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婶子身体胡不适台3年,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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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你好,我今年26岁,男朋友59岁了,可是他还是性欲很强,连续5天都和我爱爱,没有一点身体不适
,这样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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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伊丽莎白妇产医院
你好。性生活的频率是因人而异的。虽然理论上随着年龄的增加,性生活的频率会逐渐降低,但是,不排除个体差异的存在。若是你们连续5天,但双方都没有出现疲乏、畏寒、嗜睡等不良症状,就说明没有性生活过度的情况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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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嫂子放宽心吧。”路二叔回头看着春瑛,“即使忘了前事,到底还是春儿,一进门就想起这里了,是不是?”
春瑛早支起耳朵留意他们的话,闻言笑着应了,假装对咸鱼产生了兴趣,只希望他们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路二叔笑道:“怎么生份了许多?”春瑛心里一紧,见他不在意地回头去跟母亲说话,才松了口气。
路妈妈见了那些咸鱼,便埋怨道:“你又吃这个?早该找个人回来照顾你了,上回给你说的那个姑娘,模样儿虽普通,家事上却极能干的,你又死不肯点头。若是早日应下,如今也能办喜事了。”
路二叔无奈地说:“嫂子,我如今还不想娶妻。你也知道我一年到头常在外面跑的,娶了媳妇回来,倒丢她一个人在家,岂不是耽误了?”
路妈妈想想也是,不过怨念却没那么容易消失:“你也老大不小了,差事辛苦,不如想办法转回府里来吧?日子稳当些,说亲时也便宜。”
路二叔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即便是要说亲,嫂子又想给我说什么人?外头的正经人家断不会把女儿许给我,若是府里的家生子儿……谁知道信不信得过?嫂子,我也不瞒你,我如今在大少爷底下做事,事事都要小心,万一媳妇家里有什么心思,我防得了外人防不了自家人,岂不是麻烦?”
路妈妈闻言也有些沮丧:“说得也是……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侯爷将你派给大少爷,原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上头传的话,你怎么就不肯照做?如今人人都把你当成是大少爷的亲信了,他们对付不了大少爷,还不能踩死你么?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若是到头来又落了空,你又是何苦?”
路二叔冷笑一声:“这话嫂子却不该说,我只知道听主人家的话罢了。那些事也忒阴毒了,大少爷是好人,我又怎能下这个毒手?况且,若真是太太的意思也就算了,偏偏容不下大少爷的却是那一位。”他伸出两个指头摇了摇,“就算是太太的意思,我还要提防日后出了事,被太太推出来顶罪,可如今这位算是什么?不是嫡,又不是长,没有大少爷,那位子也轮不到他头上!”
路妈妈有些惊慌:“小心些!这话可不能叫人听见!”她急急向两边墙头张望。路二叔笑了:“嫂子放心,这前后左右都是空屋子,没人能听见。我就是觉得后街住着不踏实,才搬到这儿来的。”
“你又知道没人能听见?兴许有人混进来了呢?”路妈妈想起去年某个背地里说了二少爷一句坏话的婆子的下场,便打了个冷战。
路二叔笑笑:“当然知道,这半条胡同都是大少爷的地方,只有这个小院是我自个儿掏的腰包,几处院子的钥匙都在我这里呢。”见嫂嫂瞪大了眼,便道:“嫂子,你当大少爷真是笨蛋?不知道府里有人算计他么?哼,有人自己是小人,便以为别人也有贪念。大少爷自学办事开始,便定了主意,如今不过是在府里帮衬着,等三少爷成了人,就分家出去了。平日里他不显山不露水,也攒下些家业,将来日子不会难过。”
路妈妈嘴巴张得老大,半日才道:“我可没想到,那位大少爷看起来和和气气、老老实实的,在侯爷面前从来没直过腰,二少爷往他脸上吐湦沫子,他也笑笑就算了的,居然有这样的心计?!我说……”她有些艰难地顿了顿,“这左近的地价可不便宜,你们别是在府里的事务上……做了手脚吧?要是被查出来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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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也忒瞧不起人了。”路二叔一脸不屑,“只有那位爷的人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放心!大少爷在银钱上一向是干干净净的,不过平时节俭,存下点银子,让我出门时顺便捎带些货物,转手卖了,一年也有几百两的利。这附近虽热闹,胡同却不临街,又都是旧屋,一个院子还花不到二百两,算起来只一千有余。如今我先看着,等外头差事闲了,再慢慢收拾起来,把后面那三个院子打通了重建,等大少爷分了家,就能住进来了。”
路妈妈一面听一面惊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分了家,你还住在这里……咦?春儿,你在干什么?”
春瑛干笑两声,索性往旁边的木凳上坐了,道:“我听着有趣,娘,二叔,你们继续说呀,我不会泄露出去的。”
路妈妈瞪了她一眼,才继续道:“二叔,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难不成……你想离了侯府,从此跟在大少爷身边?!”
路二叔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道:“嫂子,我也不怕你笑话,这成天在外头漂泊的日子,我也不想过了,只是为了以后打算才忍下的。哥哥害怕出了头,会被打压下来,连安稳的日子都过不了,我又何尝不怕?虽然咱们老路家的富贵,我是没经历过,可小时候穿破衣服被人瞧不起的事儿我是记得的。府里如今都是那几家把持着,我和哥哥再难出头,可谁又愿意一辈子被人压在头上?哥哥嫂子想必也想过日后让两个侄女放出去,嫁给正经人家吧?如今大少爷允了我,我跟他出了府,马上就脱籍,仍旧替他打理产业。如果你们也能脱出来,又能过上好日子,难道还要待在府里当家生子不曾?!”
路妈妈还没说什么,春瑛已大有知己之感了:“二叔说得对!我也总劝爹和娘,有机会就争取一个管事的位子,将来立了功,也有机会全家放出去,可爹总不肯答应!”
路二叔诧异地望过来,春瑛顿觉自己鲁莽了,忙补救道:“若是我们全家都能放出去了,姐姐就能回来了,弟弟长大了也不用进府去侍候人,这不是好事吗?只要能一家团圆,就算过得穷些,我们也有办法克服的!”说完了,她小心地打量二叔的神色,心虚地想再补几句,却被对方重重地拍了拍肩膀,痛得差点叫出来。
二叔笑道:“好孩子!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志气。”他转头去看嫂嫂:“春儿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嫂子想必也能明白,可惜哥哥总是顾虑这顾虑那儿的。嫂子替哥哥做个决断吧?”
路妈妈犹豫了半天,脸上变幻莫测,最后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哥哥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先给我说说,你到底想怎么办吧?”
路二叔笑了,他今天冒险把这些话透露给嫂嫂的目的总算达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先让哥哥帮衬着,寻寻接货的商家,等办熟了,再托他别的事。大少爷那里我去说,哥哥是老实人,他想必不会反对。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再请大少爷给哥哥谋个别的差事,将来分家时,求了侯爷,把我们两家分到大少爷名下。后面的事儿就容易了。”
春瑛忙问:“大少爷不会反悔吧?二叔那么能干,他会不会舍不得放人?”
“这个不怕。”路二叔笑道,“跟了他几年,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们只管放心。”
路妈妈又问:“那要是到了大少爷底下,别人故意为难,又该怎么办?咱们可不是主子,挨几顿打,半条命就没了。”不怪她会担心,大少爷手下的人,做事总是艰难些。
路二叔笑笑:“这个也不怕,府里还有太太呢。太太自有儿子,哪会容那位爷胡闹?不过是老太太喜欢,她才冷眼瞧着,等着他出错。”他眯了眯眼:“其实当年若不是侯爷带回了大少爷,太太又生了三少爷,他便是府里最最金贵的小主子,他人又聪明,嘴又甜,才哄得老太太当他宝贝似的,独宠了六七年,忽然落了空,他才会变得这般刻薄。可这又如何?不是他的东西,他终究得不到。”
春瑛低头想了想,决定接受路二叔的建议,至少他跟自己家是亲人,又一向要好,从分家出去的大少爷手里脱籍,与从侯府脱籍相比,无疑是前者更容易办到,也比老爹谋管事职位再求出府的路子快得多。
她转向母亲,正色道:“娘,答应了吧?这不是比冒险求好差事更容易么?大少爷就算再不得宠,分家时求几个人总是能办到的。”
路妈妈踌躇再三,咬牙道:“好!”但又担心:“就怕当家的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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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挤挤眼睛:“娘放心,这事儿咱们不急,慢慢劝他就是了。”只要风险不大,她相信老爹还是会答应的,更何况,一旦被派到大少爷手下,就算不想干,也会被逼着干的。
她回头看看二叔,路二叔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睛,两人相视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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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临 二十、春光无限好
路家二叔的效率颇高,这头说定,第二天已称了十两银子送到堂兄家来,把路有贵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我早说了不要你钱!”
路二叔笑道:“这不是给哥哥的,只因我过两日又要出门,哥哥帮我办事,总要花钱上下打点,哥哥家里又不宽裕,我不在家,你哪里有钱做人情?没得把正经事给耽误了。所以我先把银子送过来,哥哥斟酌着用。”
路有贵听了,只得收下:“好吧,等你回来,我再把用剩的还你。”
“这能剩下多少?一点碎银子就算了,只当我请哥哥吃酒。兄弟之间何必算得这么清楚。”路二叔顿了顿,假装不经意地道,“十两银子虽不少,只怕还不够使。若真的短了银子,哥哥就叫小伍给大少爷递个话吧。我记得小伍家就住左近,方便得很,也不会惊动旁人。哥哥无需顾虑太多,这批货物里,原有一半是大少爷的份子呢。”
路有贵皱了皱眉:“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有什么?我如今在他手底下做事,这不是顶顶平常的事么?”
路有贵皱了半日眉,总觉得不妥,无奈已经答应了弟弟,便没再说什么。
春瑛一直待在他们旁边低头做活,听到这里,嘴角便翘了翘。
她借口送叔叔出门,拉着二叔到院角避人的地方,悄悄问:“大少爷那头二叔已经提过了吗?要是爹真去找人,那边都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的,大少爷高兴着呢。”路二叔左右瞧瞧,叮嘱道,“好孩子,记得常提醒你娘,多劝劝你爹,将来有好日子,咱们一家人一块儿享福呀。”
春瑛点点头,踌躇了一下,又问:“二叔,你平时……除了倒卖货物……还有没有别的赚钱法子?”她现在的身份,种不了田,开不了店,针线又不算顶好,也没天赋做什么服装设计,只好问问原住民的意见了。
路二叔听了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要是咱们家也有法子赚几个钱就好了。”春瑛慢吞吞地道,“只靠爹和姐姐的月钱还有赏钱,一家子虽吃穿不愁,也存不了几个钱,将来要是有什么事……”
路二叔想了想:“法子虽有,可你爹多半是不肯的,你和你娘又能做什么?平日里光是接外头的针线,就够忙的了,实在不该再找别的活。”
春瑛忙道:“我曾听人说,有个叫什么入股的……就是一个人开店,其他人把自己的钱暂借给他,就象凑份子那样的,按月或按季度领利息。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路二叔笑道:“自然是有的,只不过那样的份子钱,少说也得一二十两,你哪有这么多银子?”
春瑛心中一喜:“现在没有,将来可说不定。娘叫我进府当差呢,等我存够钱,再去入股也行呀。”
“那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路二叔哈哈大笑,“罢罢,若你真能存够五两,就来找二叔,二叔给你寻个可靠的店。唔……西街土地庙附近有家头花铺子,还有法华寺前的一家糕点老铺,老板都是实诚人,从来没欠过利息,只是……”他沉吟片刻,“你们本钱少,得的利也少,一年下来,不过几钱,只比放家里好些,若有事急着用钱,反把利息亏了,还不如放到大少奶奶陪嫁的绣房里,那里的管事与我相熟,自家人更好照应。”
“绣房?”春瑛眼珠子一转,“那里是做针线活的吧?收不收外头做的?娘绣花绣得这么好,如果能把做的东西卖到那里,不是也能挣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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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二叔笑着摇头:“我们大少奶奶原是苏州荆家的女儿,那荆家也是世家大族,家中女眷的刺绣工夫是代代相传,天下无人不知的,江南的官儿每年进上的物件,必少不了他家的绣品。大少奶奶的绣房,虽只是陪嫁的小产业,可顶了一个‘荆’字,把关极严,自家绣的东西,不好的宁可绞了也不卖出去,外头的东西除非极好,不然也是不收的。”
“我娘绣得好着呢,她原就是府里针线房的人,要不……二叔若是方便的话,帮忙问一声吧?我让娘把她从前绣的东西拿两份过来,二叔送过去给他们看看?”
路二叔想了想,便答应了,春瑛回头找了母亲咬耳朵,路妈妈立刻便两眼放光地将自己嫁人前亲手绣的红盖头给翻了出来,再添一块新做的绣帕,统统交由路二叔送过去,到了二叔出发前一天,又给送了回来,顺便捎来一包素缎料子和二十来种颜色的丝线,当中杂着两张绣花样子,交待让她试着做十二块帕子送过去。
路妈妈喜滋滋地把这些东西都抱在怀里,一得闲便做,做得极用心。有时春瑛怕她做坏了眼睛,劝她休息一会儿,她便道:“绣几朵小花,怎么会坏眼睛?你也忒小看你娘了。这事儿若是成了,可是天大的脸面!比我成天在外头揽活强。”春瑛劝了几次,见她绣的东西也不算多,才让她去了。
不到两天绣完了,路妈妈换上干净衣裳,仔细打扮整齐,亲自带着绣活,照路二叔所说的地址,到荆家绣房去了一趟,过了半天才回来,脸上的喜意是遮都遮不住:“成了!管事的那位苹嬷嬷说了,叫我只帮着做做帕子绣袜抹额什么的,大件的一概不用,我也落得轻松,从今儿起,咱也算是给荆家绣做活的人了!”然后又小声告诉女儿,以后就算不再帮人缝补衣裳,光靠这个,收入也能增加三成。春瑛一听,在心里算了算,也和母亲一起开心起来了。
从此路有贵每日白天上差,闲时就到外头跑腿,帮弟弟办事,路妈妈则在家里专心做荆家绣房里的活计。那些手帕什么的,虽然讲究清新雅致,工夫不多,却极费精神,路妈妈又怕做坏了,会丢了好差事,因此索性把其他活都停了,一门心思放在这个上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针线房的日子。
这样一来,照顾弟弟和家务活这两件事都落到了春瑛头上。她想到自己能做的事也少,便咬牙扛了下来,每天学着做饭菜、洗衣裳,时不时地也做点缝补活,忙得昏天暗地,居然连那本大统历都没功夫去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一日日变暖,院里的杏花谢了又开桃花,等到后街街边种的李树也开了花时,已是暮春初夏时节。
路家日益宽裕起来,路妈妈不再给人做浆洗缝补的活,最近还新添了一副银耳环,偶尔也能给丈夫买二两好酒,儿子小虎全身上下都换了新衣裳,连春瑛也亲自扯布给自己做了一套春衫,做的饭菜从开始的勉强能下咽,到如今,也能做出十来道美味的家常菜了。
路有贵对家里的变化心里有数,起初心里也有疙瘩,但两个月好酒喝下来,又见没惹什么闲话,便默许了妻女的做法。路妈妈见了,更加安心,决定要开始教女儿细致绣活的做法,等春瑛学会了,也到绣房试试,说不定还能挣个双份。
春瑛偷笑着应下,抬脚就去了厨房。周大娘昨日熬了一锅豆浆做豆筋,给了她一碗,她买菜时见今日的五花肉不错,便买了一块回来,打算做道豆筋炖肉,父亲这两天总说起某位门房大叔家做的好炖肉,今晚也让他解解馋吧。
锅里水开了,她把切好的肉洗净了放进去,掺上料酒,再放几颗花椒,熬到七八分熟了,再连肉带汁用瓦盆盛起。回头将豆筋洗了洗,切成细条,放在一边备用,打量着肉吸满了汁,便用油将姜蒜爆香,再加进肉块和豆筋条,炒几炒再放上水,煮开了,抽掉两根柴,好收小火,慢慢将肉煨熟。
肉香渐渐溢出厨房,马家的两个小子闻到香味,咽着口水趴在厨房窗台上,使劲儿朝春瑛眨眼睛。春瑛看了好笑,装了半碗让他们尝鲜,两个男孩欢天喜地地捧着碗跑了。过了一会儿,马婶一脸不好意思地拿了空碗回来,扭扭捏捏地道谢,还笑着说:“春丫头如今真了不得,忘了针线,倒把厨活给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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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说声“不敢当”,笑眯眯地接过碗。
自从那回泄了密,路家人就跟这位邻居大婶生分了,马婶自知理亏,想要赔不是,见路妈妈一直淡淡地,也没法子可想,今日忽然得了机会,她踌躇半日,便上前小声道:“春丫头……我听你娘说过,你打算进二姑娘的院子,是不是?听说再过十来日,就要选新丫头了。”
春瑛早得了消息,便冲她笑笑:“谢谢马婶,我娘已经听说了。”并不在意。
马婶又犹豫了一会儿,转头望望外面,凑得更近些:“你可知道,冯家的莲姐也要去?听说冯老材特地托了人,刘家的喜儿为了这事,还跟莲姐闹了几日呢!”
春瑛手上顿了顿:“是吗?”她对那两个女孩子的事并不关心,今天还是头一次听说。
“决错不了。你当心些吧,总共就那几个缺,她要上去,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你,你可得留个心眼,不然象那崔丫头……”马婶忽然闭了嘴,随手拿起一个竹篮,就往外走。春瑛愣了愣,却看到崔寡妇从外头进来,怯怯地朝自己笑了笑:“你忙着呢?那我回头再来……”她转过身,又停了脚,回头想对春瑛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就走了。
春瑛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进府的事,是早就定下的,她现在只能去了。冯莲姐能托人,她老娘也找了关大娘,估计事情还是能成的吧?她可不是呆子,人家算计她,她还会不提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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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临 二十一、可惜有小人
到了选丫头小厮那一天,春瑛早早起身梳洗,换了一身白布衫和豆绿裙子,挽着双鬟,用红头绳系住,打扮得清清爽爽、整整齐齐的。
她早打听过那位侯府的二小姐喜欢打扮整齐干净又说话伶俐的丫头,想想自己也不算很差,应该还是有机会的。侯府的禁忌路妈妈也都说过了,礼仪什么的也练习了好几遍。虽说朝人下跪是件郁闷的事,但只要心里不在乎,其实也没什么。她当初实习的那家酒店,有个日式餐厅,不管客人有多大的名头,多大的排场,到了那里不也一样要跪着吃饭吗?她把那些人都当成是餐具就好。
打扮好了,她对着母亲的铜境照了几照,估摸着没什么问题了,才合上镜盒,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是很在乎能不能选上。以前愿意进府,是因为家境不好,想帮帮家里人,可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好转了,她仍肯进去,只不过是不想违背父母的意思。
穿过来几个月,有时半夜里想起真正的父母,她也曾期盼着,一觉睡醒后,又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了,可当早上醒来,又再看到那个屋顶时,她才明白到,那只是幻想。她忍不住偷偷哭了两回,然后便加倍对现在的父母好,看着他们,就当作是看到了真正的老爸老妈吧。
路妈妈絮絮叨叨地叮嘱她注意事项:“选人的地方是个院子,你进去了,别人叫你站哪儿就站哪儿,自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听话就是。低眉顺眼些,别四处乱看,回话时要说得清楚明白,声音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
“知道了,娘!您都说百八十遍了!”春瑛笑着把自己最近绣的两块帕子打成小包,随身带上,又问,“娘,你昨天真的送东西给关大娘了?”
“当然送了。”路妈妈道,“足足送了一担白米,半扇猪,两个荷包和一对赤金镯子。她已经答应了,只要你头一关过了,她自然会安排好的。”接着压低了声音,“我特地交待了,若是二小姐那里已有了人,也不用她为难,只管把你派到大少奶奶那边去,听说那里也要添一个小丫头。”见春瑛一脸吃惊,便眨眨眼笑道:“这事儿你爹不知道,你可别说漏嘴了。”
&&&&春瑛转念一想,已明白了母亲的用意,高兴地抱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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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路有贵有些着急地推门进来:“怎么还不走?快快!都准备开始点卯了!”
路妈妈闻言跳了起来:“什么?!已经开始了么?快!春儿,这就去吧,记得不要害怕,今儿有徐大娘压场呢,别人不敢装神弄鬼的。”
春瑛忙应了,拎着小包匆匆往门外走。
才一出门,便看到邻居家的冯莲姐也跨出了房门。她今天打扮得格外鲜亮,一身粉色碎花衣裙平添了几分秀色,头发上还戴着精致的绢花,脸上也涂了脂粉,一抬头看到春瑛,先愣了愣,接着便讪讪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春瑛朝她微笑着点点头:“早,你也要出门了?”
“啊……是……”莲姐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低头拽着汗巾角儿,有些扭捏。
春瑛没功夫跟她唠咯,便直接朝院门方向走,冷不防北边正房西厢的窗子咣当一声打开了,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刘喜儿。
刘喜儿头发仍有些凌乱,穿着薄薄的小衣,似乎刚起床,她没理春瑛,只拿一双眼睛瞪着莲姐,质问道:“你昨儿来跟我和好,又问我借衣裳和脂粉,就是为了这事儿?!”
莲姐咬着唇不说话,喜儿冷笑:“好,好,你自己进府享福去吧,有事休要再来求我!”说罢又啪的一声关上窗,再听不见半点声音。莲姐红了眼圈,低声呜咽起来。
春瑛脚步迟疑了片刻,仍旧转身离开了。
选丫头小厮的地方就在侯府后门进去不远的一个院子里。从后街拐到后门,也要走上五六分钟。春瑛几乎是小跑到那里的。到了门前,已经有三四十人等着了,其中倒有十几个是应选的小厮,他们的父母长辈在不停地叮嘱他们,听到春瑛的脚步声,就有几个人抬头看来。
春瑛略低了低头,小跑进门,早有等在那里的婆子骂道:“怎么这样迟?还不快进去?!”她缩着脑袋进了院子,见里面已有二三十个小姑娘排队等候了,前方几个管事媳妇在对名册,已经点到了第二排,她悄悄排上了最后一列,不一会儿,冯莲姐也到了。
点过名,对过名册,管事娘子便开始训话。春瑛认得那训话的正是见过一回的徐大娘,旁边几个人里,也有路妈妈暗中托付过的关大娘,见自己望过去,也使了个眼色过来。她连忙低下头,照着在家中练习过的资势,作乖顺状。
徐大娘训过话,便开始让人一个个地走到跟前来提问。春瑛听她问的主要是年岁、父母名号、会做什么活,没什么难回答的,也稍稍放下了心。
今天来的小丫头不少,前头更有几个模样清秀又会做活的,说话也口齿伶俐,都被徐大娘叫到旁边去站着,应该是选中了,一张张小脸上满是欣喜之色,旁边的婆子媳妇们也在暗地里议论哪个会被派到哪位主子身边。春瑛听到旁边的莲姐呼吸渐渐加重,似乎有些躁动。
日头升上中天时,终于轮到了春瑛。
徐大娘问过三个基本问题后,打量了春瑛几眼,微微一笑:“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丫头……怪眼熟的。”春瑛心中有数,表情更加温顺了。
一旁的关大娘笑道:“我听说这丫头针线活不错,人也伶俐,想必二小姐会喜欢?”却又有另一个媳妇子笑着插嘴:“关大娘,二小姐那儿的丫头已经不少了,况且这个路春儿,不是出了名的呆子么?她就说了几句话,你也能瞧出她伶俐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春瑛仿佛听到有电光闪烁的声音,眨眨眼,只盯着前头地面的一小块青苔,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徐大娘清了清嗓子,见那媳妇子与关大娘都闭了嘴,才淡淡地问春瑛:“你会做绣活?有没有带活计来?”
“有。”春瑛忙拆开带的小包,让她看自己绣的帕子。徐大娘翻看两眼,不置可否,便还给了她。
方才那媳妇子这时又笑着说:“徐大娘,恰巧针线房上也要招人,如果这孩子……”“她这岁数做针线房也太小了!”关大娘打断了她的话,“小姐们房里也该多几个会女红的人。”媳妇子似笑非笑地斜她一眼:“那不如派到三小姐那儿去?二小姐屋里……这都有六个人了……那边还只有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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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对发了几道眼刀。关大娘大概是年纪大了抵挡不住,只得忍住气改了口:“照我看,她的针线也没比别人强到那里去,既然二小姐那里已经有了人,不如就派给大少奶奶吧,大少奶奶那儿还一个都没有呢!”
那媳妇子愣了愣,想想觉得也没什么,但平白依了关大娘的意思,她又不服气,便道:“这总要问过太太才好,大少爷屋里的事,我们可不敢擅自作主,总要太太发话,您说是不是?关——大——娘——”关大娘立时沉了脸。
“好了!”徐大娘喝住两人,瞧了瞧春瑛,便道,“既是如此,就派到大……”话音未落,便被人打断:“哟——这是在做什么呢?”接着便是一阵香风扑过来,春瑛用眼角偷偷看了一眼,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打扮得脂粉香艳,穿着水红色绸缎比甲,颇有几分姿色。她身后跟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看穿着也是不凡,不过颇为低调,能看出是一位管家娘子。徐大娘一见她,便微微低头行了个礼,对方也照样回礼了。
那穿水红的女子却仿佛没看到似的,一过来便拉着关大娘笑道:“大娘跟谁生气呢?大太阳底下的,越吵火气越大,这是何苦来?”
关大娘歪歪嘴,挣开了双手,道:“不过是为了一个小丫头该派到哪里,跟鲁家的说两句罢了,谁跟人吵了?”
“可我怎么觉得两位的火气不一般呢?”那女人轻笑着扭过头看春瑛,“就是这个小丫头?倒还清秀,可我怎么看不出,她就值得两位吵起来?”
春瑛暗暗吐嘈,这哪里是为了她?不过是为面子而已。她算是听明白了,这关大娘上回还带崔家姑娘去见太太呢,想必是太太的人,可今天却似乎送了好几个人进二小姐房里,大概是有人看不惯了吧?
果然那鲁家媳妇子便笑眯眯地说:“我可没拌嘴,再说这丫头已有了去处,就是大少奶奶屋里。”
那女子脸色变了一变,慢慢收了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选小姐们的丫头和少爷们的小厮么?大少爷屋里几时要添人来着?我们二少爷……可从没听过也要添人!”
鲁家的仍旧笑眯眯:“二少爷屋里还缺人么?大少奶奶新进府,正要人使唤呢,这丫头针线不错,所以两位大娘都打算派她去大少奶奶那儿。”
徐大娘闻言皱了皱眉,果然那女子便拉下了脸:“我们少爷昨儿才说,要添个针线上人了!如今屋里的姐妹们,通没几个能做活的!”她斜了春瑛一眼,便回身笑着对那中年妇人道:“王妈妈,您看……这丫头干脆就拨到我们那儿吧,如何?”
春瑛瞪大了眼,忍不住抬眼去看她。
她没招谁惹谁啊,这人怎么就找上她了呢?她可没兴趣去侍候传说中很变态的二少爷!
但让她的小心肝颤颤悠悠地提起的是,那中年妇人居然朝徐大娘说:“弟妹,这丫头……”
(我可怜的小春儿呀,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抱歉今天有事更晚了。)
第一卷 春临 二十二、这世间还是有好人啊
徐大娘不等那王妈妈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且慢!”王妈妈愣了愣,脸色有些阴沉。徐大娘却转头瞪了春瑛一眼:“没规矩!谁叫你抬头了?!你在瞪谁?!”
春瑛被她骂得有些懵,条件反射地低下头,暗暗后悔刚才的眼神太直白了,但愿不要因此惹恼了别人才好。
被徐大娘的话弄懵的人似乎不止春瑛一个,连被打断了话的王妈妈也不明白她的用意:“弟妹,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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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见笑了。”徐大娘淡淡地道,“如今的丫头都太不懂规矩了,不象咱们小时候,到了记事的年纪,就有专人来教,绝不会这般直愣愣地看人。这职司分派,原是主子们定的,连咱们这些管事娘子,也只不过是替主子们分忧,哪里能由得一个小丫头拿主意?”
那穿水红的女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咬牙问:“徐大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少爷连要个丫头都不能了?”
徐大娘微微一笑:“多姑娘言重了。”春瑛一听这话,眼角就忍不住一抽。多姑娘?这又不是红楼梦!
接着徐大娘又继续道:“咱们庆国侯府,原是诗礼传家,世代书香,事事都是有规矩的。府里的大小主子,哪位屋里该用多少人,丫头有几个,媳妇子有几个,婆子有几个,都有定例,连老太太、侯爷和太太都没破例,少爷小姐们自然也不例外。大少奶奶屋里新添的小丫头,原是大少爷屋里原本就少了的缺,想必姑娘也记得,当初绣书因不慎倒了茶水到二少爷身上,被二少爷打伤了,只能出府。因大少爷说他屋里不少人使唤,便一直没补上。如今有了大少奶奶,人手不足,太太昨儿想起,便交待我们挑个人送去。二少爷屋里并没缺人,又怎能再添呢?”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漫不经心地问:“二少爷屋里的人已经不少了,我记得前两年添的人都是擅女红的,怎么就没人做活了?”
多姑娘脸上已是铁青,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些小蹄子都自以为有脸面,偷懒不肯干活呢!”吸了两口气,道:“既是这样,正好,我们少爷前儿才说,南棋那丫头不听使唤,叫她去倒茶,她半天都不挪窝,整日在外头逛,就象我们院里没她这个人似的,干脆将她撵出去,另挑好的来使。大娘便把这丫头换了她吧,也省得二少爷生气!”
鲁家的忽然扑哧一笑:“多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只怕二少爷未必是这样的心思,你若真把人换了,他反倒会生气呢。”说罢朝身后的媳妇子们挤挤眼,有人也跟着笑了,也有人不动声色。
“什么意思?”多姑娘愣了愣,见媳妇子们只是笑,便生气了,王妈妈忙劝她:“姑娘不必理她们,你徐大娘说得有理,这事就算了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出去呢,别耽搁了时辰。”
多姑娘满脸不情愿:“哪里就连一小会儿都等不得了?妈妈且歇一歇吧。”然后又对徐大娘说:“我今晚就回报给少爷,等他点了头,自有人来领这丫头进去。大娘何必多话?添一个小丫头,难道就是什么罪过了?三少爷屋里,还比别人都多两个呢!怎么不见大娘提?”
春瑛心中暗骂,这多姑娘怎么就缠上自己了?!从来只听说红楼里的“多姑娘”风流,没想到这不知啥世界里的多姑娘还添了可恶!她心中隐隐有些害怕,祈祷着老天爷可千万别让她去当二少爷的丫头呀。
徐大娘皱了皱眉:“三少爷屋里并没有多出人来,只不过梅香和兰香仍是在太太屋里支月钱,还是太太的人,小丫头的人数却是与别的少爷一样的。多姑娘,我劝你也省事些吧。”接着,她对王妈妈正色道:“嫂子是王家媳妇,有些话,我对别人是不会说的,但凭着王徐两家的情份,我却不能不开这个口。若是惹得嫂子不高兴,还请多担待。”
这话说得王妈妈也严肃起来:“这……什么事呀?你、你说……”
“这自古以来,大家子就讲究个‘家和万事兴’,万没有为一点小事自家人整日争个不休的道理。丫头事小,两位少爷若是因此有了心结,倒是我们底下人的不是了。咱们即便不能劝着,也该少说嘴,把事儿平息下去才是。这本是当年我做小丫头时,王大娘亲自教的道理,想必嫂子也是常听的?”
王妈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徐大娘不等她回答,已转向春瑛,厉声道:“你不懂规矩,活计也不出挑,本就该再学几年才让你上来的,念在你平日尚算老实,才会把你列入名册,不想才说了几句话,便又再犯!如今二少爷生气了,再抬举你,就是对二少爷不敬!你自己说,该如何罚你?!”
春瑛听得糊里糊涂,心想这怎么会是自己的错?她哪里做得不对呀?她不解地望向徐大娘,一看到对方的眼神,忽然明白了,马上伏下身去:“小的错了,小的愿意受罚,请大娘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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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娘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错就好,老太太常说,我们要宽待底下的人,那我也不重罚你了——回去继续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再来求差事吧!”
春瑛忍住翘嘴角的冲动,假装难过地应道:“是,大娘。”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那徐大娘又回头吩咐捧着名册的媳妇子:“勾了她的名儿,把方才选的那个叫佳佳的小丫头,送到大少奶奶那里去。”
那媳妇子应了,关大娘张张嘴,终究还是没出声。鲁家的瞥她一眼,讥讽地笑了笑。
多姑娘板着脸,半晌才问:“那我们屋里的人呢?!等南棋被撵出去,谁来补她的缺?!”
徐大娘淡淡地瞟她一眼:“等人出去了,我们会问二少爷的意思。方才已选了八个人,两位小姐总共只要添六个人,自然有剩下的。”随即不再理会她,又吩咐其他媳妇子们:“快到饭时了,这人也选够了,让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应了声,便纷纷收拾起东西来,春瑛正想起身,却听到身后冲上来一个人,跪地喊道:“大娘!嫂子们!还有我呢!你们还没问过我话,可不能就这样赶我回去呀!”她听声音耳熟,转头一看,原来是冯莲姐,瞥见几个管家娘子脸色都不好看,忙小声劝道:“别说了,咱们快回去吧。”又伸手去拉莲姐。
冯莲姐挣开她的手,猛地向前一扑,拉住多姑娘的裙摆:“好姐姐,我愿意去二少爷那儿,求您帮我说说话吧!”春瑛已经吃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莲姐,你别想不开啊!
但莲姐根本听不到她内心的呼声,只是苦苦哀求着。那多姑娘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虽然模样还算秀气,但妆容太村了,小身板干瘪瘪的,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丰满,再看手,鸡爪子似的,哪里有自己的白晳细嫩?多姑娘眼珠子一转,便笑道:“既然你这么忠心,我就做个好人吧。”转头对徐大娘说:“就她好了,我瞧着她还不错。”
莲姐大喜,徐大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朝拿名册的媳妇子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莲姐立刻高兴得哭了起来,等到人都走光了,她还在抹泪。
春瑛郁闷地陪在旁边,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没好气地说:“哭完了没有?别人都在看笑话呢!你肚子不饿吗?快回去吃饭吧!”
莲姐用袖子抹掉眼泪鼻涕,有些怯怯地偷看她:“对不起……春儿,我……我抢了你的差事……”
那才不是她的差事!春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本来就不想去,行了!快走吧!”
莲姐慌忙应了,跟在她后面往家走,一路上用那种愧疚的眼神偷看了她无数次,春瑛更郁闷了,一进院门就往自家屋里跑,不想再理她。
此后冯家传来的得意笑声、莲姐吞吞吐吐的劝告声,以及刘喜儿生气地大力关上窗户的声音,春瑛都只当作是天上的浮云,懒得去管。她现在还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呢,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确定是真的,心里便隐隐有些窃喜。
这样被刷下来,虽然很郁闷,但也意味着,短时间内她不会再被逼进府了,这可不是好事吗?反正家里已经好过多了,她进不进府都无所谓,现在有空,也该想想其他赚钱的法子了。
春瑛轻松地哼起了歌,随手抄起块抹布打扫起房间来,忽地听到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便高兴地打开门:“娘,你回来……”招呼都没打完,就被老娘扯了进屋,啪的一声关上门。
路妈妈有些气急败坏:“我听你刘婶说,你没选上?!怎么回事?!关婆子明明收了我东西!还有,你刘婶说是徐大娘使了坏,才把你赶回来的,是因为上回的事,她恼了你?!”
春瑛忙道“不是不是”,她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娘听出来了吧?徐大娘是在帮我呢,她可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她用这个法子把我踢出来,我就要到二少爷那里去了,那不是很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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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妈妈已经冷静下来,但还有些疑惑:“那刘家的为什么说是她在使坏?”
春瑛想了想:“应该是她误会了,不清楚的人,听说这件事都会以为是徐大娘的错吧?反正我挺高兴的,倒是莲姐,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居然自己求着去服侍二少爷。”
路妈妈撇撇嘴:“冯老材一门心思要女儿进去呢,呸!也不瞧瞧他闺女几斤几两。”接着又发愁:“可如今怎么好呢?只怕一年半载都进不了府了。”
“进不了就进不了,咱们家不缺那几钱月银。”春瑛抱着母亲的手臂撒娇,“娘不是说教我绣荷花吗?还说叫我去绣房试试,要是进了府,还怎么给绣房做活呀?”
路妈妈想想也是,但终有些不甘心:“不是还给大少爷添了人吗?怎么就不能派你去?”
春瑛笑道:“那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二少爷怎么肯罢休?我听说大少爷屋里那个缺,原是一个被二少爷打伤的丫头的,我要是真去了,不就得罪他了吗?我可不想挨打。”
路妈妈唬了一跳,觉得女儿不去反而是好事,便放下了。
倒是路有贵觉得十分可惜,后来他又听说那关婆子因收了八家人的礼,打包票要送八家的女儿进二小姐屋中,结果有好几人被派到别处,还有人没选中的,那几家人都围着她家要说法呢。路有贵回家一说,路妈妈便笑得不行,立刻出门也去掺一脚,居然被她要回了半担米、荷包和金镯子,还连说吃亏了。春瑛十分无语。
冯莲姐没过几天就高高兴兴地跟着来接人的婆子进了府,临行前冯老材叮嘱了无数的话,她那小脸蛋就一直红着。等她一走,冯老材便又跟三五猪朋狗友出去赌钱了。刘喜儿冷冷地抱臂旁观,她弟弟小心问她话,也被她骂了回去。
春瑛在厨房往外看,见状叹了口气,然后便随手拎起两条黄瓜要切,却忽然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忙回身一看,原来是崔寡妇。
春瑛干笑着打招呼:“崔婶……你要用厨房吗?”
崔寡妇摇摇头,郑重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别担心,我和你曼姐姐会替你想办法的。”
哎?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卷 春临 二十三、路遇
崔寡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春瑛听得莫名奇妙,转回身来继续切黄瓜,然后忽然想到:她不会是打算叫崔家姑娘给自己找个差事吧?
这个想法吓得春瑛差点儿切到自个儿的手指,忙丢开菜刀飞奔到崔家屋子前,连声叫着:“崔婶、崔婶!”却发现她人不在屋中,不知去了哪里。
路妈妈抱着一个包袱从院外进来,见状便皱眉道:“你叫她做什么?在她家门前多站一会儿,都会沾了晦气!还不快回去?!”
春瑛忙拉着她急急回屋,把方才崔寡妇的话都说了一遍,又问:“娘,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会不会……会不会叫崔姐姐想办法把我弄进府去?”
路妈妈不屑地笑笑:“崔家母女要有这本事,当初就用不着害你了!别听她的瞎话,也不知道想干啥呢!”说罢拿着包袱上炕:“我刚从绣房回来,又接了新活,听说有家官宦小姐要出嫁,特请绣房做些椅搭、茶围、床帘、绣幔之类的活计,我轮不上那些,就领了几样巾帕鞋面回来做。啧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嫁妆这般讲究,还要分四季绣花样,连料子的颜色也……”
她絮絮叨叨的,春瑛却没听进耳中,始终有些担心。虽然崔家母女是没什么能耐,但崔姑娘现在已经是三少爷的丫环了,会不会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可以向管家提建议了呢?想当初大姐秋玉,也是升上二等丫环后才给妹妹谋了缺的。
她在这边左思右想,路妈妈说了半日不见女儿附和一句,抬头见她在发呆,便拍了她一记:“发什么傻?!那崔曼姐有什么本事?她若真能替你谋了好缺,你尽管去就是!三等的小丫头,满府里一抓一大把,她当自己是什么阿儿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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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揉揉脑门,觉得老娘说得也有道理,再说了,崔姑娘为什么要帮自己?她们这种关系,几乎已算是半个仇人了吧?
想到这里,春瑛便不再担心了,继续回去切黄瓜。
这样的日子是平静的,春瑛每日绣花、做饭、洗衣、照顾弟弟、给父亲送饭,偶尔也翻翻那本大统历。虽然早就不想追究这里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了,但做为消遣读物,这本历书还是有点意思的,反正她也找不到别的书了。在以诗书传家而闻名的李氏庆国侯府周边,居然找不到一家书店,而据路妈妈回忆,本来有过两三家的,都在这二十来年里逐个消失了。
一日中午,春瑛从大门上送饭回来,已经过了饭时。太阳明明不大,空气中却弥漫着湿重的气息,叫人感到很不舒服,有些喘不过气来。春瑛猜想,大概是快要下雨了。
路上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一两个人用手遮挡着日头匆匆走过,附近的店铺中,伙计都没精打采地伏在柜台上打盹。春瑛一手挽着篮子一手扇风,瞧瞧天色有些阴沉,便打消了去打理二叔的小院顺便逛逛那一带的书店的念头。
才拐进后街,她便看到街头处的树下,有个人坐在石块上,正靠着树干闭眼休息。她认得那是遇过三回的小胡子,见他脸色不太好,在大太阳底下居然是惨白惨白的,忙走过去小声叫道:“公子,公子?你怎么坐在这里?”
小胡子动了动,睁开眼看了看她,又眯起眼睛:“你是……”
春瑛笑了:“你不认得我了?我姓路,元宵灯市上,你让过一个鲤鱼灯给我,还有上回别人欺负我娘,也是你叫你的小厮帮我娘说话的。”她抬头望望周围:“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小厮呢?”
“墨涵?”小胡子似乎有些迷糊,“啊……他送李叙回去……”他盯着春瑛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点头:“我记得了……草化的萤火虫,是不是?”
春瑛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她靠近两步,闻见了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醉了?”
“醉?我没醉!”小胡子忽地大手一挥,“我很好!我高兴!小李……总算摆脱了,摆脱了!我为他高兴……”说到这里,头一点,又耷拉下去。
这还叫没醉?春瑛撇撇嘴,左右瞧了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便扯出手帕来给他扇风:“既然你的小厮不在,那你还有别的跟班吗?今天天气闷热,你这样坐在这里,这树冠又不大,会中暑的。”
“我没事……”小胡子吸吸鼻子,忽然默默地流下泪来,“小李要走了,去南边……他是摆脱了,我呢?他有好嫡母、好嫡兄,还能挣个前程,那我呢?”
春瑛有些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小胡子却只是流泪,看他的情形,似乎神智还不算清醒。春瑛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借个手帕给他抹两把,却又担心这是在古代,什么礼教规矩的比较严格,好像不太合适,可看着这人一直流泪,她又觉得有些心酸:“别哭了……这世上总有伤心事,想开了就好……”她平白无事穿越过来,就够伤心的了,还变成了家生子,不是更惨吗?可她还是一样要过日子呀?
“二少爷,二少爷……”远处传来少年的喊声,吓了春瑛一跳,立刻跳开左右张望。二少爷在哪里?!等她逃远点先——
“二少爷!”少年跑近了,却是上回见过一次的小厮,“你怎么坐在这里?把衣裳都弄脏了!”
原来不是侯府的二少爷吗?春瑛松了口气,便问:“你是这位公子的小厮吧?我是你们上回见过的路家的女儿,公子似乎喝醉了,神智不太清醒呢。”
那小厮一脸懊恼:“果然还是醉了——多谢小妹子了。”他弯腰对小胡子道:“二少爷,你总说自己酒量好,叙少爷一劝你,你就一杯杯地灌,末了还把我哄走了。若你独自一个人在此出了什么事,小的就别想要这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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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子不知几时已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昏昏沉沉地说:“胡说……哪会有人怪罪你?说不定还会有赏呢!”
小厮张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二少爷说这话,叫老爷听见了,岂不伤心?别人的闲话,二少爷别理就是。”说罢搭过他的手臂,想要扶他站起来,不料小胡子站得一晃一晃的,没走两步,就差点摔倒了。小厮年纪尚小,力气不足,几乎被他扯着一同跌倒,只得死命撑着,回头扯着脖子请求春瑛:“小妹子,烦你帮我们叫辆马车吧……”
春瑛担心地看着小胡子左晃右晃地样子,忙点了头,转身就打算往大街上走,却听到身后哇的一声,小胡子已吐了一地污物,连小厮的衣服上都沾了几点,一时酸臭难闻。小胡子却仿佛失去了力量般,整个人软下来。
小厮急得跺脚:“这可怎么办?二少爷?二少爷?咱们去叙少爷家里休息一下吧?您这样可怎么走路?”
春瑛忙道:“要不就到我家院子去吧?就在前面不远。我家里还有解酒汤。”那是预备给自家老爹用的。
小厮略一沉吟,便答应了:“如此劳烦小妹子了,还请带路。”
春瑛忙领着他们回了自家所在的院子,因母亲正在屋里睡觉,她也不敢把人往里面带,便找马家借了把竹制的躺椅来,放在树荫下,让他躺了,又倒了解酒汤给小厮。
那小厮正拿着把大葵扇给主人扇风,忙接了汤过来,闻了两闻,才喂小胡子喝下,然后松了口气,笑着对春瑛道:“多谢小妹子了,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春瑛笑着摆摆手:“上回是你们帮了我,我当然要报答啦,对了,嗯……这位小哥……”小厮忙道:“我叫墨涵。”“那么墨涵小哥,你家少爷刚才喝醉了,似乎在树下坐了好一会儿,脸色怪苍白的,我怕他是中暑,你……有没有随身带什么药……”春瑛隐约记得,古代少爷小姐们随身的香囊里都会带点儿类似的东西备用的。
墨涵被她提醒了,忙去翻小胡子腰间的香袋,果然找出两颗药丸来,闻了闻,便喂他吃了一颗。春瑛又去厨房弄了点盐白开,顺便打了井水给小胡子洗脸。
路妈妈才歇中觉,听见声响,忙简单梳洗了走出来问女儿:“怎么请了外人进来?”
春瑛忙道:“就是上回吴婆子来闹事时,帮我们说话的那位公子,他喝醉了,刚才还在外头吐了呢。我担心他是中暑了。”
路妈妈闻言忙回屋拿出一个小瓷瓶:“用这个给他擦擦额角,这是消暑的药油。”
墨涵在院中听见便笑着高声说:“不麻烦婶子了,我方才给二少爷吃过消暑药,只怕过一会儿就好了。”
“难得贵客上门,怎么能怠慢呢?”路妈妈又找了几样茶果出来,另换了茶水,“春儿年纪小不懂规矩,怎么能用白水待客?这醉酒啊,都是因为一时喝得太猛,又是空腹,才会难受,若少爷不嫌弃,请赏个脸吧,这是春儿她叔买的好茶,咱们自家向来不舍得喝的,这几样点心,也是自家做的,还算干净。”
墨涵扫了一眼,见茶水点心都不是外头常见的大路货,暗暗点头,却只接过了茶水:“多谢婶子,只是少爷方才已吃了药,又喝了许多水,再喝只怕会闹肚子。倒是我口渴着呢,求婶子赏我一盅儿?”春瑛笑着倒了一杯给他。他喝了一口,便夸了好几句:“果然不愧是庆国侯府,连底下人喝的都不是凡物,比咱们在家喝的强多了。”
路妈妈得意地笑笑,见他长得清秀,说话又讨喜,年纪不过比春瑛大两三岁,便拉了他坐在一边说话,问他年岁大小,父母籍贯,又问主人家姓什么。春瑛这才知道,原来小胡子还真的姓胡,家里也不简单,是专门负责采办珠宝首饰的皇商。
这位胡公子昏沉了一会儿,渐渐醒转了,只是人还有些迷糊,墨涵忙上前侍候着他洗了脸,他才清醒些,听着小厮的低声回报,立刻涨红了脸:“这……这真是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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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妈妈忙说没什么,又请他吃茶。但胡公子满面羞愧的坐不住,又见天色越发阴沉,便迅速告辞了,又小声嘱咐墨涵记住地址。
春瑛收拾茶具,听见母亲在旁边小声笑道:“我还当他真是个老成的人,今儿走近了瞧,才知道他原来还是个孩子。”
春瑛有些吃惊:“这话怎么说?”
“只是留了胡子,脸皮却白嫩,瞧他的手,还没长成呢,怕只比你姐姐大一点。”路妈妈抬起竹椅想要还回去,忽然发现椅子上有东西,“哎呀,这是不是他们落下的?”
春瑛一看,正是那个香袋,虽已半旧了,绣工却不错,还缀着一块玉,青翠欲滴,一见就知道不是便宜货。她忙接过香袋,朝那对主仆去了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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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临 二十四、恶霸
那胡公子主仆已走了几分钟,春瑛追出去,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回想起上回他们离开时,走的是南边的方向,她便沿着后街一直跑,到了街口,又转到外街上去。路上的行人已经比方才多了许多,但人群中还是找不见那主仆二人的身影。
春瑛站在原地,看看手中的香袋,有些苦恼。要不等下回见到那胡公子时再给他吧?可这块玉似乎挺贵重的,香袋上头的针线绣的是一个花瓶,里头插着几棵稻穗,旁边一只小鸟,估计是鹌鹑,想想路妈妈那个绣花样子小册上的内容,这应该是“岁岁平安”的意思。用得半旧的香袋依然在用,又明显是家常绣品,恐怕是亲人所赠吧?一旦丢失,主人一定会很着急。谁知道几时会再遇见他呢?她又不知道与他交好的那位“叙少爷”住在哪里。
踌躇了片刻,春瑛还是决定追上去,她问了附近店铺的伙计,问到第三家才知道有两个符合她形容的男子往西面大街方向去了,其中一人步子有些不稳,另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就说要扶他到西街的铺子里休息。春瑛谢过那伙计,便急急追了过去。
刚走到西街路口,她就远远看到那胡公子主仆两人坐在一处小茶摊上,似乎在歇脚,心里松了口气,忙笑着跑过去说:“胡公子,你把东西落……”话还没说完,便被前面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吓了一大跳。
十来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凶神恶刹地围住了小茶摊,将摊子上的桌子凳子掀翻了几张,把大半客人都赶走了。一个又肥又壮、穿着暗红色绸缎衫的男人趾高气扬地慢慢踱过来,立刻便有跟班抬袖擦干净一张椅子,放到他屁股后方,恭敬地请男人落座。那男人整了整袖子,便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小茶摊的老板气得浑身发抖,手里提的茶壶一颤一颤地,他老婆慌忙接下了壶,与他倚在一起。
春瑛觉得他们有些眼熟,仔细一看,不正是红玉和南灯那两口子吗?她记得他们是在迤北大街上摆摊的吧?几个月不见,又换地方了?莫非是变态的二少爷又出了手?
“二少爷,咱们快走吧……”这句话又吓了春瑛一跳,还好她马上就想起来,身边的确有一位胡“二少爷”在,这话原是墨涵劝主人离开才说的。他们主仆二人原就坐在摊子边上,当那些人冲进来时,并未受到波及,但瞧这架势,只怕有麻烦,为免被误伤,还是早点走的好。
胡公子揉着太阳穴,脸色发青,闻言点了点头,便在墨涵的搀扶下起身,与春瑛打了个照面,便是一愣:“你……有事吗?”墨涵也发觉了:“咦?路家妹子,你怎么在这里?”
她早就在这里了好不好?春瑛扁扁嘴,递过香袋:“胡公子把这个忘在我家了,我好不容易才追上来的。”胡公子慌忙检查自己的腰间,见果然是自己丢了东西,忙接过香袋道:“多谢小妹子了,若丢了它,我可就要心痛死了。”墨涵脸一红,低头又劝:“快走吧,要是打起……”
他话还未说完,茶摊内又是一声巨响,那红衣男子身边的跟班踢翻了茶炉子,铜制大茶壶丢在地方,洒了一地的滚水,反而烫到了他的脚,疼得他捧住脚丫子大声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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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什么?!”红衣男子大喝一声,便有人将那跟班拉下去了,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便盯着南灯冷笑:“王法?你居然问我知不知道王法?哈哈哈——”笑声嘎然而止,“我告诉你!顺天府的班头是我兄弟,府尹大人曾跟我一桌儿吃酒!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牛老虎是什么人,说我不知道王法?哼,哼哼……不守规矩的人是你!”
南灯怒道:“我怎么不守规矩了?!这地方又不是你的,凭什么要我孝敬银子?!这里一桌一椅都是我亲手打的,锅碗米面也是我花钱买的,我安安份份地做生意,也没碍着谁,你的人却天天来吃白食,搅得我不得安宁,现在居然还有脸收什么平安费?!我告诉你,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出!”他嚷得脖子上青筋直爆,眼神都狰狞起来了,红玉紧紧挨在他身边,眼中闪着害怕的泪光,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牛老虎冷笑道:“口气真大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城脚下,是你想摆摊就摆摊的吗?!那你怎么不到正阳门大街上挺尸去?!若人人都象你这样,岂不是乱了套了?!这几条街都是我的地盘,我是为了大家伙儿的平安,才这样劳心劳力的,你到别的摊子上问问,谁不是乖乖交了银子求平安?好心没好报!你要是不想交,就快给我滚蛋!”话音刚落,身后便有十来个大汉往前站了一步,大有“你不给钱我就揍你丫”的意思。
南灯死死地瞪着他,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要抄家伙,红玉慌忙拦下他,冲到牛老虎面前跪下,道:“牛大爷,并不是我们不想交,只是……一年二十两,实在太多了,已足够租一年的正经店面,我们小本生意,哪有这么多钱?求您高抬贵手,等我们赚了银子……”
“等你们赚够银子跑了,我找谁去?!少给我耍花样!”牛老虎不屑地瞟了一地的烂桌烂凳,还有散在地方犹带热气的点心,眼角瞥见摊子边上还有春瑛他们三个没被吓走,便瞪了他们一眼:“看啥看?!小兔崽子,想多管闲事是不是?!”
胡公子闻言皱了皱眉,墨涵立刻便嚷道:“我们二少爷身体不适,才会借这里歇歇脚,你少胡乱骂人!这是皇城脚下,你当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敢口出秽言,当心闪了舌头!”
牛老虎虽横行惯了,却也知道京城中多贵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见胡公子身上穿的还算华丽,虽然只带了一个小厮,也沾了点富贵的边,若真有什么背景,可是麻烦得很。他心烦意乱地瞪向一旁的春瑛,春瑛忙缩到胡公子身后,假装跟他们主仆是一伙的。那牛老虎悻悻地将目光收回,望向南灯夫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今儿是最后一天,若天黑前还不能缴上银子,你们就给我滚吧!不然我的人见一次砸一次!”说罢转身就走,那十来个跟班呼啦一声,便都不见了踪影。
红玉怔怔地软倒在地,南灯却愤怒地嘶吼一声,转眼望着自己亲手布置的小茶摊,满目狼籍,只觉得心口的怒火快要迸出来了,他狠不得将那些人都打个稀巴烂,哪怕是被他们围着打死了,也强过现在被欺压得喘不过气来。
“红玉姐姐……”春瑛小心地叫了声,红玉犹带泪痕地转过头,似乎还没认出她来。春瑛左右瞧瞧,便凑了过去,扶红玉起来:“你忘了?我是春儿,上回你在周大娘家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呢。”
红玉想起来了,勉强笑道:“原来是路家小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偶尔路过。”春瑛打量了南灯几眼,“你们没事吧?”她又帮着把一张长凳扶起来。
“不用忙活了……”南灯忽然道,“我拿不出那二十两银子,迟早会被人再砸一遍的……”红玉眼圈一红,掩面蹲下哭起来。
春瑛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安慰道:“南灯大哥,你别灰心,人生总有希望嘛,这里不能摆摊,那就到别处去好了。京城这么大,难道那牛老虎还真的能管全了不成?他又不是官府的人。俗话说得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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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灯自嘲地笑笑:“我们都搬了六七处了,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安稳地待过两个月。只要消息传出去,总有人来寻我们的不是。你当我们没打听过?别人开铺子的,一年也不过是十两的平安费,到我们这个小茶摊头上,就立时翻了一倍,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红玉哭道:“他不能这么待你……好歹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本是真心为他,才劝他那些话,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他本来就是那个性子,容不得别人有一点违逆,何况我又是他身边的人。”南灯慢慢地摆好一张凳子,坐了上去,“原是我瞎操心罢了,他本是庶出,府里又有嫡子,再胡闹下去,迟早会出事的,我若是不说那些话,他遭了殃,我也逃不了,如今日子虽艰难些,也不算是绝路。咱们……离了京城吧。”
红玉一怔,接着便哭得更大声了。
春瑛咬咬唇,想起她那回在家门前哭求父亲让自己见母亲一面,又想起红玉的母亲病重,至今未愈,若是她这样走了,将来母亲有什么好歹,她可能都无法知道了,心便有些发酸。
胡公子与墨涵在一旁迟迟未走,见状也为他们难过,胡公子问:“若是贤伉俪交了那二十两,就能留下,我愿意帮这个忙。”墨涵吃了一惊,迅速转头看了他一眼。胡公子淡淡地道:“没事的,墨涵,二十两我还出得起。”
“小的先谢过公子高义。”南灯面无表情地起身向他行了一礼,“但请恕小的不能接受。”
这回胡公子与墨涵都吃惊了,后者忙问:“为什么?!我们二少爷可是一片好心!”
南灯听了那熟悉的三个字,顿了顿,才道:“公子虽是好心,但我们夫妇与公子素昧平生,怎么能平白收这么多银子?请您打消了这个主意吧。”
胡公子没说什么,墨涵却不乐意了:“好心帮你,你居然还推三阻四的,你当你是谁?!”
南灯沉默地收拾起地上的物品,一言不发。红玉擦干了泪水,才向胡公子福了一福:“外子并不是有意顶撞公子,还请公子恕罪。只是这银子……若小的夫妇今日收了,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日后总想着有人给银子,就再也没法挺直腰杆做人了。”说完也跟着丈夫一起收拾起东西来。
胡公子发了一会儿怔,才拦住犹在忿忿不平的墨涵,对南灯夫妻道:“原是我欠考虑了,若我不是送银子,而是借呢?我并非狠心的债主,两位尽可慢慢还钱,利息也可照付,那样你们就没占便宜了,不是吗?”
红玉眼中一亮,望向丈夫,南灯却缓缓摇头:“这本就是别人故意为难,即便交了银子,他们也会想出别的方子逼我们走,只怕连本金都还不了。多谢公子好意,只是……”
“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磨唧呢?!”春瑛忍不住插嘴,“红玉姐姐方才不是说,二十两足够租一年店面了吗?干脆在城里另找个地方——二少爷再霸道也没法管到这么远——到时候租个正经店面,胡公子的钱就算是入股的,平时由南灯大哥和红玉姐姐经营。我记得元宵时你们生意极好的,等将来赚了钱,胡公子可以拿回银子,又有分红,南灯大哥和红玉姐姐也不用被人赶来赶去了,不是很好吗?”
她左右望望,见他们都吃惊地望着自己,眼中却闪着喜色,便有些得意地挑挑眉:“这个主意怎么样?”
第一卷 春临 二十五、合伙
天空越发阴沉了,乌云遮住了太阳,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路上行人争相走避,一时间,街道已空了大半。
南灯夫妻的小茶摊处,用竹竿支起了薄薄的棚子,原是为了遮挡日头用的,现在勉强遮雨,偶尔还会漏几滴下来,地上满是泥水。棚中只剩了南灯夫妻、胡公子主仆与春瑛五人,围着一张桌子,低声说话。
& & 春瑛见他们双方都在沉默,不由得有些着急:“我说,你们究竟同不同意这个法子?好歹给个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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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灯低头站在一边,道:“既是要换地方,又何必再向这位公子借银子?只要那些人不来骚扰,我们夫妻便定可将生意做起来。我们这样的小本生意,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这位公子一见便是大户人家出身,哪里看得上这点薄利?”
春瑛急了,不借银子,凭他们哪里有本钱去租店面?在外头摆摊,又没有靠山,还不是任由人欺负吗?这胡公子家里既然是皇商,在京城应该也是有点势力的,有他在前面挡着,对他们也有好处呀,这南灯小哥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红玉似乎也有同感,焦急地看着丈夫,想劝却又觉得为难。
那边厢,胡公子还未说话,墨涵已不乐意了:“你当我们有钱没处花呀?不过是二少爷仁善,才愿意借你银子,助你一把。什么入股开店的,这样的小茶摊,我们胡家几时做过?让人知道了,反倒要笑话二少爷小气。若你惹了什么事,或吃食上出了毛病,岂不是连累了二少爷的名声?!”
胡公子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墨涵!你在胡说什么?!”
墨涵缩缩脑袋,但还是一脸不服气:“我只是实话实说,二少爷,若你只是借人二十两银子救急,老爷夫人知道了,不过说你两句,可若你拿银子出来与人合伙做生意,不用老爷说话,夫人便先怪你了,这又何苦?”
胡公子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只要你不说,就当我在外头请客吃酒花用了,老爷夫人又如何能知道?”墨涵嘟起了嘴。
南灯见状便道:“原是路家小妹子一片好意,我们夫妻本不欲麻烦公子的,等雨一停,我们便收拾东西走人,横竖也是搬惯了。公子的恩义,我们夫妻绝不敢忘,银子却是不必了。”
“相逢便是有缘,贤伉俪有难处时,我恰好在场,怎么能袖手旁观?”胡公子不赞成地望着他,“你即使不在乎被人逼走,也当为你家人着想,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你们还要过到什么时候?我并非施舍,你为何不受呢?”
南灯沉默不语,胡公子又劝道:“其实我想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的一点心思。不瞒你们说,我在家中也是庶子,上头有嫡母嫡兄,虽有父亲疼爱,终究是不得自在的。我在家中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却听到你所说的那位活得如此……张扬,心里也为他日后担心。他辜负了你这样的忠仆,我便替他助一助你。或许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我只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春瑛左右看看,见现场气氛有些沉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便随手拉过一张长凳往面前一放,坐上去道:“我觉得你们都想太多了,真叫人郁闷!”她对南灯道:“胡公子想借银子给你,你不想受,是不想受人恩典?你觉得自己换个地方干也是没问题的,对不对?可是没有银子,你们到了别处,也依然只能在路边摆小摊,哪里没有流氓地痞?就算二少爷不找你们麻烦,你们也够麻烦的了。天天日晒雨淋的,红玉姐姐也受罪,若是有了铺子,就舒服多了,正经做生意,那些流氓若是太过分,官府的人也不会不管的,不然还有谁肯做生意?”
南灯低着头不说话,春瑛又转向胡公子主仆那边:“小茶摊的生意对公子家来说,当然是蚊子肉,可是蚊子肉再少,它也是肉啊!公子不是说在家不自在吗?想必用钱也受约束吧?南灯大哥他们手艺很好,不论在哪里摆摊,都有很多客人上门的,正经开店做生意,每个月起码也能赚个几两,公子出门请朋友吃个饭啊,买点东西啊,手里也能多点零花。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家里了,公子就当赚外快吧。”
“外……快?”胡公子没听明白,春瑛咳了一声,道:“反正就是个收入吧,这比白借二十两银子出去强,二十两对您来说算什么呀,花了就花了,过个一年半载地收回本钱,还能继续分红,家里人又不知道,不是很好吗?”接着她又瞥了南灯一眼:“南灯大哥心里也不要有负担,胡公子入股不是白借银子给你的,是要你替他赚银子。你把生意做好了,把胡公子的本金还了,让他多得些分红,剩下的银子就都是你和红玉姐姐的,不是比现在摆小摊强得多吗?”她又朝红玉挤挤眼:“姐姐家里生姐姐的气,不就是因为南灯大哥落魄了吗?等你们有钱了,他们一定会消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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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眼带希翼地看着南灯,南灯与妻子对视片刻,神情终于放缓,胡公子便微笑道:“若真是如此,小店的经营便全由贤伉俪作主,我只等着分红就好。”墨涵动了动嘴皮,想说什么,胡公子便对他道:“不怕,今日刚吃了践别酒,原本要送的盘缠,李叙退回来了,就拿那个顶上吧。”墨涵不说话了,胡公子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绸袋,道:“这里是三十两,原是在家里过了明路的,二位暂且收下。既是要开店,自然要做得好些,银子多了,也好周转。”
南灯没再推拒,既然是入股,二十两与三十两也没什么分别,只是他暗暗下了决心,定要好好做出个样子来,才不会辜负了这几位好人,也不会辜负了自己的抱负。
春瑛见他们达成了共识,只觉得心情畅快,见外头雨势不小,他们几个人一时半会儿的走不掉,便索性提起了实质性的问题:“咱们讨论讨论吧,在什么地方开店,才能避开那些家伙?”她转头问南灯:“南灯大哥跟在二少爷身边那么久,知不知道他都在什么地方活动?”
南灯还未说话,红玉已笑了:“春儿妹子,你这样说府里的主子,当心叫管家娘子听见了罚你。”
春瑛撇撇嘴:“怕什么?我早就看过了,这里除了我们,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雨声这么大,即使是外头有人经过,也听不见我们说什么,而且,要是真有人经过,我们一抬头就能看到了。”这个茶棚子就是用四五根竹竿撑起来的,周围的情况一目了然。这样的环境,比什么酒店包间都安全。
胡公子笑道:“从前我就觉得小妹子机灵,说话行事都不象个孩子,如今看来,竟又添了心思缜密,真真了不得。”
春瑛听了挺高兴的,不过她还没忘了正事:“到底选什么地方好?”
南灯道:“右安门外南边草桥一带,听说花农极多,槐树斜街的花市也极热闹,我小时候有位姑母嫁到那边,如今虽然去世了,还有亲戚在,不如搬到那里去,赶集的时候,生意应该不差。”
右安门外却离得远了,红玉有些犹豫。胡公子道:“那里虽热闹,来往的多是平民百姓,真正掏银子吃饭的人却不多,且又人生地不熟。我有个主意,你们做生意,原是怕别人来闹事,只要那人不来,你们就不必担心了。我有一位友人,原是李氏本家,听说族长家在隆福寺附近有几家铺面,正要出租,你们索性去租一个下来,庆国侯的二公子即便知道,想必也不敢去闹事的。”
春瑛听了顿觉大妙。二少爷既然是要打家产的主意,就一定不敢闹到族长面前,南灯和红玉以后再也不用怕了!不过她又有些担心:“那位族长会不会不肯租给你们呢?”
南灯眉头一皱,红玉咬牙道:“少不得要求大少爷一回了!”这也许是他们夫妻平生最好的一个机会。
胡公子虽不知道他们在烦恼什么,但庆国侯府的风声,他也略听过些,便道:“索性我去找人办交涉吧,既是入股,总不好除了付银子,便什么都不干吧?”
小两口对视一眼,齐齐向他下拜,胡公子忙扶起他们:“以后便算是合伙了,贤伉俪不必如此。”
墨涵在一旁看到自家少爷言笑晏晏的样子,嘴里忍不住嘀咕:“这叫什么事呀?大少爷做的可是上万的生意……”
春瑛听了,偷偷笑了笑,心里却在思考,这家小店该卖些什么菜色呢?可惜她这几个月只存下不到一两银子,不然定要掺一脚的。
又过了一会儿,雨停了。胡公子留下姓名地址与联络方式,便带着墨涵离开,春瑛帮着南灯红玉夫妻俩收拾东西,送回他们住的地方,才发现原来他们就住在附近的胡同里,大概也是住习惯了,想着方便从后街一带打听消息吧?因天色已晚,她不敢耽搁太久,便急急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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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踏进院子,便看到崔寡妇在门口徘徊,一见她便走上来拉人:“快!等你许久了,快过来呀!”
春瑛莫名奇妙:“什么事呀?”她们好象不熟吧?
被崔寡妇拉进了她家屋子,春瑛眼前一晃,望着坐在床边的崔家姑娘,有些发呆。
第一卷 春临 二十六、崔姑娘的忏悔
崔家姑娘如今是大变样了。她头上梳的整整齐齐的鬟儿,倒有三四根金镶玉的掐丝簪子在上头,两只耳坠上的珍珠儿一晃一晃的,比路妈妈珍藏的那一对丝毫不差。身上穿着桃红绢纱衫儿,白色松绫裙子,腰间系着大红汗巾,上头隐隐有银丝闪动。脸上敷了好脂粉,细细描画,衬得她的容貌比从前素颜时又胜了三分。
她一见春瑛进门,便激动地站起身:“春儿妹妹!你回来了?!”
春瑛醒过神来,随口道:“是啊,崔姐姐,你几时回来的?今儿放假么?”
崔姑娘有些拘谨地抿了抿发鬓:“啊……是……浣花轩里有两位姐姐要出去配人,太太补人的时候,见我平日还算勤勉,就把我算上了,正好我娘托人送信,说她病了,我就求了三少爷恩典,回家见见娘。”
“崔婶病了?”春瑛看了看举止正常的崔寡妇,丝毫没发现她有生病的迹象。
崔寡妇讪笑道:“只是头疼的老毛病,我是想你曼姐姐了,才这么说的。”
“哦……”春瑛点点头,笑了笑,“机会难得,你们好好说说话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罢就要出门回家,已经快到做饭的时候了呢。
“春儿妹妹!”崔姑娘上前几步拉住她,“你……你别走……”顿了顿,红着脸说:“咱们说说话吧。我天黑前就要回去的,因你不在,才特地等到这个时候。”
春瑛有些奇怪:“等我?为什么?你有事?”
崔姑娘忽地眼圈一红,慢慢跪了下来。
春瑛吓了一跳,忙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可崔姑娘始终不肯起身:“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定是恼了我了……”
“说什么呢?谁恼你了?快起来呀!”春瑛着急地抬头看崔寡妇,“崔婶,你快帮着扶一把。”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居然这么有力气!她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崔寡妇没有帮忙,反而拿帕子抹了抹眼泪,便缓缓屈膝,似乎也打算跪上一份:“都是我的错……曼儿本就是为了我才害了你……”
春瑛急得满头大汗,也没好气了,干脆避开,发狠道:“你们这样是要折我的寿吧?我几时得罪你们了?!”向外头瞥一眼,似乎已经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马婶正从自家屋子的窗户内探头出来张望,她那两个调皮儿子也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刘喜儿开了窗户,正斜眼看过来,连她老娘也撑起了窗子向外张望。
崔寡妇站直了身体,抹泪劝女儿:“起来吧,别叫春儿生你的气。”
崔姑娘含泪点头,扶着母亲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便哽咽着对春瑛道:“春儿妹妹,当初是我不对。其实我骗了你,当日你得了三少爷屋里的差事,我虽一时玩笑,求你把它让给我,你却是拒绝了的。你一直想着要进府去,怎么会愿意把差事让给别人呢?”
春瑛心中一凛,忙安静下来,听她的下文。
“后来你病了,我一听说你兴许没法进去,就千方百计地把差事顶了下来,关大娘来领人时,我甚至还泄了你的底,害你丢了差事,我是猪油蒙了心了,我该死……”崔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本不敢求你原谅,只是……我实在是不得已。你兴许已忘了,我自小没了爹,娘儿俩相依为命,又因没有差事在身,每月分得的银米,俱是最少的,若不是多亏了诸位叔伯婶子们接济,还不知会怎样呢!可叔伯们并不是个个都象路大叔一样好心,我娘性子软,又不敢得罪人,怕耽误了我,竟受了许多委屈,外头人不知道,只当我娘是坏人,婶娘们也渐渐远了她,我看在眼里,真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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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寡妇嘴一抖,转身冲到床边低声哭起来,崔姑娘也软软坐倒在椅上,掩面低泣。春瑛有些心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讪讪地道:“我娘……其实也没坏心……”
“路婶是个好人。”崔姑娘抹了抹泪水,“即便别人怎么说我娘的坏话,她也没拦着路大叔送东西过来。若不是她误会我害了你,我们两家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春儿妹妹,我也不瞒你,这些年我满肚子都是委屈,我们娘儿俩被人在背后戳了无数次的脊梁骨,走在路上,总有人说我娘是狐狸精,我娘不敢出门,我替她在外头采买东西,多走一步路,便有人笑话没规矩,朝人笑了一笑,便被人说是想要勾引人……满院里除了你,还有谁愿意跟我说话?可我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娘也是受人欺负,为何人人都要怪她?那王老三是个泼落户,隔三岔五地来逼我娘,也没人出声,我若再不想法子进府找个靠山,我娘就要被他害了!”
这话听得春瑛心中更酸,想想这崔姑娘也只有十三四岁而已。当初刚认识她的时候,因她个子比自己穿越后的身体高,行动又沉稳,总有种姐姐的感觉,但现在坐在椅子上,自己居高临下,才发现她其实还是个小女孩,没有了父亲的庇护,小小年纪就要保护母亲,支撑家庭,实在很不容易。
春瑛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别哭了,那都过去了,如今不是很好么?你有了差事,家里也宽裕些,崔婶也能享点福了。”
崔姑娘哽咽着抬头道:“这都是托了妹妹的福……却是我抢走了妹妹的福气,这本该是你的才对……”
“这话说得糊涂!”春瑛笑道,“进府的人多的是,可不是人人都能出头的。我就算进去了,也没你干得好,你能升上去,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其实……其实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就算进去了,也做不好的,崔姐姐替我进府,实在是帮了我的大忙。”
崔姑娘忽地一抖,咬咬唇,问:“妹妹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啦。”这绝对是真心话。
崔姑娘眼圈又红了:“终究是我害了妹妹……我听说前儿两位小姐选丫头,妹妹也去了,谁知却先有多姑娘闹事,接着又被冯莲姐挤兑下来。若不是当初我抢了你的差事,妹妹又怎会受这个委屈?”
春瑛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事儿我听娘说过了,那多姑娘就是吴婆子的女儿,对不对?上回我娘跟吴婆子吵架,害她被徐大娘革了三个月银米,她是怀恨在心,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根本就不想要那个差事,早在莲姐开口前,我就已经被勾了名儿了。”
“可妹妹已经连着两回错过好差事了……”崔姑娘低头道,“若不是我……好妹妹,若我能在浣花轩里给你寻个差事,你……你觉得怎么样?”
“浣花轩?”春瑛想了想,记得那是三少爷的住所,忙道,“用不着用不着,你就算升了职,也还差得远呢,别操这个心了。”
崔姑娘有些吃惊:“可你不是一直很想入轩么?满府里除了老太太的院子,就算三少爷跟前最好当差了,活不重,又常有赏赐,你那时候说起,总是一脸艳羡,自从得了差事,就天天在我面前说起,我说笑着要你让给我,你还差点翻脸呢。”
春瑛笑了笑:“那是以前了,现在……我过得很好,进不进府也无所谓啦,外面的生活其实更舒服呢!”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更爱自由,远胜于对豪门生活的向往。
崔姑娘沉默着不说话,春瑛瞧瞧天色,真的不早了,忙道:“我还要做饭呢,曼姐姐跟崔婶慢慢聊吧,以后有空就常回来。”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崔姑娘张了张嘴,但还是没出声,过了半晌,才红了眼圈轻声喊:“娘……”
崔寡妇轻轻走过来,目送春瑛远去的背影,勉强笑道:“傻孩子,春儿跟你和好了,你还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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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姑娘摇摇头,哽咽道:“娘,你不懂……春儿心里还在怪我呢……我也是进了府才知道……有些人,当面说的话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却又是另一回事……与我一处当差的一位姐姐,见我替她给三少爷倒了一回茶,面上虽笑着说不在意,转过身却差点把我撵出府去。春儿也大了……你瞧她说话的口气,哪里还象当初的傻丫头?她一直想进府,即便忘了前事,也不会全然改了主意。谁会觉得外头的日子比府里强?娘,你也在府里当过差,自然知道里面跟外头,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崔寡妇难过地道:“那又能怎么办呢?罢了,只要我们问心无愧……”
“可我不能问心无愧!”崔姑娘咬咬唇,“这是我欠她的!如今我过得好了,娘也不怕再被人欺负,她却还在外头混日子!”
“那……”崔寡妇有些迟疑,“你就替她谋个差事吧?若是在你跟前,兴许还能多照应些。”
崔姑娘想了想,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对!我既然做错了,就该弥补!”至少,她心里的愧疚会少一点,别人对她的谴责也会少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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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临 二十七、红灯记
春瑛不知道崔家母女在她离开后说了什么,因时间晚了,她立刻就冲到厨房去做饭,却发现路妈妈与马婶不知几时已到了那里,正在忙活个不停,顺便聊八卦。
“来了?快帮我把菜给洗了!”路妈妈头也不抬,抬手抹了一把汗,就一边炒菜,一边跟马婶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方才说那个胡公子跟西街口四老爷家的叙少爷是同窗?我记得叙少爷是庶出吧?他不是在族学吗?”
春瑛拿起装菜的簸箕走到井边,一边洗一边支起耳朵听她们的话。
“小时候是在族学,后来听说学里的先生将他荐给了另一位先生,就跟这位胡公子认识了。”马婶手里剁着肉,又瞧了瞧大锅里的水,“油没了,借你家的用用。”
“你拿就是,在那边呢。后来呢?我怎么听说这叙少爷要离京?”
“听说去年考中了秀才,可名次比起他哥哥敷少爷差远了,先生也说今年乡试他一定中不了,四夫人就叫他歇几年再说。谁知他整日哭丧着脸,还在外头闲逛,听说还常常喝醉。你说,那敷少爷可还在备考呢!人人都说他必定高中的,怎么能被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带累?!因此四夫人就给了叙少爷一笔银子,叫他往南边看庄子去,省得在家里胡闹。”马婶忽然伸过头去,压低了声音,“我听他们家的婆子说,其实就是分家的意思,给他一点产业,远远地打发了,省得碍眼,往后他在南边要做什么,都跟他们家不相干。”
路妈妈手上一顿,睁大了眼:“那叙少爷可还不到十八岁呢!不是说四老爷临死的时候,交待了要等他娶了妻才分家么?”
马婶嗤笑:“四夫人又没说要分家,只是见他学业不成,叫他帮家里打理一下产业罢了。这位夫人虽不是官太太,心计是不差的,绝不会叫人拿住把柄,你操什么心哪?”
路妈妈撇嘴道:“谁操心来着?不过见那叙少爷从小没了亲娘,不到十岁又丧了父,如今还要被打发得远远的,觉得他有些可怜罢了。”说完又骂春瑛:“还没洗完?菜都烂了!”
春瑛正听得入神,闻言忙应了一声,快手快脚地将脏水倒掉,拿着菜进厨房。
马婶还在那里说:“有什么可怜的?这是他的造化!不过是个丫头生的,平安无事长了这么大,还考了功名,如今马上就要分家出去,又有产业在手,银子也不少他的,四夫人和敷少爷待他不错了。你瞧瞧其他几房的庶出少爷们,有几个有他这样的福气?”顿了顿,头往春瑛的方向点了点:“你家春儿请进来的那个胡少爷,听说也是个庶出,亲爹还在呢,宠得跟什么似的,天天带着到处去,正房夫人跟嫡长子都恨不得撕了他!瞧着吧,听说那胡家老爷身上不好,若是有个好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春瑛忙问:“真的吗?胡公子在家里真的那么难过?”那他跟南灯夫妻合伙,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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