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很多选择,但有的时候却别无选择txt,为什么?

[转载]人生有时别无选择,唯有从头再来
佐野贤二(Kenji
Sano,音译)的家第一次遭到毁坏是在他两岁那一年。他的家坐落于小镇的主干道上,位置与港口平行,周围还有许多年代久远的鼓风炉,从这里冶炼出来的铁被用于生产各种产品,从武士用的剑到承载高速子弹头列车的铁轨,几乎无所不包。日,当一场海啸袭来时,藏在山坡上的寺院碑林里的佐野紧紧抓着妈妈。灾难过后,佐野的妈妈帮助大家把从废墟中找到的遇难者遗体焚化,大灾后的幸存者炼制了两座菩萨像,以铭记这次灾难中的最高水位。小佐野坐在寺院的拱顶大门前,看着浓烟滚滚升起。
第二次的情况截然不同。海啸通常会把房屋冲成碎片,大水过后一片狼藉,各种物件散落于各处,而美国人的狂轰滥炸却让一切化为灰烬。日,也就是佐野少年时的家遭焚毁3周后,空袭再次开始。翌日,一颗原子弹落在南部城市长崎。此后空袭宣告结束。佐野帮助父亲和哥哥重建家园。他们的家很小,充其量也就是个棚屋,但也够住了。他们别无选择,只有重新开始。
战争结束后,釜石逐渐繁荣起来。家具生产厂、海鲜产品加工厂、谷仓、渔场、鳞次栉比的餐馆以及密密麻麻的只有一间门脸的小酒馆全都面向着一个繁忙的国际港,而且全都处在一道巨大的防波堤的庇护之下。世界各地的海啸专家一致认为,釜石拥有世界上最完善的海港保护措施;据《吉尼斯世界记录》记载,这个高207英尺、长6430英尺的防波堤也属世界之最。2009年3月,这道耗资1650亿日元(约合20亿美元)、历时30年的防波堤终于修建完毕。
几十年来,佐野贤二几乎是看着这座防波堤拔地而起的,因为他坚持每天早上去Rikuchi山爬山,这条山脉面向太平洋,将拥有4万人口的釜石市环抱其间。尽管已经80岁高龄,佐野还是坚持早起爬山,有时妻子也会陪他一同前往,但大部分时候他还是一个人登高欣赏家乡的美景。如果登得够高,他也许还能与上苍对话。
怀中抱鱼的釜石大观音像面向大海,屹立于山脊之上,其高度超过100英尺,41年来它一直是釜石人民心目中的守护神,同时也是一个旅游景点。这尊建在山顶的充满慈悲心的菩萨像俯视着釜石湾,祷告上苍给予坚强的保护。“安息吧,”观音向着大海默念,“且莫再发雷霆之威。”
3月11日,佐野像往常一样早早动身,离开他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三代之家。他轻手轻脚从十几岁的大孙子Ayumu身旁走过,他正在为第二天的大学入学考试做准备;经过儿媳妇Hiromi身旁时,她正跪在炉圈旁为小儿子Hiroyuki准备在学校吃的午餐;楼下就是自家经营的店铺,佐野44岁的儿子Shigeru正在打扫门廊。
60年来,佐野贤二一直在他家的一楼经营着佐野酒家(Sano
Liquor),这间集批发、包装和酒吧于一体的店面位于Oodori大街和Aoba道的交接处,这里也是釜石市主要的交叉路口。佐野酒家属于那种在任何城镇都很普遍的、人们日常会面的场所。在来自世界各地的船员中间,它同样小有名气。佐野戴上口罩,与儿子简短地相互点头示意后,便在晨曦的沐浴下沿着Oodori大街走了下去。
佐野拄着一根雕刻的手杖走在人行道上,时不时地与周围的店主点头致敬——其中有隔壁蛋糕店的母女;有他的牙医朋友,牙医的妻子患有帕金森综合症;有年迈的药剂师,他戴着宽松的粗斜纹棉布帽子快步走过;还有女老板Yuko
Kariya,她在Aoba公园旁开了一家整洁的爵士乐咖啡厅。在釜石,人人都认识佐野。
周围的山峰还是一片白雪皑皑,大概要到几周之后才会融化,但是早早开放的樱花预示着春天即将来到。佐野一边爬山,一边思考佐野酒家如何迎接新季节的到来。每年3月的第三天,釜石市会开展全市范围的海啸演习,当防波堤上巨大的闸门一点点关闭时,扩音器似乎也在宣布新一轮商业高潮即将到来。3月也是办公室举办各种聚会的高峰期,换言之,就是要派送酒水,他和儿子会忙得团团转。他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他的两条腿依然有劲儿。佐野喜欢走路,但是如果需要的话,跑步前进也没有问题。
上午9点,佐野的儿子Shigeru升起了佐野酒家的金属卷帘门。酒馆内收拾得井井有条。靠右面的墙壁边,放着一台玻璃门冰柜,里面摆满了冰咖啡和人参醒酒汤。对面的货架上摆放着葡萄酒和西方的威士忌。酒馆中央的显眼位置上摆放着价格较低、用白色瓷罐盛装的“烧酹”(Shocku)。他把好东西藏在了后面——那是用精美的酒瓶包装的上好清酒,外面打上了一层柔和的灯光,以吸引顾客的注意。他们家的小酒馆正与高速公路两旁新开的连锁超市展开竞争,首当其冲的便是价格昂贵、利润丰厚的清酒。
20年前,Shigeru离开了釜石市,对此他从不感到后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大儿子Ayumu现在也一定渴望这样做——所有居住在偏远城市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刚刚大学毕业并且获得了工程学学位的Shigeru在川崎的微芯片巨头NAS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NAS为任天堂公司第一代Game
Boy掌上游戏机以及精工的G
shock系统生产芯片组。Shigeru在高科技行业工作若干年后返回了釜石,作为佐野的独子,他有责任照顾家人以及家族的事业。
Shigeru回家后的沮丧情绪逐渐被父亲白手起家创建家族企业的自豪感抚平。他擦拭完展示样品上的灰尘后,走到吧台旁——这个用日本雪松木打制的10英尺长的弧线型吧台放在拐角处的冰柜旁,吧台顶部悬挂的酒杯是供付费顾客使用的,吧台后面有一只防身用的棒球棍。
Shigeru把成箱的酒装上自己的货车,检查了一下送货单,等父亲散步回来,他就可以像往常一样去送货了。釜石市的Nonbe
Yokochu被称为“酒鬼巷”,街道两旁的小酒馆生意红火,Shigeru急匆匆地去为这些酒吧上货。完成送货任务后,Shigeru返回家中,他亲了亲妻子,然后三口两口地吃了一碗饭,随后又跳上卡车为下一批客户送货。大约中午时分,他急急忙忙返回店内,为已经抵达釜石港的常客(它光顾的时间并不确定)做准备,它就是排水量达7000吨级的“亚洲欣和号”(Asia
Symphony)货轮。这艘货轮悬挂巴拿马国旗,但船员全部是菲律宾人,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在等待码头工人装卸货物时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而且腰包鼓鼓的。他们不会说日语,但他们知道“佐野”——在塔加拉语里佐野是“国民”的意思。Shigeru招待了几位顾客,重新给库房补充货物,卖了一瓶酒,然后继续等待。
他的儿子第二天要在弘前市参加高考,他动身前说到了弘前就给家里打电话。Shigeru时不时地看看表;他总是忍不住要这样做,因为他还是名工程师。下午2点40分,他重新安排了案头的工作,然后摸了摸连衣裤的上衣兜,发现自己的智能手机不见了。他的手机正在充电,不过现在已经充好了,而且也没有未接来电。当时是2点42分。
酒吧已经打扫过了,但Shigeru还是又打扫了一遍,直到电话铃响起他才放下手中的活。Shigeru长舒了一口气,低头又看了看手表:日本当地时间下午2点45分。他和儿子在电话里才说了一分钟,店里的酒瓶就开始摇晃着滑落到地上。是地震,但Shigeru并没有惊慌。釜石市每年大约发生1500次地震,其中大部分的震级在里氏1.0到5.0级之间,有惊无险,偶尔也会发生6.0级的地震,但也只是打碎一些盘子而已。
开始,这次地震与以往的地震没什么不同,但是它并没有停止。Shigeru扔掉电话,冲向摆满了进口酒的货架,把摇摇晃晃的酒瓶扶稳。随后,清酒也开始滑落,他只好又冲过去保护那些最贵的清酒。他伸开双臂和双腿,用身体死死抵住货架,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他知道这样做很荒唐。当价格昂贵的清酒——4升装的“大吟酿酒”(Junmai
Daiginjo-shu)开始向下滑时,他立即从顶层抓起两瓶,随后又在腋下夹了两瓶。此时,他已经知道任何举动都是徒劳的,于是他冲到了店外的马路上。
当时,这场地震仿佛是一种严重的幻觉。马路和人行道就像展开的地毯,上下翻滚,地面绽开了一道道裂纹,地下水喷涌而出。Shigeru感觉这一切似乎会无休止地持续下去,可就在此时他发现地震停止了。随后大地恢复了平静,可是四周却一片嘈杂。奔跑声、喊叫声,人们变得歇斯底里。
当时人们还不清楚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就在3天前,也发生过一次相当大的震动,而且海啸警报也拉响了,但是冲向海港的小波浪被防波堤化于无形,它甚至都没有冲到防波堤前。此外,大自然以前也玩过“狼来了”的把戏,这一次他也很想把它忽略不计。那场地震让店里变得一片狼藉,甩手走开从来都不是小店老板的性格。
不过年迈的佐野还是感觉他们应该立即离开,之前他一直在楼上与妻子Yoko聊天。在他的记忆中,即使是1933年引发三陆海啸的那场地震也没有这一次来得强烈。他告诉儿子别去管收音机了,他们没必要听到政府的紧急通知后再离开。
Shigeru打开了吧台上的收音机,这样马路上的人就能听到海啸警告。随后他们把收银机中的钱全部装进口袋,带着酒馆金属大门的钥匙就出发了。
“别管那些了,”他的父亲大声呵斥道,“我们该走了!”
“等一下,”Shigeru说。他检查了一下门锁和口袋,一把抓起他新买的心爱的旅行包,还有手机套,以及……是不是应该再找一下充电器?
“快走!”他的父亲说。警报已经拉响,这是只有两个音调的示警,从架在高杆上的扩音器中传出来的警报声在整个城市回荡。海啸来了。赶紧撤离。
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海啸来了。Shigeru看到有些人还待在自己的商店里,还有老年人。有的人家全家人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向外张望,随后便关紧了窗户,仿佛这样就不会有洪水进来似的。他冲到户外,希望提供帮助,他大声呼喊邻居:“快呀,快跑!”隔壁是蛋糕店的母女俩,她们为什么还不跑?他想她们应该赶紧跑呀。突然他意识到,自己也没有跑。于是他开始大步向前奔。
撤离的人群中,有人猜测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头了。Shigeru看到一些人转过身来,朝山下的小城跑去。甚至连他的父亲也放慢了脚步,并且在驻足观看。天气很冷,大地已经不再颤抖。佐野扭头看着Shigeru。
“嗨,”他说,“听着,我准备回去把车开来。”
这是典型的父子关系的逆转,Shigeru明白老人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送货的卡车才买不久,贷款还没有还清。佐野说,他会把车开回来的。他的腿脚还算灵便,过去他是短跑运动员。
“我去吧,”他说,“我马上就回来。”
起初,防波堤顶住了,甚至还有几十辆汽车停在高架桥上,看着釜石市的捕鱼船像浴缸里的玩具一样,随着旋转的水流被卷入“亚洲欣和号”货轮摇摇欲坠的庞大船身下。很快,海浪也把“交响乐”号从停泊的码头旁卷走,随后它完全失去了控制,任由海浪肆虐。诸如“欣和号”这样的货轮体大身沉,这种平底的钢铁怪兽就是用来装载大宗货物的,庞大的压舱货物可以帮助货船抵御海浪的翻卷。船身的设计可以让它在惊涛骇浪中保持稳定。可问题是,海浪撞到了山上。这艘巨轮变成了一颗足球场大小、7000吨重的鱼雷,快速冲进了这座城镇。
在洪水淹没海港的压力下,防波堤开始溃败了,它就像高于地面的水池的围壁一样收卷起来。冲开的缺口越来越大,就像受到巨大冲击的泽西路障一样爆裂开来,釜石港里的所有东西开始从上往下灌入这座城镇。天桥上的人群中,有许多人还未意识到危险的到来,他们拿起手机拍摄眼前的景象。有一些人在洪水冲过来之前跑进了汽车。起泄洪作用的主干街道首先被淹,很快洪水就向连接干道的小路涌去。奔腾的洪水从两个方向席卷而来,淹没了一片又一片街区,狭路相逢的洪水掀起阵阵漩涡和逆流。
顷刻之间,釜石市成了汹涌洪流的角斗场。靠近大洋的山脉形成一道墙壁,类似于滑板场地的表面迫使海啸的洪峰向西面和南面流去。一股黑色的洪流仿佛尼亚加拉瀑布一般,夹杂着本田汽车、锄耕机、船只和房屋碎片冲下来,流入Oodori街,直到把整个盆地淹没,釜石也成为一片泽国。当最后一波海浪卷向陆地时,周围突然一片沉寂。这样的寂静只维持了几秒钟,所有海水就开始向大海回流。在第一轮洪峰中由于占据地形优势而幸存下来的许多人现在发现已经被卷入撤退的洪流,夹杂在洪水中的汽车和漂浮的房屋随时都会让他们丧命。
政府一直鼓励釜石市的每一位市民制定海啸预案。对于那些住在Oodori大街和Aoba道的交叉路口的人来说,应急预案是以Aoba市政大楼前、紧邻城市陵园的高地为中心。老年人对这个集结区再熟悉不过,年轻人也对它怀有崇敬之心,这块地方被视为安全的圣地。但它真的安全吗?
传统是很难改变的。有一个五口之家是佐野家的好朋友,他们非常固执;家中最年长的老人已有104岁,他提醒大家每次海啸演习只要来这儿就行,1933年发生海啸时,这里是避难所。当时这位老人年纪还小,而且活了下来。这一次他还是按照老计划行动。他的家人听从了他的建议。人群中的其他人也被说服了。
釜石市的文书兼Aoba道的灾情联络员Hirota
Akito心里感到不踏实,他看到港口附近的建筑物上升起了灰尘一样的东西。随后,只有两个街区远的Oodori大街开始流动——那个交叉路口变得模糊起来。当时没有任何上级领导告诉他该做什么。一切都得听他的。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Aoba大楼和公园并不安全。
Shigeru劝父亲向更高的地方走,就在刚才他终于说服佐野放弃了回去开车的念头。佐野、Yoko和Shigeru与人群一道穿过了寺庙,向山上的法院大楼走去,那位百岁老人和他的家人则留下来听天由命。
3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法院大楼。这是幢简易的行政大楼,通常只处理民事诉讼,而不是收容灾民,但它的位置很高且没有受到浸泡,大楼有屋顶平台和院墙。
佐野和Shigeru找了块空地,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Shigeru的家人的下落。太阳很快就落山了,室外温度降到冰点以下,到处都是黑黢黢的,釜石市看上去是一片湿乎乎的阴影。
那里没有电、没有水、没有取暖设备,也没有电话。手机和智能电话也都没有了信号。除了亲眼所见的事情外,这里的50来位灾民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在黑暗的法院大楼内,恐惧在人群中蔓延。Hiroto先生去寺庙里拿回了一些蜡烛。跳动的烛火虽然只是稍稍缓解了人们的恐慌情绪,但是却可以让大家看清楚哪些人在这场灾难中活了下来,同时也预感到哪些人可能遭遇了不幸。
这一次,日本沿海有近60万居民流离失所,如果和邻近地区的居民相比,釜石市的居民还算运气不错。北部的Ryoshi市现在只是个地图上的名称而已,地面上除了庞贝古城似的地基和成堆的废墟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继续向北分别是Otasuchi、Kirikiri和Namatakaigon,看到的场景大同小异。在Yamada,地震破坏了天然气储气罐,海啸导致这里燃起了火球,甚至连遭破坏后的残骸也被点着了。
巨大的防波堤和丘陵地带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釜石市,因此只有一半城市被毁坏。城市里1/4的居民沦为灾民,但是他们至少还能待在没有被浸泡的建筑和山上的邻居家,互相提供帮助。
在流离失所的灾民中,佐野一家尤其幸运,他们在寺庙里找了一片空地,晚上就睡在法坛前的一摞地毯上。第二天,Shigeru和妻子Hiromi团聚了。地震发生时,Hiromi正在外面购物,海啸来袭前她无法赶回家中,车流让她捡回了一条命。她的小儿子还处于恐惧中,但是安全地待在修建于悬崖边的学校里,大儿子Ayumu还在内陆城市弘前,他能否考入大学尚不清楚,不过他的情况可能还好。
这座寺庙成了重新构建一部分传统邻里关系的场所。熟络的关系远远弥补了因为缺水、缺电以及没有取暖设施所带来的不便。但是这些无法让他们填饱肚子。
两家幸存下来的超市和一些便利店立即被抢购一空,自动售货机很快也变得空空如也。寺院里的僧人和志愿者每天尽量为每一个人提供一个桌球大小的米饭团,但这些补给很快就发光了。幸运的是,Shigeru在变废为宝方面真算得上足智多谋。城市里的各种东西堆积在他们周围,其中就能找出一些食物和燃料。他们从垃圾中寻找补给。
刚开始的两天里,他们靠袋装的海藻过活。Enzo裙带菜被加工成方砖的形状,样子有些像日式拉面,但比较重,它就是在釜石市加工生产并由佐野一家把它运到店里的。这种印有绿色和红色字母的蓝色盒子成了城市抢手货:一块没有切割过的完整的裙带菜用水煮开后可以成为供一家人食用的、有足够营养的即食汤料。可是,当时的问题在于无法找到足够的水来煮裙带菜。
当第一批卡车穿过大山来到釜石时,Shigeru正在四处搜寻。这支护送车队挂的是兵库县的牌照,兵库县在釜石以南数百英里的地方。地震发生几个小时之后,这支队伍就出发了,他们连续行驶两天为釜石送来了饮用水。站立在街头的Shigeru
Sano当即放声大哭起来。
政府很快采取了应急措施,第二天晚上,政府就在遭破坏地区的外面成立了采购中心。大批队伍继续在废墟中寻找死难者和失踪者,其他人则用配备挖掘铲的锄耕机清理街道上的残骸。街道上的杂物越少,流入城市的援助物资就会越多,而且3天内这里就有了交战区的气氛。
当道路打通后,许多人乘坐公司大巴逃往釜石以西一个半小时车程的Tono。已经人满为患的酒店按照海啸灾难期间的特殊房价收费,更多的人赶往日本的其他地区投亲靠友,甚至有人离开日本,与他们同行的还有近50万外国人。1个月内所有离开东京的航班机票全部售罄。
日本自卫队——也就是日本的国民警卫队——在通往大山的公路沿线搭建起长长的宿营帐篷,那里一度成为釜石的“梦公园”。起初,釜石需要各种物资,渐渐地,各种物资纷纷送达。一堆普通的物资中包括来自青森县的苹果;仙台重新分销的杯装拉面;读卖新闻公司捐赠的药品、口罩、玻璃杯和汽油;Myagi县人民捐献的卫生纸;以及善良的新加坡人民捐赠的成箱的铅笔和蜡笔,不过这些物资似乎捐错了地方。
每天的运货清单就有几英寸厚。于是,市政当局向日本最大的卡车运输公司Kuroneko求助,请求其帮助分派救援物资。公司员工纷纷利用业余时间提供帮助,一支高中学生和日本福利社团成员组成的志愿者队伍也加入进来。Seawaves橄榄球队帮助搬卸沉重的物资。救援努力让眼前变得光明起来,但是它们无法扭转这场灭顶之灾。
几十年来,佐野的牙医朋友一直住在港口附近坚固的转角建筑内。他的住房布局没什么特别之处,一楼用作办公室和门诊室,二楼是他和妻子的起居室,三楼出租给了另一户人家。当他的妻子开始流露出帕金森综合症的迹象时,牙医改动了住房布局,把起居室搬到了一楼,因为她再也不能爬楼梯了。渐渐地,由于牙医的身体条件每况愈下,于是他又重新安排了他们生活的其他方面,他承担起她的一些家务工作,最终他承担下了所有家务劳动。每天他都会带着个小包外出采购一些夫妻二人的必需品,而且每天他都去佐野的酒馆坐一会儿,与佐野聊聊天,喝上一两杯。大部分时候他们聊的都是音乐,牙医喜欢西方的古典音乐。有时他也会谈起他的妻子,聊聊这些着实不错。
地震发生时,牙医和妻子一直待在家里,而且与釜石市的大部分居民一样,他们也有预案。他们会收拾一些细软,然后与其他租户一起躲到三楼去。这是个合理的安排,如果放在10年前甚至5年前,这都没有问题。牙医的年龄大了,他背着妻子走不了太远。海啸发生3天后,人们在他家的二楼发现了他们的遗体。
第一周结束时开始下雪了。鹅毛般的雪片飘飘摇摇,覆盖了废墟堆,灾民中心变得泥泞不堪,救援队的工作难度也大大增加。没有被洪水冲毁的道路上堆满了垃圾碎屑,而且被房屋和车流堵得水泄不通。每辆汽车都有可能是一具棺材。刚下的大雪就像裹尸布一样盖住了前挡风,每当人们打开车门寻找幸存者时,都有可能吓一跳。
大家必须在每一幢建筑中仔细搜寻幸存者和遇难者。穿着制服、讲着不同语言的国际救援队在满身泥泞的本地人的陪同下,缓步行进在城市中,从废墟下搜索熟悉的面孔。他们离开之前,会在检查过的每一辆汽车和每一幢房屋上喷一个圆圈。寻人启事印在纸上,写在汽车的前机器盖上。如果幸运,幸存者可以与亲人重逢;如果不幸,情况一定非常凄惨。
第一周结束时,釜石法院大楼里的灾民重新开始生活。一些人走下山来到寺庙里,其他人被送到下面的体育馆。
在体育馆内,一天的生活开始得比较早。天一亮,身穿田径服、头戴口罩的红十字会护士就会麻利地在煤气炉上架起两个南瓜大小的铝制茶壶,烧茶用的是从废墟中找出来的丙烷气罐,随后护士又在体弱卧床者的身旁放下盒装果汁和小暖炉。半个小时之后,一位年轻的男性志愿者会在早晨6点准时出现在篮球场前。
清晨,来自远方的广播音乐播放员的声音在嗡嗡杂音的伴随下,从一个手摇发电收音机和扩音器里播放出来。灾民们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从各自的地铺上站起来,随后在钢琴背景音的伴奏下,开始做各种动作,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广播体操。在微微的晨光下,50位市民步调一致地弯腰、跳跃,那场景看上去有些奇怪,但也颇能鼓舞人心。这是尝试恢复正常生活的第一步。5分钟后,广播操结束了。
釜石市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快,以致人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进入第二周后,幸存者在城市的街道上逡巡,他们在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已面目全非的角落里搜寻,试图把眼前的一切与脑海中熟悉的过去联系起来。这里曾是公园、操场、绿地以及沐浴在春日阳光下充满生机的街道。现在这里是泥泞的废墟、倒在一边的大树、一堆没有收拾过的被撞烂的汽车以及大量残骸,直到几周之后人们还能从里面找出遇难者的遗体。许多人在谈论眼前的新世界时,仿佛还沉浸在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现在,补给卡车的行程很有规律,路上的杂物被清理到两旁,卡车在道路上往来穿梭。目前的食物和水供应充足,甚至还有足够用的牙膏。大家有住宿的场所,在做汤和饭的厨房里还会有剩菜。Hiroto在他时常睡觉的长椅上醒来,这里是寺庙的前厅,旁边就是入口,人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他。
这座寺庙是个天然的聚集区。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总有一伙人坐着折叠椅,围在火炉旁。佐野贤二每天来两次,分别是上午10点和下午6点,他会带两个空饭锅为妻子和儿媳领些米。这一天,接待他的是道路另一端的弹球盘游戏店的女孩,她们自愿为大家做饭,挂在她们脸上的笑容以及松软的毛边夹克衫为衣衫褴褛的灾民带来了一丝欢乐。随后,佐野又穿上了他的靴子,他还要去散步。
他的许多朋友和邻居在这次灾难中被夺去了生命,其中不仅包括牙医夫妇,而且还有隔壁的那个妇女、另一侧的邻居、再隔壁的中国餐馆里的人家以及马路对面的人家。“咳!圣母玛利亚,”佐野用那些船员的口气说道。隔壁蛋糕店的小女孩呢?她的尸体被冲到了下游两个街区以外的另一家商店里。被冲毁的蛋糕店大门上贴着一张手写的字条,上面写着如果发现了小女孩母亲的遗体应该与谁联系。
佐野仍在担心“亚洲欣和号”上的船员。这艘货轮的船员也许经历了有生以来最离奇的海啸,他们乘着这艘巨轮驶过了被洪水淹没的城市。日本自卫队在一幢损毁的住宅里驻扎下来后,尝试着用手提扩音器劝说那些船员下船,但即便是用塔加拉语与他们交流,他们也不为所动。受到极大心理创伤的菲律宾人不想在釜石的任何地方停留,他们甚至不愿上岸,因为就在几天前这里还全都是海水。他们待在船上一直都很安全;现在下船简直太傻了。他们熬过了7个凄冷的夜晚,自卫队再次用手提扩音器向他们保证人生安全之后,他们才改变了主意。他们慢慢地从60英尺高的、已经受到损坏的钢铁城堡中爬出来,然后顺着梯子登岸。他们得到的保证是:现在已经安全了,此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而且以后也再不会发生。没人向他们谈起余震的情况。佐野听说这群受到极度惊吓的船员都跑到了山上。没人能够肯定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每一场灾难过后都会有统计数字,粗略而言,这次毁灭性的破坏最终会有夸大和不足这两种感受。日本死难者和失踪者的人数大约为2.5万人,仅釜石市就有1290人。日本“3·11”地震造成的物质损失大约在2350亿美元至3090亿美元之间。这个数字中并不包括受影响的企业(如捕鱼业)所不断遭受的损失,或者因交通运输系统失灵而产生的“寒蝉效应”。其中也不包括福岛第一核电站熔化后对日本品牌造成的负面影响,这也许会让神户牛肉沦落到与切尔诺贝利萝卜一样的下场。但是Shigeru有自己的成本核算,他为妻子的生命安危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天,他用3天时间打通了进入佐野酒家的道路,又用了十来天寻找运货的卡车,但一无所获。
那天,当儿子Ayumu一早出发去参加高考时,他穿上了可以翻出来的最时尚的衣服,上身是件蓬松的紫色羽绒夹克衫,下面是条蓝色牛仔裤,裤脚翻起,露出了脚上的那双耐克复古高帮运动鞋,但他不希望到大城市后总是以一身装扮见人。Shigeru向他保证这样的情况不只他一个,随后又给了儿子厚厚一摞钱以及一只学习用的公文包。
得知儿子平安后的欣喜以及遭受损失的痛苦心情让Shigeru备受煎熬,他花了几个小时把浸湿的木板从商店的窗户中搬出去。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有点事做总归要好些。
不在店里的时候,Shigeru要么在城市里游荡,要么与其他灾民一起围坐在寺庙的火堆旁。有一伙人非常有趣,他们在火炉上烘烤海水浸泡过的雪茄烟和米饭团,白天沏茶,晚上则端着纸杯一口一口地呷着从废墟里翻出来的白兰地。这就是自封的釜石中央领导——每当他们带着安全警示开车驶过时,都会学消防车的警笛声,无论何时,如果需要做饭或搭帐篷,他们会集体起立来当帮手。他们自称是“向前看的集体”,这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放弃他们的幽默感。
寺院里的幸存者自认为是幸运儿;马路对面的小旅馆没有受到破坏,而且还有水和电。他们借着从废墟中翻出来的丙烷气以及厨房里的各种材料,一天可以提供两顿热汤和米饭。
“我们已经熬过了第一阶段,基本活了下来,”Hirota嘴里叼着最近从自动售货机中找出来的已经烘干的香烟,一边在火堆边暖和着双手,一边解释说,“水、食物,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实际上,这伙人和我本人还有一些不好的名声,其他灾民认为我们得到的太轻松了。”
活下来的人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卫生问题。公共浴室已经关闭,上面用红笔写着X,警告里面有死难者,而且浴室已经停水。然而在地震发生后的第14天,新日铁公司的铸造车间被改造为浴室,烧木炭的锅炉可以提供热水。Shigeru的妻子从自家楼上的废墟里找到了一瓶洗发水,佐野一家坐在巨大的工字梁和起重机吊臂上,这是几周来他们第一次泡澡。
想要换身新衣服的人可以在捐赠的衣物堆中找一找,那里有成包的外套、套头衫和裤子,大部分还非常新,有人传言这是政府用刚印好的钞票购买的。围在这些包裹周围的妇女一边在里面翻检,一边展开每件衣服看看,然后用手指翻弄一下标牌和价签。
起初,重新开始的概念还很抽象,以致大家无法想象,但是3周之后,由于街道已经清理完毕,一些当地的企业重新开始认真工作。50多岁的Tako和Junko
Kikuchi夫妇依然干劲十足,他们保证要让他们在码头边的面条加工厂重新开业。这对头脑灵活的夫妇已经把车间清理干净,他们摆放乌冬面和荞麦面的架子上还沾着泥水。他们说,只要一来电,他们就可以卖拉面了。
海啸把在港口停泊的渔船冲得粉碎,3月11日还在海上作业的渔船则准备重新开始出海。大部分本地的鱿鱼、鲑鱼以及被当地人称作Sanma的太平洋刀鱼都在釜石港加工处理,然后由位于神户的一家名为Hanshin
Teion的公司用卡车运往日本全国各地的超市。公司在Yamada和Toni的分公司已经被彻底摧毁,而且无法重建,但是地区经理和10名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已经检查了釜石市的机械设备,他们计划在7月恢复运营。
有几天,Shigeru沿着他的卡车送货路线散步:向西沿着Oodori大街走下去,在Aoba左转,然后在一条窄一点的小街道右转,走过3个街区后来到釜石市最棒的海鲜餐厅Uotei。这里曾经是个很不错的场所,大家通常会点些啤酒和清酒,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他父母的挚友,餐厅几乎是与佐野酒家同时开业的。Shigeru沿着台阶上楼,穿过一个推拉门的门框,这里曾经有一扇巨大的玻璃门,门后面是平铺式的入口,餐厅总管就站在那里。过去,每到周日的晚上,餐厅里热闹非凡,一楼大厅觥筹交错、笑语欢声不绝于耳,楼上的包间同样如此。海啸过后,这里只剩下残破的地基。就连餐厅老板也被洪水冲走了。Shigeru像舞蹈演员一样张开双臂,沿着一楼的边缘走了一圈,他的小儿子把一只叉子踢入了下水道,由于政府撒了消毒剂,下水道里面变得白乎乎的。
在靠后墙的一堆垃圾里,Shigeru找到了一份菜单,以前那里是厨房的入口。他抓着菜单的边缘,研读这份曾经代表了实实在在的饭菜的菜单,釜石湾的海水顺着菜单外的塑料膜淌下来,菜单上除了海藻和米饭外,还有最低价格2200日元的特色主菜。他也曾在这家餐厅吃过几次饭;他还帮助他们制订了鸡尾酒的酒水单。那很有趣,但是他已没必要再收集纪念品了。
Shigeru小心地把菜单放在地上,然后捡起一个小的丙烷气罐。掂上去还很重,社区厨房一定用得着。他从书包里抽出一把多功能刀,切断输气软管,拿起气罐,转身朝着小城的酒吧区走去。
Nonbe Yokochu是釜石市夜生活的热闹区域。过去,这里有“酒鬼巷”、釜石的波本街(Bourbon
Street)以及密密麻麻数十家小酒馆。这些小门脸大都只能容纳六七位常客,它们占据了这座城市喧闹的中心地带。过去,小酒馆聚集区是工薪阶层手挽着手放声高歌、穿街过巷的场所,是举止轻浮、坦白忏悔、吃廉价串烧、烤鱿鱼和烤肉肝的场所,同时也是背信弃义、幽会以及第一次约会的场所,这里是代表开始、也代表结束的地方。Shigeru透过眼镜追忆着。他看到了那一切,也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废墟,道路上铺的方砖已经被冲毁,上面撒满了消除尸体恶臭的石灰。海浪已经退去,但它仍在那里。
天上掉起了雨点,空气冰冷刺骨,但是Shigeru对这一切既没有留意,也不在乎。夜生活还会恢复的。酒馆和餐厅、其中的一些人,甚至连海浪也有可能再回来。那会是什么时候呢?Shigeru还想不了那么远。相反,他笑了笑,这是礼貌的笑声,也是典型的苦中作乐。随后,他把新找到的气罐夹在腋下,迎着凄冷的雨点,返回身去找他在火堆边新结识的常客。
申明:这是一篇很好的纪实故事,“人生有时别无选择,唯有从头再来”,这是生活的勇气。分享给大家,希望我与大家都能从此故事有所受益。
原文来源:蓬勃商业周刊&作者:查尔斯·葛雷伯(Charles
Graeber)&&译者:杨鸣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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