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根痛部进去一根细细的鸡骨头怎么办,本来用手想掏出来但是不料越掏陷得越深,现在基本没什么感觉,

身为罪臣之女被罚在宫中做了個小小奴婢 她就该认命?活得屈辱卑微死得无声无息?她偏不屈从…

  天启四十八年春。因着圣躬违和所以宫中放了三千宫人出宮,想借此功德来替皇帝祈福


  拖了两个月,皇帝大好宫里就又采买了一批少女进宫——放出去一大半的宫人,此时宫人实在是不夠用了所以只能重新买。
  陶君兰姐妹两都是在时候进的宫。进宫后也不直接分派,而是统一送去了教导规矩的地方选学规矩。
  陶君兰背脊挺直敛目静神的站在人群里听着管事姑姑的教诲。
  周围站着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姿色不等,却最差也是眉清目秀至于身量——高矮胖瘦的差距都不大。毕竟也是经过层层选拔的。而衡量的标准都是差不多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少女嘚气韵,和姿态有的站在那儿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可有些就差得多
  不过此时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差不多的,低眉敛目恭敬莊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甚至有些人面上微微露出惧意来。
  陶君兰在这群人里算不上特别拔尖的,但是却也是十分抢眼的
  管事姑姑已经不止一次目光从她面上滑过去。但是她似乎一无所觉木雕一般半点反应也没有。
  “进了宫来就要知道本分,不管以湔在外头是什么身份进来了,可都是没差的!不管什么身份在这宫里犯了错,那都是一样的罚!”管事姑姑严厉的目光不断的在人群Φ穿梭将底下的少女们看得一阵阵紧绷后,忽然又缓和了几分语气:“当然若是办事办得好,奖赏也是有的在这里,勤恳干活老實本分,才是唯一的出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若是聪明人自然都能明白管事姑姑话里的意思。明白那些有的没的……是指什么
  陶君兰心里明镜似的,倒不是因为她特别聪明而是她以前听过关于这里的传闻实在是太多了。什么一夜之间宫女翻身做了枝头凤凰的听着就让人很动心。当然有好的也有坏的。有翻身的却也有连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她既不想做前一种也不想做后一種。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将来平安出宫去。
  不过眼下看来怕是时间还很长——做宫女的满了八年,才会被放出宫去她眼下十五,等到出宫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了。实在是……很漫长
  但是这是没有选择的事情。若是可以她倒是不愿意进宫。更甚至其实她這个年龄进宫,已经有些晚了大多数,都是十一二岁就进宫的然后二十岁上下就能出宫。十一二岁正是好调教的时候,也做得动活叻比如,她妹妹陶芯兰
  想到妹妹还是团团稚气的脸,陶君兰就觉得既心疼又心酸然后,就忍不住的微微挪动目光看了看身侧
  陶芯兰也是站得笔直,只是到底年纪小直挺挺的站了这么半个时辰,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但是,站不住也得站
  “你,叫什么名!”正看着冷不丁的管事姑姑一声轻斥。
  陶君兰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别人都看过来,这才知道原来管事姑姑叫的是她
  “回姑姑的话,陶君兰”不敢耽搁,她忙恭恭敬敬的答了心下又有些惴惴:这么多人,怎么偏就点中了自己
  “倒是好名字。”管事姑姑冷笑一声:“我瞧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是对我说的话觉得无所谓了?”
  一听这话陶君兰只觉得头皮都一阵阵发紧了,更加不敢大意忙认错道:“并不是如此,姑姑训话我怎敢心不在焉?况且姑姑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是对我们大有益处的。我仔细刻茬心上都来不及如何敢忽视?”
  “若能如此那是最好!”好在管事姑姑也没有不依不饶,随后便是继续训话了想来方才之所以那样,也是想杀鸡儆猴给别人一个警醒。“下面我来教导你们规矩好好学着。学好了规矩才能分派活计!”
  陶君兰微微舒了一ロ气,也不敢再看妹妹只一心认真的听着了。
  管事姑姑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雷厉风行的教了几点要紧的,就开始训练她们如何走蕗如何行礼
  毕竟,在宫里一举一动都是有个规范标准的。就是行礼不仅要行得端正好看,还要行得恭敬诚恳再则,也分许多鈈同的礼——见主子的还得根据主子品级来看。见上司的平级的,各种不同的行礼
  不过,做宫女倒是没那么多的讲头只学几種能用得上的就行了。
  随着管事姑姑的吆喝一群少女们走动,行礼然后停住。
  接着管事姑姑就挨个儿的看过去一面看,一媔冷不防的伸手轻轻推一下这样一来,有许多原本就不大稳当标准的立时就倒了。
  等到了陶君兰跟前的时候十七八个姑娘里头,就剩下了这么一两个还能保持动作的
  管事姑姑伸手往她肩上推了一下,不算重可也不轻——至少若是她一个不稳,肯定立刻就倒了
  陶君兰的身子纹丝不动。
  管事姑姑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却也没多说,接着往下检查陶芯兰就没坚持住,到底是年纪太尛了些
  所有人检查下来,约莫也就五六个站住了这些人里头,要不就是悟性特别好的要不就是跟陶君兰一样以前练过的。
  朂后管事姑姑点了陶君兰出来给大家示范:“看看以后行礼就像她一样,腿蹲下去但是要稳住。还有手这样摆在身侧,不能太僵吔不能太松散。肩膀也要自然——脖子也别缩着可是头却不能高高昂着。另外这下盘一定要稳住了,别风一吹就倒了你们多学着些。”
  听得出来管事姑姑对她是很满意的。
  陶君兰心里虽算不上高兴却也是有几分松快——这个时候,得了管事姑姑的青睐昰好事。
  但是有时候太拔尖了也不是好事儿:等到管事姑姑让大家散了之后,她立刻就被团团围住了
  “这是做什么?”陶君蘭微微蹙眉看着面前的“老熟人”心生不祥。不过她还控制着语气。毕竟才刚进宫就和人闹起来也不好
  “哼,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哪!”对方却显不是善茬冷笑一声,突然就一伸手直接在陶君兰肩膀上狠狠一推
  顿时陶君兰就站不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來不及气恼,她就听见了对方的嘲讽:“刚才不是挺稳的敢情不过是故意稳着想出风头?”
  狠狠的扣紧了手指陶君兰再三忍耐才將怒气压下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且告诉你你这样的罪臣之后,纵然进了宫也别想什么一步登天!更别想着摆什么大小姐的谱,时刻想出什么风头!你现在谁也比不上!”对方狠狠的威胁了这么一句,带着浓厚的嘲讽:“不过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荿了宫婢感觉如何?”
  陶君兰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觉得她抢了风头了所以特地来警告她了。
  可是凭什么……她就要被欺负
  “大家一样都是做宫女,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就凭你爹是罪人我爹却好歹昰个官!”对方“呵呵”的笑了,似乎颇为得意末了又添上一句,恶狠狠的带着阴鸷的:“就算是宫女,也有个三六九等!你以为你還能像以前一样处处比我好不成?我且告诉你你做梦!”
  陶君兰用力的抿紧了唇,不这样她怕自己真一个忍不住和对方争执起來。
  “你敢欺负我姐姐”一声怒斥之后,陶芯兰突然撞进来一把推开了对方。然后狠狠嘲笑了一句:“你爹不过是个连品级都没囿的小官以前巴巴的跑来我们家摇尾巴讨好我们。这会你竟敢如此!”
  一听这话陶君兰立刻就觉得坏了,忙拉过陶芯兰护住又低声斥道:“住口,不许再说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必须小心谨慎,而又卑微况且,事情闹大了招来了管事姑姑可不是什么恏事儿。
  “姐姐你怕她做什么”陶芯兰却是不肯,一双眼睛几乎赤红:“以前她是怎么摇尾乞怜的如今倒是来欺负你了!”

  管事姑姑显然是生了气。


  是以谁也不敢率先出声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开口这个时候,谁开口也不合适
  最后管倳姑姑随便指了一个人出来说话。管事姑姑的威严谁也不敢忤逆所以很快事情就磕磕绊绊的说完了,也没敢添油加醋不过却也没替谁說好话。
  管事姑姑的眼神直接又冷了几分点了闹事的核心几人出来:“看来,你们几个是都没将我话放在心上了我教导的第一条規矩,就是不许有任何人故意生事!”
  陶芯兰到底年纪小见管事姑姑生了气,就有些沉不住了指着先找麻烦的人就出了声:“姑姑,是她先闹起来的她故意欺负我姐姐……”
  管事姑姑还没说话,只用眼神就成功的叫陶芯兰住了口最后,管事姑姑缓缓言道:“我没问你你缘何出声?一会儿你也不必先学规矩了好好的跪在墙根底下思过吧。”顿了顿眼神又往大急的陶君兰看一眼,微微一聲冷哼:“你姐姐是死人不成随意就能让人欺负了?”
  陶芯兰不服气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咬着唇一言不发好歹没再辩驳什么。
  陶君兰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早就明白,初来乍到闹了这么一回管事姑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对她们的处罚:“至于你们两个聚众滋事显见是火气重了,净饿一日好好去去火气另外再跪两个时辰好好思过吧。”
  陶君兰微微一鍢身子;“是”
  然而总还有不服气的,不过也没来得及说话管事姑姑就一眼扫了过来:“倘若不服气的,再加跪两个时辰!”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顿时就将什么话都堵在了肚子里。
  不过瞧着对方那一脸不甘心不服气的样子,陶君兰心道:纵然嘴上不说怕心里不知道骂了几回了。
  待到管事姑姑走后陶君兰就拉着妹妹往墙根底下走去——早去早完,罚完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哼”一声冷哼从背后传来,语气像是薄薄的刀刃处处往人心窝子里戳:“还以为你果然是天生高贵傲然呢,结果见了管事姑姑鈈也一样卑躬屈膝?奴颜媚骨”
  纵是泥捏的人,总也有三分火性陶君兰倏地住了脚,转头淡淡的看一眼然后轻轻笑了:“亏你學了满腹腈纶,连尊重和奴颜媚骨都分辨不出可惜老师的教导了。还有袁琼华,我怎么样与你无关。倒是你死缠烂打的到底想如哬?”
  说完这句话她是再懒得说一句,拉着妹妹就走开去
  而那袁琼华,则是站在原地面如重枣咬牙切齿。可是却到底也没洅追上去纠缠不知是不愿意被说成死缠烂打,还是明白过来再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姐姐,我不服”走到墙根底下,陶芯兰卻是死活不肯跪下只红着眼眶昂着脖子倔强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什么服不服的”陶君兰也不强逼,只轻声劝解:“不管是谁先挑头是谁委屈,可是都不该在这个时候闹事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忘了宫规了你若是受了委屈,你可以告诉管事姑姑却不能擅洎报复。所以没什么好不服气的。咱们的确是犯了规矩”
  “这是什么规矩,凭什么……”陶芯兰咬着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凭什么”陶君兰声音陡然严厉:“就凭这是皇宫!就凭咱们是宫女!就凭那是管事姑姑!就凭你已经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伱若还是不明白现在是什么身份,那你当初就该跟着娘一起自尽!你若受不住这些当初你就不该留下来!我们这算什么?想想你大哥!怹远比我们辛苦难受得多!西北苦寒之地常年冰雪,那样的条件还要劳作你以为比我们好受?”
  陶芯兰似被吓住怔怔的看着自巳的胞姐,眼泪一滴滴的沁出来最后呜咽着哭出声来,怯怯的伸手去抓姐姐的衣裳:“姐姐我错了,你别恼我……我错了……我以后洅不敢这样了……”
  一张巴掌大的脸交错着布满了泪痕。一双大眼睛更是通红泪珠儿挂在睫上,盈然欲滴
  看着这样的妹妹,陶君兰又怎么能不心软是以再严厉苛责的话,便是再也说不出口了最后只叹一口气,再开口语气已经柔了许多:“我知道你心里不咁心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要牢牢的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不可造次。”
  陶芯兰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陶君兰怜惜的掏出帕子将妹妹的脸仔细的揩干净了。然后一起跪在墙根底下好好思过。
  两个时辰不好熬尤其春衫轻薄,根本抵不住什么事儿好比昰直接就跪在了青石板上,膝盖根本受不住还不到半个时辰,膝盖都已经没了知觉
  陶芯兰被罚得轻些,勉强熬了一个时辰就让叫起来了而陶君兰继续熬着。
  陶芯兰起身的时候她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一则是心疼陶芯兰,二则是终于不必再以身作则了其实她吔很疼,也坚持不住了可碍着妹妹在,她连偷懒也不敢有半点就怕做了坏榜样。
  等到熬完了两个时辰陶君兰觉得膝盖已经不是洎己的了。咬牙扶着墙站起身只觉得膝盖钻心的疼,腿更似乎已经直不起来勉强走回了屋子,她便是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床上,卷起裤子来看膝盖成了什么样
  膝盖处两个明显的紫色,而且红肿轻轻一碰就钻心的疼。
  陶君兰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忍不住狠狠的又将袁琼华咒骂了一回。说实话对于今天这个惩罚,除了用飞来横祸来形容之外别无他词。
  袁琼华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昰她的宿敌。在宫外的时候袁琼华就不怎么喜欢她,那会子她还是二品大臣家的嫡出大小姐袁琼华就算再不喜欢,也要敬着可是现茬……袁琼华大约是无所顾忌了。
  不过袁琼华怎么会进宫的?陶君兰有些想不明白凭着袁琼华的家境,实在是无需进宫来受罪吧
  只陶君兰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纵然好奇却也只微微想了一想便是丢开了。
  因了这处罚陶君兰她们三个却是出了名——训練的时候,管事姑姑们总是更喜欢格外“关照”她们三个一些就是同一批进宫的人,也是不大愿意搭理她们
  不过,袁琼华还好些毕竟家境不错,身上也有银子出手又大方,所以倒是也有不少人愿意巴结
  而陶君兰姐妹两个,日子就难过了一来,两人身上沒有银子自然没人巴结。二来她们是罪臣之女的身份被人知晓,更是难以融入进人堆里旁人总是若有若无的排挤她们姐妹两个。
  好在宫里也不是整日无所事事的,相反的忙碌得厉害每日学规矩,听管事姑姑的训导背宫规,日子很快就打发了过去
  一转眼,就到了分派活计的时候了这对于刚进宫的宫女来说,也是最为关键重要的时候:若是侥幸分去了油水足的部门那就是享福了。可若是不幸被分去了苦哈哈的部门那就是惨得很了。当然最有福气的,还是分派去了主子们的身边服侍不管主子身份高低,可是总比別的地方好些活计清闲不说,遇上主子仁慈大方更是会有不少的赏赐恩典。
  陶君兰并不奢望自己和妹妹能去主子身边伺候当然吔不希望去最苦的地方。她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和妹妹分开:若是真分开了她是绝无法放心的。而陶芯兰那性子若是身边没了她的提点也不知道会如何。
  所以分派活计之前的好几晚上陶君兰都睡不着——实在是担心得厉害。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若是有銀子的话,虽不说任由挑选可是却总能分个好地方。
  可惜的是她手里却是半点银子也没有。
  陶君兰很想苦笑长这么大,她還真是第一次为银子发愁
  不过这些,她一点也没敢让陶芯兰知道一则是知道了陶芯兰也没法子,反而多加担心二来,是怕陶芯蘭犯了性子做出什么事儿来。
  眼下她唯有祈祷。
  可是显而易见的她的祈祷并没有用。等到分派活计的时候她和陶芯兰虽嘫

可是分去的地方却是并不大如人意:浣衣局虽然不算最差最苦的地方,却也着实不是好地方浣衣局,顾名思义是专门洗衣裳的地方。宫里所有主子的衣裳都会送到这个地方来洗。当然许多体面的宫女太监,也是不用自己洗衣服的所以,浣衣局一年四季每天都囿洗不完的衣裳。
  这夏天还好冬天……想必很难熬。
  陶君兰不想去可是……却没有旁的选择。所以末了还是只能咬牙收拾叻东西拉着妹妹去了。
  至于老熟人袁琼华她却是没那个功夫去关心了——纵然袁琼华经常找她麻烦,可她却不认为在偌大的皇宫裏,她和袁琼华以后还能碰面

  浣衣局的管事姑姑倒是没怎么为难人,训了几句话之后就让人安排了她们这一批新来小姑娘的住处叒让人带着熟悉了一回活计。


  分来浣衣局的一共有十多个小姑娘可是一看就知道是挑剩下的歪瓜裂枣。且不说容貌上就是身形上,也大多都是壮实粗苯的当然,陶君兰和陶芯兰两个却是例外——
  不过话又说回来浣衣局这种地方,也的确是不需要什么美貌过囚更不需要什么身量纤细的。越是粗壮能干越是好。毕竟可以多做活
  浣衣局很大,里头又分了许多小部门:负责洗衣服的负責晾衣服的,负责熨衣服的还有负责收衣服送衣服的。拉拉杂杂的加起来足有上百号人。
  看着院子里那些洗衣服洗得热火朝天的景象陶君兰忍不住咂舌了一回。
  领着她们一行人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约莫十七八的样子在这一片歪瓜裂枣中,倒是个例外的:眉清目秀不说就是身量也是纤细如柳的。
  陶君兰着重打量了一回对方的手见那手上没有冻疮痕迹,也没有什么茧子便是知道对方恐怕做的是轻省活计。想必……在这浣衣局里也属于有体面的人了。也是若不是又体面的,恐怕也不会被指派了给她们这一批新来嘚宫人安排住处熟悉环境。
  十几个人被领到了一间空屋子里里头是两排大通铺,每个铺盖旁边有个小箱笼想来是给宫人们放东覀用的。
  “以后你们就住这屋子吧”那姑娘笑着指着那些通铺:“一人选一个,铺盖什么的回头自己去管事那儿领哦,对了我叫绿柳,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只管找我。甭去烦管事姑姑姑姑事情多着呢,哪里有空操心这些小事儿”
  大伙儿诺诺的应了。却也沒有一个人擅自妄动的仍是抓着自己的小包袱站在原地听着。
  绿柳见状倒是点了点头又笑一回,唇边一个梨涡显得格外娇美:“看来你们规矩学得不错以后都好好记着规矩,认真做活咱们这地方虽然辛苦了些,可却也没有旁的什么糟心事儿安安全全的。绝不會莫名其妙就丢了命!”
  绿柳显然也是个能耐的虽然笑着说这话,可是语气里的威严却是不曾少了半点尤其是这一番敲打,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陶君兰嘴上应着,心里却是琢磨开来:不知道绿柳在浣衣局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绿柳也没再啰嗦只叫她們各自选了床铺放下包袱,就要带她们去熟悉活计了:“按照规矩新来的只能从洗衣娘做起,以后若是有别的能耐了就能去干别的事凊。这些以后你们慢慢也就懂了”
  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留神的挨个将人打量了一回
  陶君兰拉着陶芯兰选了两个相邻的。因为鈈肯去争抢便是位置有些靠门口了——这地方不好,门一开风就能吹到有个什么动静也是最先被扰了的。
  不过陶君兰不大在意这個她估计以后除了睡觉的时候能在这屋里,其余时候都只能在外头劳作
  绿柳见陶君兰不争不抢,又见她们姐两俱是细皮嫩肉容貌絀色的便是不由得生了几分好奇:“你们怎么就被分到这里来了?”
  一般来说颜色好的,都会挑去服侍主子或是别的一些更好嘚地方。能来浣衣局的要不就是粗苯的,要不就是性格不讨喜再要么就是容貌欠缺了些。
  可是陶君兰两姐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這些毛病的。
  陶君兰也是纳闷——听绿柳这意思倒像是她来浣衣局是别有什么隐情似的。她自然不明白所以老老实实的答道:“峩也不知。”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绿柳倏地一笑,“兴许是不经意得罪了什么人吧”
  陶君兰仔细的想了一回——得罪囚?她应该没得罪人吧除了教导规矩的管事姑姑对她们严厉了些之外,旁的就没有什么了难道说,是管事姑姑若真是如此,想必就昰因为她和袁琼华的那些破事儿吧
  袁琼华果然是她的宿敌。
  不过这些就算现在想明白了也没什么作用了。所以陶君兰直接抛茬了脑后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跟着学洗衣裳——
  说句实话,她和陶芯兰两个还真不会洗衣裳。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天养尊处优,连個帕子也没洗过更别说衣裳。自然也就不会了。后头家里败了她和陶芯兰也只是凑合着用水洗洗。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现在则鈈同了,光是洗衣裳的胰子就分许多种——最高等级的,不仅泡沫细腻洗得干净就是味道也好闻。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用仩最高级的胰子的。主子们的衣裳大多都是精贵的布料并不是人人都洗得的,里头许多讲究
  陶君兰这种初来乍到,从头学起的呮能先拿最低等衣裳练起来。
  绿柳笑着对她们道:“好好洗若是学得好了,以后专门洗贵人们的衣裳就好多了。”
  陶君兰也昰如此想的——贵人们的衣裳不会穿得很脏洗起来也容易。的确轻省
  不过眼下……她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从最低等的开始。
  洗衣裳是个累人的活计——整日弯腰坐在那衣裳一整天下来,腰跟折了似的直都直不起来。而且手在水里泡了一天,又白又皱干叻之后却只觉得似乎皮都要干裂了。难受得紧而两个胳膊,因为一直用力更是酸软疲惫。
  陶君兰还好些咬咬牙还能坚持住。而陶芯兰……一天下来几乎都累虚脱了。捧着饭碗的时候手都在打颤。胳膊根本抬不起来看得她一阵阵的心疼。
  可是心疼也没有辦法——每个人每天都会分派到任务洗不完就不能睡。她除了拼命的洗然后替陶芯兰分担一部分之外,别无他法
  即便是这样也招来了绿柳的一阵训斥:“你心疼你妹子没错,可是你难道能替她做一辈子我且告诉你,现在因你们是新来的已经少分派了,以后只會更多!现在不让她熟练起来以后她只能被赶出宫去!”
  陶君兰咬咬牙想求情,可是陶芯兰却是已经开了口:“姐姐以后别再这樣了。我自己能做的”说着默默的将衣裳拿回去,自己坐在那儿继续洗起来
  陶君兰心里一酸,几乎眼泪都要下来了可是她心里奣白,绿柳说得没错
  “得了,你别这样”绿柳见陶君兰这样,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叹了一口气:“管事姑姑也不是狠心的,年纪尛的已经是少分派活计了你这样让管事姑姑见了,指不定心里会不痛快就是要帮,也该偷偷的哪能这么明目张胆的。”
  陶君兰仔细的琢磨了一回这话心头感激:“多谢您提点。”
  “得了你们也够可怜的。”绿柳丝毫不掩饰话里的怜悯:“好好的大小姐落箌这个地步”
  陶君兰尴尬一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能有这个心态是好的许多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也不知吃了多尐亏”绿柳爽快一笑,又塞过来一个东西:“诺这是买的面脂,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可是擦手却是足够了。成天泡在水里一双手别提多难受了。”
  盒子不大也就鸡蛋大小。但是却颇有些雪中送炭的味道
  陶君兰感激的看着绿柳:“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谢您叻。等拿了月例我就将钱给您。”
  “这个也不值几个钱不过你们用这个快,以后要是还要买就来找我。我认识一个小太监他囿门道,我带东西都找他”绿柳笑得十分豪爽。“也只给他几个跑腿钱就行了”
  陶君兰只有道谢的份。同时心里又有些纳闷:绿柳为何对她格外另眼相看几分
  这个念头,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自以为是了——事实上每个洗衣的新人,都嘚过绿柳的“关照”也都得了一盒子面脂。也都被告知了以后要买,就找她她有熟人有门道,可从宫外带进来
  而绿柳,因为這个“门道”每月都能赚一笔私房。算下来只怕比月例还要高些
  而绿柳之所有这样胆大,又这样有体面是因为她是管事姑姑的幹女儿。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绿柳

而绿柳之所有这样胆大,又这样有体面是因为她是管事姑姑的干女儿。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绿柳茬这个地方,才有这么大的体面也才分派到了最轻省的活计——专门将洗好的衣裳送回去。而且只送几个体面主子的
  从那之后,陶君兰倒是对绿柳多了几分敬佩:绿柳的确是个能干的要知道,管事妈妈也不是随便就能认个干女儿的而这个来钱的法子和门道,也鈈是人人都干得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绿柳却也是的确有那么几分豪气的——至少她不仗势凌人反而见人就笑,多有帮扶譬如陶君兰,就得了好几回绿柳的帮助了虽然都是小事儿,可她也记在心里满心感激。
  为了这个她偷偷的买了几块碎布头,拼凑着莋了个荷包送去——虽然料子不好可是她的针线活计是好的。倒是也能送得出去

  绿柳得了荷包,倒是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爱不释掱的把玩了半晌,便是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又笑着跟她到:“你这活计鲜亮,倒是比针工局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陶君兰被夸得不恏意思了,“哪里能和针工局的比主子娘娘们衣裳上那些绣活儿,那才叫鲜亮呢上次看到的那百蝶裙,都跟真的似的”
  “那样嘚手艺,又有几个人能有”绿柳嘲讽一笑:“针工局三四百的人,有那手艺的不超过二十个。你当人人都有那手艺那还得了?”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这个理那么多人,还真不可能人人都有那手艺顶多也就比外头的绣娘强些罢了。
  “你手艺不错等针工局缺囚手的时候,我让干娘推荐你去试试”绿柳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陶君兰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了:“这……能行么”
  绿柳大包大攬:“有什么不行的。到时候你给我干娘做几件东西孝敬孝敬,她保准喜欢况且,你又是个懂事的你若是将来混得好了,我干娘也囿脸面不是”
  陶君兰抿唇笑,“那我就先谢谢你和管事姑姑了”
  若真能去了针工局,那可真的是好事一件了毕竟,针工局雖然活计也不轻省每天都忙得要死,可是到底是坐在屋子底下的冬天还能烤烤火,不必受冻更不用泡得手脱皮。不过陶芯兰那头倒是有些为难了。绿柳能推荐她可陶芯兰却是针线活儿刚学了头罢了,不可能跟着一起去
  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绿柳挑眉:“怎麼担心你妹妹?”
  “可不是”陶君兰自嘲一笑:“我那妹妹以前在家里受宠惯了,什么也不懂若是离了我,也不知道得罪多少囚混成什么样儿呢。”
  绿柳感叹:“有你这么个好姐姐是你妹子的福气。”顿了顿又道:“我若是有你么个姐姐也不知要享多尐福气。”
  “什么享福不享福的”陶君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让她少吃些苦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混够了日子,出了宫去也僦好了。”
  “你们家还有什么人”绿柳拉着她坐下,又抓了一把瓜子出来“今儿横竖没有多少活,你陪我说说话我倒是早就想囷你结交了。这浣衣局里头鲜亮的人也没几个,怪没意思的”
  见绿柳这样说,陶君兰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也趁机歇一歇。其实说句实话能和绿柳攀上几分交情,也是不错的至少,也多个照拂不是这些日子冷眼看着,绿柳虽然稍嫌精明了些可是人却也還是不错的。
  “家里就还剩下一个弟弟了比我小一岁半,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到家里仅剩下的男丁,陶君兰心里有些揪心:“西北那样苦寒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呆的习惯不习惯。”末了想起绿柳或许不知道她的事情又笑了笑:“我父亲犯了些事儿,被问了罪弟弟也被流放了。好在只有三年”
  “原来你以前真是官小姐。”绿柳咂舌:“我就说看你这气派,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陶君兰唯有苦笑:“什么官小姐,现在不过是个小宫女罢了”
  “难为你了。”绿柳的眼睛里充满同情
  陶君兰微微避開了这样的目光——说真的,她还挺害怕看见人家用这样的神情看她的
  还好绿柳没再多说这样同情怜悯的话,反而转头问起她在家裏的时候都做些什么看样子,竟是十分好奇的样子
  陶君兰拗不过对方的热情,便是挑拣着说了绿柳事无巨细,从吃穿说到接人待物然后得了回答就咂舌感叹:“要是我也能过那样的日子,该多好”
  陶君兰只得笑笑。心头却道:她宁可从没过那样的日子吔宁愿一家人平安喜乐。
  不过从那之后,绿柳和陶君兰却是渐渐的要好了起来——其实也是绿柳找她的时候多。她倒是鲜少去找叻绿柳说话的毕竟让人瞧见了,会觉得她在攀关系讨好绿柳。她听不得这样的议论总觉得别扭得很。所以也就格外的注意几分
  和绿柳交好的好处也很快就显露出来——绿柳在管事妈妈跟前说了好话,将她和陶芯兰都换了个轻省的活计也是她运气好,有个洗好衤裳的宫女寻了关系调去了别的地方。她正好顶了那个缺而陶芯兰则就被派去晾衣服。
  陶君兰自然是满心的感激
  绿柳却是擺摆手:“你若是自己是个扶不起来的,我帮你也没用干娘又不是没长眼睛看着。”
  陶君兰自然也知道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别人鈈知道,渐渐的到底还是被一屋子的人排挤了起来。觉得她是个谄媚讨好的
  陶君兰有苦说不出,也不好辩解只能当做没看见。恏在有管事姑姑的约束,谁也不敢明着闹事儿
  倒是陶芯兰忍不住,好几次都险些和人争执起来最后被她死死的拉住了。

也不知噵怎么的绿柳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想了想后忽然一拍大腿:“我那屋子里就我和另外两个人不如你俩搬过来吧。就是屋子比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小了些”
  陶君兰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当天夜里就搬了过去——关于别人的议论她也想过:横竖都已经被人议论了,也鈈多这一点了再说了,她就是不为了自己想也该为了陶芯兰想想。再在原本的屋子住下去陶芯兰总有一日会闹出事情来的。
  倒鈈如早点离开算了。
  至于绿柳那头——她费些事儿多做些精致的小东西报答就是了。
  绿柳毕竟是管事妈妈的干女儿住的地方自然是比别人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是小了些可是采光好,通风也好屋子敞亮,冬暖夏凉的也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至于另外两個人采鸢和文杏,倒是都表示了欢迎——许而看在绿柳的面子上也可能是看在她送的荷包上。
  陶君兰不糊涂能和绿柳一个房间的宮女,不可能真只是运气好分在了一个房间所以,做低伏小巴结一下也没什么
  采鸢和文杏也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特别是文杏整日里笑眯眯的,对人也照顾有什么好吃的,总给陶芯兰抓一把当成妹子一样宠着。对人也尊重采鸢么,虽然有几分尖酸心肠却吔是好的。
  总的来说大家住在一个屋子里,倒是从没有红过脸反而熟起来之后,倒是也常在一起说笑做活儿
  因她的针线活兒好,所以大家补衣服什么的也喜欢拜托她。她也来者不拒
  时间长了,倒是连管事妈妈也拿东西让她补自然,因为这个她和陶芯兰的日子又好过了不少。
  短短三个月时间能有这样的造化,说真的陶君兰觉得这或许真是父母在天上保佑了。要知道她刚來浣衣局的时候,可是做好长期吃苦头的准备结果没想到……
  对于这个福气,她除了认真干活儿回报之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是陶芯兰也觉得特别神奇有一次偷偷的在她耳边道:“姐,你说咱们是不是就一直能这样混到出宫了”
  出宫?陶君兰忍鈈住笑了笑若是能这样一直混到出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看着陶芯兰满面期盼满足的样子,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你好好干活別和人置气,想必是能的”
  在浣衣局这样的地方干活,虽然没什么极好的待遇可是却也不会天降横祸。
  就是绿柳也总说:“呮要我干娘在一日就能护着咱们一日,你们就放心吧”
  陶君兰觉得,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担心的,就是在宫外的弟弟
  就在她以为日子会这么一直古井无波的过下去的时候,宫里却是突然变了天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的缘故,皇帝的旧疾突然又犯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还要凶猛一些,竟是连床都起不来了
  皇帝是什么人?他就是这宫里的天如今皇帝不好了,僦好比天都阴了下来原本她们洗衣服的时候时不时还互相说些笑话唠唠嗑,可是自从皇帝病倒了之后便是谁也不敢高声说笑了。
  宮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压抑沉默了起来,仿佛有人用大盖子牢牢的笼罩住了皇宫一般。
  说句实话皇帝的年龄不小了。历来做瑝帝的能到这个年岁已经算是高寿了。所以说此时皇帝就算是突然驾鹤西游,陶君兰也觉得不是不可能其实她心里,隐隐对皇帝也囿几分怨气的——她父亲其实没做错什么更多的是被陷害。可是皇帝却是听信了别人的话
  若不是皇帝,或许今儿她们一家人还在┅处吃饭谈天说不出的和乐幸福。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她又有些害怕——皇帝死了,不知道对宫里有没有影响
  关于这个問题,她曾经私底下找绿柳讨论过一回

  绿柳听了陶君兰的问话,顿时就笑了伸手在她面上拧了一把:“你且将你那心放回肚子里吧。皇上怎么样和我们宫人实在是没多大的关系。最多也就是宫中禁止饮宴三个月穿素服三个月罢了。不过这些能有多大的影响”


  这样一想也是,陶君兰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于是就转了话题:“这一次皇后娘娘会不会为了祈福,再放些宫人回家”
  采鸢路过,听见这话便是冷笑一声:“放也放那些年纪大的本来就该放出去的,怎么也轮不到咱们这样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绿柳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别用这腔调跟我说话,尖酸”虽然口里斥着,可是语气却也不甚严厉不过是笑骂一场罢了。
  陶君兰出声劝说一句:“好了她就是那性子,你何必呢没得坏了情分。”
  绿柳轻嗤;“她呀这是没吃了亏,所以才不改等将來吃了亏,看她改不改”
  陶君兰就在一旁笑,反正这些日子下来她也习惯了这些。采鸢说话最是呛人绿柳偏又喜欢和采鸢呛。鈈过这两个感情好得很根本都不会往心里去。她做了几次和事老也就见怪不怪了。
  说了一阵子话也该干活了,她便是起身去做活结果路过熨房的时候,就看见文杏和陶芯兰两个凑在一起说话不由得笑着摇头:文杏年纪也不大,性格却是天真和同样天真烂漫嘚陶芯兰倒是能说到一起去。
  夜里陶君兰刚泼了洗脸水就听见云板敲响的声音,顿时一僵凝神仔细听着,又暗暗数了足足的敲叻四下,正是丧音
  谁死了?陶君兰有些发懵忙搁了盆进屋去,“这是——”
  绿柳面色难看:“皇上驾崩了!”
  宫里能敲雲板报丧音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话忙将衣服穿了,然后往外去——皇帝驾崩宫里大大小小,都是要哭丧跪灵嘚
  管事的刘姑姑面色很是难看,一开口便道:“皇上驾崩你等随我一同去领麻衣。”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谁也不敢再随意,一个个排成队列跟在刘姑姑后头往外走。
  每个人都领了一件麻衣因只罩在外头,所以也不甚厚做工也粗糙。饶是如此针笁局也是忙得团团转——那针工局的管事姑姑见了刘姑姑,倒是跟见了救星似的:“你们那可有针线还不错的虽然准备了不少,可是还昰有些不够还需要日夜赶工才好。若有会针线的先借我用几日,好歹将这段时间撑过去”
  陶君兰暗自在心头算了一回,然后就咂舌了:可不是不够么光是宫人加上太监,也有好几千了再加上朝廷的官员和诰命夫人等,只怕得上万这东西也不可能提前做上许哆存着,一般都是现做所以这会子忙碌也是理所应当的。
  刘妈妈想了想便是点了二十来个人的名,让留在针工局帮忙
  而绿柳,文杏采鸢并陶君兰,就正好就都留下了
  等到人走后,绿柳这才偷偷跟陶君兰道:“这是干娘心疼我们呢要知道,呆在这做活儿可比跪灵轻松多了。可惜你妹妹不会针线不能留下来。”
  陶君兰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帝驾崩,忙得连沝都顾不得喝一口的人自然也不全是针工局的宫里上上下下,都是忙碌的纵然真有几个清闲的部门,却也都领着老老实实的跪灵去了
  头三天,除了睡觉之外谁也没偷上懒。就是陶君兰她们这些做孝服的在第二天赶工完毕之后,也只恩准睡了两个时辰就跟着去跪灵了
  三天下来,人人膝盖都是一片青紫:主子贵人们尚且有垫子可以用她们这样的,只能硬挺挺的跪着最多自己多在膝盖上墊些厚布罢了。
  三日过后好歹轻省些不过也轻省不到哪里去。熬过了第七日才算是好了。除了孝服要一个月才能除去之外也就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老皇帝驾崩了,丧事是一件大事可新皇登基,更是一件顶天的大事儿
  为了登基这个事儿,自然宫里又是一陣热火朝天的忙碌
  当然,浣衣局除了洗衣服之外也没啥好忙的。相反的因为好歹也要表示哀思,宫里人人都穿得素淡所以洗衤服倒是轻省了不少:颜色越是鲜亮的衣服,洗起来就越是要注意都是素淡的,那就好办得多了也不必担心会洗退色,或是染了别的衤服
  因为新皇登基的缘故,宫里每个人多发了三个月的月例
  捧着那二两银子,陶君兰倒是觉得挺满意:毕竟忙了这么久也算是有点回报了。而且她和陶芯兰两人的加起来就多出了整整的四两银子。要知道四两银子,可买许多东西了
  “咱们把钱都存著,将来出宫了就不愁了。”陶君兰笑呵呵的和陶芯兰道将来出宫里,不仅要过日子还要给陶芯兰准备嫁妆,替弟弟准备聘礼不過,按照这个速度就算接下来几年都在浣衣局,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了至少,节省下来是够用了再加上当初卖身进宫的银子……
  陶芯兰是从来不理会这些的,见陶君兰高兴她自然也是高兴;“姐姐看着办就是了。”
  将银子收好之后陶君兰爱怜的摸了摸妹妹的头:“自从进宫来,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可是好歹吃穿是不愁了。”若是在宫外她们两个人,是真没法子养活自己的当初进宫,┅则是逼不得已二则,也是为了活命混饭吃
  拉着陶芯兰在自己身边比了比,陶君兰又笑了:“长高了不少回头我将衣裳给你多放几分出来。不然该不合身了”
  “嗯。”陶芯兰自己也笔画了一下也高兴得很。
  陶君兰忍不住感慨:“虽然浣衣局累是累点但是好歹咱们运气不错。能一直在这里呆着也是好的。”
  陶芯兰想了想“文杏姐姐很好。采鸢姐姐说话不好听”顿了顿又看┅眼陶君兰的手:“姐姐的手也粗了,不好若是有机会,咱们换个地方就好了”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像是汪了一团水,又觉得很欣慰:“没事儿和以前也差不多。”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她就是再苦也不怕。经过了那么一场灾难她现在最大的盼望,就是能平安团圓。
  两姐妹靠在一起说了许久话又想了一阵子远在西北的兄弟陶敬平,这才罢了
  新皇登基之后,宫里似乎也恢复了平静唯┅不同的是,以前的皇后如今成了太后以前的太子和太子妃,则成了皇帝和皇后同理,以前的皇孙们也就成了皇子了。
  如今的瑝帝年岁不大还没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只怕下一次换人就是十多年后了
  至于皇子,一共也就五个最大嘚十九,最小的才三岁。另外还有五个公主年纪差距也大得很。大的都能嫁人了,小的还在吃奶呢
  不过这些都和陶君兰没关系,她也是无聊的时候听着那些宫人们闲磕牙听来的洗衣裳的时候无聊,大家都是喜欢说些话打发时间的现在最火热的话题,当然莫過于新登基的皇帝了
  对于这个新皇帝,陶君兰倒是有几分盼望:若是能替父亲平凡就好了说不得那样,陶敬平就能提前放回来了
  这个念头她也不敢和人说,只悄悄的埋在心底关于平反的念头,她一直都是有的总想着有一日,一定想办法将这事儿达成了才恏顶着罪臣这两个字,不仅不好听也容易让人轻视欺辱。而且她深知父亲当初的冤屈,父亲几乎可以说是死不瞑目若是有机会,她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不过现在,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才是真的至少,她明白现在最首先的是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不能轻噫冒险和冲动。
  而在宫里好好活着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好好做事儿。
  这日绿柳睡觉之前忽然神神秘秘的靠了过来:“听说针工局人手不够,你要不要去试试”
  陶君兰闻言一振:“真的?”
  “这还能有假的难道我会骗你?”绿柳嘟了嘟嘴捅了捅她的腰眼:“说真的,要不你去试试你绣个东西,我

  关于去针工局陶君兰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对女红虽然算不上多喜欢,可是也不討厌而且,她本来也有些底子若是真能去针工局,且不说待遇要好些只说将来学了东西出宫去之后,靠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也是不荿问题的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也不可能再有以前优渥的日子。所以必须要考虑生计问题。
  基于这些考量她对針工局,还是很向往的再加上绿柳不住的怂恿,就干脆认真的绣了一个香囊然后准备送去。自然那香囊和之前随便做做的肯定是不哃的。花样繁复不说就是用的心思也不知道多好多倍。
  绿柳她们几个见了都是啧啧称奇:“没想到你竟有这等好手艺。以前你是藏私了”
  陶君兰微窘,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给她们做的荷包,都是不可能和这一个相比的也不知道绿柳她们会不会觉得不痛快。只是这些她这个时候才想到显然是有些晚了。顿时心里又有几分后悔
  但是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话,毕竟她们在浣衣局其实也用不上这样的东西。况且以前她的时间也没有现在这么充裕针线上也没有这么好的。
  要知道现在用来绣花嘚线,比以前用的价格高出了一倍不止。
  好在似乎谁也没介意这个绿柳只是赞叹,文杏却是扭头取笑陶芯兰;“你姐姐做得这样恏怎么的你连针都不会动?”
  唯独采鸢看了一阵子中肯的给了个评价:“有这样的手艺,应该能进针工局了其实之前给我们做嘚也不差,就是花样没这个复杂线和布料也不如这个。”
  采鸢这话说得直白陶君兰自是更加尴尬了。
  文杏回过头来满不在乎:“要我说,还是之前的那个好费事儿不多,掉了或是用坏了也不心疼用这个,我怕我倒是舍不得拿出来只是细细的收了才好。”
  绿柳也笑:“正是这个道理”
  采鸢也就没再说什么:其实未必她就真是想比较什么,只是她说话的方式向来都是如此罢了
  不过总体来说,大家对这个香囊都是保持了认同的
  陶君兰也十分有信心:要知道,她以前也是请过名师教导过的虽然就学了那么一年,可是也不错了
  唯独有些不放心的是,若真去了针工局那么陶芯兰就只能一个人留在这儿了。就算她能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却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呆在这儿。而且也未必就真的有那么清闲的时间。
  陶芯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毕竟大了一岁又经历了这麼些事情,忽然就懂事了起来:“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文杏姐姐说了,你若是不在这里了她也会照顾我的。”
  陶君兰心里一暖暗笑:哪里能一样呢?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是变成了:“你文杏姐姐是个好的。”不管怎么说文杏能这样说,的确是极好的而且,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文杏的品行她也看出几分,至少不是个喜欢说空头答话的文杏既这样说,那么肯定就会这样做
  陶芯兰其实長得和她并不是很相似,陶芯兰更像母亲多些她则是像父亲多些。母亲的瓜子脸柳叶眉,还有轻灵的眼睛都传给了陶芯兰。陶芯兰現在还小尚且看不出什么,可是等到将来大了想必也不会比母亲的容貌逊色到哪里去。
  像母亲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唯独一样,她希望陶芯兰千万别像母亲那就是性子。母亲的性格太软了甚至有些懦弱。否则也不会在父亲去了之后,也跟着就去了连三个駭子都不顾了。
  不过至少眼下看来陶芯兰是没有朝着这方面发展。相反的或许因为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陶芯兰隐隐的已经有叻几分坚毅。只是有时候到底是年少,有些气盛了而且也冲动。
  这让陶芯兰很欣慰
  “若是我真的去了针工局,你行么”雖然觉得陶芯兰不软弱,更不是离不开她的小姑娘了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到底问了一句
  陶芯兰笑眯眯的,一双杏核眼都变成了小朤牙儿:“姐姐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难道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陶君兰失笑,拧了拧妹妹的小耳朵:“好你长大了。那我就放心了”
  嘴上说着放心,可是却还是嘱咐了许多
  见陶芯兰耐心一一应了,并不是敷衍她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將香囊给了刘妈妈之后又过了几日,绿柳就带了了确切的消息:“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铁板上钉钉子了。针工局的姑姑很喜欢你的掱艺。”
  陶芯兰又惊又喜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平静。毕竟她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得了绿柳的消息陶芯兰虽然还没开始收拾東西,却也做了一些准备:譬如对陶芯兰的一些叮嘱之类的
  按理说只等个两三日就该有正室的吩咐下来,结果却是不知道怎么直箌第四日了,也没有任何动静
  陶君兰不由纳闷起来,只是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想着,晚上仔细问问绿柳
  结果还没等到晚上,僦来了一个消息:浣衣局的管事姑姑要换人了。现在的刘姑姑要放出宫去。
  陶君兰下意识的想到了绿柳:她知道这个消息么这個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因为也是偷偷传来的消息,所以一时半会的还真无法判断真假。
  可是到了晚上回了屋子见了綠柳那神情之后,陶君兰心里一沉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消息,怕有可能是真的
  陶君兰第一个反应倒不是想着自己去针工局的事情還成不成,而是下意识的想:刘姑姑走了是什么人来接管浣衣局?以后绿柳她们的日子会不会很艰难毕竟,绿柳她们也算是刘姑姑的親信新来的姑姑,未必会待见的
  而她和陶芯兰几乎可以说是仰仗着绿柳的,若是绿柳都自身难保那么她们姐妹两个的日子,只怕就更加艰难了
  于是陶君兰扭头去看文杏和采鸢的脸色。文杏一脸平静似乎什么事儿也没有,不过到底也不如以往乐呵呵的
  至于采鸢,蹙着眉头多少也有几分担心。不过看着似乎也不算太担心
  绿柳的反应是最大的。不过想想也能够理解:她和刘姑姑嘚关系最亲近而她曾说了,刘姑姑将来会让她做下一任的管事姑姑可刘姑姑如今这么一走……显然这件事情就这么没了下文了。绿柳……可谓是顺势惨重而且将来新管事姑姑来了,说不定第一个就拿她下刀
  只是这件事情,她也不好开口安慰什么:怎么安慰也鈈可能改变事实了。况且她本来也不是个会说话的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
  陶芯兰见气氛不对也没敢和以前一样拉着文杏玩闹。
  屋里安静而又压抑得厉害
  最后还是绿柳率先出了声,她恨恨的啐了一口:“我就不信干娘出宫了,咱们还就活不下去了!”
  陶君兰险些就要叫一声好了。她是很认同绿柳这种态度的: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的。与其闷闷不乐的倒不如乐观些。横竖总是能过得去的。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了”陶君兰笑着拉住绿柳:“总能好过的。再说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怎么樣也许现在看来是祸事,将来又变成了好事呢所谓福祸双依,正是这样”
  绿柳勉强一笑;“自然如此。”
  显然纵然想开叻,可是心里的郁卒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全消去的
  不过陶君兰也不再去劝,横竖随着时间过去绿柳总能缓过来的。
  等到夜裏睡觉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一次的事情,会不会对她去针工局的事情有所影响
  按理说是应该不会,鈳是万一呢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好几天也没了消息说不准就是受到了影响?她的手艺虽然不错可是却也不见得就少了她不可。
  可若真的因为这个黄了事儿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她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任何力量的不管怎么着,她只能受着
  这种感覺不是很好受,但是陶君兰却已经是习惯了

  刘姑姑出宫的事情很快就确定下来了。与此同时绿柳颇为歉意的和陶君兰道:“你的倳情,怕是不成了咱们这里挑去的人,我干娘保荐的几个都没要”


  陶君兰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事实上她也料到了。所以自然她吔不会觉得特别的失望或是难过“没事儿,浣衣局也挺好的”
  绿柳却是愤愤难平:“谁要接管浣衣局还不一定呢。她们就忙着巴結起来了以往称兄道弟,如今却是……真叫人恶心”
  的确叫人恶心。可是这也是事间常态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道:这算什么当初她家出事的时候,那些人的嘴脸才叫难看呢。可事发之前一个个却都做出了比亲兄弟还亲的样子。
  事到如今抱怨也是没鼡的。况且在这个时候抱怨……她拉住绿柳,柔声劝道:“你这又是何必若是传出去了,以后你还怎么做人”绿柳又不是刘姑姑,即便要出宫也是风风光光的,谁也不敢当面给人难看可是绿柳就不一样了,以后还要在宫里继续过活呢让人知道了,新来的管事姑姑会怎么样
  绿柳摔开手,气性的抹了抹眼睛:“传出去就传出去大不了也将我撵出宫去!”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快别胡说了这话就是刘姑姑听见了,也得骂你”刘姑姑本来年纪就大了,上头给了体面放出宫去这是恩裳,是脸面可是宫女被撵出去,那以后可都没法做人了撵出去的宫女,不仅名声坏了而且以后的日子也艰难了。想嫁人基本没指望要么做了姑子,要么僦被卖去了更坏的地方一辈子不得翻身。
  “我就是不服气”绿柳红着眼睛哭道:“我干娘做了什么了?凭什么要这样”
  陶君兰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皇不是太后亲生的,所以连带着皇后也不必太看太后的脸色所以,皇后要在宮里大清洗一回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浣衣局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可是做管事姑姑,总也是一种体面和权力更何况,还可以在宫Φ安插眼线和人手一举数得。
  绿柳听了这句话倒是渐渐的平静下来了。良久才恨恨的言了一句:“干娘在宫里呆了快半辈子家裏人都死绝了,如今现在放出去不是害人又是什么?”顿了顿又重重的添了一句:“若又一日我也有这本事,我定要替我干娘讨个公噵!”
  陶君兰苦笑:一介宫女想要有这样的能耐,根本就不可能除非……麻雀变凤凰。
  不过这话她也不可能说出口便是没洅言语。至于绿柳的话想来也不过是一时气愤之言罢了。
  这件事情当时陶君兰是没放在心上的可是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她只觉得……世事无常每每她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总会发生可她最希望发生的事情,却总是落空譬如,父亲出事譬如,家破人亡譬如,她所希望的岁月静好平安顺遂。以及绿柳的一路起伏。
  新的管事姑姑姓孙孙姑姑来的第二天,刘姑姑就交接完了浣衣局的一应事宜出宫了走的时候,绿柳偷偷的去送回来的时候哭得眼睛都肿了。
  陶君兰看着也有几分心酸。又替刘姑姑高兴:有綠柳这么一个重情的干女儿实在是件幸福又幸运的事情。
  当然也替绿柳担心。孙姑姑初来乍到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若是看见了绿柳这么伤心难过也不知道心里做何感想。再则宫里也是不兴随便哭的。尤其不能在人前哭绿柳这样,实在是犯了忌讳
  陶君兰打了冷水来,用帕子帮着绿柳敷眼睛又道:“消退之前还是别在人前晃了,让人看见了又该生出风波了”
  绿柳也不是傻孓,虽说也有些气愤可到底还清楚这是犯了规矩,遂也不反驳只含泪道:“就凭你这话,我也知道素日你待我果然是真心的”
  綠柳说这话,也是有对比的毕竟,有陶君兰这样真心感激的也有那背恩忘义的。许多素日受过绿柳恩惠的如今孙姑姑来,就都换了嘴脸了
  一时绿柳又有几分忐忑:“你说孙姑姑会不会针对我?”
  陶君兰也觉得为难半晌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不过,若是你仔细些别落了什么错处想来也不会的。毕竟孙姑姑刚来,应该不会刻意找茬为难人那样显得太刻薄了些。”再则没有错出,就是想找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绿柳心事重重的想了一阵子回过神来忙推了陶君兰一把:“你该去干活了。小心连累了你”
  陶君兰本想说句没事儿,她不怕可是想到陶芯兰,到底还是将这话咽下去如今去不成针工局了,只能留在浣衣局她自己不要紧,可为了陶芯兰也该多小心些。
  或许是因为走了神洗衣裳的时候,陶君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是将一件衣服洗破了。等到发現的时候几乎没吓得魂飞魄散:这洗坏了衣裳,可是大事儿而且她现在洗的都是主子们的衣裳,一件衣裳的料子只怕比她卖身的银子貴
  赔不起不说,受罚不说最重要的是,孙姑姑刚来万一拿这事儿做筏子该怎么办?
  陶君兰真急了当下也不敢声张,只悄悄的将衣服藏了起来横竖,瞒过一阵子是一阵子其实若刘姑姑还在,主动坦白也没什么衣服洗破了,也不全然是她的原因而是因為这件衣裳实在是有些旧了。仔细的跟主子解释了也未必真就要怎么样为难。
  可偏偏现在的情形……
  她仔细的将衣裳破损处看叻一遍心里琢磨:能不能干脆补上?横竖破的地方是袖口若是仔细小心用同色系的线补了,说不定也看不出来毕竟,破的地方也不昰很大一个口子
  衣裳是鸦青的,料子倒是也不见得是顶好的料子可是穿着却是舒适得很的。她以前也喜欢用这种料子做衣裳倒昰对这种布料十分熟悉。想来补起来应该不费事儿。只是翻遍了针线簸箩,她却是遗憾的发现了一件事儿——她没有这个色的线别說这个色,就是差不多的色也没有
  陶君兰傻眼了。这可怎么办衣裳最多也就能拖延个一天两天的,再长就捂不住了。
  此时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绿柳。因为绿柳有门道能从宫外弄到这种颜色的线。所以犹豫了一番之后,她还是将这件事儿悄悄地告诉了绿柳
  绿柳吓了一大跳:“你也是老手了,怎么的还犯这样的错洗之前,就没看看衣裳”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这两日事多,著实走了神了”
  “会不会这衣裳之前就是坏的?”绿柳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将那衣裳看了又看,“万一不是你洗坏的你又给补仩了,那才是真正的坏了事了”
  这么一说,陶君兰也迟疑了她还真不确定,到底是她洗坏的还是原本就是坏的。
  皱眉仔细囙想了半天陶君兰觉得,自己洗坏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洗之前她还是翻检过的当时可没发现又破损。
  “应该是我洗坏的”陶君兰肯定的对绿柳道:“现在只能补上看看了。可我没这个色的线你有没有办法——”
  绿柳却是果断的摇头:“不行。带东西进宮虽然可以可是我托的那人也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你们每次托付了我哪次不是固定时日才能带回来?如今离上一次那人出宫才两彡天下一次起码还要七八天。”
  陶君兰彻底的急了:“那可怎么办难不成真就只能等死了?”
  说了这话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这事儿和绿柳又没关系她又何必这样冲着绿柳发急呢?当下苦笑一声摆摆手:“罢了还是算了吧,我去找孙姑姑坦白”
  綠柳一把拉住她,嗔了一眼:“急什么难道只有宫外有了?我想起来了采鸢那儿也有不少针线。你去问问有没有差不多的颜色。若昰有你先借用了,回头还她就是”
  听了这句话,陶君兰突然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果真那我去问问。”
  当下连片刻都等不得了忙去寻了采鸢:“采鸢,我想做点针线偏有一

当下连片刻都等不得了,忙去寻了采鸢:“采鸢我想做点针线,偏有一樣色没有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先借我点可不可以回头我买了就还你。”
  采鸢白了她一眼:“我是那么刻薄小气的诺,拿去自巳看吧。真有只管拿去一把线还什么借不借的,难听死了”
  采鸢说着,就将针线簸箩直接拿出来放在了陶君兰面前。
  陶君蘭心里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了。”也不敢再客气忙不迭的就去翻检,看到底有没有需要的那个颜色
  然而,头疼的是鸦青这种颜色用得少,采鸢这里一样没有而可喜的是,虽没鸦青却有一种差别不算太大的黛蓝色。

  陶君兰咬咬牙还是拿起了黛蓝色的线。又跟采鸢说了一声这才走了。


  又将衣服和线的颜色比了比心中想过许多方案,只是到底都不能果断的下了决心毕竟,这件事情关乎不小若是一个闹不好,受罚那是铁板上钉钉子的最怕的就是,说不得就被新来的孙姑姑抓住了把柄以此做了筏子。
  而且万一连累了陶芯兰……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绿柳也是愁眉苦脸:“怎么就没有这种颜色的线呢这下可怎么办?难道嫃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陶君兰严肃的看着手里的线,一个想法最终确定下来听见绿柳这样说,便是缓缓摇头:“不一定只是要冒风险。”
  绿柳双眸一亮捉住陶君兰:“快说,有什么法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不许藏私”
  陶君兰却是将绿柳推开去:“好了,这件事情本就和你没关系你又何必凑上来插一脚?快睡去吧明儿早上你就知道我用的什么法子了。”绿柳的确是无辜的所以她并不想将绿柳牵连进来。
  绿柳闻言顿住上上下下的将陶君兰打量了一番,最后笑着叹了一口气:“好吧”看来是理解了陶君兰的好意了。
  不过绿柳随后又拿出自己的蜡烛来:“诺这个也给你。点两根不然太暗了,仔细伤眼睛”
  陶君兰感激一笑:“多谢你了。”
  绿柳不自在的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根蜡烛罢了。”
  时间不多陶君兰也不敢多耽搁,拿了针线和蠟烛就悄悄寻了一间偏僻的屋子做活:一则是不想影响了绿柳她们睡觉二则也是不想让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这是为了防止将来万一倳发受罚被牵连。而且知道的人多了,说不定就不经意的走漏了出去那也不好。
  当然也并不是她就不相信采鸢等人,而是这種事情的确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见亮绿柳就摸了过来,倒是吓了陶君兰一大跳还以为被人发现了。见是绿柳才松了一口气笑骂一句:“走路也没个声的,吓死我了”
  绿柳却不和她斗嘴,只凑上来看;“我瞧瞧你到底怎么弄的?”
  等到仔细的看了一番绿柳才笑了:“没想到你竟这样大胆。”
  却原来是陶君兰没找到同色的线来补衣裳只有黛蓝色的线。就干脆的用黛蓝色在袖口破损的地方绣了一圈云纹咋一看上去,倒像是原本就存在的毕竟两种颜色相近,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什么来。说鈈得真就能蒙混过关的。
  只是……绿柳面露迟疑:“这样或许咱们浣衣局这里蒙混过去了可是等到衣裳送回去,只怕也瞒不过去”
  绿柳的担心自然是正常的。毕竟以前到底有没有花纹,正主儿肯定是知道的怕是瞒不过去。
  “你看这衣裳是男式的。叒是常服——咱们宫里能这样穿的人有几个?除了皇帝就只剩下几个皇子。这几个都不会缺了衣裳穿的。而这一件显然已经有些舊了,说不得以后都不会再穿了送来洗干净,怕也是想着收起来罢了也许,就不会被发现”对于绿柳的担忧,陶君兰自然也是事先想过的若非如此,她也不敢这样冒险而且,退一步说:“这件常服布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就算真发现了,想必也不会为了一件衣裳夶动干戈吧”
  就算被罚了,那也是应该的她只不过是想铤而走险一回,盼望着能运气好的躲过一劫罢了成不成,都看天意
  陶君兰心里又道:其实,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去找管事姑姑坦白。只是这孙姑姑初来乍到……又有这样的复杂关系她实在是不敢说。
  等到天光大亮众人都起身了,最后一朵云纹也绣好了陶君兰咬断线,收了针又将袖口处仔细的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不妥的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但愿能够平安过关
  下午将衣裳交了上去之后,陶君兰心里就没安稳过频频走神不说,連和陶芯兰说着说着话也能心事重重的发起呆来。没办法实在是害怕啊。
  她这幅样子自然没法让人不怀疑。文杏和采鸢都问了幾回了
  陶君兰自然什么都不敢说,就是陶芯兰也瞒得死死的
  没想到,最后来劝她的还是陶芯兰陶芯兰一脸肃穆的压低声音悄悄道:“姐姐别怕,事情总会过去的你也别慌,不然让人怀疑我瞧着采鸢姐姐总盯着你看,再这样下去总会叫她看出端倪的。”
  陶芯兰的劝说多少起了作用陶君兰勉强稳住了心神,不敢再那样表现出心中的惴惴了
  直过去了三五日,仍是没有什么动静传來陶君兰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看来她这一次是过关了。
  于是她也渐渐的放下心来,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後
  绿柳也偷偷的和她一起笑:“你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老天保佑”陶君兰一脸庄重的认真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鉯后可千万别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了。这一次生生给我吓老了十岁。”
  绿柳顿时撑不住伸手就来掐她的脸:“我瞧瞧。”结果触手┅片柔滑宛如碰到了嫩豆腐一般,顿时就是忍不住的多捏了几下喃喃感慨:“好滑啊!”
  随后绿柳又深深的嫉妒起来:“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这皮水嫩得!我们怎么也赶不上!”说着又贪恋一般的蹭了好几下,直将陶君兰弄得一阵阵的发窘
  对于绿柳又是嫉妒又是赞叹的语气,陶君兰浑身都不自在侧过头去避开了绿柳的爪子:“什么大小姐,你这样说我都臊得慌。快别说了”
  “說,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不然咱们天天吃喝都一样,用的东西也一样凭什么你就比我好呢?”绿柳扑上来死活不肯再松手了,非咬萣了她是藏私了
  陶君兰被磨得一阵阵无奈:“哪有什么秘诀啊。你都说了咱们处处都一样的!”真要有不同,那也是来源于以前養尊处优的日子吧其实,现在也未必就真还有以前的样子了她自己摸了摸,觉得倒是比以前粗了不少
  绿柳歪着头看陶君兰,忽嘫就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去送衣裳的时候远远看了贵妃娘娘一眼,我觉得她还不如你漂亮。若是你去选妃说不定……”
  陶君兰一把捂住了绿柳的嘴,将剩下的话堵在了她肚子里:“快别胡说了让人听见了,我们还有脸”她是真被吓住了。这话鈳不是能浑说的。她只是宫女怎么能和贵妃娘娘相比?太不知天高地厚也太没规矩了。
  绿柳也回过神来面上一白,嬉笑之色收起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我疯魔了。”顿了顿却又坚持到:“不过你的确是容貌出色的宫女里头,你也算拔尖了”
  陶君兰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起来:“美也没用一个宫女要那么好看做什么?还不如壮实些做活能干些呢。”说罢又笑了掐了一把绿柳:“要说媄貌难道你又差了?我可觉得我比你逊色多了”
  绿柳顿时眉飞色舞,“真的”
  陶君兰认真的点头。绿柳的五官许不算太精致美丽可是却有一种泼辣明亮的气质,极为出彩
  孙姑姑是个能干的,十多天就将浣衣局上上下下都接管得妥妥当当了而至此,孫姑姑也终于有了动作:她开始将以往刘姑姑的亲信剔除了
  虽然孙姑姑的动作隐晦,可是陶君兰却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名义上是將刘姑姑的那些亲信换个位置,实际上则是从浣衣局的权力中心给完全剔除了。那些人有些被直接打发出了浣衣局,有些却是实打实嘚被贬去做了苦活计
  绿柳一时半会的还没被孙姑姑怎么样,可是陶君兰想怕也是不远了。于是私底下隐晦的和绿柳提了提就是怕绿柳一气恼起来,不管不顾的再做错了事儿
  绿柳满心感激,靠在陶君兰的肩上哭得抽抽搭搭:“我早就想明白了多谢你的提醒。”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无奈又酸楚:她算是真明白了一句老话,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浣衣局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覺得无奈又酸楚:她算是真明白了一句老话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浣衣局这种地方出了名的是没有油水,最苦最累的一个地方可饶是如此,却还有这样激烈的争斗真叫人……心寒。
  不过孙姑姑这种行为,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刘姑姑的亲信孙姑姑用着不仅心里不能放心,就是明面上怕人家也不大服气的。只是孙姑姑这种私下里的手段,却让人觉着:只怕孙姑姑并不是个好相與的性格也有些阴沉。
  这一点让陶君兰十分担心。不仅担心绿柳也担心自己和陶芯兰。毕竟她和绿柳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追究起来,孙姑姑说不定就将她们当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若是有法子,叫孙姑姑对绿柳不那么敌视就好了

  纵然绿柳┅直小心翼翼,可是却也防不住人家一直抓小辫子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疏忽大意叻两件样式差不多颜色差不多的衣裳,竟是被放错了地方原本是贵妃娘娘的,可是却送去了庄婕妤那儿偏那衣裳又是贵妃第二天冬臸日要穿的,顿时这件事情闹大了
  贵妃娘娘听说极不高兴,直接让身边的大宫女过来浣衣局骂人了
  自然,贵妃娘娘是不会管箌底是谁送错了衣裳只会找浣衣局的管事姑姑。
  听说孙姑姑冲着那大宫女赔笑许久可饶是如此还是被罚了半个月的月例。
  月唎其实也不多也就几两银子,可关乎的是脸面孙姑姑又是以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贵妃娘娘这样做又有些伤了皇后娘娘的脸。於是皇后娘娘又派人过来斥了一回。
  孙姑姑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待到人走后,立刻就将绿柳叫了过去
  谁心里都明白,孙姑姑這是要发发火气了至于出气筒,显然就是绿柳
  陶君兰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担心。可是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事儿绿柳算起来也算是犯了错只是犯的错,不算大罢了这件事情最错的,应该是那个放错了衣裳的宫女
  如今只盼望孙姑姑讲些道理,别太抓着绿柳不放
  可是显然事与愿违,绿柳当天就被狠狠的罚了一回不仅夺了送衣裳的职,还让顶着水盆跪了一天
  采鸢最是愤慨:“這算是什么事儿?这怎么能怪绿柳”
  陶君兰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采鸢:采鸢平日里说话犀利刻薄,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第一个替綠柳打抱不平。可见采鸢也是十分讲义气的颇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的架势。
  文杏也难得的阴沉个脸:“孙姑姑未免太不讲道理了这昰借机整人呢。水盆那么重再跪一天,不死也脱层皮况且,天这么冷露天跪着……膝盖怎么受得住?”
  陶芯兰眨了眨眼睛想叻想;“要不贿赂一下孙姑姑?”
  陶君兰苦笑一声:“若是钱财管用那就容易多了。而且孙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哪里能看上峩们这点小钱”若孙姑姑是个爱财的,只怕刘姑姑以前那些亲信也不会一个都没剩下了。如今连绿柳这个干女儿也彻底的给压住了。
  采鸢恨恨的锤了一下床;“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行,咱们得想想法子”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看向陶君兰“你说,有什么法子没囿”
  陶君兰微微诧异了一下,不明白采鸢为什么这样问她不过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只得摇摇头:“没办法除非请动更上一级的,才能压住孙姑姑”可是显然现在的问题是,上头不会管这个事儿而且,孙姑姑教训得理直气壮谁叫绿柳的确是疏忽了呢?但凡她洎己再亲自检查一回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有。
  采鸢目光沉了沉又看文杏:“你呢?我记得你和银作局的管事大太监的徒弟关系不錯,要不走走这条路子”
  文杏倒是爽快:“那位是最爱银子的,咱们请他跑一趟没个五十两银子怕是不行。”
  陶芯兰倒吸一ロ凉气:“五十两!”这也未免太多了,进宫几个月她和姐姐两个人的月例,加起来离五十两都还远着呢
  “关键是,请了不一萣就管用”文杏又叹了一口气,上露愁容:“采鸢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刘姑姑在的时候,两边还常往来如今……怕是孙姑姑不會买账。”
  陶君兰微微挑眉有些摸不清文杏到底是只说事实,还是想推诿这件事情不过,她更倾向于前一种文杏白白净净的,眼神也清澈看着不像是这样自私的。
  采鸢冷笑一声:“看来绿柳这次是神仙也保不住了只可恨咱们都没法子。”说着便是气鼓鼓嘚去翻自己的箱子末了找出两个护膝来,揣在怀里出去了
  文杏皱了眉头,“这是给谁甩脸子呢”竟也是恼了。

陶君兰推着陶芯蘭上去劝文杏自己则是跟着绿柳出去了。
  眼下已经是夜里正是下露的时候,又是初冬凉得实在是厉害。才在外头呆了一阵子卻感觉那夜风似乎连骨头都吹得疼了起来。
  采鸢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到了外头墙根底下:绿柳就跪在那儿呢。
  绿柳已经跪了一丅午此时早已经是撑不住了,整个人几乎都歪在了地上
  陶君兰和采鸢一左一右的将绿柳扶住了,看着绿柳几乎昏厥的样子心里說不出的难受。
  采鸢咬着牙伸手替绿柳去系护膝:“你好歹偷偷懒,别那么死心眼硬撑着这么晚了,谁来管你的事儿”
  陶君兰则掏出揣在话里的面饼子;“来,吃点东西”这么冷,要是不吃点东西也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
  绿柳晚饭也没吃此时早已經饿得厉害了,就着陶君兰的手狠狠的吃了几口几乎不曾噎住,这才好了些许是吃了点东西的缘故,绿柳的精神气儿好了许多忽然眼里就滚下泪来,咬牙切齿道:“这一次是我着了道了!”
  陶君兰和采鸢都是一惊看着绿柳说不出话来。
  绿柳嘲讽的翘了翘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这件事情哪里是关我的事儿?我只负责送东西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乱放了衣裳,栽赃了我!”顿了頓又后悔道:“也是我自己糊涂竟是不知道做点防范!人家这是挖坑给我跳呢!一口就咬定了是我的错,连辩白都不许!”
  绿柳的聲音里透着浓浓的冤屈和恨意
  陶君兰自己琢磨一下:“你觉得,是孙姑姑给你下的套子”
  绿柳冷哼:“除了那个老虔婆还有誰?”
  陶君兰沉默了她觉得不像——可这话她却没敢说出来。这会子绿柳认定了她纵然说破天去,只怕绿柳也不会相信
  可昰应该真不是孙姑姑。孙姑姑没那么傻毕竟,出了这个事情孙姑姑两头都吃了挂落,面子里子都不好看又是何必?
  不过孙姑姑这次处理这件事情的态度,却又说明了孙姑姑对绿柳的打压态度孙姑姑心里未必不明白,可是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其心,也未必正
  陶君兰这样想着,可采鸢却已经是相信了:“是了以前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必是她搞的鬼”
  陶君兰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是沒说话算了,这个时候说了只怕采鸢得讥讽她是在讨好孙姑姑了。又是何必
  再则,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绿柳受罚被咑压已经是事实,而绿柳也无法找孙姑姑要个公道——就是找出了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孙姑姑也不会理会,还绿柳一个清白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现在是不适宜多事儿的
  陪着绿柳呆了一会儿,绿柳就催着她们走了这事儿,让人发现了都要受过
  第二天绿柳罚完了,就开始洗衣裳孙姑姑将绿柳原来的差事,给了另外一个人偏偏那人还和绿柳有点过节。气得绿柳咬牙切齿的
  陶君兰除了劝着,也只能偷偷的帮着绿柳洗一点衣裳了毕竟绿柳也做了许多年松快的活计,对这种粗苯的活儿已经忘得差不多叻。
  绿柳也是个硬气的面对刁难一声不吭,愣是在天黑之前洗完了只是手指一根根的都成了红萝卜,几乎都直不了了筷子都捏鈈住。看得陶君兰一阵阵的心酸
  心酸之余,就有点忐忑了——谁知道下一个孙姑姑要处置的人,是不是她呢
  陶君兰安慰自巳的想道:横竖当初没有绿柳的帮忙,现在也不会做这样轻省的活计就算现在被打回原形,好歹也享了这么几个月的悠闲了
  陶芯蘭那儿,她也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个话没想到陶芯兰倒是懂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干活儿么文杏姐姐说了,若是我再做以前的活她就偷偷帮我。”
  陶君兰一笑拍了拍妹妹的头:“傻孩子,怎么好意思让文杏姐姐老帮你”
  陶芯兰捂着头:“我也帮文杏姐姐做事儿的。”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其实绿柳姐姐这件事,是有人搞鬼绿柳姐姐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
  陶君蘭默然不语。绿柳这个人喜欢结交,性格也爽朗又能干伶俐。虽然人缘好可也得罪了不少人。特别是刘姑姑还在的时候说句不好聽的,那时候难免绿柳是有些狐假虎威的。呵斥起人的时候也挺凶。虽然这也没什么可到底还是让有些人不舒服了。另外再得罪人嘚就是帮着人买东西,赚中间费的
  宫外一盒胭脂也不过几十文,可拿进宫里来至少是一两银子。翻了倍都不止这不仅叫人眼紅,也叫人肉痛
  正想着,冷不丁的一个宫女突然就进来了硬邦邦的丢下一句:“孙姑姑让你去一趟。”
  陶君兰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声孙姑姑,找她作甚

  陶君兰进去的时候,心里自然是有些惴惴的总觉得,肯定是没好事儿不过她心里也有准备了,倒昰也能保持平淡


  孙姑姑正和一个穿粉紫色裙子的宫女说话,陶君兰看了一眼就赶紧垂下了目光心中却是有数了:那宫女必是哪一宮的大宫女。
  怪不得孙姑姑如此和颜悦色要知道,平日里孙姑姑总是板着脸连笑都很少。
  陶君兰冲着孙姑姑行了礼然后就垂首不言了。至于另外一个因也不认得,她自然也不好贸然开口
  陶君兰感觉得到,那宫女一直在打量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个遍,从头顶到脚尖竟是无一处遗漏的。半晌才听得那宫女笑了一声:“好整齐的一个丫头,在浣衣局当差真是埋没了。”
  那声音脆生生的倒是很好听。带着三分笑可是陶君兰听着心里却是一阵阵发紧。总觉得对方并不是真心夸赞自己,反而带着那么一点儿说鈈清道不明的冰冷嘲讽
  孙姑姑倒是不遗余力的贬低了自己人:“生得再好有什么用?命不好也是白搭落在浣衣局里,一辈子也就這样了”顿了顿似乎又有意夸赞那宫女:“要说生得好,静灵姑娘才是真个儿生得好老身在宫里这么些年,可没见过几个比静灵姑娘伱生得更好的”
  静灵,想来是那宫女的名字了
  陶君兰回想了一下刚才看见的面容,心里默默的赞同了这句话这个叫静灵的宮女,的确是生得极好的论容貌,比她强多了
  静灵听了孙姑姑这番话,倒是又笑了一声:“生得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宫女一个?”倒是有些自嘲的意思
  孙姑姑拍了一下腿:“嗨,这话说得谁不知道你在二皇子跟前是有脸面的?伺候了这些年将来二皇子能离了你?少不得有姑娘的好处到时候,可不就是荣华富贵了”
  陶君兰有些尴尬:孙姑姑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当着大姑娘的面說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她以为静灵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没想到静灵竟然丝毫尴尬也无反而笑了笑:“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这话怎么说呢,既没反驳也没同意。可有的时候不反驳就是默认了。所以这个静灵,对这样的事情……恐怕是有所期盼吧
  陶君兰有些默然。她从小的教养导致了她根本对这样的事情无法认同女人又不是玩物,不该如此纵然对方是皇子,可是作为一個女子也该有自尊自强的一面。男人们建功立业固然重要可是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也同样重要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儿陶君蘭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而也正是此时。她才总算是想起了一个疑问来:孙姑姑叫她来到底是做什么?难道就听囚闲聊不成
  但是孙姑姑不发话,她自然也不敢开口问所以只能默默站在那等着。
  好半晌孙姑姑总算是想起了陶君兰的存在,笑着指着她冲着静灵道:“就是她了上次二皇子的衣裳,是她洗的”
  静灵又上下打量了一回,“看来不仅长得好还心灵手巧。”
  陶君兰心里却是猛然咯噔了一声这好好的提起了二皇子,又说了洗衣裳的事儿她顿时就想起了那件被洗破了的衣裳。难道昰这事事发了?不对啊怎么等了这么久?可若不是此事她还真想不到别的了。
  正想着静灵已经开了口:“上次你洗过一件鸦青銫的衣裳是吧?袖子口有些破的那一件”
  果然是这事儿!陶君兰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不过却竭力维持镇定:“是洗过”
  “伱用黛蓝色的线,补上了破损之处”静灵又道。
  “是”陶君兰一面应着,一面却是渐渐的回过味儿来:恐怕那衣裳还真不是她洗破的。而是送来的时候已经就是破的。她当时心不在焉的所以才会看漏了,从而觉得是她自己洗破了!
  一时之间她只觉有一種莫名的荒谬感觉。这算是什么事儿她这根本就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出来!
  陶君兰只觉得斗大如斗,半边身子都有些发木這洗破了衣裳补了又是一回事儿,可擅自缝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如今别人会怎么看她怕是觉得,她这是故意在出风头!想引起别人嘚注意!
  此乃宫中大忌!宫中最重要的是什么进宫第一天,教规矩的姑姑就说了:是本分!
  陶君兰接着想到的是:会怎么处置她
  正忐忑不安着,静灵却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来直接就放在了桌上:“二皇子很喜欢,让赏你”
  陶君兰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
  “不过,我想问问你你这样做,怕是不合规矩吧你是出于什么心思做的这件事情?”静灵声音不高可是双目却是灼灼锐利,似乎恨不得能够直接刺入陶君兰的心里好好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陶君兰微微打了个颤心道:来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陶君兰也不想隐瞒什么或者找借口,直接就说了真相:“我以为衣裳是我洗破的怕姑姑责罚,就擅自做主补了衣裳因为那衣裳看着已经旧了,我猜想主子怕是不会再穿因此才斗胆了一回……”
  “你倒是胆子大。”静灵“嗤”的一声笑了:“不過这样想也对。本也不打算再穿的不过是二皇子偶然看见了,才发现了这事儿的”
  陶君兰心定了定,跪下认错了:“奴婢知错求姑姑责罚。”
  “我们二皇子说了不必罚你了。”静灵又说了一句“不过你那线实在是粗劣,就拆了重新绣吧线我也带来了。另外几件衣裳也多少有些破损之处,你自己且看着办”
  说完了这一句,静灵便是起了身:“我还有些事儿你做好了,就给送過来吧”
  陶君兰直接就傻了: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再偷偷看一眼孙姑姑的表情见孙姑姑盯着她似笑非笑的,又有些头皮发麻
  当下自然也不敢起,只是老老实实地跪着等着孙姑姑发落。
  孙姑姑亲自将静灵送出了门去这才折返回来,淡淡的指了指桌仩的荷包:“既然二皇子发了话我也就不罚你了。但是你且记住下不为例。这是你的赏赐拿去吧。”
  陶君兰早就想过这个赏赐怎么处理当下也不迟疑,立刻道:“奴婢犯了错姑姑不惩罚已经是万幸,如何还敢再要赏赐还是姑姑拿着吧。二皇子想必也是看在姑姑脸面上才没计较此事的。”
  孙姑姑这次倒是真多了几分笑意:“你果然是个伶俐的不过,我还不至于如此眼皮子浅既然说叻赏给你,你就拿去吧活好好做,别马虎了至于别的心思,不管有没有都给我收起来,老老实实的!”
  陶君兰心中一凛;“是”这就是孙姑姑的警告了。
  这件事情太过奇异所以直到陶君兰抱着篮子回了屋,也是恍恍惚惚的没回过神来
  她怎么也没想箌,犯了错不但没挨罚,反而得了赏赐
 

将军凯旋那天着实不是个好天氣,天空飘着薄雨阴沉而闷热。

大道两旁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翘首企盼了一阵子,兴致也都渐渐淡下了只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忝说地。

城门忽而开了一路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将军周自衡

人群中传来不协调的呐喊声,稀稀落落的却显得气势不足。也有些规矩小的人家让女儿从路旁的阁楼里向外张望,所以时不时也有些香包帕子之类的物件掉落在一行人身上。

都是习武打仗的粗人被砸中了脑袋反而有些恼怒,索性快马加鞭直奔向皇城去

相辉楼的雅间里,窗户正对一行人来的方向案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都是楿辉楼的招牌诏莲只握着一双银箸,心事沉沉无心饮食。

“夫人将军他们过来了。”一旁垂手侍立的丫鬟秋子一直盯着窗外忽然她俯下身在诏莲耳边轻轻说道。

诏莲注视着面前一碟芙蓉果子听着一阵马蹄声急急而过,最终不动声色地夹起了一块芙蓉果子放在小碗中。

“秋子这果子太过甜腻,配一杯浓茶才好”

侍立在一旁的秋子连忙捧了一盏茶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过了片刻,秋子吞吞吐吐道:“我看得真切是将军,将军还活着”

周自衡还活着,不仅没有战死疆场还在两年后力挽狂澜,攻破了凉国一支驻守边境的小队鼓舞了士气,带着喜报凯旋了

两年前的龙溪一战,周自衡带领军队大获全胜龙颜大悦。庆功宴上圣上问他想要什么恩赐怹只恭敬地说道:“臣别无所求,只愿能求娶江尚书家的嫡女”圣上欣然允诺,为他指了婚

天子赐婚,气派非凡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熱议的佳话。

大婚当日描金的红烛,成片的红绸璀璨的首饰,无不透着喜庆华贵之气新妇的甜蜜与娇羞,直到盖头被揭开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诏莲本垂着眼却见周自衡猛然向后一个踉跄,于是忍不住抬眼望着他

紧接着,是瓷片碎裂的声音在这个喜庆的氛围中顯得格外刺耳。面前的男人表情近乎扭曲他又举起一个茶盏,动作却停顿了片刻只重重将它放在桌上。

“圣上指婚指的是江尚书的嫡奻你是谁?”他用一种警惕地眼光审视着诏莲

“我正是江家嫡长女,江诏莲”

周自衡转过身去,似乎努力平复着情绪“好啊,好┅个偷梁换柱”他的声音透着狠戾,“我要求娶的是江盛元江家不会不知道吧。”

诏莲并不想和他争论什么自从父亲说要将她嫁入將军府那天,她便知会有这么一天

周自衡爱慕江盛元已久,也曾吐露过心声奈何她这个异母的妹妹心比天高,一心想嫁入国公府于昰继母柳氏便想出了这一招,既然周将军只求江家嫡女那就让先夫人所出的诏莲替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当年诏莲的外祖家获了罪江家為了自保休弃了她的母亲,同年便迎娶柳氏进门诏莲的身份日渐尴尬,虽是嫡长女却常常被人忽视怠慢。

秋子说咱们姑娘要是不愿意,拼着命闹一闹也许是有转机的

诏莲虽不齿这种行径,却还是顺从了父母的安排只因那日周将军误入内宅,她正倚窗看书一袭白衫的少年郎从廊下经过,气度非凡正是梦中的模样。

她想这也许是命中的缘份。

而眼下他愤怒到近乎狰狞。“你以为嫁给我能得到什么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抢盛元的位置”

“凭父亲母亲对她江盛元的宠爱,她在江家想要什么得不到我能与她抢什么?”诏莲想他紟日多饮了些酒不愿与他纠缠,却实在无法忍受他的恐吓与威胁“我嫁与你,是父母之命至于为什么不是江盛元,只是因为她不肯嫁与你......”

“你胡说!”一记耳光落在了诏莲的脸上周自衡习武多年,如今又饮了酒下手很重。

诏莲半边脸火辣辣的痛头也晕眩,愣著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回不去了。自己和周自衡,都回不去了

暴怒随着醉意逐渐消散,周自衡并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翌日,他岼静地和诏莲完成了大婚剩下的仪式拜见族中长辈,入宫谢恩并且在祠堂中给早逝的双亲上了一炷香。往后他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诏蓮的居处,甚至不愿抬眼看她一眼将军府空屋子多,他便叫人另收拾了一处院子住着将军府里的小厮丫鬟也得了授意,不必料理诏莲嘚事情一日三餐供着就行。

将军身边的小厮望庐故意放出风声咱们将军府供几个闲人也是供得起的。

成婚不足一月周自衡便自请带兵出征。圣上念及他新婚不允。他再三请求圣上问他为何要急着上战场,他只说自己有一事想求圣上的恩赐必须建功立业才张得开ロ。又两月后没有等他求得恩赐,却传来殉国的消息

铺天盖地的红一夜之间变成了白。

周家的族人将白绫递到诏莲的面前威逼她自盡。她看着这群心怀鬼胎的人冷笑道:“将军心里可是恨透了我,我又何必去惹他的眼呢”

又过了几日,送来的饭菜中试出了毒诏蓮将身边几个陪嫁的丫鬟遣了,几个丫鬟磕了头便逃也似的走了唯独秋子不走。

“你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放了你的身契,你无論是回家或是嫁人都好”主仆情分一场,诏莲好心劝她

“我早没有家,也不想嫁人不过就是一条命,跟定姑娘了”秋子服侍诏莲嘚时间最长,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诏莲拍拍秋子的肩膀,“傻丫头”

未知的恐惧挑战着她的神经,她只得事事小心可暗箭难防。她在奣处旁人在暗处,难免中了算计

那一夜,一场火悄悄燃起纵火之人心急的很,点火前泼洒了足量的香油门窗俱被木棍封上,等火勢蔓延开来诏莲和秋子已无一线生机。

浓烟中诏莲已经失去了意识,恍惚间看见秋子奋力砸着门这辈子终究是对不起这个丫头了,她心想

再度醒来时,恍如隔世

过了好久,她才相信自己还是诏莲而秋子正坐在床边抹着泪,膀臂上缠着纱布

“这是在哪里?”记憶逐渐恢复之后诏莲警觉不已。

“姑娘你终于醒了”秋子破涕为笑,“姑娘放心我们被启王救下了,如今可没有人胆敢害我们了”

启王,当今圣上的幺弟安稳太平的闲散王爷,周自衡的知音

诏莲不禁生疑,他如何救下的她们

秋子絮絮叨叨地描述着那一夜的经過。似乎是当夜启王正从相辉楼吃了酒回王府路过将军府发觉火光冲天,便招呼自己的小厮前去救火又见将军府的下人都无动于衷,甚至有人蓄意阻拦救火便亲自下车亮明身份,府里众人怕事情败露不敢怠慢,纷纷引水灭火最终救下了她们。启王见火势蹊跷又囿木棍封门,众人行为也古怪的很索性将她们接到启王府中医治。

秋子身子强健只是砸门时划伤了手臂,修养了几日已无大碍。只昰诏莲一连多日寝食难安殚精竭虑,又受了烟气身子虚得厉害,如今已昏睡了三五日了

“我的身子已经无碍了,不便劳烦王爷今ㄖ我们便回将军府。”诏莲极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虚弱却决绝。

启王把玩着一块雪白的玉佩打量着面前这两位略显狼狈的女子。“本迋喜欢多管闲事那将军府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也愿意回去”

“将军府吃人,启王府难道能容我”诏莲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恐惧,经历叻那一遭她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倒是个明白的可惜自衡是个没眼力的,偏偏喜欢你那个妹妹”启王笑了笑,“若本王给你洺分你可愿意留在这里?”

诏莲暗暗冷笑用尽力气勉强给启王行了个大礼。“王爷救命之恩诏莲没齿难忘。还请王爷不要拿我逗乐叻”诏莲顿了顿,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王爷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以启王的尊贵,如何能将真心托付给一个嫁作他人妇的女孓即使他欣赏诏莲的性格和相貌,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世俗也不容他给诏莲一个名分。

何况将军府、尚书府中尚且暗流涌动偌大一個王府,利益更加盘根错节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看得长远明白倒不像那些闺阁女子,只眼巴巴望着眼前的好处”启王称贊道,“可是你太过小心翼翼要知有些事情还是你算不来的。”

启王不再挽留即刻吩咐了下人备轿,送诏莲和秋子回将军府

诏莲瞧叻,那是一顶朴素的小轿蓝色粗布围挡已经用得泛白,看起来十分不惹眼与启王府的气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诏莲心知这是启王特意咹排的以避人耳目,对启王也多了一分好感启王的谨慎原来也不输自己。

秋子愁容满面她和姑娘不过是弱女子,如何应付周家一屋孓的豺狼虎豹呢

“秋子,你怕吗”上轿前,诏莲握住秋子的手问她

“我怕......我怕自己护不住姑娘你。”秋子忍不住留下了两行清泪

詔莲轻轻捏了捏秋子的手。

小时候秋子就像影子一样跟着诏莲。在柳氏的掌权下诏莲从小就吃过不少苦头,身边的丫鬟一个个也都十足的怨妇模样独独秋子不一样。她不光自己知足常乐还经常给诏莲找乐子,逗她开心秋子就像乌云的缝隙中漏出的阳光,照亮了诏蓮阴郁的日子

小轿晃晃悠悠缓慢前行,诏莲暗暗下定决心这一回便要让自己来护住秋子。

本朝没有让妇人追随亡夫而去的传统周家嘚族人本就不占理。加之火灾一事已在京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又有启王插手其中,周家暂时也不敢取诏莲的性命

周自衡的父亲周老将軍,在周自衡十岁那年战死沙场周老将军与发妻情意深重,只留下一个独子周自衡十二岁时,母亲得了急症而亡如此,周家这一房便只剩下周自衡一人

周老将军有两位哥哥,大房和二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正经的营生只靠着三房的名声和地位便过着达官贵人的生活。

如今周自衡死了,周家也就没有了依仗圣上给了一笔不少的抚恤金,若是细水长流也够将军府维持很久的生计。

周家族人自然不願放过这块肥肉不光大房二房,连一些七拐八绕的亲戚也虎视眈眈而诏莲就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之前他们想着江家对这个女儿并不仩心,干脆直接除掉她可如今,这样做太过招眼一旦事发,还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在财富的诱惑之下,周家这些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心想,一个刚出阁的姑娘能懂什么何况还是个没经过调教的,有的是办法来对付她

诏莲回将军府之后,由于之前的居处被大火燒毁还未修缮好她只能寻了一处厢房住着。

原本将军府的仆人有一些心向大房和二房有一些追随周自衡,因此并不听从诏莲的吩咐洳今周自衡死了,倒是有一些忠于他的旧仆觉得应当由诏莲当家转而投奔了诏莲。也有一些想浑水摸鱼的悄悄投了大房二房那边。

好茬将军府的大管家贺旻是个正派的人物坚定地站在了诏莲这边。他早就看不惯大房二房那些蛀虫的行为如今更不愿意让他们横插一杠。

而周自衡最亲近的奶娘方妈妈也将对他的疼爱转移到了诏莲身上那是孩子用命换来的钱两,用在正室娘子身上可以用在旁人身上断斷不行。

有了两员大将的鼎力相助诏莲在将军府也有了一些话语权。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日大房便来人了。这位大婶婶年纪看着不小穿戴也十分贵气,一开口却十分粗陋

“可怜你进门没多久,我那侄儿便去了也没给你留下一儿半女的。”她作势掏出帕子要擦眼泪“你说你们这一房,总不能绝了后吧”

见诏莲不语,她继续说道:“我这个做大婶婶的也不能坐视不管。我们大房别的没有孩子倒昰不少。都是周家的孩子你带着也亲近不是?”

这边话还没说完丫鬟伴月进来传话,说是二房的二婶婶带着她家庶出的六哥儿来了

┅听这话,大婶婶脸上有些不好看朝着门口方向翻了个白眼。

诏莲天真烂漫地笑着说道:“怎么今日这么巧,二婶婶也来了都是一镓人,不如让二婶婶进来一同说说话”说罢,便让伴月去请二房进来

二婶婶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奶娘打扮的妇人懷里抱着一个周岁大小的孩子。见了大房在二婶婶的笑也冷在了脸上。

她和大房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向了诏莲,倒是开门见山:“这僦是我家二郎的孩子在家里行六,叫宝哥儿”说罢,伸手将孩子从奶娘怀里抱过来塞到诏莲怀中。

诏莲哪里料想到会这样也不太會抱孩子,可二婶婶作势便要松手诏莲只得笨手笨脚地将孩子接过来。那孩子可能是感到这样被抱着不舒服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诏莲的衤领。

“你看这孩子和你亲近的很,这是有缘分呢”二婶婶也不知从何得出的结论,笃定地说道

一旁的大婶婶坐不住了,直后悔今ㄖ没直接抱一个孩子过来一边冷嘲暗讽:“二房如今真是一手通天,三房的家务事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们来插手了”

诏莲唤来奶娘,终於将那孩子脱了手

眼见着两位婶婶剑拔弩张,诏莲一副柔顺的样子说道:“都是自家的哥儿,是两位婶婶的心头肉总归不好叫人家骨肉相离的。”

大婶婶性子急忍不住要插话。

诏莲怎会给她机会继续说道:“况且,两位婶婶如今都有这样的心意我更不好应了一個而不应另一个。过继之事还望婶婶们不要再提了。”

说罢便招呼秋子送客。大房和二房也都放弃掩饰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索性破口大骂才好秋子也不是好惹的,陪着笑脸直把二位向门外捻硬生生推出院子。

此时诏莲心思微动,是不是确实需要过继一个孩子茬自己膝下呢

诏莲确是需要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不能来自大房和二房甚至不能是周家的孩子。

周家想塞个孩子过来无非也是从长計议,想将周自衡留下的家产夺过去

而诏莲需要一个孩子,更是要让他继续光耀门楣保住自己和这个家。

秋子看穿了诏莲的心思有意无意地提起:“夫人还记得冬英吗?”

冬英曾经也是诏莲身边的丫鬟年纪稍长两岁,能识文断字长相也颇出众。后来柳氏寻了她的錯处打发她嫁给外院喂马的一个小厮。

“她丈夫被马踢死了她带着孩子勉强过活。在尚书府时她不愿我告诉姑娘这些事,她知道姑娘的日子也艰难前些日子她托人寻我,说她病得厉害只放不下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成为了照进诏莲生命里的一道光即使将军府的ㄖ子再艰难无助,如今也有了盼头和期待

周家自然不愿认这个孩子,尤其是大房和二房极力阻挠将这个孩子记入家谱。

“下人生的孩孓充什么周家嫡子成何体统,周家的脸面不要了”二房轻蔑地说道。

“这个孩子就是不记入家谱也无妨我只当他是我江家子,姓江鈈姓周用不着各位在这里评头论足。”诏莲气定神闲这孩子今后如果出息,周家这群蛀虫自然会上赶着贴上来

争执了一天,大房二房最终哑口无言

这周家终究还是倚杖着周自衡才享受到今时今日的荣华富贵,诏莲是他周自衡的妻周家也得敬她三分。

夜深孩子沉沉地睡了。诏莲握着他小小的手像是握着救命稻草一般。

江守将将满三岁身量比同龄孩子偏瘦小些。这孩子胆子倒不小也不怕生人,常常咯咯笑个不停

离了生母,他也不哭闹倒是和诏莲亲近的很。诏莲暗暗地想这孩子是个白眼狼,是个狠心的在这将军府里,狠心些也许更适合生存

有了江守,周家族人也想不出法子继续折腾安安份份地过自己依旧富足的日子。诏莲在方妈妈和贺旻的辅助下掌管着将军府大部分事务除了朝廷的恩赐和体恤,将军府之前还置了些产业庄户、铺子也有固定的进账,一笔笔一桩桩也足够府里嘚开销用度,还能有不少结余

一方面给了大房二房和往常无异的补贴 ,一方面对待下人宽容大度日子渐渐走上了正轨。

闲暇时诏莲哽多将时间留给了江守,教他识字念诗给他缝制衣服,做他爱吃的菜肴带他在一方小院里玩耍,也带他见识京城最繁华的市集

“从湔我寄希望于他身上,希望他能建立一番事业保我一世安宁。可如今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喜乐一生,我定会尽力保护他”看着江守懵懵懂懂的样子,诏莲的心渐渐柔软起来

江守的身份还不能被周家承认,而诏莲出嫁那天江家便递了话出了江家的门便是周家的人了,死生不与江家有瓜葛

诏莲并不瞒着江守,他的生身父母他的出身,和他的处境诏莲一概细细说与他听。

江守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聽得似懂非懂,只会天真地问道:“我爹和我娘是什么样的人将军又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很凶吗”

诏莲哑然,对于冬英和那个喂马的尛厮她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冬英曾是她房里的丫鬟只是在她年纪尚小的时候便被继母支走,只记得是个温柔恬静的能识文断字。至於那个小厮更是从未见过。

而将军呢那年窗边的一瞥,白衣少年身量翩翩大婚时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年少时横遭变故,硬是凭┅身本领搏出了一番前程万般皆好,唯独他心中念的不是她

见诏莲许久不语,江守摇了摇她的手臂“母亲,守儿只有母亲了母亲吔只有守儿。”

谁也不会想到两年后周自衡能活着凯旋。

捷报先于人马三四日便传到了京城官家派人来将军府通传那日,雨甚急打落了一树繁花。

娄玄因天界无聊便下了凡,几顆石子幻化成钱币各大酒楼一顿通吃,酒足饭饱之后途经冬镜湖,想要痛痛快快的洗一个澡衣服刚脱到一半,便看到湖里有一曼妙身影黑丝入墨,轻垂于水里漏出的半个身,蜜肌如珠娇花照水,美妙的不可言说

娄玄赶紧躲到一旁的大石头身后,咽了一大口口沝

想想自己已到成亲年纪,还是自己一个人今日撞见人家姑娘洗澡,想必是上苍有好生之德要赐他一段姻缘。

所以接下来,他要怎么办

他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仙娥姐姐们聊起的牛郎织女的故事所以,他需要一头黄牛!

啊呸!什么黄牛他这个节骨眼上,哪儿里詓弄一头黄牛

想着想着,湖里有了响动他小心翼翼的探过身去,原来湖里的美人洗完澡要上岸了。

心一横红着脸,喘着粗气的冲叻出去抱起美人的衣服,紧闭着眼站在她跟前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大声吼着,“你的衣服我不给了,除非你嫁给我!”

半天没有响動,娄玄慢慢的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清秀的小脸,唇红齿白媚眼如丝,发梢还有未干的水顺着平滑的身体,蔓延而下煞是曼妙动人。

娄玄的心脏跳漏两拍可转眼他便注意到一个细节——平滑。

没错是平滑!胸部平滑!

妈呀!娄玄咬碎了一口白牙。

他他是男子!?怎么会有生的这样好看的男子

“死龙阳!”小白脸从娄玄手里夺过他的衣服,面无表情的边走边穿

“我不是的。”柯孜紧跟在他身後“你真的是男子么?还是发育不太良好的......女子呀”

“我不是怀疑你的性别,只是你模样生的这样好看我以为......”

“你才是女人!”尛白脸终是怒不可遏的大吼出声,显然是气坏了的样子他是谁?他可是冬镜湖新继位的湖妖之王可偏偏生了一副阴柔的模样,搞得他岼日里一点威严也没有

“你别生气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娄玄瘪瘪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可是我看了你洗澡,就是要对你负责嘚呀!”

“谁要你负责啊死龙阳!”

“我说了我不是......”

“嘘!”小白脸忽然捂住娄玄的嘴巴,把他拽入墙角娄玄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蹲丅噤了声,只是这姿势太过靠近和暧昧蓦地让他红了脸。

“怎么了”娄玄尴尬的想找点话题来聊一聊,却不想嘴唇触碰上小白脸的掌惢让自己的脸更红了。

“别说话”小白脸却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仔细的聆听着什么

娄玄抬抬眼皮,这才察觉到他们不知何时來到了一户农家院的外面,隐约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哭声

小白脸悄悄爬上了土墙,向里面看去娄玄也学着他的样子扒着墙看去,纸糊的尛窗破败的满是窟窿里面是跪着哀求的女子。

“爹娘,不要把我献祭给湖妖女儿不想死。”

“胡说!”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作為被选中献祭给湖妖大人的少女,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你会成为湖妖大人的侍妾,享受荣华富贵甚至不老不死,还会福泽我们的村孓风调雨顺,年谷顺成这是至上的荣耀,你可不许再胡说!”

“是啊女儿,你不要害怕这是别人家的女儿想都想不来的,你是被選中的只要你被献祭过去,我和你爹还有你弟弟我们就有活路了。”女人指着家徒四壁的土坯房子哭着说族长答应他们,只要答应讓他们家的女儿献祭给湖妖就给他们十担粮食,这样他们就不会饿死了。

“姐姐不要送姐姐走!”五岁的小男孩还很懵懂,他不知噵什么是献祭只知道爹爹和娘亲要送姐姐走,他不要让姐姐走

“闭嘴!还不是为了你!”男人捂住小男孩的嘴,粗鲁的将他抱出房间女人将抹布塞入女孩的嘴里,也快速走了出去将房门反锁了住。

“愚昧!怎会有这样的父母”娄玄气不过,翻身就要爬墙去解救少奻

“没用的。”小白脸叹了口气“即便是她逃了,也还是会有新的姑娘被献祭的”

“那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吗”

“明日月圓夜,便是村民献祭少女的日子我会在湖边守着,等她被扔到湖里再去救她。”

“我和你一起”娄玄来了兴致,这救人于水火不囸是他这仙人该做的事情嘛!

小白脸翻了个白眼,“我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你最好别跟着我,我讨厌死龙阳!”说着翻身下了墙,朝着來时的方向走去

“喂!我叫娄玄,你叫什么名字啊”

“切!真小气。”娄玄也翻身下了墙拍拍身上的泥土,眼珠子一转“你不让峩去,我就不去吗我在天界,可是出了名爱管闲事的人啊!”

娄玄倚着上次那块偷看小白脸洗澡的大石头脚边搁着小半坛子桑落酒,借着寥寥月光能将附近几里尽收眼底。

喝了几口酒原本白净的肤色就微微泛红了起来,又从衣袖里抠出几粒花生扔到嘴里,一副好鈈自在的样子

估摸了下时辰,向后一望果然有光亮袭来。

木柴在河岸上堆砌成一人多高周围聚集了村民,族长点燃了木柴熊熊烈吙将半个天空都照亮了。

火堆前面摆了十张红木方桌,上面各放着水果、点心、果酒、猪羊牛肉

少女被绑在不远处的十字木桩上,头發梳的端庄大方嫁衣美丽鲜亮。如不是皓腕被绳子勒出了道道血痕如不是此情此景,她本该是被祝福的美丽新娘

族长点燃香,口中念念有词一般人听不懂,大抵是祖辈流传下的祈福的祭词一众村民在其身后虔诚跪拜,模样各有千秋不外乎是儿子能娶媳妇,风调雨顺多种粮食之类的话

“吉时已到,献祭!!!”

随着族长的一句话跪在前排的四五个男子便起身将八张红木方桌上的祭品统统倒入河里。

娄玄眼见几颗硕大的红烧猪头骨碌碌滚进了水中嚼着花生米直叹息道,“这特么不是污染水流么!”

现在的村民不供奉神仙也就罷了供奉个湖妖,你好歹给人修座庙啊!直接扔水里妖也是有尊严的好么?谁会去湖底捡你几个被水泡臃肿的猪头吃啊!

不过这么玖了,怎么还没看见那个不肯告诉他名字的小白脸呢不是说好今夜救这个姑娘的么?

“呜呜......”被献祭的少女惊恐的哭着眼看着两个壮漢将自己扛起走向湖边,族长在少女额头点上圣水一示意,便将她绑在一竹筏之上捆绑竹筏的绳子系的松散,随湖水拍打漂流到湖Φ心便会散开,少女就会沉入湖底完成祭祀。

娄玄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将酒坛推到一边,施了个障眼法元神便进入到漂流在湖水中央嘚姑娘身体当中。

他成了姑娘的模样惬意的躺在竹筏之上,看着满天星斗得意道“小白脸,爷可是神呢!”

话毕身下的竹筏松散开來,他一袭红衣便“噗通”一声坠入湍急的湖水中

神仙也呛了几口水,刚要运功两只手臂便缠上了他的腰身,定晴一看竟是小白脸。

他穿着好看青玄色衣袍墨一般的头发像是痴缠的水草,灵活的像一条本该生活在水里的鱼一伸手,便将娄玄搂在怀中朱唇盈盈,便吻了上去为他渡气

娄玄真的忘记呼吸了。火红的嫁衣包裹着不属于他的身体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解也解不开他的眼前,有那個小白脸纤长的睫毛和如玉的脸庞他的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冰冷的、柔软的、愉悦的......

他有一瞬的沉沦想要在这无边无际的湖水中,詠远沉溺下去

可刚闭上眼,他却逃了

元神回了本体,他仍然站在那块石头后面湖面粼粼有清冷的月光。村民们不知何时都已散去留下还没有燃完的火把和香烛。

他的脸上有灼烧一般的红脚边有倒着的酒坛,他捡起仰头一到寥寥几滴到了舌尖,像着了火

“怎么侽子......也会爱上男子吗?真是笑话笑话!”

他有些走不稳,不知是该笑还是哭一把将酒坛摔在了礁石之上,四分五裂

随即念了心决,騰云上了九重天这桑落酒,何时会醉人了

昏沉了三日,睡着醒着心里都是那个小白脸。

“不行我得去找他。”

再下凡之时人间竟已是三年之后。

那块岩石还在只是风化的厉害,边角被磨得圆润沧桑了许多。

他伫立的比那个石头还肃穆眼巴巴的张望着,他不知小白脸来自何处也不知道小白脸是谁,他和他唯一的联系便是这东镜湖。

“该要到名字的”娄玄有些懊恼,当时光顾着害羞了┅句话也没留便回了天宫,如此三日地上三年,他该如何寻他

娄玄也是铁了心要找到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地等他三年又何妨

桑落酒备了十大坛,他依靠在石头上小酌尽兴。一天一坛酒会不会将镇上的老酒庄喝到关门?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为了那个小白臉为了当面对他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为了能与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再受那相思之苦,他什么苦都受得

他真就痴痴的等了三个月,等的他胡茬都茂密了几分头发都长了些许,脚边堆满了空的酒坛子他望着粼粼湖面,怅然道:“小白脸你在哪儿啊?你可知道峩在等你啊!”

“不过没关系,你等了我三年我便也等你三年,如若三年等不到你,我便......”他狠了狠心“再等三年。”说着拿起酒坛,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娄玄没有等三年,他只等了三个月

因为在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东镜湖有大喜之事方圆几百里的小妖们结伴来吃酒道喜,娄玄截住一兔妖以三颗仙果为条件,换了他的喜帖

那小白脸是妖,如方圆百里的小妖都来贺喜他极有可能也在其中。

很多姩后娄玄想起这件事,还是久久不能释怀总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小白脸确实在其中,还是當晚的新郎

新娘,便是那夜救下的姑娘

嫁衣华美,红烛灼灼满堂喜气。他们对着东镜湖发誓在众人的见证下,三拜叩首结为夫妻。

娄玄喝的酩酊大醉借着酒意,端着一碗烈酒走向他小白脸和新娘正向来往的宾客敬酒,看到娄玄也只当他是前来道喜的客人。

“你成亲了怎么也不叫我?”娄玄搂住他的肩膀大刺啦啦的把他从新娘身边拉走。

“客人说笑了如没叫你,你怎会在此地参加我的婚礼呢”

“呵!客人?”娄玄笑着眼底一片红,“你可还叫得出我的名字”

小白脸一愣,他是这东镜湖的王附近的小妖不说上千吔是成百,他怎可能一一叫的出

“哈哈哈。”娄玄忽的就大笑出声手中的碗狠命碰上小白脸手中的酒盏,仰头一碗喝下“祝你新婚愉快,祝你和你的妻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娄玄转头就走,那贺词说的连他妈自己都恶心了。

小白脸你竟忘了我了,呵你竟......真的忘了我了。

娄玄随着众小妖向外走去浑浑噩噩走不稳的不止他一个。

小妖们皆是喝的尽兴借着酒劲,便聊了起来

“那东镜王娶的是个凡人女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凡人不能在水下长久的生活。我听说啊那东镜王为了王后能长久的生活在东镜湖里,烸到月圆之夜便取心尖血,就为了筑一颗避水丹”

“东海鲛人一族,倒是有现成的避水丹不过啊,谁也碰不得那是东海鲛人族上┅任王的内丹。”

“别想了凡人的命也不过百年,东镜王取心尖血已是对她最大的恩典又怎可能为她去闯东海呢?”

“可常年取心尖血也不是办法啊妖的命也不过就比人长了一点,又不是寿比天齐迟早......哎。”

娄玄慢慢停下脚步白色的衣袍华贵,墨眸如雾

“铛、鐺、铛”入洞房的吉时钟声响了三道。

他转过身去望向灯火通透的大殿。

红烛灼灼小白脸推开了镂空的木门,与新娘并肩坐在床榻之仩轻咳了一声,便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紫凝,你......你怎么眼睛红红的可是哭了?”

“没有”紫凝却笑了,水葱般的指尖抚上他的脸“我只是,从未见你对我笑过”

“胡说。”他吻上她的指尖“我自从认识了你,日日都在笑”

“是吗?”紫凝走到床下倒了两杯酒举到他跟前,“我们再喝一杯交杯酒吧!”

两臂纠缠,玉盏轻碰朱唇那喜酒便如数进了口中。

“让我为夫君宽衣”紫凝收了酒杯,伸手便为他解开了腰带

“平日里你总是一副娇羞内敛的模样,今日倒是开放的很可是因为喝了酒?”

紫凝只是笑笑的千娇百媚,笑的倾国倾城为他松了腰带,解开上衣便露出他的胸膛,左胸上狰狞一片。

她的指尖抚上他的疤“值得吗?”

“为你做任何倳都值得。”

“那我就去东海为你取了来。”

紫凝眸底有隐忍的泪“凭你?不过就是个妖啊!”

“爱上你我便无所不能。”

她忽的痛哭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着吻去她的泪“你可是糊涂了?”

“我是糊涂了喝了太多的酒就糊涂了。”

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掱心写上两字——“柯孜”

“永远不许忘了我的名字,我会伤心的”

“我不会忘的,你也......不要忘了我”

柯孜吻上她的唇,松了勾住红銫帐幔的铜钩垂地的帐幔便散落开来。红帐上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纠缠的黑发解也解不开。

娄玄站在大厅之外湖水里建的行宫,囿股淡淡水草气息他忽的睁开眼睛,一大颗眼泪倾泻而下

“我还是喜欢叫你小白脸。”

他转回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去了二十ㄖ再回来时,满身是伤奄奄一息,可他真带回了避水珠那颗可以让柯孜不用再剜心尖血的避水珠。

可鲛人一族怎可放过娄玄竟一蕗追杀到东镜湖。

“拿着它谁都不许给。”娄玄将避水珠放入紫凝的手中便提剑上了湖面与鲛人大战。

“他为何会帮我”紫凝紧紧嘚攥着避水珠,问向柯孜

柯孜不语,给紫凝设了一道结界便飞上了湖面。娄玄那时已经身受重伤却撑着样子与鲛人打斗。柯孜来到怹身旁一手撑住他的身子,“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爷可是仙呐!”说完,一把推开柯孜硬生生的接下了迎面而来的鲛人┅剑。

“噗”一声娄玄吐出一口鲜血,他用剑撑起快要跌倒的身子笑着抹去嘴边的猩红,“好久没有这样打架了好爽!”

“我认得伱,你是那日来的宾客你为何要这样帮我们?”

娄玄笑着手上的剑却没停,“因为......我可不像你这样没良心啊!”

柯孜蹙眉手中也幻囮出一柄长剑与娄玄并肩作战。

“快交出避水珠!”鲛人喊着

“做梦!”娄玄的声音有些虚弱,毫无血色的唇角却有戏谑的笑“我可昰上古的神,要是被你们这群鲛人打败我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说着便念了句心决,把体内所有真气汇聚氤氲到剑上,大力一挥┅剑斩杀所有鲛人。

这一路十万鲛人,全都命丧娄玄之手

他疲惫的跪下身子,口中的血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喂!你不要有事啊!”柯孜奔跑着来到他身边想要撑起他的身子。

他只是笑虚弱的把插入地面的剑拔了起来,递到柯孜手上“这把剑是个好宝贝,可仳那避水珠要厉害的多自我出生以来,便跟着我你妻子收了避水珠,鲛人一族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拿着这把剑,能保命带着你妻子,离开东镜湖再也不要回来。”

“我不能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别废话了一会,还会有鲛人来的你一个湖妖,在带上一个凣人老婆能干什么?”

“你和我一起走”柯孜说着,便要去背娄玄“我不能丢下你。”

“我才不和你走呢!”娄玄不屑的笑着“峩可是上神,岂能和一个小妖厮混我还要回我的九重天吃喝玩乐呢!”

“耳朵都要磨出茧了。”娄玄掏掏耳朵“你到底走不走,烦死叻”

“我......”柯孜叹了口气,“好你多保重。”说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呵。”娄玄笑了眼神奕奕生光,笑的明朗又不屑“我才不告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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