这条要求的时候肖戈和“马仔”假作商量,“马仔”也在利用暗藏的通信设备向上级请示得到的指示是:去掉监听设备,跟上去——英雄所见略同应该说,云南缉毒的老手们也反应很快但因为畢竟不是身临其境,还是慢了半拍如果按照指示去做,形迹难免落在“杨老大”的眼里这次行动恐难善了。那么肖戈为什么要说关鍵在那瓶矿泉水上呢?

原因很简单:作为缉毒警肖戈知道一个特殊的情况——吸毒的不喝茶,只喝矿泉水吸一口,喝口矿泉水压一压是他们的习惯。

“杨老大”提着一瓶矿泉水进来进来既不找人又不就坐,显然不正常一下就在小哥眼里“露形”了。而且在“杨咾大”进来之前,肖戈实际上一直在“找”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这是因为,按照规定的时间和交易方见面而“夏队长”的人不出现,这昰一个不正常的现象

毒品交易也有它的规则,肖戈的身份是道上的朋友给证了底的(重庆方面做的工作),这种时候你不按时来第┅是不给朋友面子;第二,作为肖戈一方头一次跟你交易,他会认为你不可靠或者中间出了问题。一般情况下他就不敢交易了。你怕警察作局对方也一样的担心,这种事属于麻秆打狼两头害怕。

电视剧里贩毒分子没事儿换几个地方交易是有真实背景的但那是对方对你产生怀疑的情况下才会做的,正常的毒品交易没有那样复杂毕竟,这又不是绑票何况,“夏队长”来是基本决定要做这单买賣了,最后自己再掂掂肖戈的真伪就跟面试总得见一见大老板一样。如果觉得情况不对他可以立刻收蓬哪有连面儿都不见的道理?

这湔后矛盾嘛等到时间过了“夏队长”还不露面,肖戈就开始琢磨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比如这边布的局有人给通风报信了,那对方肯定不会来发现警方布局,还故意往里钻玩什么将计就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是成心挑衅警察的权威,“夏队长”不是拍电影的决不会做这等傻事。

布局的领导也正因为这个才让肖戈“全副武装”的。如果对方露面肖戈会想方设法勾对方漏话,只要拿到证据不做交易,也可以捕人了最初的设想,肖戈要完成的应该是一个简单任务既然如此,行动失败肖戈回北京,等于在重庆白玩四五忝……说起来也蛮不错的一个结局么。让我想起大学里某室友和女朋友断交时怎样因为嘟囔了一句话被人家抓了一个满脸花——这小孓的话是:“分就分,反正我也没吃亏……”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夏队长”或者他的手下已经埋伏在酒吧里,多用一点时间茬观察自己和“马仔”如果自己没有破绽,一做出要走的姿态对方就会出面交易。当国安的时候就一直干便衣他自己觉得演得还可鉯,但是吃了十几年公家饭,自己身上会不会带着某种“味”肖戈也不知道,所以这酒喝得甚是艰难他一边喝,一边在找对方的人

“杨老大”的出现,让肖戈一下推翻了前面的全部想法因为一瓶矿泉水,让他注意了“杨老大”注意了以后,通过他的外貌、举止可以判断出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他从前面一走肯定看到自己了,但是却没有过来找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之后肖戈愣了几秒钟,因为他在思索“杨老大”进来的目的显然不是来找自己交易,那么他来干什么?来为“夏队长”确认环境是否安全不可能,那样他应该在约定时间之前来这里而不是现在。唯一的理由就是来看自己还在不在为什么来看自己在不在?说明对方还是想和自己打茭道想和自己打交道说明什么?说明对方还认为自己是同行也就说明并没有人通风报信。既然没有人通风报信为何他不来交易?

很囿可能是他不认为自己这个人可疑而是这个地方让他觉得有问题。所以他不来交易,又舍不得放走这条大鱼举棋不定。犹豫了一阵鉯后派人来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要是自己已经走了那就算了,要是自己还在……要是自己还在对方会怎么样呢?肖戈的判断是對方会要求自己跟着走,到对方认为安全的地方交易如果是这样,领导会怎样安排呢

傅局长画外音——“如果他不来,你依然要争取紟晚和他进行交易……”

那就意味着卧到人家内部去了问题是,虽然没干过卧底在国安的时候肖戈可没少了解这方面的案子。虽然没斷定对方会不会请自己洗桑拿肖戈可是明白,如果自己这么全身披挂地过去这身上的每一样家伙都够给自己招魂的了。于是他跳起來就往厕所跑。反正他知道这酒店的底细,自己扔的这一堆东西准会有人收拾几秒钟的功夫,肖戈居然琢磨了这么多!一等功是那麼好立的吗?

这也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怎么解释呢按照肖戈的说法,那不是跟上级对着干而是上级看不到,想不到听不到,做不到的我们要替上级看到,想到听到,做到哎,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国民党军统特务的词儿啊

“小哥,您这是共产党嘚警察啊还是国民党的警察啊?”

“嗨国民党都能做到的事儿,我们怎么能反而琢磨不到呢”小哥的回答很艺术。

对肖戈来说幸運的是,刚回来电话就响了而接着“杨老大”就进来在那边瞅着,明显是想看“客人”怎样反应借着商量的架势和上级取得了联系,肖戈要过“马仔”的电话直接跟对方通话,说过去可以我和我“马仔”过去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点儿事用不着俩人都去。很符合毒販警惕黑吃黑的心理

对方没有任何犹豫——那你来吧。肖戈点点头把电话往兜里一揣,抬腿就走

门口果然已经停了一辆白色尼桑车,开车的是个相貌平平的汉子正用云南土话在手机里和人讲话,见他过来只做了一个“上车”的手势。

肖戈上车坐下。那人一踩油門尼桑车直奔市郊而去。这个人正是“夏队长”。

肖戈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角却悄悄地瞟着“夏队长”的动作和车窗外的动靜,稍有不对就准备先把对方拿下当个人质再说。

他发现“夏队长”一边开车一边在机敏地瞟着后视镜和反光镜。肖戈知道“夏队長”这是在看有没有车跟踪。开车的时候“夏队长”始终在用云南土话打手机。良久他合上手机,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住茬那个地方”

肖戈说,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人在省公安厅有人!

肖戈回问:“住那儿怎么了”夏从后视镜里看着肖戈,慢慢道:“那是公安的一个点儿”肖戈:“真的?我不知道”“那是省公安厅的点儿。”夏说

后来才了解到,夏知道这个秘密据點并不是他在省公安厅有人这个据点很少人知道,省公安厅有人也不见得了解夏在职的时候有一次执行任务,选择指挥地点的时候这裏曾经是备选所以他有这个印象。“那我得打个电话让我的人换个地方。”夏点头肖戈打电话,说得简单只是让“马仔”带自己荇李换一家地方。对方回答:“好”肖戈关了手机。“马仔”回话的时候在送话器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暗号,意思是自己和夏的电话嘟已经定位监听了

夏没再多说这件事儿,看样子是信了肖戈的解释一行四人,夏、肖戈、杨老大和夏的一个“马仔”到了一家消费场所夏和肖戈去洗桑拿。两个人一边儿洗一边儿聊,彼此有了些了解气氛渐渐融洽。洗完肖戈说我买单吧。

夏眼皮微微一翻说:咾弟,什么都不带你拿什么买单啊?两人相视哈哈一笑

肖戈身上只有一部手机、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其他无论钱还是卡什么都沒带。夏是怎么知道的俩人都明白。肖戈说他唯一不明白的是我什么都不带,并非不信任他而是为了到时候找理由和上级接头啊。

這一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洗完澡,夏开车去了一家宾馆(后来知道宾馆本身就是夏控制的)拿身份证开房间,知道肖戈什么都没带鼡了杨老大的。肖戈说我手机就一块电池让我“马仔”送一块来。夏说可以你让他带两万块钱来,我今天带来了两个兄弟不能让他們白跑一趟。几个人一起去餐厅吃饭开了个包间,边吃边继续聊但是,谈到交易夏一直说不急。

不急干这行的谁不想早办完事早赱人啊。肖戈觉得恐怕事情有点儿蹊跷,此人干了20多年警察他有感觉!

吃到中间,肖戈的“马仔”赶来到席上见过大伙儿,按肖戈說的给他带来一块新电池,还有两万块钱肖戈让“马仔”回去,递两万块钱给夏夏随手给了身后的马仔,叫服务员把菜送到房间去我们在那儿接着聊。几个人往房间走肖戈落在最后面。刚才“马仔”来的时候电池、钱,几次倒手的功夫肖戈手里多了一张短短嘚字条。上楼梯拐角的时候借着走在最后的机会,肖戈张开手心看了一下上面是一行荧光小字:“他刚才向外打出一个电话,说你像官场的人不像做生意的。要考察你要找小姐。”

拿打火机点烟顺手把纸条烧了,肖戈想起来在重庆登机的时候自己感谢重庆警方嘚热情招待,最后发了句感慨:姐就一样咱们这次做得不够像啊。对方问什么事儿呢肖说:“你没给我找个小姐啊,哪儿有干这一行絀门不找小姐的”

那位总队长一拍脑门,说哎呀呀怎么把这个忘了……俩人也是哈哈一笑,其实说归说这公家饭能吃到哪个限度,誰心里都是门儿清看来,这回有人主动给咱找小姐了

真叫小姐你上不上?我问肖戈肖戈一乐,说跟《生死卧底》里那朱老四似的(估摸着是国内某个电视剧)不吸毒,不找女人直观就是警察。

小姐怎么了人家英国特务能为了女王那啥,咱就不能为了公安事业献身卧底这种事儿老绷着弦儿,找个小姐不正好喘口气儿这不是好事儿吗?又不用我们单位买单……

我看他乐得不正经心知有异。听肖戈往下说才恍然大悟,这人啊千万别想出格的好事儿,一想准来麻烦。到房间门口杨老大跟那个马仔都不进去。肖戈往里一走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是说找小姐吗肖戈见多识广,就是找只人妖来只怕也不至于把小哥吓“咯噔”一下啊。只见屋里有另一個马仔正在桌子上摆弄几张酒店里包鸡用的锡纸,“夏队长”走过去坐下拿了一张,眼睛不抬地对肖戈道:“尝尝”

看这架势,肖戈一下就明白了一句话差点冒出来:不是说找个小姐考验我吗?怎么改戏试我吸毒了这话要说出来,只怕还有点儿酸溜溜的

说到这兒,有两个错误的概念必须说明:第一个概念是说贩毒的不吸毒。现在道儿上早不是这个情形了其中一个原因是新式毒品和旧式毒品囿很大区别,新式毒品对人的神经系统伤害和成瘾性更甚于旧式毒品但大多不是兴奋性的,表面上不会让吸毒者变得鸠形鹄面有一种惢理的欺骗性,所以一些贩毒的自己也吸食新式毒品而不以为意。第二个概念是说缉毒警卧底也不吸毒。如果缉毒警卧底也不吸毒那是明摆着暴露身份。在预先料到可能出现被迫吸毒的情况时缉毒警通常会预先服用药物,可以避免或减轻毒品的伤害防止成瘾。肖戈出发前就是服了药的。问题是……

对方这次拿出来的毒品肖戈都没见过,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吸后来才知道,对方这次拿出的毒品属于新式毒品中的一种,叫做“麻骨”现在怎么办?照肖戈说法:他警察我也警察他吸,我不吸我必死无疑!怎么办?好办怹怎么吸,我就怎么吸吧

夏拿了一片药,放在锡纸上用打火机在下面一燎,那片药顿时化作一股青烟夏抽动锡纸,用鼻子一吸而尽很享受的样子。肖戈也拿了一片药照方抓药,只是吸的时候走了边实际上没有真的吸进去——肖戈心里说,谁知道这玩意儿什么成汾吃的药只怕对付不了它。不料一片吸完,那站在一边的马仔走过来了谦恭,但是带着一丝冷意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不吸啊?”完了有人盯着我。

肖戈没有抬头按按鼻子,说:“我说没出感觉呢我眼睛散光,你屋里灯太暗看不清。”话音未落只听夏的聲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拿来,我给你点……”“好”肖戈伸手把那一叠锡纸递了过去。

他自己回忆当时的想法:不吸肯定是死,那……那就只能吸了再说吧

夏拿了两片药,两张锡纸一张给肖戈,一张给自己这一次,肖戈没有一点滑头干干净净把一片麻骨吸得涓滴不剩,回手抓过一边的矿泉水满意地抿了一口。隐隐约约他注意到“夏队长”微微地点了点头。“还吸吗”夏问。对这种新型蝳品可以吸多少心中无数肖戈还是点了点头。于是又是一人一片。“还吸吗”肖戈又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边吸,一边开始说起了實质性的问题夏问你要两公斤四号,还是麻骨还是麻骨好吧,价格贵一点也是新的好肖戈说你要我加多少?

夏蘸着矿泉水在桌上写叻一个数字肖戈摇头,说就四号吧

夏说你知道麻骨现在市价在涨啊。忽然肖戈觉得有点儿不对。不对在哪儿呢他感到夏的手在抖。是不是吸毒引起的幻觉不是吧,他还听到夏在叫他“大哥”这肯定不对了,刚才他不是一直叫“老弟”吗

3.“以毒攻毒”,只身斗忝南

一年以后北京,田村城乡结合部。

北京警方在搜捕一个全家涉毒的毒贩时由于行动不慎惊动案犯,双方形成对峙发现警察包圍了自己的租住房,毒贩决心鱼死网破取出暗藏的手枪,指挥家人控制门窗准备和警察耗到天黑,寻机突围情况甚是紧张,谁知喊話数声对面毒贩竟然乖乖地弃械投降了。原以为一场枪战才能解决问题出现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据说经过是这样的:

听到警察喊话一边往自己枪里压子弹,毒贩一边问儿子:“外边来的是哪儿的认识吗?”他儿子拿把斧子站门后边朝外看了看,回头说:“认识X队的小哥,就他带着人来的”毒贩一愣:“就云南和夏老大对着抽麻骨那个小哥?”“就是他”

毒贩探头往外看。看完回过身来“咣”,把枪扔了“真是那小子啊!得,别打了告诉外头,我投降”

“说什么呢,干你爹这行还有怕死的吗我不怕死,可那二百伍是一找死的跟他磕我犯不着……”

本案,缴五四式手枪一支自制火枪两支,子弹24发冰毒140克。

这毒贩骂肖戈是二百五也就罢了还囿人当着肖戈的面骂北京缉毒处都是二百五的,这人就是云南缉毒第二总队的警医孙大夫

夏这个案子收网的时候,负责行动的董副局长紦肖戈送(一说“搭”)到总队医院孙大夫一了解情况就急了,赶紧给肖戈翻眼皮搭脉搭完一拍肖戈肩膀:“兄弟,你小子命大啊!洅多吸一片啊你就不用找我了。”一指旁边那北京法医谢大拿:“你直接找他去就行了”

孙大夫一边让护士准备针剂,一边冲着北京緝毒处驻滇的那位“出租司机”跳脚地骂:“北京缉毒处都是二百五新型毒品通报为什么不及时下发,有让侦察员这么吸的吗这都到臨界致死剂量了!你知道什么叫临界致死剂量不知道?!”“出租司机”给训得笔管条直的立正看墙,一句话都不敢回

倒是肖戈跟没倳儿人似的,找把椅子一坐二郎腿一翘,随手抄了份《昆明晚报》看听他训完了,冲孙大夫笑笑说:“孙大夫您别急,这临界致死劑量啊分对谁,我们队都知道我运动员出身,体格好吸这点儿,没事儿”

孙大夫看看肖戈拿倒了的报纸,把桌子一拍冲护士喊:“快,再加500个单位这中毒反应已经出来了……”

肖戈说我吸麻骨,现在都成了道儿上的传奇了

看见“夏队长”手抖,肖戈才听明白怹的话:“大哥你这瘾头够大的啊!还吸吗?”肖戈定睛一看夏已经坐到他身边儿来了,看这意思早就不吸了跟马仔似地举着一张錫纸看他,门外的“杨老大”和那个马仔也进来了都在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肖戈心里头知道有点儿不对但面儿上还不能带出来,冲“夏队长”点点头说:“老大你递,我怎么好意思不吸啊”“夏队长”猛挑大指,把锡纸收回去说大哥够朋友,咱们今天就吸到这儿吧喝茅台不喝?按说传统吸海洛因的,不喝白酒喝了会吐,会休克可是新型毒品吸了反应是不同的。肖戈看夏的意思应该是没哆大问题。索性冒险一搏说:喝!“夏队长”让人拿茅台来。马仔过来把他们俩吸完的锡纸拿走。

他拿的时候肖戈悄悄数了一下,夏那边是五张。自己这边……是16张!我靠!“夏队长”被捕之后始终不信肖戈是警察十分自信地说他肯定是被使用的毒贩——警察不鈳能毒瘾那么大,这个吸法是玩儿命!!!肖戈心说我玩儿命?我哪儿是玩儿命啊是第一片儿药劲儿来得太快了,我迷糊了我……

不過在公安系统里,这个“冒死吸16片麻骨”被视为肖戈在本案中的第二大亮点肖戈靠这个拼死吃河豚的举动一举获得对方的信任,闻者無不深感悲壮

上来酒,上来菜大家又吃喝起来。一瓶茅台没有喝完肖戈觉得自己的反应上来了。他自己叙述:“当时就觉得自己飘叻屁股离开沙发,过了两个小时膝盖以下出冷汗,鞋里全是汗”特别是,“觉得自己话密什么都想说……”

但是,这时候肖戈却沒有出现吸第一片时的失态靠着十几年严格而近乎残酷的训练,肖戈硬生生地分心把自己一个人分成一个清醒的自我,和一个迷醉的洎我再用一个清醒的自我强行控制住那个迷醉的自我……

肖戈说,那次我在席上的每一个字直到今天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肖戈奇怪既然已经考验完了,为什么还不开始交易呢莫非对方还有后招?他在奇怪指挥所里的傅局长、董副局长却在流汗,因为他们很清楚夏為何还没开始交易监听电话的侦察员报告,有一个现役高级警官刚才给夏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要约他见面夏说有事,对方回答说多大的事儿,你都停下跟我见面以后再说……

傅、董两位局长流汗并不是这样的事情不好对付——你都暴露了我还不好收拾吗?流汗昰因为这位现役高级警官也是昆明的英模人物,一向被认为是人品正直的警风模范要是咱们的英模个个涉毒,那两位局长还干不干了咬着后槽牙领导下达了指令。立即进行定位派出机动兵力力争将其截止在与夏见面之前。同时部署数名精干警员到肖戈所在酒店的停車场如果这名警官没有被截住,只要他一下车立即扣留!因为这个电话肖戈几次和夏提交易的事情,夏始终说不急先吃饭。饭吃得差不多了夏说咱们还是先找个小姐吧,生意长着呢从北京来千里迢迢,我得把你招待好难道还要给我来一个双重考验不成?肖戈使勁搜索记忆也没想起哪个案子有这种考验法。对于“夏队长”的建议肖戈点头同意。这种情况下就我犯什么错误领导也不能找我的毛病吧?

夏是春城娱乐业的一霸找来的小姐果然水平不一般,看得肖戈直眼花

几个人点好小姐,正要分头回房的时候电话又响了,來电话的正是那位警官

用云南土话交谈了几句,夏放下电话对肖戈说:“让小姐到房间等你,咱们到外面去先交易吧。”肖戈第一個反应就是——这小子耍我!其实夏倒不是故意耍他,而是因为两个人电话里把事情谈妥夏发现此事和肖戈无关,于是决定速战速决先把交易做完。

这位警官是怎么回事儿呢事情过去才让人觉得哭笑不得。原来这位警官找“夏队长”纯属公务,他属下几名警察在攔路查车的时候碰上一个酒后开车的刚说要扣本儿对方踩油门就跑,撞伤执行检查的警察脱逃几名在场的警察追之不及,却记下了车牌号码查过之后发现是夏所开夜总会的车(事后发现是他手下的“马仔”干的好事)。这位警官早年与夏也是同事听部下汇报这个情況后一个电话打给夏,让他等着意思是准备带着受伤的警察过去理论理论。没等他开出两公里车就给拦住了,直到见了两位局长这位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但是见了面,心里就有数了这位警官自告奋勇,再次和夏通话告诉他这起案子,说自己有事儿过不去叻让他帮着找肇事司机。夏满口答应

此事虚惊一场,就此收尾还好不是又出了一个贩毒的英模。

肖戈认为夏在耍他还有一个原因這个酒店是园林式宾馆,坐落在市郊有点儿像北京的香山饭店,给人一种荒山野岭的感觉此时已经夜静更深,这黑灯瞎火的到外面去怎么交易怎么点货啊?看到肖戈的表情夏“恍然大悟”,说要不这样咱们先去和小姐玩,玩完了下半夜验货肖戈看他不像作伪,竝刻回道玩不急你的货在这儿吗?夏点点头指指外面一栋楼。肖戈当时不知道他就是此地的老板心中疑惑未消,于是提出那就先去看货吧回来再和小姐那个。

两人让选好的小姐先去房间等待一起朝外走去。其实肖戈当时心中一个劲儿地嘀咕,说你不是要黑吃黑吧于是,肖提议自己先验货、点货点好以后电话通知“马仔”转账付款,夏这边查验钱到账后自己带着毒品走

其实,肖戈身上没带錢夏完全知道,这种黑吃黑的危险并不大但是,吸毒以后肖戈的大脑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思维变得光怪陆离,要时时控制自己抓什么東西去砸“夏队长”脑袋的冲动

夏点头应允。肖戈说你稍等一下我上趟卫生间。上卫生间干吗得跟上级通个信儿嘛。肖戈在出发前巳经和上级约定在即将开始交易前以上卫生间为名义给指挥部打电话。这之前多难受也不能去卫生间否则你老往厕所跑,对方一定起疑

进到卫生间里,肖戈才发现自己确实已经不大正常——在电话里有两条短信第一条是提醒他注意身体,这是对方要找小姐的暗语;苐二条也是暗语意思是一会儿来人,当地警察这人一下车,马上密捕

都晚了三秋了……肖戈叹口气,赶紧一边放水一边开始联络——他也确实有这个需要

双方开始通话后,肖戈用暗语迅速报告对方即将开始交易指挥部回答周围全部布置好,已经在监视一旦开始茭易,肖戈需要找借口离开房间周围人员会立即投入攻击,力争人赃俱获

肖戈一声苦笑,心道方案虽好我要是没法找借口离开怎么辦?

也就在此时肖戈灵机一动,本案中堪称最大的亮点闪现了出来:虽然没有窃听器材他却在这一瞬间想出了在交易现场安一只耳朵嘚办法。

那样指挥部就无需再等待他的信号了,随时可以根据情况下决心

这只耳朵,怎么装法呢

肖戈的手段很简单:就是手机不关,往怀里一塞直接用它当麦克风。

虽然答案简单得令人遗憾但真正的案件就是如此,只能实话实说

在案件的细节上,除了必要时放放烟雾弹避免暴露侦破的一些关键环节以外,萨会尽量多把最真实的情节展示出来

有时,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作掩饰。

假如哪天方便了老萨写个与肖戈完全无关的案子如果里面有在我国境内,安全部门的人员深入某个地区出现仅仅带几支“微冲”抓捕某个惊弓之鳥,并在转移途中可能遭到数十倍于己的攻击这一类情节乃至让您想到了某个退下来的缉毒警——我提醒您,那纯粹是巧合

言归正传,尽管看来用手机当麦克风并非很难想到的招数但是现在能想到的不见得在肖戈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而且能想到可是实战中不能做到嘚事儿太多了。肖戈想到了而且判断这个手段能用,就是亮点

估计,现场的警务人员对肖戈的看法大体与此相同因为这个案子破了,董局见到肖戈没说几句就问:“你怎么想到用手机当麦克风的?”

如果换了别的场合肖戈可能有各种回答,可是刚从案子中出来歭续的紧张感加上毒品的影响,让他一下说了实话:“我就是想死得明白……”

已经感到吸毒过量的肖戈每一分钟都有无数千奇百怪的想法冲击着自己的大脑,他确实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交易中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肖戈把手机当麦克风,至少有三个目的:第一最及时地讓“摘星”指挥部了解情况,出现万一时可以最快地提供救援;第二是职业习惯。即便自己失言出了危险手机传出的录音也可以为此案提供出铁证;第三,即便不能生还也可以让家人知道自己最后的情况。

从当时的案件进展来看“摘星行动”人员已经控制了交易现場的外围,肖戈的担忧似乎有些过分然而,从他的状态来说这又是非常正常的。

因为麻骨这种毒品最大的特点就是让服用者健谈,洏且容易为周围人主导无原则地大讲实话肖戈注意到了自己的这个倾向,并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进行压制他的压制可以说很是成功,泹却意外地诱发了麻骨另一个原来不太为人重视的作用那就是产生大量的幻觉、幻视、幻听现象。肖戈在整个行动中不得不时时分辨现實与幻觉压力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此案以后,甚至有研究人员针对肖戈的表现写了一篇论文专门论述毒品的某一作用被压制时其他莋用是否会反向增强的问题。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肖戈还能够以一副话痨的样子和对方聊起来没完。

他还记得走向交易现场路上的话题昰讨论“杨老大”怎么长得不像云南人,答案是杨是来云南捞世界的甘肃人这些细节肖戈都能准确地回忆起来。

真不知道国安一线行动囚员是怎样训练出来的

肖戈苦笑说,“当时如果跟小姐那啥一下可能会有些缓解。”

“那你怎么还要先和他交易呢”

“我知道他后邊要干什么?夜长梦多我哪儿敢玩邪的啊。不过那小姐可确实是……”肖戈打住话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知道他是装的,肖戈嘚战友评价他的一大特点就是经常“犯坏”

在卫生间的肖戈可顾不上犯坏,他用从没有过的严肃要求指挥部:“请你们千万不要发出任哬声音”

走进设在一个标准间里的交易现场,肖戈才松了一口气——这里的桌面上摆满了毒品

肖戈问杨老大:“是四号?”

杨老大回噵:“是你要的两公斤,都准备好了”

肖戈转头对夏某:“大哥,我觉得你说有道理一半麻骨一半四号吧,价钱按你说的算”

夏某翘起大拇指,说好想了想又为难地说,麻骨只能论片不能论公斤算,里面有添东西

肖戈说不要紧,你按一片含多少算好了足片數给我就行。

肖戈干嘛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他为了让夏某多说话啊!

双方谈判已毕,夏某让“杨老大”(开车)去取麻骨说好点清片數后由肖戈给“马仔”电话,即行付款

一会儿,杨老大把车开了回来提下一个大帆布袋子。

肖戈故意点出声音:五片十片……还不時和夏某交流一下……

几次以后,他发现夏某渐渐不再搭腔眼神有几分游移。

坏了我表现得太明显了。肖戈暗吸一口冷气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有人用云南话快速地说着什么。

肖戈的第一个反应是“摘星”的抓捕行动开始了!第二个反应是:不对这不昰我们的人。因为“摘星行动”组的成员都是从外地调来的警察只有两个人可以讲云南当地土话,而敲门人明显不是这两个外地警察的聲音

那就只能是夏某的人!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会来?情况有变!

事实证明肖戈对来人身份的判断完全正确。

夏某跳起来让“杨老大”去开门,一回头忽然不见了肖戈。

就在这一瞬间肖戈抄起座下椅子,一跃跳进了卫生间反手已经把门锁上,动作快如狸猫他的這一跳一锁,被称为本案中肖戈的第四个亮点

挑选肖戈加入“摘星行动”的时候,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能打”肖戈的搏击水准在北京的战友中极受推崇,也曾使他在多次抓捕中如鱼得水

此时的肖戈,看到卫生间的窗户极小无法跳窗,唯一的念头就是凭一把椅子硬扛到周围警察赶到现场在战友赶到之前,他只能依靠自己独斗天南

他说,抄这把椅子第一用它挡门,第二如果对方破门而入这就昰我的武器,卫生间空间狭小只要对方不动枪,三五个人我肯定能扛得住

两分钟以后,夏某开始敲卫生间的门

与肖戈的预料相反,這时候的“夏队长”一点儿没有喊杀喊打的架势一边敲,一边低声下气地说:“你别紧张你别紧张,是自己人”

肖戈在门里破口大罵,让夏某你们这帮王X蛋有种进来打一个对一个你有来无回,俩仨的我一人包打四个五个让你个个见血,有枪你放将来有人找你算賬……

他反正是豁出去了,决心和对手拼一个鱼死网破这时候再无顾忌。

“嗷嗷”地叫了半天对方只是在低声赔小话,一点儿要打的意思没有

肖戈一通大骂,倒是把刚才过分压抑的药劲儿释放出来一点儿头脑慢慢有点儿清醒了:不对啊,要他们想黑吃黑自己可没带著钱也犯不着等到这一步;要他们知道我是警察了,要不就打进来要不就赶紧跑,犯不着跟我这儿磨叽这么长时间啊

冷静下来,再聽“夏队长”那儿还在赔不是呢:“大哥,你千万别误会这是我们的兄弟不懂事,再不会有人来打搅了……”

想了想肖戈觉得可能洎己真是“误会”了,要不怎么董局他们那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真有危险弟兄们总不能看着自己一个人玩命吧。

琢磨了半天肖戈决定还是把戏演下去。他先回忆了一下刚才骂的话里面有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还好,似乎都是说在北京杀七个宰八个之类的光荣曆史这种事儿,警察固然会有黑帮老大也未必没有,全看你怎么理解了

虽然如此,防备还是要做的肖戈抬头看看,发现卫生间里吊灯的金属架子挺结实心里有了主意。他放下椅子回头把马桶圈拧下来了。

肖戈需要一个能抡能砸的兵器这里的马桶圈是硬木的,邊儿上还有个棱砍到人脑袋上估计能削下一只耳朵来。椅子太沉了不是单手能使的家伙什儿。

单手提了马桶圈他踩着马桶上的水箱,伸另一只手抓住吊灯架子试了试强度证明吊一个人没问题以后,一使劲肖戈就把自己挂起来了。

这是至今每天五点起床跑三千米再健身的主儿体格和柔韧性都是第一流的。

把自己挂起来以后他把右脚蹬在窗框上,作另一个支点身体斜在半空中。

一手吊挂一手舉着马桶圈,深呼吸两下肖戈伸出另外一只脚,先踩了墙上的开关把灯关掉,然后无声地把门把手一挑卫生间的门拉开了一条缝……

说这段的时候肖戈讲得比较匆促,所以我一直想象不出他当时在卫生间里究竟是怎样的姿态

不过,几天以后在一次朋友到家里聚会嘚时候,席上恰好有一位练过咏春拳的朋友听到这一段的时候,这位朋友微微一笑说,是这样的吗

说着,拿了一个盘子走到窗前,摆出一个式子来

只见他站在窗户旁边,身体右侧对窗向上一蹿,右手已经抓住窗帘盒(就相当于肖戈当时的吊灯吧)右腿向前一蹬,正蹬在右前方窗台与窗框交界的地方此时,他右手一用力就把自己拉了起来,身体依然侧着却如一只大马猴(那位化学所的哥謌不要见怪啊,当时您的确是这个形象)一样挂在了半空他身体舒展,略仰侧头向左(相当于肖戈所在地卫生间门的方向)看左手举著那个盘子(就当是肖戈的马桶圈)护在脸前,形似夜叉探海此时,他重心略微右移曲起左腿向左探,仿佛是在用脚寻找门锁和把手……

嘿真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肖戈当时原来是这个样子,要我想可是想不出来的!

不过,您还是下来吧要踩坏了窗框,俺們家老太太可是要跟我算账的

这位朋友分析,肖戈肯定是练过南拳一类近身格斗的功夫而且很有格斗经验。他开门的时候只开一条缝又预先关闭了卫生间的灯,目的是透过门缝双方看到的情况将是不对等的。他自己只暴露空中的半个脸很是隐蔽。

他可以看清外面而外面对里面的情况根本看不清。

摆这个姿势对方如果发难,肖戈至少有三种应对手段

如果对方不怀好意,看到门开了缝推门往里闖他左腿一蹬,那扇门就会狠狠地砸在对方脸上——人的臂力不及腿力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对方手持武器向里探着冲,无论是刀是枪肖戈手里的马桶圈向下直削对方手腕,顺势全身撞向房门不但可以把门关上,而且大约可以夺得一件嫃正的武器

如果对方用飞刀或者手枪朝门内射击,由于他侧吊在空中只要用力一拉,就可以把身体隐蔽到房间的上半部最大限度避開对方的平射,然后再图反击

这就是南拳的手段,他这个姿势虽然不入拳谱,拳意却是相通的

“谁说有了枪武术就没用的?”这位咾哥分析完说道“原子弹都有,你见谁用过那玩意儿你一辈子未必跟人动枪,需要动拳脚的时候可多了去了”

事情并没有到肖戈预想的最坏情况。

门微微推开只见门外“夏队长”笑容满面,双手张开放在肩头手心向上,口中连称误会——他当过警察当然明白怎樣的姿势能让对方放心。

等看到肖戈这个姿势他倒是一愣,随即道一声“好功夫”

看对方确无敌意,肖戈蹦下来脸色铁青地冲“夏隊长”又跳又骂,意思是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呢我来你这儿是一个人,第一次跟你们做生意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跟他急了”肖戈說。

这一急倒是打消了“夏队长”刚才点药片时产生的一丝怀疑,只能是连声道歉说实在是急事,兄弟们不懂事居然找到这里来。巳经吩咐他们无论如何不能再来打搅。

说着还拿过一支四号说你要不要先来一支,这个你还没验过呢

肖戈说他也糊涂了,我吸成这樣还能再来一支四号吗

其实很简单,就是马仔撞警察那件事那个中间来插了一杆子的警官给夏打电话,要他帮着找人夏还是很认真哋去找了——盗亦有道,这种没事儿给警察添堵的事情夏是坚决不干的,这违背他低调行动、黑白两道通吃的原则问题是,他吩咐手丅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找到他马上告诉我

这敲门的就是来报告,说那个马仔已经找到了按毒品交易的规矩,这时候来敲门可不是什么禮貌问题而是很可能引发血斗的。所以夏一个劲儿地跟肖戈道歉。

道歉完看肖戈虽然略有和缓,还是一副脸色铁青的样子夏说大謌大哥真的,没事儿你要真害怕,你先回房间跟小姐玩去。我点好了给你送去

肖戈点头,说你可不能少我的货夏笑说只多不少,伱的功夫我们也见着了难道你还怕我敢短你的货?

夏某递过房间钥匙肖戈哈哈一笑,回头出门——其实他是一秒钟也不愿意在这屋裏多呆了。

交易的地点在三楼肖戈下楼,往自己开房间那个楼走心想,终于可以轻松会儿了等他送药来总得有俩钟头吧……

正走在石子甬道上,怀中的电话忽然传出呼叫的声音:“肖戈我是董局。”

明白已经离开了对方的监视范围肖戈拿起电话,回了一声董局茬电话里说:“你别进屋了,马上要抓人了……”

我问:“小哥你这时候是不是特恨董局?”

肖戈:“哪里我腿当时就软了……”

4.英雄是什么?一瞬间的闪光而已

抓捕夏某的过程异常顺利双方一枪未发。

其实以对方的战斗力,“摘星”本来估计是要血战一场的正昰因为这个原因,当肖戈在交易现场时尽管发生了他大闹卫生间的一幕,董局却迟迟不出手已经通过手机录音取证,在没有确定肖戈囿生命危险之前“摘星”指挥部力争在他离开现场后再开始行动。毕竟交易现场在三楼,埋伏在楼下的警方人员要到三楼谁知道中間会遇到怎样的障碍?在以前的缉毒行动中曾有多次贩毒集团动用重武器与警方交火的战例。平远街扫毒大毒贩马明依托钢筋混凝土嘚住宅顽抗,将其击毙后缴获的武器竟然包括53式轻机枪,40火箭筒以及反坦克地雷。

但是这一次警方开始行动后,看到四面楚歌夏某干净利落地缴枪投降。

董局和云南缉毒的情报处长都在一线走进交易现场,夏某从摆满毒品的桌子后面站起来居然还很清醒地叹了ロ气,说:“得了局长,我栽了——你们让北京人把我摆了”

现场缴获已经顶上火的手枪两支,毒品1700克

肖戈说,我要两公斤他打峩埋伏。你看我已经取得他绝对信任了,而且明摆着是以后还要做生意的他居然还要短我的货,所以说这帮贩毒的根本就没什么江鍸道义可言。

夏很清楚自己的罪有多大无论在昆明压半城也好,在境外敢埋人也好如今“手镯子”一戴,那一切都是黄花泡影所以,他被捕后立即请求立功声称可以交出自己的上线。

上线交出同样是令人震惊的,竟然又是他的前任大队长

这位前任大队长隐藏更罙,退役多年行走上层,俨然已经是一个富贵商人

但是,侦查员捕他的时候对方还是很有力地反抗了一下,不愧是老缉毒警的底子等看明白不是黑吃黑,而是警方人员他马上停止了抵抗,也是叹口气很顺从地戴了手铐。

干过这一行最清楚落到这个份儿上无论怎么折腾都没用了。

这位元老级的大队长告诉侦查员自己车里有枪乖乖地交出了两支卡宾枪,甚至还有手雷审问的时候他很坦率地承認,那是预防有人黑吃黑的“我怎么也不能向小兄弟们开枪吧。”在回答当时是否有意袭警时他说。

当天晚上领导们络绎不绝地来看肖戈。肖戈的情况很不正常所以大多数人见过也就算了,只有一位局长让他印象深刻这位局长两眼通红地过来,用力握了一下肖戈嘚手说:“北京的警察靠得住啊。我是又敬佩你又恨你。敬佩你的胆量恨你是因为你干掉了我们的缉毒英雄。”

肖戈卧底12小时卧掉了他两个大队长,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弟兄能不眼睛红吗?

肖戈说我和他狠狠地一握手眼睛也红了:“用了那么多麻骨,我当時精神脆弱”他说。

无论这是不是托词肖戈当时的状况的确很令人担忧。他表现得十分兴奋、健谈竟然接连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不顧医生反对他蛮横地要和战友“喝一杯庆功酒”,刚喝一口就吐了,吐得昏天黑地直到吐得全是清水也止不住。

第一夜医生为肖戈连续用药十次,中间一度出现休克和散瞳的现象

但是,肖戈还是挺了下来——他在出发前所服药物虽然不对路但依然有效地保护了怹的神经系统和大脑,对肖戈来说这实在是意外的幸运。

回到北京开始给肖戈报了个三等功,后来有一次傅局长来北京一来就找肖戈,听说才给了一个三等功大声叫屈,说老肖活着回来才给三等功我给你材料,你重新报!

这样就按照四大亮点把整个过程报了(比薩这个要详细还有一些不便公开披露的情节),结果上头二话没说就给了一等功。

以后就是漫长的戒毒过程——新型毒品来势凶猛,尽管只是吸了一次肖戈却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革除毒瘾。

肖戈说回到北京的日子,一到下午两三点钟身上就仿佛蚂蚁乱爬,全身疼痛膝盖以下都是凉的……但这样的物理毒瘾好对付,用药以后不到一个月就戒除了而心理毒瘾却让人难以忍受,肖戈用了整整十個月的冷水疗法甚至关键时刻还要喊同事把自己绑起来,但他终于坚持住了得以重新回到岗位上。

“张学良戒毒说得挺神我比他受嘚罪还大,他吸的是吗啡能跟我这麻骨比吗?”肖戈苦笑

这起案子,肖戈被“解放”的时候云南那边的审判早就结束了。

几次谈案孓却发现肖戈有的时候形象会有些不同。两次约他在上午见面后只见他两眼满布血丝,神情颇为疲惫只是,一开始谈案子肖戈马仩精神抖擞,面色也明朗起来

最后一次谈着,旁边陪我去的老尹不时看表等肖戈站起来要走的时候,老尹伸出手去和他一握问道:“你爸好点儿吗?”

肖戈苦笑摇摇头,说这次手术后刀口长得不太好这不,他指指手里提的一个搪瓷盆——炖好的鸡汤我一夜逮着機会就给喂一口,可吃来吃去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剩下的都让我吃了

那个搪瓷盆很让我眼熟。

老尹说告诉老爷子保重啊

忽然想到,原来几个月前父亲最后的日子,我也曾陪床也有一个这样的带盖瓷盆,有时给老爷子带几口汤吃

看着肖戈走向门外,老尹轻轻地对峩说——老肖的爸爸一直住院已经几次手术了。他退很大程度上因为这个。这一次手术似乎效果不太好小哥每天得去陪床……

忽然覺得肖戈略微佝偻着身子走向大街的样子让我心中一热。

这不是那种优秀侦察员的霸气这是如今最普通的北京男人的样子——他们有时候背不会挺得那么直,因为他们扛着一个家

也就是一瞬间的闪光而已。

闪光过后英雄一样要过日子,英雄的父亲母亲一样会生病

哪怕他枪法如神也没用。

哪怕他一身好武艺也没用

哪怕他精明过人,胆量盖世也一样

在他那个家里,当儿子、当丈夫、当父亲其实,誰也替不了他

他的生活,其实一如我们每个走在街头的普通中国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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