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从天上掉下个皇帝来来 而且到地上还流着血 是怎么回事? …

少女、鸽子和马全文阅读-诸山-少女、鸽子和马-星月书吧
少女、鸽子和马
&&&&“萱儿,萱儿,哦,你就是萱儿么?”&&&&少女筱萱合上手中的《初学记》,闭了眼睛,微含笑意,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她喊自己名字的时候,故意将喉咙抻得崩紧,使劲憋住气,这么一来,果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效果,听起来声音像从很远的什么地方传来,很远的什么地方也有一个像她一般多情、寂寞、渴望蓝天白云的女子,痴痴地幻想。&&&&她想呀,人间天地这么大,应该不会只有一个萱儿的,就像山坡坡上的野菌子,只消一场雨,就会生出齐刷刷的一茬;就像天上的云彩,飘走一朵,还会有一朵飘来;在什么别的地方,应该至少还有一个萱儿,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甚至与她有着用样的性情,同样喜欢胡思乱想。&&&&如果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就没有谁能够辩得清呢。&&&&有时候,少女筱萱也会觉得自己这样想有点可笑。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继续这样想。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什么地方的确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而她好像只是附和着那个声音重复罢了。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尤其如此。她感到,耳轮旁边有风声吹过,其中有树叶树枝的缠绕和呼啸,然后就是对自己的呼唤。仔细倾听,那呼唤声还会陡然大起来,非常有力量,怎么说呢,几乎要盖过树叶和树枝的呼啸了,简直整个世界都要跟着合唱起来。&&&&许多年以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就经常感受到这样的声声呼唤。&&&&不过她那时候一点儿也不乖、不文静,照万妈后来的说法儿,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小囡,谈不上可爱。这样的小囡哪个会喜欢呢,睁开眼睛就出去疯呀疯的,什么溪边呀、荔枝园呀、甘蔗林呀……与街上的顽童一起,逮蜻蜓、戽鲫鱼、捉迷藏、网麻雀,疯到昏天黑地都记不起回家。有一次还爬上了一株黄桷树,去逮一只漂亮的小松鼠,可是那狡猾的小松鼠似乎故意引诱她继续往上爬,而等她爬到一个粗大的枝杈上的时候,小松鼠忽闪一跃就不见了踪影,她正在东张西望地寻找的时候,突然发现头顶上垂下一条绿幽幽的蛇来,当时就把她给吓得哭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她直接从树上跌落下来,如果不是树根周围布满了绵密柔软的灌木,恐怕连命都搭进去了。&&&&有时独自一个人跑进山,迷了路,倒是不急,索性一屁股坐下来,看天上的月亮,数天上的星星,听那隐秘的天籁之音。&&&&奇怪母亲总能找到她。确切地说,是母亲的声音总能找到她。她觉得,不知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自己似乎都要睡着了,树影婆娑,山里呀,静得只剩下各种小虫若隐若现的嘀咕声,在水一样细腻的寂静之中,一阵阵寒意从脚踝处袭来,突然就涌起莫名的恐惧,仿佛不是自己迷了路,而是被别人丢弃在这儿一样。心里感到万分委屈,有哭泣的冲动,想想又不怎么敢,只好缩作一团,瑟瑟发抖。这时,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暖得让人想哭的声音。那是母亲。母亲的声音由远而近,飘啊飘,飘到她面前:“该回家了,我的小兔乖乖。”母亲轻轻地说。印象里,母亲从来不曾责备她,只是说:“现在咱们就回家去,明天妈妈再带萱儿去外婆家玩,玩一整天,好么?”&&&&那时候,少女筱萱最高兴的事儿,就是跟了母亲走外婆家。&&&&外婆家是一个深深的四合院,筱萱印象最深的是马头状的山墙。那墙从第一层青砖开始,先紧贴地面找平,然后笔直地高上去,高上去,最后在顶端处,顺着屋面逸出的坡度出现了昂首长嘶的马头,旁边呢,全是密密麻麻次序铺开的小青瓦,似马头上的黑色鬃毛,线条简洁流畅,错落有致,给人以无尽的遐想。筱萱就经常生出这样的幻觉,有一天,自己骑在那马背上,在云朵间穿行。层层叠叠的云朵呀,放眼望去,仿佛满世界都是一畦畦的田,而田里除了各种好看的花儿,就什么也没有了。&&&&天堂里是否也全是各种好看的花儿呢?&&&&有一回把这些想法对母亲说,母亲竟然被她的想法迷住了一般,许久才回过神来,说:“萱儿说得没错,天堂一定布满了鲜花呢,快告诉妈妈,萱儿这些想法儿,是不是从外公的书上看来的?”&&&&外公有许许多多的好书,整齐地码在中药柜子一样的橱子上。有的书因为年代久远,用宣纸糊了一层皮,糨糊极多的地方,格外泛黄。虽然她还不认得几个字,但那些书她每次见了都好生喜欢。她觉得外婆家的书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神秘的松香味道,在她指缝间流动,使她兴奋无比。她随意抽出一册镶了蓝色封皮的书翻看着。但是看不懂。&&&&有些书名还是知道的,像《穆天子传》、《西京杂记》、《南方草木状》以及《博物志》、《说苑》之类。虽然看不懂,却感到这些书都是好书,里面必定藏着大学问,她想自己总有一天要看懂这些书。母亲也这么认为。母亲说:“萱儿长大了总要读点书的,读书可以明事理,懂得礼节,还能找个好婆家。”&&&&她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看不出这读书与找个好婆家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以及,为什么自己长大了非要找婆家。但内心里知道母亲的话大致是对的,母亲曾给她讲到过唐人朱庆余的《近试上张籍水部》,写一个美丽的新嫁娘,那里面就有“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这样的句子,这“舅姑”自然是代表了婆家的。&&&&这个新嫁娘的生活的确令人向往,筱萱有时恨不得自己就是这个新嫁娘。她因此而很感激母亲。
&&&&母亲走后,万妈代替母亲走进了她的生活。&&&&在少女筱萱的记忆里,万妈是继母亲之后,第二个像母亲那样呼唤她的亲人,而不是父亲。&&&&父亲没有使她感受到那种呼唤的温馨。父亲明里是洋行的经纪,其实父亲就是一个商人,不同的是他念过私塾,是跟了外公念的,“四书五经”、“朱子语类”、“理学大全”什么的,都知道。所谓“商而好儒”的、有文化的商人。做了商人的父亲,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似乎只是遥远和严厉,并因此而不那么重要。&&&&父亲会从外面带回若干小玩意儿,玉簪、银制发卡、百褶裙、小自鸣钟,这些东西都很值钱,而且都是她从前没有见过的,如果搁在别人家的孩子那里,可能会喜欢得要死;但是她并不喜欢,她从父亲那里所期望的并不是这些。内心深处,她宁可接受父亲给她一个不值钱童话,一个不值钱的故事,甚至一个不值钱的笑话。或者,如果这些都没有,就在吃饭的时候给她夹一筷子菜,这样也好呀。父亲却不会,父亲只会给她钱,只会给她买东西,而且,父亲只会板着脸。&&&&所以筱萱就庆幸自己有万妈。&&&&现在想起来,她15岁那年,有一天夜里从下身袭来阵阵灼痛,出奇的一种伴着血的痛楚,流出的血洇湿了一大片洁白的被单,那种鲜艳的莲花瓣样的图案令她晕眩。此前她在爬树的时候,下身有时会莫明其妙地迸发一阵快感,而当她停下不动的时候,这快感便会立刻消失。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影影绰绰地感觉到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敢问别人。她常常会生出爬树的念头,或多或少与这种神秘的快感有关。每次爬树回来,心里都会忐忑不安,担心会出什么事情。现在下身流了血,证明终于闯出祸来了。&&&&实际上当时把她给吓坏了,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抻着喉咙甩着泪水,嘤嘤地哭。&&&&万妈就说:“哎哟哟,萱儿以后可是不能再到外边,跟那些臭脚野仔一扎堆儿地疯了呢。”&&&&筱萱喜出望外,疑惑地看着万妈,小心翼翼地问:“万妈你是说我不会死的么?”&&&&万妈扑哧一笑,食指点着她的鼻尖:“死?怎么会呢?咱萱儿从今往后可是变成一个大姑娘了呀。”&&&&筱萱感激地望着万妈,仿佛是,万妈救了自己一命似的。&&&&万妈曾是外婆家的丫头。当年,听母亲说,万妈是在落难之际给外婆收留的,特别孝敬外婆,崇拜外婆,拿外婆的话当圣旨。外婆也不把她当外人。母亲过世后,外婆让她跟了父亲做家事,以便照顾筱萱,问她愿不愿意。&&&&说这话的时候,外婆的眼睛里是噙着泪水的。万妈明白,外婆这等于是把自己的心肝都托付给了自己,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万妈把筱萱搂在怀里,教她唱:&&&&哎呀嘞,马驮太阳下西山&&&&哎呀嘞,太阳出来马不见&&&&哎呀嘞,跟了太阳下西山&&&&哎呀嘞,看见马儿在天边&&&&万妈会唱好多关于马的歌子,美得赛过诗。万妈教得勤,筱萱也就会了。万妈还教会了她许多从前不认识的字。&&&&万妈本来也是不认得字,万妈说:“萱儿我的字都是从你教私塾的外公我的老爷那儿学来的,现在再把这些字还给你家吧。”&&&&说:“反正这些字留在我的肚子里派不上啥用场。”&&&&又说:“萱儿我手里有一本书叫《初学记》,是你的外公我的老爷念我腿脚勤快赏的,说有这么一本书比有金有银都强呢,你的外公我的老爷说这本书是唐朝皇帝教皇子们看的历史书,里面学问大着呢,现在我再把它送给你,你好好留着吧萱儿。”&&&&“地精为马,十二月而生,应阴纪阳一合功,任重致远利天下……”唐人这本唤作《初学记》的书上,如此说马。而且说秦始皇有名马七匹,曰“追风”、“白兔”、“蹑景”、“追电”、“飞翮”、“铜爵”、“晨凫”。多么传神的名号!筱萱觉得唐代人真是聪明极了,给马起了像诗一样的名字。只是她又觉得其中的“铜爵”有些费解,一匹马怎么能号之“铜爵”呢?既能号之“铜爵”,必能复号之“金”、“银”、“铁”爵了。难道马是可以这样起名字的么?真是咄咄怪事。&&&&问万妈,万妈说:“萱儿这个我哪能懂!不过我觉得既然书里都这么讲,那一定是没错了,自有它的道理。想必你的外公我的老爷的书,里面的东西,大致是不会有错的。”&&&&听了万妈的回答,筱萱还是似懂非懂。&&&&不过陈将军家的那匹马倒是很应该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的。
&&&&“――黄骝马。”似乎万妈这么称呼过它,操着浓重的粤北方言。&&&&万妈居然知道陈将军家的一匹马的名字,真是奇怪的很。还有,万妈从不称陈连升将军,却称老爷。口气跟称呼自家主子似的。只是,万妈是如何晓得这个名字的呢?以前可是从未听见有人这么叫过呀。&&&&这个名字沉甸甸的,像有金子的重量在里面,听上去,倒是既威武又亲切。&&&&万妈不简单。筱萱知道万妈走过许多地方,用她那一双妇道人家的小脚。如果给万妈换上一身靓丽的行头,走在外边,没人会把万妈当成一个下人。万妈的模样好看,声音好听,走路也好看。有的人走起路来一抖一抖的,有的人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有的人走起路来一摇一摇的,焦躁而不稳重。筱萱记得母亲以前说过,做人不可以乱走路的,尤其是做女人,更要走得端庄、大方、有节。没有必要畏畏缩缩,但也不能虎里虎气、扑风救火,走路要像吃东西那样,慢慢一口慢慢一口,温文尔雅,怀着敬畏。万妈走起路来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并怀着敬畏的。&&&&这就很教人看重。&&&&万妈的一对脚呀,小得像一对秋山雀,也像秋山雀一样灵巧,在青石板路上啄出沙沙的撒米样的声响。&&&&是从什么时候第一次亲眼目睹万妈的小脚呢?这个筱萱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偶然看到的,当时还是在外婆家呢。那一次筱萱又在外面疯玩了一整天,累得有些受不了啦,回来的时候连一步路都懒得走了,进了大门就到万妈所在的厢房里稀里糊涂睡下了,可能后来被外婆和妈妈发现的时候,她们大约担心把她弄醒来,所以那晚就让她跟着万妈一起睡了。万妈睡下的时间要晚一些,那时候筱萱虽然还没有睡醒,但是已经从疲劳当中恢复了许多,所以当万妈上床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半睁着眼睛。她注意到万妈的脚又小又白,居然跟她的小脚丫差不多大,只是看上去更白些,像一对剥了皮的莲藕一样细腻。她暗暗吃惊。&&&&万妈刚躺下不久,便又悄悄起了床,点上煤油灯,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木盆,然后出去提了一桶水,倒进去,小心翼翼地搓起澡来。万妈侧对着床半蹲在澡盆里,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万妈的肩膀和**。万妈的肩膀又白净又圆润,**又坚挺又饱满,随着万妈用毛巾蘸水的动作一颤一颤的,迷人极了,看得筱萱耳热心跳,闭上眼睛就是万妈身体的模样,想像自己长大后能否也会拥有如此好看的肩膀和**,这样一路想下去,竟再也没了睡意。&&&&筱萱还不懂什么叫做漂亮,但是她觉得,不管漂亮有什么样的标准,万妈必定算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万妈有自己的脾性,不好养鱼、养猫、养花儿,好养鸽子。&&&&据万妈说,这是她从自己的娘家那儿继承下来的,娘家在韶关的山里,交通甚是不便,世世代代靠鸽子传信。男人出来做事是如此,女人在家里操持亦是如此,乡亲之间有个什么招呼,就放一放鸽子。&&&&筱萱想,如今万妈好上养鸽子,大概也算作是祖传了吧。&&&&万妈养了十几只鸽子,每一只都有它们自己的名字,只是万妈经常给它们换名字,不知什么时候称呼就变了,比如春天叫水仙、香兰、灵芝、桃花,夏天就成了山茶、杜鹃、樟脑、白头翁,而到了秋天则又成了金橘、芍药、桂花、海棠。这样换来换去,结果每一只都叫过好几个名字,所以万妈喂食的时候,只要随便叫出一个名字,就会全部前来报到。万妈早晚各喂一次米。万妈把大半截胳膊探进她那只靛青色的陶罐里,出来手一扬,沙沙沙沙,糟好的米食和咕咕叫着的鸽子就差不多同时均匀地落到跟前。&&&&万妈还会用这种颜色的陶罐酿女儿红。万妈酿酒,都是米加葡萄酿,一次两只陶罐,一罐盛新鲜的大米,一罐盛新鲜的葡萄,发酵后拿棉纱过滤了,再按比例勾兑在一起。万妈说,她酿的女儿红是从外婆那儿学来的,没有另外的人家这么做过。况且在葡萄发酵期间还要掺入许多月季花蕾,所以这女儿红的味道里面就透着一种特别和清爽。筱萱记得,自打万妈进了鲍家以来,家里便从未买过酒肆里的酒。父亲用的酒,都是万妈亲手所酿。父亲虽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饮服了万妈酿的女儿红。&&&&万妈除了把女儿红献给筱萱的父亲鲍鹏,还要把鸽子献给筱萱。万妈说:“我养鸽子就像养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筱萱就笑了,说:“既然是你的孩子那么就全归你好了,我可是不想抢走你的孩子呀。”&&&&万妈说:“萱儿你要是真的不要那可就全归我啦。”&&&&筱萱又笑:“人家就知道,你是舍不得的。”&&&&万妈人极整齐,把个家里里外外拾掇得井井有条,所有的鸽子也都如水洗过似的那般亮丽。筱萱很佩服万妈这一点。万妈喂鸽子的米食是很讲究的,她从来不用生米直接喂它们,说生米里的泥土气会使鸽子变野和失去灵性,而糟过的米就没这个毛病。不过万妈喂鸽子的糟米却不是酿酒所剩的渣米,而是单独糟的。她说鸽子也跟人一个理儿,喜食香甜,但不可有酒味,鸽子吃了有酒味的米食就等于猎狗吃了人屙的脏物,化成土狗,是不会再有灵性的。&&&&鸽子吃完了米,沙沙地飞起,掠过后花园,飞到街那边的陈将军家去。隔了一条大街,筱萱看见过它们有时像成群的小船那样,泊在陈将军的马背上。&&&&“黄骝子,黄骝子,见了老爷甩缨子。”万妈自言自语。&&&&筱萱格格笑了起来。
&&&&少女筱萱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有石山的后花园。&&&&她想,这真是一个好去处呀。山上那么静,那么敞亮。石山其实就是一座假山,依地势堆砌而成,铺了土,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除了高大富贵的玉兰树,还有翠绿沁人、挂着串串绿色果荚的枫杨树、一簇簇五彩缤纷的蔷薇树。在这儿,被浓密的凉爽包围着,筱萱感觉自己就像童话里面的公主,真正无比富有。置身其中可以避开人世间一切烦扰,一个人想心事。&&&&不知从何时起,她喜欢一个人无缘无故地流眼泪。当泪珠坠落在地的时候,她仿佛可以听到一声轻微的脆响。她常常无端地为自己的所见所思打动,为眼前的景色、为季节的变换、为所读的书中的一句话、为日出日落而感动。&&&&她现在已经不怎么爬树了。她已经知道为此害羞,或者难为情。用万妈的话说,自己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如果说一开始对这个概念还有那么一点点模糊的话,那么现在她是彻底明白了。一个大姑娘鲜嫩的身体呀,好比一座丰富的矿藏呢。她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学着万妈的方式搓澡,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当年所见到的万妈的身体几乎一模一样了。她用双手轻轻托住丰满的**,然后稍稍用力摩擦一下,会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受荡漾起来。她对着妆台上圆圆的镜子,看到那一团动人心魄的粉白,内心里就抑制不住一阵欢喜,就特别想一个人去后花园。&&&&若详细说起来,还有一个小小原因,就是后花园与陈将军家的后院毗邻着,中间只相隔一条街,沿街有一排矮矮的、与院墙齐头高的棕榈树,疏密有致,婆婆娑娑,自然成了第二堵院墙。从石山居高临下,可以毫无遮拦地看过去,而不至于被对面发现。陈将军家后院里没有假山,而有一个长条形的草园,这儿呀,经常散着那匹漂亮的马,就是万妈所说的黄骝马。黄骝马是陈将军的“座骑”。&&&&陈将军骑在马背上,马刀斜垂在身体左侧,在阳光下银光如鳞。若有战事时,陈将军如闪电般抽出马刀,以威震敌胆的气势向前冲锋,马刀在他手里左晃、然后右劈,不识深浅的敌人便纷纷扑地。将军迎风起舞的战袍和奔驰如飞的马是一种完美的组合,它决定了将军的战无不胜。&&&&当然这全是少女筱萱的想像。不过呢,这些想像都是由将军的马而来的,将军的马给了筱萱无边的想像。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筱萱才觉得将军的马特别可爱。这匹枣红色的马高大魁伟,皮毛油光发亮,也不需加缰绳拴,任它安静悠闲地在后院的草园中吃草或思考。对了,这是一匹会思考的马,筱萱不止一次地注意过它的神态,就像很久以前在哪儿见过,给人一种似梦非梦之感。&&&&武举人陈长雄来后院替陈将军牵马。武举人陈长雄是陈将军惟一的儿子,身著红色官服的武举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光彩照人。武举人来牵马的时候,一阵鸽哨掠过头顶,呼啸而去,他对着空荡荡的天空出了一会儿神。此刻,筱萱躲在后花园的石山上,双手紧紧护在胸部,让自己莫名的心跳臊红了脸。&&&&在筱萱的心思里面,武举人必定知道与他相距不远的地方,有个人正默默地凝视着他吧!&&&&他手挽马缰收住脚步,伟岸的背影缓缓侧过半边,停留片刻,然后疾步离去,那脚步声听起来充满了力量,就像围城列操的兵勇,橐橐、橐橐橐……&&&&少女筱萱觉得武举人的背影就像一座山。&&&&“多俊呀,这马!”她脱口说道。
&&&&46岁的衙门通事鲍鹏――少女筱萱的父亲――现在坐在藤制的栗色太师椅里,两脚搁在底下的蒲团上,酒杯里是万妈新酿的女儿红,眼睛里荡漾起红色的惬意。&&&&筱萱曾经注意到这种椅子的异样,那栗色是后来染上的,虽然看上去有些硬度,但总体上是软绵绵的,身体搁在上面,酷似被裹在某种树叶里的虫子。这其实是很滑稽的,也让筱萱想起外婆家椅子的样式,她想起外婆家的椅子不是这种软绵绵的风格,大都是枣木的,隐约可见原木的纹络,硬朗、厚实、稳稳当当,椅子的靠背和扶手处圆润细腻,泛着枣红色的光泽。&&&&当年,外公好像总是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斋,从早到晚端坐在椅子里,案头一杯茶,一本书,一只毛笔。外公是一个有学问、钻研学问、教授学问的人,门下出过若干有大作为的高徒。父亲虽然也做过外公的学生,也曾经受过外公的青睐,可是那都成了过眼烟云,他所热衷的并非外公所预期的。&&&&但筱萱不习惯父亲的皈依基督教,不习惯父亲也让她天天默念什么“耶和华我的主”。一段时间以来,父亲一天到晚不停地祷告:“求你叫那寻求你的,不要因我受辱,因我为你的缘故受了辱骂,满面惭愧,我的弟兄看我为外路人,我的同胞看我为外邦人……”他老喜欢重复的是这么几句:“耶和华啊,求你应允我,……不要掩面不顾你的仆人,我是在急难之中,求你速速地应允我。”&&&&都是些什么呀,筱萱心想,简直是乌七八糟嘛。筱萱知道中国有三皇五帝、秦始皇帝、高祖刘邦、魏武曹操、太宗李世民,还有孔子、老子、孟子、朱熹、王阳明什么的,那个写了《初学记》的唐人徐坚说什么来着?中国人的礼乐、诗书,“圣人由是以载其道,而济千万世之人者也”。她不明白为何要信那个洋耶和华。武举人就未必肯信。武举人呀,真了不起,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举人,用万妈的话来说,真个是将门虎子啊。&&&&昨晚有一个梦,筱萱正在似睡非醒之时,随着微弱的光线飘进来一个魁梧的身影,这个身影悄然无声,张开双臂抱起了整张床,她感到这个身影和自己的身体在那一刻轻轻重叠到了一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从脚心中央升腾而起,直达心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的身影并未激起她的反抗,实际上她是极尽配合之能事,她的身体深深嵌入这个影子。她惊奇于这个身影的力量,因为她发现它把自己的身体摇动起来,摇动起来……&&&&啊,多么希望那是武举人呀。&&&&父亲现在回到家里后,似乎只会饮酒,饮到一定火候就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酒话。比如说:“英吉利,乃当今天下第一强邦,诚无能出其右者也……”&&&&筱萱觉得父亲的话十分可笑。他说话既不是冲万妈,也不是冲她的,因为他的话万妈不懂,她也不懂,他只不过是想说点什么,或者想弄出点声音来而已,这样就使他的发言失去了意义。但是这样的言语方式,在他差不多已经成了习惯,就像他的好酒一样。所以不管筱萱或万妈是否在听,仍一个人继续自言自语:“……没有什么人可以与英人抗衡,与英人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边说边往筱萱和万妈这边瞧。&&&&鲍鹏现在看着筱萱。有那么一瞬,从筱萱的脸上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陌生和些许的敌意。他的心里冰冷地颤了一下,脑袋里面嗡地响了一声,跟着大了起来。怎么会是这样呢?他不敢断定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喝多了。但有一点是无疑的:他和女儿之间存在着莫大的距离。至于这距离到底有多大,则是无法测量的。在他面前,女儿从来不苟言笑,仿佛他是个后爹似的。从小到大,女儿没怎么单独跟他说过几句话,他也没跟女儿单独说过几句话,他不知为什么会造成这么一种结果,也说不清楚是悲、是苦、是酸、是涩,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滑过,女儿与这些日子一起离开他越来越远了。&&&&鲍鹏又呷了一口酒,继续说:“事实定将证明,与强大的英吉利或者其他洋人抗衡是没有好结果的,罢官的林则徐就是榜样。只要走上这条路,什么关天培、什么怡良、什么陈连升、什么黎志安,下场必定也是一样的。只怕不仅罢官,还要被砍头呢。――感谢上帝,过一阵子,等局势缓和下来,萱儿就可以去英吉利了,到时候我们全家都去也使得。”&&&&趁着酒力,他看着筱萱,说出了这末一句话:“义律先生亲口向我承诺过的,――说愿意送萱儿去英吉利最好的学校学钢琴、学英文。”他指望能在筱萱或者万妈脸上看出幸福或者惊喜的表情。到英不列颠,日不落帝国,做上等人,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事体!&&&&可是筱萱和万妈都没有因此而欢呼,都没有表现出他所预期的兴奋和激动。&&&&在她们的眼睛里,他居然看到了莫名的恐惧。&&&&万妈私下里对筱萱说:“英吉利人是开着舰船到中国来的,他们来中国可不是被哪个请来的。英吉利的兵舰连成了串,在海上幽灵一样来来往往。”&&&&筱萱可不愿意跟了英吉利人去,死也不愿意。她觉得他们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而且正如万妈所称,他们的来意都是极阴险的。几乎所有的英吉利人都带着枪。筱萱不明白为什么做生意还需要带枪,那玩意儿是用来杀人越货的,他们带着枪来中国,恐怕就不仅仅是为了做生意,所以才有当年林总督与这些洋生意人的战火。那些隆鼻深目的英吉利人,想起来就叫人害怕,一张脸怎么看都像一栋年久失修的破板屋。&&&&只是筱萱还未到害怕得不行的份儿上,因为有万妈在。有万妈在呀,父亲就不会把她送走,当年外婆说过的,筱萱去哪儿,万妈也就去哪儿。万妈会说:“萱儿的外婆我的老太太嘱咐过我好生照顾萱儿呢。”&&&&筱萱想,只要有万妈在,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父亲是在母亲去世之后不久带了她跟万妈,从广州迁到东莞来的。至于当初为何要来东莞,少女筱萱懵懵懂懂,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如果说,父亲看好的是这儿的几家洋行,做生意方便,可是广州的洋行不是更多么?也许这儿近海,出海便利,才是最要紧的吧。好像父亲的生意大都与船有关,或者与海有关,这么一来,东莞自然要比广州更优越了。&&&&筱萱开始时并不怎么喜欢东莞这个地方,虽然这儿与广州一样有山有水,到处长满了荔枝和芒果。但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父亲决定要过来,谁也没有办法。让她最不能理解的,是万妈也似乎很喜欢这儿。&&&&一到东莞,万妈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几岁,精神都好多了。原来万妈一直是自始至终一个表情,就是板板的,不高兴不会怒,高兴不会笑。对万妈笑的印象已经很久远了,那时候筱萱还要经常要人抱,当万妈抱起她的时候,她有时会伸出小手到万妈的胳肢窝里,那儿又柔软又暖和,手在里面轻轻一动,万妈就会笑起来。万妈笑起来呀,其实还是很好看的,她有白白齐齐的牙齿,笑的时候就会露出来,衬着又薄又红润的唇线,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亲一口。自打来了东莞,万妈的笑是显而易见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天到晚乐呵呵的。&&&&这天傍晌,万妈带筱萱到了海边。那儿有一个不起眼的海货市场,渔村里的老乡自发组织的,卖的东西都是刚从船上卸下来的,要多新鲜有多新鲜。市场虽说不大,倒也蛮周全的,什么螃蟹呀、大虾呀、黄鱼呀、蛤蜊呀、牡蛎呀,应有尽有。万妈单单挑了一些牡蛎,筱萱以前是不是吃过这种海味已经忘记了,她问万妈怎么单单挑牡蛎来买,万妈说你的外公我的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喜欢吃这种东西,说是牡蛎美味、营养大,对补身子管用。筱萱似信非信,寻思这么难看的东西会能美味到哪里去呢?没想到,回来经万妈一烹制,别提多好吃了。&&&&闲来无事,万妈就常带筱萱到海边去,有时也不是去那个海货市场,只是在海边走一走。而万妈一到海边,情绪就会格外激动,海水的颜色啦、远方的渔船啦、海面上的银鸥啦,她看见了都会很高兴,使筱萱恍惚觉得她们两个人的年龄突然拉近了。&&&&后来筱萱渐渐明白过来,万妈为什么如此喜欢去海边了。&&&&因了万妈的缘故,筱萱也慢慢地接受了、习惯了这个地方。她隐约感到,万妈之所以喜欢这儿,十有**是因为陈将军一家也住在此地。最终她惊奇地发现,万妈喜欢这个地方,的确与将军陈连升一家有关,万妈和陈将军一家似乎老早就互相认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据她所知,在此之前,万妈可是从未到过这个地方的呀,她们以前也未曾得见陈将军父子,可是万妈居然知道陈将军家的许多事儿,――除了知道陈将军的座骑叫做黄骝马,还知道武举人的名字叫陈长雄。&&&&事后想起来,自己之心仪武举人,大约就是从万妈的讲述中开始的吧。不过万妈何以对陈将军家过去的一些细枝末节了解得那么详细呢,筱萱觉得这始终是一个谜。&&&&总而言之,当初东莞只是吸引了父亲,现在则是吸引了她和万妈。久而久之,就把东莞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家乡。
&&&&“陈将军那匹马真是好漂亮呀……”&&&&少女筱萱没头没脑地对万妈说。&&&&万妈走近她,拉过她的一只手,笑吟吟地望着她,目光里蓄满爱怜。&&&&“萱儿好眼力,那真个是一匹上好的公马。”万妈说。&&&&“我的心里好乱呀万妈,”筱萱又说,“不信你摸摸,咚咚直跳呢。”&&&&万妈拉着她在一株屋檐高的玉兰树下坐了,用手梳理着她的头发,上下端详,亲亲地说:“萱儿长大了,不一般了。”&&&&玉兰树宽大肥厚的叶子,将阳光切割成方方长长的彩线格格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特别像涨潮后折射于海滩的波影,筱萱的脚被这些斑驳陆离的彩格儿涂抹着,乍看上去,如同穿了一双碎花儿绣鞋。&&&&筱萱把脚收拢来,齐齐地拢在一起,说:“万妈不是早就说过的,我已经长大了么?”说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窘窘地朝一边侧过脸去。&&&&万妈说:“那会儿是人长大了,如今是心长大了,从一只小白兔长成一只真正的玉兔了呢。”&&&&一群鸽子,咕咕叫着从头顶盘旋着掠过。&&&&万妈仰起头:“喔,萱儿你看,他们走了,又要走了。”&&&&筱萱说:“你在说什么呀万妈,谁要走了?”&&&&万妈说:“陈家老爷和公子长雄,他们爷俩又要走了,他们爷俩儿八成又要到炮台巡防去了。”&&&&筱萱心想,万妈怎么会知道这个呢,难道,那些有灵性的鸽子会说话么?但她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来,因为她知道万妈差不多总是对的。万妈的一双眼睛呀,什么都能看得到,对陈将军家的动静儿差不多总是了如指掌。有时候,听万妈谈起与陈家有关的事情,她会表现得无动于衷似的,其实内心里很喜欢听,巴望着万妈多说些陈家的事儿,哪怕只说说他们家的马什么的也行,又怕万妈猜出自己的心思,只好在心里憋者。看着万妈的眼睛,筱萱突发奇想,要是人一眼就能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从对方的眼睛里搬过来,该有多好呀。人真是不可思议呀,好好儿的,有些话就是难以说出口呢。&&&&――是不是人人都会这样呢?现在万妈再次提到了长雄的名字,这越发使她心乱如麻。&&&&事实上,自打那天黎千总笑眯眯地走进鲍家大院,筱萱那一颗少女的心似乎就再也不能平静了。&&&&黎千总见了筱萱,皱巴巴的脸上便挤出一朵花儿来,招呼得也格外热情,使筱萱感到非同寻常。在此之前,黎千总一直拿她当做不懂事的小妮子看的,喜欢用手拍拍她的后脑勺,说话声与笑声一起倾泻而至:“哭鼻子了么小妮子?谁敢欺负我们萱儿姑娘,只管告大爷一声,看大爷非剥了他的皮给你当鼓敲,哈哈,哈哈。”&&&&筱萱心里说,哪个哭鼻子了呀?人家只不过见了外人有一点脸红罢了。要说脸红,还不都是怪你那张大嘴,无拘无束的,什么都能说出来,人家一个女娃子,怎能不脸红。&&&&这回倒好,进门见了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正嗓叫道:“筱萱姑娘忙乎啥子呢,今儿个大爷我看你来了,大爷这好闺女,出落得益发秀气了,真个是人见人疼哪!”&&&&听到动静儿的鲍鹏,碎步撵出堂屋,抱拳道:“黎大人言重了,犬女年幼不懂事体,不懂事体呀。”边说边扭头朝筱萱:“还不快过来见过黎大人!”&&&&筱萱连忙窘窘地低了头,道:“小女子筱萱见过黎大人,黎大人这边慢慢用茶,筱萱不打扰了。”然后一个人来到后花园,任他们说话去。她很不满父亲称自己为“犬女”,父亲对来人如此称呼她有好多回了,她曾经口头表示过异议,父亲就是不听。要是母亲在,会这么称呼自己么?一定不会。&&&&黎大人在家里待了恐怕不下两个时辰,父亲和他似乎都格外地高兴,不断有笑声飘出客厅。&&&&万妈后来喜滋滋地说:“知道么,黎千总是为雄儿提亲来的。”&&&&筱萱赤红了脸,一颗心怦怦直跳。潜意识里,她早就有了这个预感,觉得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如今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么说陈将军愿意与父亲来往了?陈将军不再瞧不起从商的父亲了?抑或是另有其他原因呢,比如黎千总,是不是黎千总有可能先做说客又当红娘?黎千总就是和蔼可亲,虽然有时话说得颟顸些,却是大好人一个呀。其实呀,按理说,父亲给洋行做经纪,赚点跑腿费鞋的辛苦钱,也没什么不对的呀,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儿嘛。&&&&万妈常说什么来者?狗有狗道,猫有猫道,老百姓吃老百姓的饭,恐怕就是这个理儿。不一定非得都要去喋血沙场不可。如果陈将军的心里原来有的那根弦儿,而现在没啦,这就很好。起码说明陈将军不是那种迂腐和认死理之人,说明陈将军心胸宽广,非同常人。&&&&筱萱寻思,不管怎样,陈将军他到底同意与鲍家结亲了,这是最最要紧的。同样最最要紧的,还有武举人的心呀。武举人一定向陈将军袒露过什么心声,才会有陈将军今天的让步。是的,这是陈将军为了自己的儿子作出的让步。陈将军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他不可能不在乎武举人的心声呢。如此看来,武举人的心里早就装着她筱萱了。一个心里装着她的人,该怎么做呢?虽然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有时候他们的距离近得仿佛只有一箭之地,他却从不肯向她透露半点讯息出来,而这一点他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这样的男人是一种怎样的男人呢?筱萱说不好,但她又隐隐觉得,这样的男人,他的心思呀一定更深沉,这样的男人,他的志向呀一定更远大。&&&&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他没有这样做,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存在的。以筱萱的感觉,只要距离在,那么有些事情就是不可知的,就有可能会起变化,但筱萱真的不希望再有什么变化。她的心与爱仿佛悬于一线,这根线万万不能断,否则她将无所适从。&&&&万妈的鸽子,从这儿的后花园飞到陈将军家的后院里,那悠长的鸽哨与黄骝马的嚼草声,渐渐汇合了,美得呀像一曲流动的天外之音。少女筱萱就觉得附近一定会有武举人,武举人一定又来到了他们家的后院,在离开她不远的草地上读书或练剑呢。鸽子们歌唱着,流连于武举人的保护,安详地栖息在宽厚温暖的马背上。她似乎看到了这一切。但她没有看,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只是坐在石山上的青石之间,再次回味着《初学记》中秦始皇帝那七匹马的种种雅号,陡然觉得全不如黄骝马动听些。&&&&在她看来,黄骝马,是一个铮铮铁汉的名字,就像它的主人。
&&&&黎千总与鲍鹏的相识,始于去年的那场恶战。&&&&对于鲍鹏,黎千总是心存感念之情的。&&&&道光十九年(1839年)六月,陈将军奉钦差大臣林总督之命,率所部击退盘踞于珠江口官涌一带的英军,因功擢升三江口副将,调守沙角炮台。&&&&是役,英人倾巢而出,兵力数倍于陈将军,交战伊始,英人气势汹汹,企图仗着人多势众四面包抄清兵。陈将军巧设机关,示敌以弱,诱其深入至淤泥滩后突然反攻,直杀得英夷落花流水。他们被淤泥滩死死拖住了,淤泥滩虽然看上去没有多少水,但是两条腿一陷进去那水立刻就吃到了腰眼,而且像胶泥似的,将两条腿死死缠住,可谓寸步难行。英人一方面要保护好枪支不浸水,所以双手得把枪高高举起来;一方面又试图加快行军速度,所以拼命地抬腿拔脚,结果他们的动作愈是剧烈,就愈是陷得深,最后不得不重新调配兵力,分出一部分人来专门对付淤泥滩,也就是说,得迅速把那些陷入淤泥的士兵弄出来。他们的兵力一分散,优势就到了清军这边。只是由于清军的火力射程不够远,英人才没有遭受更大的损失。&&&&吃了亏的英军慌忙退回,调整了队形,重新组织进攻,让火力呈扇面铺开,远距离扫射清兵。清兵则因火器不济、后援不继而逐渐陷于被动。此时,驻防于十几里外北岸城隍庙的黎千总黎志安,既是陈将军的部下,也是陈将军的至交,获悉此情,命手下骁将张青麟以百又二十人的精锐火速驰援,张青麟部绕开大道,从炮台后面的崖子脚扒岩涉水而来,出其不意从侧后夹击英军。英军只顾正面进攻,做梦也没想到侧后会冒出一彪清军人马,不清楚是否又堕入清军的圈套,顿时阵脚大乱,只好仓皇后撤。陈将军趁此机会拔营而起,如洪水决堤般奔泻至全面溃退的英军阵前,这样一来便弥补了火器射程短的不足,亦枪亦刀,与英军短兵相接,大获全胜,一举夺回重要堡垒官涌,英军则溃散至江岸处。&&&&黎千总打了夹攻之后,放心不下正面阵地的陈将军,待英军撤离后,又亲率少数人马急速往陈将军处赶来,准备与陈将军汇合。刚拐过崖来,恰与溃退的英军大队遭遇。正欲登舰而去的英军见黎千总所带人马不多,周围又不见有其他清军,以为有机可乘,遂重新组织兵力包抄过来。&&&&猝不及防的黎千总给截断了退路,而陈将军又相去甚远,形势十分险恶。这时,一条开足马力的商船由此经过,可以清楚地看到船头上迎风招展的米字旗和黄龙旗,英军那边和黎千总这边都非常紧张,因为如果这条船上有偏向于其中一边的武装人员的话,两支队伍的力量对比立即就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没有奥援的一方就有可能彻底没救了。英军那边和黎千总这边分别停止了行动,就这么满怀狐疑地僵持着、观望着。那条船也停了下来,黎千总看见船头上站着一个身著西装的汉人,他冲黎千总这边看了看,然后对着英军乌里哇啦地说了一通什么。英军扔下黎千总的队伍,大骇而去。后来黎千总才知道,他向英军虚称清兵已派出大批增援的兵勇,准备链锁江口断其后路而聚歼之。&&&&这个西装商人的表现,令黎千总十分佩服。照惯例,进埠的商船是要经过严格的军方勘验的,没有经过军检的商船不得放行,这是林总督当初立下的规矩。但刚才这个商人的表现已足以说明问题,此乃爱国义士之举,此人不但有抗英爱国之心,且有勇有谋,自然应该属于守法良民之列。出于对这个商人临危不惧的敬重,加之海面上战事未靖,尚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就没有再例行检查船上是否载有违禁品,立刻允准进埠。两人自此得以结识。&&&&黎千总知道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鲍记商号老板鲍鹏。&&&&有了这次经历,此后鲍鹏的商船从海外返回时,进埠的程序便在无形中简化了许多,守埠的士兵知道他是黎千总的故交,又是爱国义士,从来不为难他,所以不论千总本人是否在场,他基本上都可以来去自由。有时候,他还会把黎千总邀到家里品茗对弈,谈天说地,两个人之间越发熟络起来。&&&&而通过黎千总,鲍鹏也知道了与鲍家大院仅一街之隔的陈将军乃黎千总的故交,甚为高兴。在他的印象里,陈将军府邸迁至此处,已有三两年的工夫。但是两家从无瓜葛,所谓井水不犯河水。陈将军乃林钦差的得意副将,边关海防大权尽在其掌握中,若能结识此公,对未来的生意自然红利良多。&&&&鲍鹏有意择日登门造访,黎千总也愿居中引介,但陈将军却倔强得很,称祖上有轻商家训,素不与商贾往来,于是作罢。对于此辱,鲍鹏嘴上不说,却每每衔恨于内中。有一天晚饭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总有一天,他会认识我的。”然后便没了下文。万妈和筱萱听了,都感到莫名其妙。&&&&有些事情是很久之后才露出端倪来的。接二连三发生了一些变故,而筱萱对于父亲鲍鹏的真正了解,也颇与这些变故有关。筱萱的确在一天天长大,她学会了冷静地审视这一成长的经过,她的刨根问底式的思考已然成了习惯。她就那么用思考的触角,一点点接近了父亲的世界。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累加起来,若隐若现地指向了父亲的世界。当父亲的世界在她的思考面前被阳光普照的时候,她真的后悔自己的为什么对某些真相如此穷追不舍,她想,如果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虽然会因为失去武举人而痛苦,但决不会因为对父亲的了解而使她产生铭心刻骨的恨。她逐渐明白过来,父亲利用黎千总的信任走私贩私,经营鸦片,为了自己商号的利益向英人出卖清军边防情报,最后,甚至出卖了黎千总和陈氏父子。&&&&父亲鲍鹏,他出卖了自己的祖国,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只是,那一阵子,筱萱无从知晓这些变故的真正缘由。她一门心思想着武举人,想得好苦。吃饭时她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将来如何为武举人烧菜,父亲饮酒时她眼前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武举人也在饮酒的幻像,晚上睡觉时她的脚冰冰的,长时间不能入睡,她会想到武举人的身体一定赛过一架火炉,就像万妈常常把她心爱的鸽子搂进温暖的怀抱一样,她也很渴望像一只鸽子那样,紧紧偎在武举人的怀里,那该有多么暖和呀。所以,有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在心中轻轻呼唤武举人,闭了眼睛,像呼唤自己的名字那样:“武举人,武举人,你是武举人么,你在哪里呀……”&&&&武举人直到几个月之后才在他们家里露面,盼得筱萱几乎快要发疯了。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一点呢?听万妈说,陈家老爷和公子长雄最近回家的时间有了变化,经常一大早出去,然后到很晚才回来,甚至有的时候整夜整宿都不回来。他们离开家的时候是急匆匆的,回来的时候却脚步沉重,爷俩的心情好像也很沉重,连话都很少对下人说了。&&&&此外,好像黎千总也不怎么到家里来了,父亲也很少提及他。据万妈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广州市面上又出现了鸦片,官府正在追查此事,查来查去,弄清楚那鸦片是从东莞上岸的。这说明边防在什么环节出了大问题,似乎陈将军正在着手调查。&&&&大家一下子都不见面了,少女筱萱多少有些失望。曾在心底积累起来的担忧似乎即将得到证实,让人心慌意乱,寝食难安。而且等到盼来了武举人,又好像并不是为她来的,在武举人跨进街门的一刹那,筱萱就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武举人是来找父亲有什么事儿的,神色很是急迫。筱萱正和万妈在院子里晾晒衣裳,万妈见了武举人,那神情好像比她筱萱还要更激动些,竟将一件刚刚挂起来的衣裳失手掉到了地上,然后用手捂住嘴巴,生怕冒出什么声音来。筱萱紧随万妈身后,万妈弯腰去捡衣裳的时候,她走到万妈前面,向武举人行了一个万福,武举人则彬彬有礼地向筱萱打了一个千儿,用了很低沉很急促的声音说好妹子你多自珍重吧。他的声音听上去呀,是那么的遥远,不由得使筱萱想起了那个同样遥远的、经常在后花园里听到的那个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一瞬间,她觉得两者简直是像极了,快要融为一体了,并因此而热泪盈眶。&&&&然后,武举人冲万妈抱拳作揖,好像说了一句多谢啦,就迎着已站在门阶上的鲍鹏大步走去。万妈立刻带了筱萱进入隔壁的房间,两个人静静坐了,仔细听着外间的交谈。武举人说:“家父有话,鉴于两家目前的关系,林钦差林大人那儿,还是您亲自去解释为妥。”武举人话说完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听不见鲍鹏的反应。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听见鲍鹏说:“令尊……还有别的话带来么?不好意思,我是说,早些日子黎千总提的那件事……”对这个问题,武举人明显地迟疑了,他呃了一声,声音在这儿停顿下来,最后,用了很公干的语气,果决地说:“不……对不起……就这些了。”&&&&鲍鹏又是半日无语。
&&&&入夜,筱萱还在梦中,隐约听到房外有故意压低下来的说话声,但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外面起了不大的风,贴了屋檐一阵阵吹过,这儿没有马头状的山墙,再轻微的风也挡不住,仿佛那声音的力量很快就给风吹弱了,吹散了,远远的飘到一边去了,终于什么也没听清楚。天亮醒来,方知父亲已经悄悄离开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也没留下话,总之是到了外地。又似乎父亲如果不走,就要出什么大事情。天要塌下来么?可怎么会是这样呢。万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之后,她立刻怔住了,眼前一下子混沌一片。虽然父亲在她的生活中并不那么重要,但这更多的是就正面的意义上而言的,也就是说父亲无论对她做什么都很难令她感到快乐;若从负面的意义上说,则父亲对她的生活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父亲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轻而易举地使她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之中。而她分明已经预感到,父亲的行动中有一些不祥的征兆了。&&&&许久,筱萱走出卧房,发现清晨的风中,万妈在一个人发呆呢。鸽子已经白花花地围拢过来,等着觅食,一边发出迫不及待的咕咕声,而万妈的手还没有来得及伸进陶罐,就那样半空里悬着。见了筱萱,哀哀地叹了一口气,满脸乌云地说:“苦命的孩子,全是当长辈的把你们害苦了呀。”&&&&筱萱叫道:“万妈……?”&&&&万妈说:“萱儿,你家老爷他……唉,没法儿提啊!”&&&&日上三杆的光景,陈将军和黎千总一起来了。这是陈将军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还带来了一大群人,外面还有更多的人候着,全是兵,又都带了武器,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筱萱想,要是这些人一下子拥进来,院子里立刻便会乱了套。他们安静地守在门外,筱萱并未感到害怕,反而感到这些人是那么亲切。不过呢,气氛不对了,陈将军、黎千总都是一脸的公干,他们一本正经地问了万妈一些话,这时候筱萱就站在万妈身边,但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好像她是一个玻璃人似的。陈将军看见万妈时,明显愣怔了片刻,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来。陈将军看万妈的神情,好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家传古董似的,但他只在万妈低着头或者万妈看黎千总的时候,才去注意万妈。而当万妈抬起头来,或者她的目光从黎千总身上离开的时候,陈将军的目光也立刻从万妈身上离开了。&&&&筱萱还注意到,陈将军格外看了她一眼,陈将军看她的时候,目光里搀杂着谨慎的疑问,而且看了她之后再次回头求证似的看看万妈,这一眼匆匆而过,但是直截了当,弄不清他为什么要这样。&&&&黎千总的笑容明显大不如以前了,他的笑容曾经那么暖和,如今他既忘了跟筱萱开玩笑,声音里也不再充满热情,给人的感觉是又涩又干巴,像一条被沥去了水分的鱼,味道怪怪的。&&&&他们大致向万妈问了父亲鲍鹏的一些情况,主要询问是否知道他最近的生意情况、交际情况,以及现在的去向等等。万妈大都一问三不知,说自己一个女仆怎么敢知道老爷生意上的事情。这倒也算是实话实说了。由于他们用了十分公干的语气,筱萱虽然没有感到怎么恐慌,但是心里觉得特别委屈,走了神去想别的事情,回到过去的记忆中,对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就没怎么听仔细。主要是陈将军在问,黎千总只是听,间或把陈将军的话给万妈解释一番;陈将军走动起来时,黎千总便也走动起来,陈将军站定了,黎千总就谦卑地站在陈将军身后。差不多要离开的时候,陈将军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想不到鲍鹏这么快就躲起来了,让他捡了个便宜。”见万妈一脸的茫然,黎千总接着说:“不然,他会吃不了兜着走。这回他真个是闯下天大的祸了。”&&&&陈将军他们离开后不到两个时辰,外面又有人来敲门,万妈从门缝里往外瞅了瞅,开门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告诉筱萱说:“萱儿,咱们也得赶紧走,说不定衙门很快要来抓人,老爷不在家,咱娘俩儿还不给人家整死?”&&&&万妈也不提她出门去见了谁,以及别人都对她说了什么。但是有一点,万妈既不难过,也不紧张,相反还有那么一点点兴奋。她说:“咱们走,赶快走,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之后,万妈带着筱萱,还有她的鸽子,也辗转离开东莞,去筱萱在惠州的姨妈家住了一些日子。这是自打离开广州后,筱萱第一次出远门。这一次与以前的感觉不同,整个路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闷、不安、焦虑,甚至悲伤。&&&&万妈从外面雇了一辆遮蓬马车。父亲不在家,一切都要靠万妈去操劳。也真难为她了。那是一段很长很远的路。一路颠簸,筱萱想了许多。父亲此去似乎不大像以前那样纯纯粹粹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筱萱感到这里面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与陈将军有关。或者,与黎千总有关。万妈心里似乎什么都清楚。她问万妈:“万妈,我们这是要出去躲避么?”&&&&万妈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即回答。她又问:“万妈,是不是我们非得要从家里逃掉,不然我们就要遭殃了?”&&&&见万妈依然没有回答,她又问:“万妈,是谁通知我们要离开的呢?”&&&&这一问,使万妈失态了片刻,答非所问地说:“萱儿放心,我们不会离开太久,我们不久就会再回来的。”&&&&后来回忆起来,万妈的兴奋劲儿并未持续多久。实际上她们一坐上马车,万妈的情绪就开始往下跌了。到了惠州,也没有一丝一毫高兴的迹像。那一阵子,万妈的脸上总是挂满了星星点点的忧愁。有一次,万妈甚至连续两天忘记了喂鸽子。万妈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这一直是她心头驱除不掉的一团疑云。她自己惟一可以确定的是,父亲鲍鹏与陈将军和黎千总他们的隔阂,是巨大的,这一点筱萱仅凭直觉就可以感受得到。
&&&&万妈倒是没说错,她们在惠州住了不到一个月,父亲就派人来把她们接回去了。&&&&在惠州,万妈虽然不愿多说,但架不住筱萱一个劲地追问,万妈还是片言只语地透露出了一些枝节。&&&&万妈是想安慰筱萱,告诉她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不会一直这么糟糕下去,等过了这阵风,她们便可以像以前那样平静地生活了。&&&&从万妈的这些片言只语里,筱萱大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就是父亲鲍鹏因走私并经营鸦片事发,引起陈将军、黎千总他们的警惕和地方官府的注意,所以父亲一定得消失一段时间,一来为了出去避避风头,二来为了想一些化解的办法。&&&&在当时的情况下,若在东莞按兵不动,就等于是坐以待毙。&&&&筱萱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做那些让陈将军、黎千总他们不快的事,但她知道父亲已经站在了与他们敌对的立场上去了。事情演变成这个模样,最是令筱萱痛心疾首的。虽然看不惯父亲的所作所为,倒也不希望他跟别人太不一样,比不上别人也就罢了,任何时候也要像个正儿八经的爷们儿。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啊,做人家亲闺女的,哪有不巴望着父亲顶天立地、飞黄腾达的,但有一条,得守规矩,不能给人说三道四,这是筱萱发小就接受了的道理。&&&&父亲却不懂这一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己给自己掘坑。&&&&人生在世,有些人不能交,有些事不能做,为的就是一个良心。这家呀国的,都是谁跟谁呀,自个儿过自个儿的小日子,能与什么国不国的搭什么界呀,自家人又没有人出来做皇帝。天下、国家还不都是皇家天子的?所以小老百姓完全可以不顾劳什子国家的大事,天塌下来还不有家天下的人顶着?&&&&但是,做人要做顺民,再怎么说,也不可以昧着良心做事,伤害公理。&&&&据万妈说,陈将军为了黎千总跟父亲的交往,直把黎千总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威胁要降他的职呢。&&&&关于鲍鹏走私和倒卖鸦片的事看来已经水落石出。发表出来的真相是,鲍鹏手下一个伙计胆大妄为,利用被派往东印度公司进货的机会私自携带了24箱鸦片,而鲍鹏对此毫不知情。那个伙计在向官府缴纳了巨额罚金之后被释放,为端正行规和恢复商号的名誉,鲍鹏已于近日将其解聘。&&&&当万妈把这个结果告诉筱萱的时候,筱萱将信将疑,她问:“父亲……他真的会有这么清白么?”万妈没料到筱萱这么问,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便支支吾吾地说:“看你这妮子,老爷如果清白了,岂不更好?”&&&&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鲍鹏使出浑身解数,试图修复与黎千总的关系,但是未能奏效。他甚至表示愿向黎千总捐资铸五门大炮,加强海防力量。这在他来说自然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若是让他口头上说说爱国呀什么的倒是可以,但如果让他为国为公捐出多少多少银两,他是从来也没有干过的。他觉得这是官家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只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保兴隆才是本事。所以他曾经以为自己的这个举动会大受欢迎,黎千总必定千恩万谢。没想到黎千总得悉此议,只是派了一个副官来跟他商谈,本人则避而不见。很显然,黎千总已经对他有了戒心,那关系自然也就迅速降了温。不仅捐资铸炮的事情没有下文,黎千总再也不曾到鲍府来过,而且连见面时都冷冰冰的。鲍鹏的商船进埠时也开始照章办理、接受严格审查了。&&&&据万妈说,黎千总甚至吩咐下去,对鲍记商号的船务必格外小心,里里外外非得查三遍才能放行。事情弄到这一步,鲍鹏却一点辄儿也没有,只好把一口恶气憋在肚里。&&&&不晓得是吉是凶,说起来,父亲现在的身份是双重的了。一方面是鲍记商号的老板,一方面是衙门的“官设通事”,这官设通事专门负责替衙门与洋人打交道,如今洋人凡事硬三分,仗着船坚炮利,动辄凶相毕露,拿杀人当儿戏。把他们安抚妥当了,这块地面儿就算安全了。所以官设通事有时候一句话要值得千金呢,深受那个新任钦差大臣琦善的赏识,被奉为座上宾。&&&&听万妈说,一次义律来见琦善,指名道姓要鲍鹏作翻译,义律和琦善分别坐在茶几的两端,鲍鹏坐在略微靠近琦善的一侧,翻译的过程中鲍鹏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义律身边大吼大叫了一通,义律似乎也非常气愤,站起身与鲍鹏哇哇叫起阵来,两人互不相让,假以手势,可着实吓坏了琦善。怕这鲍鹏不晓得天高地厚,万一把义律给惹翻腾了,将来如何收场。他有心命令鲍鹏闭嘴息战,无奈这鲍鹏又是义律指定要的,他们两个一齐讲英文,听上去感觉就像是两串受了潮的鞭炮在闷响,琦善半个字也听不懂,根本不知他们争论的是哪门子,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态,脑门上就有半颗绿豆大小的汗珠儿一层层沁出来。好在最后义律的气势似乎被彻底压倒,重新坐了回去。事后琦善问刚才发生了什么,鲍鹏说:“***英国佬打算让我们大清帝国撤走炮台守军,统统撤走,我说这怎么可以呢!难道你们英吉利帝国可以不要海关、不要海防的么?此等无理下作之要求,他怎么说得出口,被我严辞驳回了!”琦善听了,禁不住喜上眉梢,高兴地说:“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该死的义律也好,让他明白,我们大清绝不是孬种养的!”此后,只要有洋人的影子一在衙门出现,琦善就会想起鲍鹏来,命令:“请鲍通事,快快有请鲍通事!”&&&&发生在外面――官场上的事情,筱萱和万妈很少关心,鲍鹏若是不愿回来说,筱萱和万妈也不会知道,通常是,他即便说了,听的人也不感兴趣。但鲍鹏得罪了陈将军和黎千总的事,筱萱和万妈是心知肚明的,无论如何,当时鲍鹏是金蝉脱壳――很不名誉地从家里逃跑了的,他认为若这种印象不及时除去,就会损害他在筱萱和万妈心目中的形象。所以鲍鹏一直想为此事作一个总结,不过他采取的是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罢了。在家里的时候,表面上鲍鹏似乎还跟过去一样,他甚至故意把自己跟陈将军他们牵扯到一起,说:“现如今呀,跟林总督时真个是大不一样了,陈将军、黎千总和我,都是在为新总督效力呢。”&&&&鲍鹏所说的新总督就是新任钦差大臣琦善。他这么称呼琦善,筱萱和万妈都感到很不舒服。筱萱习惯了总督这个称呼,筱萱觉得这个称呼与万妈的习惯有关,万妈谈起林则徐林大人的时候,哪怕是现在,也总爱称总督,说林总督怎么怎么着,林总督又怎么怎么着,好像林大人也和陈将军一样也是她的熟人,而且一直未曾离开过湖广总督府似的。实际上,总督听上去的确要比钦差大臣亲近得多,总督似乎是自己的父母官,而钦差呢则似乎是京城里来的官儿。或许鲍鹏也是受此影响,有时把琦善也称作总督,这不是太离谱了么?那个琦善算什么玩艺儿啊。筱萱和万妈自然就觉得别扭极了。&&&&如果只是这个样子,也就罢了。但是筱萱和万妈做梦也没有想到,因为鲍鹏的罪过,筱萱居然也给生生跟琦善扯上了关系。&&&&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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