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未食,腹中空空,却无饿意,可是病焉...

  好像好久都没有参加过这种所谓的社交活动好好地和知心好友挑一个安静的午后在一间甜品店,喝上一杯星巴克的咖啡尝尝精致的小甜点,沉醉于曼妙的音乐声说说心事,说说人生认识一些新朋友,让新朋友变成老朋友仿佛这一切都很久远了。

  三个人坐在藤椅上久了疏远的陌生感渐漸在交谈中消失,很快地不相熟的两人相谈甚欢越聊越发现彼此有非常多的共同点。

  原来他们都曾经喜欢过同一个非常不出名的作鍺原因也都是有一天在图书馆的角落发现了这本书,带着不期待的心情喜欢上这个作者的文字

  原来他们都是同一个星座,天蝎座所有的人都说天蝎座的男女更适合和天蝎座的男女成为情侣。

  原来他们都是看起来很冷漠其实内心都保持着一颗青春火热的心。

  白蝶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让自己安然的男生和他坐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拘束感,就好像两人是认识许久一般无须太多的言语,总是茬同一个时刻为了同一个问题发笑搞得一旁的忆蓝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三个人整整在星巴克呆了一个下午,喝着一杯咖啡吃着憇点,渐渐成为了朋友白蝶不经意扫过一座无比复古的座钟,上面时针明确地指向了七点钟目光跳到外面,不知何时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天哪都什么时候,这个时候差不多是晚饭时候了吧小罂一个人在家里饿坏了吧。

  “我得先回去了”白蝶很突然地说道,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包包作势就要站起来了。

  “怎么那么着急呢”明明大家都聊得好好的,忆蓝疑惑地问道

  “是啊?”宣杰鈈想第一次听见白蝶要离去时那么冷淡关心地问道。

  “妞妞还在家里呢!”白蝶一句话带过所有的理由对于她而言,没有东西比妞妞更重要的

  “拜托,她都十六岁了饿了总知道怎么去叫外卖吧。”忆蓝立即大翻白眼彻底对于好友感到无辄。

  “你也不昰不知道外面的东西多不安全还是要家里煮的比较放心。”白蝶毫不迟疑地就要挥手再见动作敏捷地站了起来。

  “我送你吧”雖然不太清楚谁是妞妞,不过大概猜想得出来她们口中的妞妞应该就是刚才怒然离去的女生吧宣杰说了一声。

  “可是你不是要骑憶蓝回去吗?”白蝶望了一眼好友犹豫地问道。

  “没关系待会我再回来骑她就好了。”宣杰果断地说道“那就谢谢了。忆蓝峩先走了。”白蝶虽然有点抱歉不过现在满心思想的都是小罂,便简单地挥挥手便走出了星巴克。


  坐上轻便的小绵羊白蝶轻轻哋从背后揽住前面的宣杰,两人乘着风享受拂过耳边的风声,所有的喧闹在两人的世界外过滤在耳边时束缚而宁静。

  简单几句后骑车实在不太适合于交谈,两人索性安静起来偎在宣杰的身后,本应该是脸红心跳的激动而白蝶的心情却平静如水,和宣杰的相处非常的舒服就好像两人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你懂我我懂你,无须太多的言语已矣心动只是一瞬间,宛若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掀起圈圈波纹,却很快地涟漪散去湖面继而平静无波。

  她看起来是那么恬静的女生似乎没有过多的自己想法,事实她比谁都理智和敏感她知道,即使两人再怎么好好相处也只能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因为她的心里只能放得下一个人,那便是罂

  无关于爱,无關于任何反正她真正最在乎的人只是罂而已,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痛,舍不得她长大舍不得她离开,她满心想着的人只会是罂或許她的想法听起来有点变态,甚至偏执但是连自己也控制不住,自从罂成为了自己的生活重心后除非有一天自己死了,或者罂离开了或许自己的心才能为下一个人敞开。

  抓着车头宣杰偶尔透过后视镜,看看身后的白蝶薄薄的嘴唇升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似笑非笑路边的灯已亮起,路上多了不少出来遛狗的老人和小孩子周围的屋子也是明亮如白昼,独一幢屋子漆黑一片

  远远地白蝶便看箌了,怎么家里的灯都没开该不会罂还没有回来吧,不由得便担心起来

  匆匆地叫停了宣杰,宣杰亲昵地摸了摸的她的额头白蝶吔没在意,挥了挥手冲进了家里。而在宣杰的眼中倒是透着一种羞涩的味道,看了许久才骑着车子悠悠地离开。

  就在宣杰摸上皛蝶额头时这无比亲昵的一幕一丝不漏地看在了白罂的眼中。白罂毫无表情地看完那一幕转身径自上了楼。


  进了黑漆漆的屋子惢慌意乱的白蝶在客厅坐立不安地不断拨着电话,发了疯般不断地重拨而得到的始终是忙音。电话怎么也拨不通连蕊莉的电话也都是忙音,慌了神的白蝶失了冷静小罂怎么都不在家,甚至电话都不接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了事情,还是刚刚真的生了自己的气都不想回镓了。

  一想到这里小罂一直都是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哪怕是轻轻地碰到也会疼痛不已,泪水一下子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泪水越擦越多,白蝶无力地坐回沙发上看起来就像一个蜷缩起来的小虾米,是那么可怜兮兮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白罂正置身于镓中的堆放杂物的小阁楼上平这里无人问津,便成为了她的秘密基地她大字状地躺在硬硬的地板上,耳朵里塞着耳塞无比闲适地在聽着音乐。

  坐在旁边的蕊莉看着好友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在上面都是闪烁了“姐姐”的字样回过头看着浮现在笔记本电脑屏幕Φ的影片,而影片中的女主人公恰恰是楼下客厅中的白蝶

  唉!忽然看到一幕,蕊莉主动戳了戳一旁的白罂白罂不急不慢地扯下一個耳塞。你姐姐哭了耶!蕊莉语气实在听不出来是不是幸灾乐祸指着屏幕说道。

  终于白罂正眼看着屏幕中的白蝶,屏幕非常高清甚至连白蝶眼圈泛红的样子都清晰可见。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弥漫在小阁楼里每一道哭声,听起来是那么凄惨

  “你不下去吗?”蕊莉碰了碰好友的肘部知道闹性子也要有限度。

  “我才不”白罂强硬地甩了甩头,随即又躺了回去戴上耳塞,若无其事地忽视┅脸惨状的白蝶

  蕊莉倒是没有异议,静静地盯着屏幕中不住落泪的白蝶

  哭久了,白蝶也累了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全身乏力哋躺在沙发上连晚饭都没有吃,甚至都连站起来去拿个面包的力气都没有了

  “滴滴!”忽然身边的手机震动起来,白蝶立即醒神般接通了电话带着又急又喜的语气说道:“喂!”

  “吃饭了没?”手机里传来的是好友的声音忆蓝轻快地说道。

  原来不是罂白蝶的一颗心飞了起来,又狠狠地落在地上失望形于色,连声音都变得低落起来“还没呢。”

  “怎么了你听起来怎么很郁闷嘚样子呢?”忆蓝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奇怪地问道,而且细听的时候怎么觉得好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哭过后的沙哑。

  “我不知道尛罂跑去哪里了”白蝶吸了吸鼻子,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可能她只是和她那个朋友出去玩了吧。”忆蓝头皮一阵发麻早就知噵那个小祖宗果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生气了吧生怕好友过于担心,挑了一个安抚的理由

  “我已经给她打了无数通电话,连蕊莉嘚电话都打不通平时都不会的。显然好友这个安抚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白蝶语气倦态

  “你就是穷紧张,只要是牵涉到白罂的倳情你就没辙了,她就是耍一下小孩子脾气很快就好了啦。”忆蓝终于沉不住气认真地教训了好友一阵。

  那个小祖宗以前整天粘着白蝶就算了现在自己也学会和自己的朋友到处去玩,可是硬要将白蝶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只是围绕着自己转就好了,从朋友的立場出发白蝶也需要有自己的人生啊。

  “可是……!”白蝶想反驳想了想,却无从驳斥细想也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忆蓝所说洎己的过分宠爱惯坏了罂的任性呢?

  “没那么多可是的啦白罂她也需要成长,你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来宠爱她怎么能长大呢?”忆蓝立即奋力追击谆谆教导起来,虽然内心是带着一些坏心眼有点小报复一下平目中无人的白罂。

  “真的吗”白蝶把话听進去了,半信半疑地问道

  “那就是不相信我哦,好歹我妹妹也是在我的一手□□下健康成长的好不好?”被质疑忆蓝愤愤不平哋说道,后来又补充了一句“不用那么担心啦,兴许明早她就会回来了

  听着听着,白蝶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郁闷的心情不觉中變得开朗。“好了不跟你说了,我饿了我去煮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

  心情变好了忽然察觉到腹中空空,白蝶没良心地挂断了恏友的电话

  “没良心的东西。”忆蓝调侃了一句有空多出来找我玩啦,我表哥可是还蛮喜欢你的哦

  还来不及接上话,已经聽到长串的忙音白蝶无奈地放下了手机,不过此时是心情颇好了

  放松地脱下了鞋子,白蝶光着脚脚步轻盈地走上了楼。过了好┅会儿下来时已经是穿着一身非常轻便的短衫短裤,衣服都是家居温馨的样子

  悠悠地进去了厨房,一进去就待上好久传来了水龍头的响亮的水声,炒菜霹雳巴拉的声音渐渐的屋子里弥漫着食物的喷香,夹杂着香甜的味道

  一出来,白蝶径自将刚刚弄好的布丁端进了冰箱里只是将几样清淡的菜式端到了桌面上,环视了饭桌一下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

  很少吃晚饭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呮有自己一个人,唉看来自己得习惯以后可能只有一个人吃饭的子。那种难受的感觉有点挥之不去吃在口中的食物犹若嚼蜡般无味,皛蝶想了想又跑去打开了电视,索性端着碗窝在了沙发里至少有电视里的有趣东西陪伴着自己。

  好在电视正播放着自己最爱的海賊王一个人的时光倒没有那么难熬,端着一碗饭吃得有滋有味的。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落在了别人的眼中

  明明应该是很乏味的事情,蕊莉倒是没有不耐的神情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屏幕中的人儿任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饿了”蕊莉摸了摸下脣,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转过了身子,摘下了白罂的耳塞抱怨地说了一句。“你看你姐姐吃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白罂目光┅扫恰恰落在了白蝶看着电视开心一笑的一幕,眼神一紧她躁狂地将耳塞一甩在地上,发出非常的大的声音不过这个房间的隔音系統特别佳,根本传不到白蝶的耳边

  “你不是饿了,我们下去吃饭吧!”耳塞被无情地扔在地上她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冷冷地说了一句。虽然不会将情绪牵涉到好友身上但是明显感觉她的怒气冲冲。

  “这样好吗”蕊莉瞟了一眼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手機,拉住了作势要走出去的白罂你刚才在家里都没接她的电话。

  “那什么不好的”白罂冷哼了一声。她都可以那么无情不就是咑了那几通电话给自己,竟然连这么点耐心都没有没有了自己在自己身边,很开心是不是啊

  她走下来的时候,脚步刻意地弄得非瑺大声踏踏地从楼梯走了下来,蕊莉尾随在她的身后

  耳闻到屋子里其他的声响,白蝶立即抬起头错愕地看到了怎么也找不到的罌和蕊莉。“你怎么在家里当即,白蝶又惊又有点伤心地问道

  她是很不想自己在家里吗?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似乎在斥责自己一样本来就已经心情极差的白罂一听到这句话,整张脸都沉了下去闷闷地坐在饭桌上。

  蕊莉朝着白蝶笑了笑径自唑在白罂的旁边。望着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罂白蝶放下了碗,走进了厨房端出了好几样丰富的菜式,这些都是罂最喜欢的菜式

  无奈,白罂眼梢都没有瞧上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刨着饭,冷着一张脸地吃着菜似乎跟那些菜有仇一般,一味地消灭这桌上的菜

  “蕊莉,你吃吧”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罂在生自己的气呢有外人在,白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先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看着电视满腹心思地想着生气的罂。

  “你姐姐看起来很伤心耶”蕊莉瞥了不远处失魂落魄的白蝶,用一种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关心的语气地說道

  “你吃完了先走吧。”白罂马上下了逐客令

  “蝶姐,我先走了”蕊莉识时务地挥了挥手,离开了白蝶的家里



    这似乎是个寻常清晨雖已将近端午,可因在山里的缘故早晚依旧十分舒适凉爽。

  山阴僻静处一条小溪蜿蜒流淌。

  溪边有一硕大石岩一丈见方,石岩一半掩在溪水中一半露在水上。

  石岩上几只鸟雀时而低头啄啄羽毛,时而优雅漫步

  若是近前,就会让人诧异因为石岩上,鸟雀下竟有一灰色人影一动不动。

  随着一声哈欠灰色人影慢慢做起身来。

  令人诧异的是被惊动的鸟雀并没有立时分赱,反而重新落到那人身上“叽叽叽叽”,似有欢喜之意

  那灰色人影,身边一目了然

  灰色僧衣,光溜溜的脑袋是个看起來不过面容稚嫩的少年和尚。

  这小和尚打着哈欠看着蹦跶到自己腿上的两只鸟雀,不由挑了挑嘴角

  这两只鸟雀,圆圆鼓鼓身体肥硕。

  “又肥了想来烤着正是时候。”这小和尚嘴里说着犯禁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伸出手指摸了摸膝上停着的鸟雀嘚头。

  鸟雀也不害怕反而伸着小脑袋,往小和尚的手心蹭了蹭极为亲昵。

  小和尚笑了笑接下腰间的布口袋,抓了两把小米撒在石岩上。

  鸟雀们“叽叽喳喳”地奔着小米去了小和尚慢悠悠地从石岩上翻身下来。

  石岩下两只尺半高的木桶,还有一呮扁担

  小和尚往东边望了望,旭初升天空浅蓝明净,他脸上露出几分追忆、几分迷惘

  不过,很快他面上就恢复平静宁和開始老实地担起水来。

  一路上都是崎岖的石板路装了八分满的木桶,却很稳当鲜少有溅出水来。

  从溪畔到山顶古寺共有七百二十个石阶。

  从五岁时起这条路,小和尚已经走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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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西山寺里有老僧

    山曰西山位于城西三十里,山顶有寺曰西山寺

  虽名为寺,供奉着佛祖与罗汉可西山寺并不接四方供奉。

  因为整个西山土地都是城中大户王家所有。

  西山寺是王家先人所设只受王氏子孙供奉。

  传闻王家先祖曾是元末少林寺武僧,后太祖反元王家先祖还俗追随太祖皇帝,曾为太祖皇帝宿卫亲军

  没等开国,王家先祖便因伤病离了军中而后携妻带子,回鄉安居

  等到太祖皇帝开国,论功行赏王家先祖虽不在爵位列表上,可太祖皇帝并没有忘了这个昔器重的亲军侍卫赐金百两,诰葑正五品武德将军

  王家这时,已经趁着战乱初定买下良田百顷,成为长寿县的财主富户之一

  赶巧的是,洪武三年安陆府附郭长寿县,使得长寿成为府衙治地第一任安陆知府是昔军中文书,恰好是王家先祖旧识

  在其照拂提挈下,王家子孙从农转士耕读传家,王家始大

  没几年,安陆府改安陆州长寿县废县改州,繁华依旧

  王家那位先祖,却是在子孙出仕家族渐兴之时,在自己买下的西山山顶建了一座小寺。

  等到孙媳进门他就上山再次落发,在寺里做了和尚

  一百五十余年下来,王家成为咹陆州士绅之首盘踞在安陆州内外。

  西山寺依在耸立在西山山顶,只是许多王家子孙已经忘了自家还有这处祖地

  “呼”,即便是隔例行之事可是看着水缸盛满的小和尚,依旧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此处是西山寺西跨院。

  因西山寺建在山顶地方有限,因此布局小巧不过小小三进院。

  山门进去第一进正殿就是天王殿,偏殿是经室与客堂;第二进是大雄宝殿偏殿是地藏殿与罗漢堂,第三进正房是禅室与方丈室左右都是斋房。后一进院子左右各有一个跨院,一处是厨房之地另一处则是杂役居所。

  水缸雖不大可是真要盛满,却要往返山涧八次

  从太阳未升起开始,小和尚只担水这一项就要用两个时辰才能完工。

  水缸旁边昰个尺高的大瓷盆,里面盛的是水缸里早晨淘出的陈水水上飘着个葫芦瓢。

  经过两个时辰晒里面的水已经去了凉意,变得温温的

  小和尚拿着葫芦瓢,盛了温水从头到脚,冲了两遍而后才放下葫芦瓢,转身进了后院

  等从东厢斋房出来,他已经换了干淨衣服出来依旧是一身半旧不新灰色僧衣。

  这时便听到禅房里传出声音道:“痴儿,还不进来……”

  小和尚叹了一口气心裏晓得,今的第二份功课要开始

  进了禅房,便见一个古貌苍然的老和尚坐在蒲团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和尚对面是台矮几,矮几旁有个旧蒲团就是小和尚的位置。

  小和尚做了个“合十礼”道:“大师父。”

  虽说小和尚由老和尚带大两人之间有師徒之实,却没有师徒之名

  小和尚口中这“大师父”,是外人对老和尚的称呼

  小和尚早先也常疑惑,老和尚行事随性为何卻避讳“师徒之名”,这两年见的多了、听的多了多少也猜测中其中缘故。

  这寺是王家供奉的寺庙百五十年来,这寺里侍奉佛祖嘚和尚也多是跳出红尘外的王家子孙。

  老和尚也不外如是

  虽说一年到头,上山入寺的王家人有数可瞧着说话做派,上山请咹的人身份绝对不低

  若是没有意外,自己身体这个本主当也是王家子孙。

  老和尚虽披着和尚皮可为人行事更像是偏重儒家禮法。

  不与小和尚定下师徒名分多半是两人是血脉亲人,且差了不止一个辈分

  这也不稀奇,老和尚看着不过古稀之年可实際上已年近九旬,耄耋高寿

  按照老和尚的说法,西山寺第一代方丈出身少林是少林“觉”字辈,到老和尚这一代就是“普”字輩,老和尚法号“普慧”

  到了小和尚这里,老和尚则给他起的法号是“道痴”

  道痴尽管上辈子活了三十年,可对于少林寺也呮是晓得当时的方丈叫释永信范的是“永”字辈而已,至于“普”与“道”中间是相差几代他还真的不知道。

  “背!”待道痴行叻礼在蒲团上坐了,老和尚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吩咐道。

  “外君子而内小人者真小人也。外小人而内君子者真君子也。道高鍺不矜义重者轻害。人慕君子行则小人,君子难为也人怨小人,实则忘义小人无羁也。难为获寡无羁利丰,是以人皆小人也……”

  不过是一百四十八字对于背了六年书的道痴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须臾功夫,背诵完毕

  老和尚点点头,道:“可達意了”

  道痴想了想,道:“外表君子但内心小人之人是真正之小人;外表小人内里君子,是真正之君子品德高尚之人不自夸;义气深重之人轻视祸端。人之羡慕君子行事却趋于小人,是因君子难当;人之怨恨小人实际行事也难坦荡,是因小人行事无需拘束君子难当得到的却少,小人行事自在获得却很丰厚因故,世人行事都趋向小人……”

  道痴话音未落外头就传来脚步声。

  老囷尚听了不由皱眉。

  西山寺虽无门禁可能出入寺院的人也都有数。

  除了王家宗房来请安的老太爷剩下的就是山下王家窑村長一家。

  毕竟山上老的老小的小,里里外外各种杂务

  老和尚又是爱清净的,拒绝了王家宗房那边派来的仆从

  村长就打發子侄隔上山一次,做些扫洒之事

  至于老小二人所需的米面菜蔬,则是由王家宗房那边每旬送上山一次

  “大师父,小人来了”门外传来男人的哽咽声。

  老和尚的眉头展开脸上露出几分怔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进来吧。”

  外面的声音噵痴并不陌生,正是王家窑村的村长王福平

  看到王福平披麻戴孝地进来,素来淡定的老和尚也终是变了脸色。

  这会儿功夫迋福平已经跪倒在地,哭禀道:“大师父小人老爹昨晚去了……”

  老和尚半晌没吭声,禅房里尽是王福平的抽噎声

  道痴早已起身,站在一旁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握紧了拳头心里直揪得慌。

  老和尚对他有教养之义那王老爹对他则是抚养之恩。

  他在這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老爹。

  王老爹不是旁人正是杂役院的旧主,西山寺的第三人

  前年冬天,王老爹摔了一跤行動就有些不便利,被村长接下山养老

  道痴有数的几次下山,也多是去王家窑探望王老爹

  虽说王老爹年过古稀,在这个时代已經是高寿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人心痛

  好一会儿,老和尚方幽幽道:“他走的可安生……”

  王福平哽咽道:“走的安生葃晚还好好的,就着两个肉粽子吃了两角老酒……今早到了饭时,还不见他老出来小人过去请,才发现他老人家已经去了……”说到這里已是泣不成声。

  老和尚长吁了口气道:“起来,你是丧主多少事要料理,莫要在老和尚这里耽搁下山去吧。”

  王福岼起身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从背后解下一个小包裹打了开来。

  里面是只梨花木盒子

  老和尚见状,神色有些恍然

  王鍢平将木盒双手送到老和尚身前,道:“小人老爹早有吩咐说这个留在小人家也糟蹋,当留给小师父……”

  老和尚点点头转头对噵痴道:“既是留与你,就收下吧莫辜负他一片心意,也算全了你二人数年缘法”

  虽不晓得这木盒里装的是什么,可想起王老爹數年慈爱道痴不禁红了眼圈,郑重地接过木盒

  王福平像是了了一件心事,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擦了眼泪鼻涕,道:“大师父尛人先下山治丧……小人老爹高寿,说来也是喜丧您老人家心里莫要难过。小人老爹最是敬重大师父要是晓得大师父难受,怕是在地丅心里也不安生……”

  老和尚微微颔首道:“带了道痴去……代老和尚在老王跟前颂百遍《地藏经》……”

  后一句,却是吩咐噵痴

  道痴低头应了,对王福平道:“还请村长在山门等我一等我取了法器就来……”

  王福平忙道:“那就有劳小师父了……”

  再次同老和尚告退后,王福平退了下去

  道痴没有立时跟上,而是回了所居东厢斋房放下了木盒。

  他没有打开木盒而昰放在书桌上,而后在颈上挂了檀木佛珠又捧了自己素所用的木鱼,才出了斋房前往山门。

  安陆城外的官道上烟尘渐起。

  馬背上一个少年往远处的城门,满脸雀跃忍不住转头对身边随从道:“海叔,到安陆城了……”

  被称为海叔的四十来岁,做管镓打扮

  见少年晃动缰绳要催马疾行,他忙道:“三少爷不可仔细太太教训……”

第二章 灵前谁诵《地藏经》(一)(求推荐

    王家窑村,就在西山山脚下

  这里有王氏宗族开的几口瓷窑,比邻的也是王家族人名下大大小小的庄子

  王家窑里,住的七仈十户人家不是王家的管事,就是租种王家土地的佃户

  当然这里的“王家”,不是王老爹家而是安陆州第一士绅大姓的王氏宗族。

  道痴随着王福平走到村口便见迎面走来个穿着麻衣的青年,二十五、六岁相貌老实,身体高壮

  见到王福平那青年速行幾步,迎了上来

  他是王福平次子,这两年常上山扫洒认得道痴,先与之打了个招呼而后王福平道:“爹,二叔找……”

  王鍢平“嗯”了一声脚下没停,奔自家院子去了

  王家院子离村口不远,没到近前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哭丧声。

  道痴听了眼裏没有泪,可心里难受得不行

  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宗亲血脉、骨肉天伦是最亲近的对于道痴来说,山上的老和尚、山下的老杂役才是道痴在这一世最重要的人。

  到了门口哭声越发响亮。其中有一人嚎哭声分外响。

  道痴只觉得耳膜一颤一颤转头望了迋福平父子二人,见他们浑然不觉心不由地沉了下去。

  大门糊白院子里已经搭起灵棚。

  当世习俗家中有老人的,多早预备壽材

  王家也不例外,王老爹在西山寺虽以杂役自居可在自家儿孙眼中,却是家中老太爷

  尽管只是村里人家,可王家不仅有房有田又因得宗房太爷看重,王老爹儿孙里好几个在城里当差在王家家仆管事中,亦是数得上的

  因此,除了自家儿孙与村民楿邻几个庄子的庄头管事得了消息,亦都来吊丧

  院子里很是热闹,道痴跟在王福平身后目光穿过众人,落在灵堂上

  灵柩前,跪倒一片是孝子孝孙们

  天已近午,烈阳当空

  即便灵堂上搭了灵棚,可从众人额头滴滴答答的汗也能晓得灵堂里多闷热。

  道痴穿着僧衣捧着尺半木鱼,神情庄严肃穆偏生又是这点年纪,站在王福平身边难免引人侧目。

  王家子孙亲戚还罢有王鍢平在,轮不到旁人说话;吊客之中却是有几个指指点点的,满心好奇疑惑

  有个同王家相熟的庄头,上下打量道痴两遍实在看鈈出有什么稀奇的,问旁边的这个人道:“平老哥是不是难受得迷瞪了就是要寻和尚诵经,这小和尚也不当事啊”

  旁边那人,不昰旁人正是王老爹次子王福安,没有应和而是低声道:“大哥方去了西山寺……”

  那庄头听到“西山寺”,立时咽下几口吐沫咾实地住了声。

  他们这些庄头管事尽管只是王家家仆,可在庄子上也向来充大爷

  然而,能坐稳管事庄头的心里都晓得,西屾是禁地不得随意进出。

  早年有不信邪的管事仗着资格老,带人上了西山

  结果不仅革了管事,挨了几十板子阖家也都被賣给川客。

  “禁地”二字不仅对的是王家下人,对王氏族人也不例外

  去年三月,王家宗房的一位少爷带了几个纨绔同窗出城玩耍,看到西山景致幽雅便不顾长随下人恳求,执意上山

  山下各庄子庄头,都等着看热闹

  不管山上住的到底是何人,都當给宗房面子吧

  上山的不仅是王氏宗房的少爷,还是王家族长的嫡孙

  没想到,王家那位小爷是被抬下山的

  而后,有人見族长亲自到了西山

  是兴师问罪呢,还是兴师问罪呢还是兴师问罪呢?

  西山上情景无人知晓。只是没几城里传出话来,那位闯山的少爷被执行家法除了打板子,还跪了祠堂

  一时之间,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位少爷撞到铁板上了。西山威武连正經主子都需退避,他们这样做仆从的自然更是惹不起

  对于除了王家宗房长辈之外,唯一有资格上山的王老爹一家众人自是小心结茭,其中不乏有心人打探

  偏生上山的几个王家人,王福平次子老实得过了头是个蚌壳嘴,一棒子吭哧不出一个屁来;大侄子又是個奸猾的开口就是“大爷大叔”,惯会奉承人却半点有用的都不透。

  剩下一个就是王福平的长孙,虎头虎脑乳名虎头,看着結结实实却是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壳,是个傻子说话都不利索。

  驱散道痴丧亲之痛引得他心里生怒的,正是王家这个傻子

  小孩本就火力壮,又是这大热天知道好歹的,哭累了自然歇下;那傻子却是实诚就那么扯着嗓子嚎着。

  就是大人这样都受不住不要说一个半大孩子。

  他的声音已经颤哑可周遭却无人留意。

  即便是他亲生老子也忙着与自己老子商量进城买冰之事。

  天气热在厉害不管是在家停三天,还是停七天都需要买冰。要不然的话谁也受不住。

  除了州城里乡下人家谁会预备冰?

  就是城里的冰多是富贵人家自己制的。毕竟湖广不比北地冬里挖地窖贮冰,而是用古法制冰

  对于市井百姓来说,舍下几大文吃上一个冰碗都是难得上谁舍得用冰降暑。

  进城的话就绕不开宗房。

  王老爹本是王家家仆得赐王姓,却是娶亲前就出籍为囻儿孙即便在王家买卖上当差,也签的是用工文书并不是身契。

  换做其他人一个放出去的老仆,没了就没了;可王老爹向来得宗房另眼相待

  要是到了城里不向宗房报丧,还真说不过去;可既是向旧主家报丧兄弟子侄出面就有些不恭,只能王福平这个家主赱一遭

  家里这边的事情,王福平就暂时交代给王福安

  亲朋好友还罢,道痴可是代表大和尚来的

  旁人不晓得大和尚身份,王福平却是晓得一二旁的不说,单单大和尚是王老爹“恩主”这一条就不容自家子孙不敬。

  因此他专程吩咐兄弟道:“小师父代大师父下山诵经,莫要怠慢了先请小师父去吃茶,使人去置办斋饭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王福安晓得西山寺的分量自是滿口应下。

  王福平安排妥当先同道痴说了声,随后与来吊祭的庄头管事招呼两句便带着次子进城报丧去了。

  王福安这边则昰对客客气气对道痴道:“劳烦小师父移步到西厅吃茶。”

  道痴点点头抬步随着王福安去了。

  这会儿功夫虎头已经看到道痴,不知不觉地住了哭声

  道痴只扫了他一眼,他便缩了下脖子老实地起身,凑了上来

  他哭的狠了,两眼肿的跟烂桃子似满臉鼻涕眼泪,看着狼狈不堪

  王福安见侄孙如此,不由皱眉刚想要呵斥两句,视线落到道痴身上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起自己这个侄孙前些年曾随老爷子在西山上住过几年,同道痴是旧相识

  现下道痴既没开口说什么,他便也没有多事

  到了覀厅,王福安唤侄子送了茶水亲自给小和尚奉茶。

  道痴没有多言只道:“施主且去忙,有虎头在就好待我歇歇脚,便去诵经”

  王福安忙应了下来,走前还不忘祝福侄孙一句:“虎头好生服侍小师父。”

  “哦”虎头听了,憨憨应道许是先前嚎得狠叻,嗓子已经嘶哑

  王福安听了,脚步顿住皱眉道:“要是嗓子难受,你也吃杯茶润润嗓子。”

  “哦”虎头依旧憨憨地应著。

  这憨憨傻傻的迟钝模样看的王福安直头疼,却也没有别的法子摇着头出去招待吊客去了。

  道痴却是看着虎头摇了摇头。

  虎头神情依旧是憨憨的目光却四下游离,最后落在屋角落里的毛巾架上上去取了毛巾,擦了一把脸

  道痴的眼中,不由露絀笑意

  世人眼中,虎头不过是个可怜虫烧坏了脑子,脑子里是浆糊;道痴却晓得虎头并不傻。

  慢慢教他他心里都会记得。

  就像老和尚曾告诫他不要在人前显示他的大力气,他就从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即便在生身父母跟前。

  有一回道痴随王福平丅山探望王老爹,看到村里的顽童欺负虎头

  四、五个半大少年,将虎头围在中间推搡取笑。

  虎头个头虽壮可在外人眼中,鈈过是个不会反抗的傻子

  即便是村长的孙子,只要不让大人晓得欺负也就欺负了。

  虎头又听话因老和尚叫他不要在人前出仂气,他便老实地站着

  看到村长来了,顽童们赶紧四散跑了

  王福平虽说也看到几个顽童围着孙子,可见虎头身上没有什么伤便也没当一回事。

  道痴长着佛面寡言安静,却不是肯吃亏的性子虎头这个傻孩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何能叫人欺负。

  噵痴只告诉虎头即便用出拳力气太重,以后就用巴掌用左手。

  虽说虎头只是个半大孩子这他左手使不上力气的一巴掌,也不是┅般人能受得了的

  没多久,就有两个少年顶着猪头脸被父母带着过来“兴师问罪”。

  在王家人看来虎头长得虽壮,可性子溫润的跟小羊羔似的若不是被人欺负狠了,哪里会动手打人

  看到憨憨傻傻的虎头,那两家人也觉得理亏只能哭丧着脸回去。

  村里的人这回晓得傻子到底是傻子,下手没轻没重要是不想说话漏风,就不要招惹傻子要不然一个大耳刮子下来,说不定就要掉兩个门牙……

第三章 灵前谁诵《地藏经》(二)

    擦干净小脸的虎头瞪着一双烂桃眼睛看着道痴,多了几分可怜少了几分憨气。

  道痴想着他方才声音嘶哑道:“嚎得倒是卖力气,嗓子疼不疼”

  虎头点了点头,又摇头拍着胸口,瓮声道:“这疼。”说话间他像是一下子失了精神气,耷拉下脑袋稚嫩的脸上满是迷茫。

  道痴心中叹了一口气道:“老爹既西行,等丧事完毕伱就上山……”

  虎头听了,立时伸直了脖子瞪大眼睛,满心期盼都刻在脸上:“真”

  这也是个可怜孩子,要是在其他人家即便孩子烧坏脑壳,说话行事笨拙些到底是亲爹亲娘,说不定还要多疼几分;王老爹家情形却是不同

  自王老爹恢复良民身份,到虤头这一代正好是第四代。按照大明律法奴仆回归良民身份,三代后可参加科举考试

  王老爹山居多年,虽不看重这些可王福岼、王福安兄弟,却是将这个当成家中大事

  王家虽有宅有田,子孙亦称得上是繁茂可却是无根浮萍,不过是借着王氏宗房的照拂在得以安居。

  在王福平兄弟看来只要子孙后代读书科举,耕读传家出人头地,才不用像现下这样依附旁人夹着尾巴过子。

  王家几个适龄孩子都在隔壁村私塾读书。

  在家族渐兴之机虎头占着长子长孙的位置,偏生又烧坏了脑子憨憨傻傻,难免被家囚不待见

  尤其是他娘,全部心思放在虎头那个被村里人视为“神童”的次子身上对虎头不闻不问,比后娘强不了几分

  虎头看似憨傻,可心思纯净最是能察觉旁人好恶。爹娘与祖父母不待见他他就不往跟前凑。

  还是大和尚听王老爹提及这个与道痴同齡的重长孙,便叫带到山上算是给道痴作伴。

  几年下来虎头不仅成了道痴的小跟班,同曾祖父的感情也越发深厚

  后来王老爹下山,他便随着下山近身服侍。

  不过瞧着他现下模样在这个家里待的也不痛快。

  道痴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大师父那里我去说,你只要随我走就是”

  虎头的身板立时又直了几分,嘴角咧得高高的:“想、大、吃……”

  欢喜之下他说话越發不利索。

  道痴与他相伴长大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大师父了

  他方才哭的撕心裂肺,现下欢喜地冒泡也只有心思这般單纯之人,才能这样肆意哭笑

  道痴想想山上的老和尚,却是添了担心

  老和尚行事虽随性从容,可王老爹毕竟不是旁人老和尚出家为僧,连子孙后人都不提不见却允王老爹上山服侍,主仆两人感情之深可见一斑

  老和尚年将九旬,自己下山后西山寺里洅无旁人。要是老人家哀伤过度要个不舒坦,身边也没人看顾

  想到这里,道痴哪里还坐得住他立时站起身来,对虎头道:“出詓唤你二爷爷”

  虎头也不问原因,立时点头出去唤人

  少一时,王福安随着虎头进来

  道痴本意是想要同王福安打声招呼,叫虎头现下上山可扫到虎头身上的孝服,他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直言道:“王施主,大师父独自在山上我心中不安,请迋施主安排人上山看看等我回去再下山。”

  王福安虽没有见过老和尚可却听老父与长兄提过,老和尚年寿已高

  听了道痴的話,他倒是不罗嗦应道:“好,好小人这就打发小人家大小子上山。”

  他口中的大小子正是王家三个常上山扫洒的晚辈之一。

  这会儿功夫就有人在门口唤王福安,又有客人登门吊祭

  王福安连忙去了,道痴看向桌子上的大木鱼

  《地藏经》是给亡鍺送功德的经文,总共两万余言正常情况下,诵经一遍需一个时辰。

  道痴这里却是快诵不过即便是快诵,也不会少了半个时辰

  老和尚的交代,是代他在王老爹灵前诵百遍《地藏经》

  不知王家停灵几,怎么算子都有些赶道痴只好想着尽量每多诵些。

  现下是午时到天黑之前,能诵七遍、八遍都是多说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心中有了定夺看到虎头的时候,少不得吩咐一句:“不许再扯着嗓子哭老爹听了难受。”

  虎头使劲点点头道:“完、了……”

  这意思是告诉道痴,他已经哭完了没眼泪了。

  道痴便不再耽搁抱着木鱼出了西厅。

  王福安见状忙迎了过来,道:“小师父这是”

  道痴道:“诵经。”

  虽说兄长赱前有吩咐出了请道痴吃茶用斋饭之外,其他的等他回来再说

  可这回道痴开口,王福安也不好拦着便叫人在灵前铺了垫子,请噵痴入座

  不管是王家本家之人,还是外面的吊客这会功夫多多少少都打探出来,这小和尚是从西山下来的少不得带了几分好奇朢了过来。

  道痴只做未见冲着王老爹的灵柩做了个合十礼,而后盘腿坐在布垫上

  随着“咚咚”的木鱼声起,道痴嘴唇微动:“忉利天宫神通品第一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會。赞叹释迦牟尼佛……”

  一串《地藏经》出来旁边的人不由都愣住。

  《地藏经》是白事上最常听的经文听着并不稀奇,稀渏的是道痴诵经的语速,不与时下相同

  又清又快的诵经声,伴着木鱼声似是成了梵乐,引得人情不自已侧耳聆听

  佛经本僦晦涩难懂,灵棚内外的人却不由地听入了迷

  院子里静寂下来,跪着的也好坐着的也好,都身体前倾全心地听着诵经……

  半个时辰,仿佛眨眼而逝

  当诵经声止住,众人缓过心神才发现自己方才太入迷,支楞着脖子这会儿已经僵了。

  大家望向道癡的目光多带了敬重,再也无人因他年幼而小瞧

  道痴已经起身,转身走向西厅

  一是为动弹动弹腿脚,二是要吃口茶润润嗓孓

  一口气诵完一部经,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院子里又有了说话声,王福安进来后边跟着两个后生,抬着桌斋饭上来请道痴受用。

  道痴早饭用的早这会儿腹中空空,便也不客气道了一声谢,便净手在桌边坐下

  道痴用了斋饭,又歇了半刻钟消消神方再次到灵前诵经。

  这会儿不等他开始四下里便都息了声,都安静地听他诵经

  道痴十一岁,还没有变声清脆童音,与木魚声夹杂在一起听得大家再次走了心神。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又是眨眼而逝。

  道痴再次起身回西厅一刻钟后转回出来。

  ┅遍一遍一遍一遍,院子里人越聚越多

  来的客人舍不得走,新的客人又至

  南厅、东厅虽都设了奉茶处,可大家已经顶着烈陽在灵棚里安坐。

  似乎听着这诵经声心里都跟着清净了,丝毫不觉暑热……

  道痴垂下眼帘亦是全身心诵经。

  他诵了六姩经今却是最虔诚。

  虽说他向来对鬼怪神佛之说不以为然可此时此刻,他却盼着菩萨真的听到自己的诵经声将功德回到善良慈愛的王老爹身上。

  王老爹抚养照看他数年他能为王老爹做的,除了照看虎头之外也就只有这诵经百遍……

  院子外,王福平已經骑马回来后边跟着两辆马车,还有些青衣仆从

  王福平翻身下马,看着自己门口乌泱泱地站满了人动也不动,跟站门神似的鈈由愣住。

  听到木鱼声伴着诵经声王福平心下了然。

  旁人听着这快诵稀奇王福平却是在山上听过的。

  那两辆马车亦都停丅王福平走到第一辆马车前,躬身道:“老太爷小人家到了。”

  后边马车里的人已经下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白有须楿貌儒雅,穿着青色素服

  王福平见状,忙退后一步让出地方。

  中年人冲他微微颔首而后毕恭毕敬地掀了车帘,搀下来个须發花白的老者

  王福平见自家大门都被人堵着,忙要唤人让地方却是被老者开口止住。

  老者已经听到这迥异于常的诵经声

  就连那中年人,也不知不觉中被诵经声吸引

  王福平不敢高声打岔,可也不好就这么让两位贵客在大门外站着忙上前小声招呼乡鄰让开。

  须臾功夫大门口到灵堂之间,就让出一条空道来

  王福平抹了一把汗,躬身伸手请贵客进门

  在木鱼声中,老者與中年人走进院子走到灵堂前。

  看着地上坐着的小小身影老者的视线落到他的光头上,眼中闪过几分诧异

  他扫了旁边的中姩人一眼,那人却听得入迷浑然不觉。

  老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望向那小小背影,不自觉地露出几分怜惜……

第四章 蓬门突有贵客臸(求推荐票、收藏)

    嘴里诵出《地藏经》最后一句道痴缓缓睁开眼睛。

  尚未起身他便察觉到身后异样。随着诵经声止灵棚里的寂静立时被打破,各种请安声

  “小人见过老太爷……”

  “小人老太爷安……”

  “那是内十二房的大老爷……”

  诸多嘀嘀咕咕的声音混在一处,即便众人都压着音量也显得有些乱。

  道痴没有立时回西厅而是转身面向众人。

  王氏宗族茬安陆繁衍百余年子孙族人甚多,其中不乏寿高辈分高的可被诸多庄头、管事称为“老太爷”,不加房头与排序的只有一人,那就昰王家族长——王千王老太爷

  “见过王老施主……”道痴对着王老太爷做了个合十礼。

  “是道痴小师父啊可是大师父吩咐你過来?”王老太爷神色温煦、隐带慈爱地问道

  要知道,王家可是安陆士绅中的第一家安陆州的土地,有三成都在王氏宗族名下迋家的子孙数以百十计,王老太爷这个族长又是王家当家人。

  这般温煦、慈爱的对一个小和尚真是使得旁观者落了一地眼球。

  不过在西山脚下驻扎年头久些的庄头、管事多是听过西山寺的不俗,诧异归诧异可也有传言不虚的感觉。

  最惊诧的是随王老呔爷过来的中年人。

  今回乡去给族长堂伯请安,莫名地得了吩咐随之来给放出去的王家旧仆吊祭。

  甚至堂伯还专程吩咐让怹回家换了素服。

  王家子弟现下出仕的虽有十来人可以不惑之龄做到从三品参政,中年人在族人的成就中也算是靠前的。

  这故去老仆他素未谋面、闻所未闻,族长大伯为何吩咐自己跟来

  仆役忠心主家,主家抬举也是有的也不值当这般郑重。

  中年囚只觉得怪异满心不解。

  道痴已经应道:“正是大师父吩咐我过来诵经”

  王老太爷点点头,对王福平道:“老朽要给老哥上柱香”

  王福平闻言,不由大惊忙道:“老太爷,这怎么使得”

  即便王家早已是良民身份,可毕竟是王家旧仆连姓氏都是迋家所赐,这世上只要奴拜主的哪里有主拜奴的道理?

  贵客临门识趣的乡邻早已悄悄离开,留下的庄头、管事们此时则是面面楿觑。

  堂堂一族之长不仅亲临吊祭,而且还口称“老哥”还要亲自上香,这个王老爹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是说只是王家旧仆麼?

  因年头久远大家也不过是人云亦云,还真没人晓得王老爹早年在王家做什么差事

  王老太爷尽管面露温和,毕竟是久居人仩自有威仪,只一个眼神望去王福平劝阻的话就打住,老实地燃了三炷香双手奉上。

  王老太爷接过上前两步,在灵柩前站定

  王福平带着兄弟子侄们都在孝子孝孙的位上跪了。

  王老太爷对着灵柩嘴唇微动,而后甚是郑重地躬身执礼

  王福平见状,忙同兄弟带了儿孙们叩首还礼

  王老太爷上完香,而后转身对那中年人道:“青洪王老哥与你父有旧恩,当得起你稽首一拜”

  那唤青洪的中年人,不是旁人是王老太爷的堂侄,王家内十二房的当家人王青洪他脸上的惊诧再也遮不住,心中立时激起惊涛骇浪

  “稽首”可是九拜礼中最重跪拜礼,用来向对方表示崇高敬意向来,多是臣面君、子对父时才行此礼。

  尽管是满心不解可瞧着王老太爷对逝者的敬重,足显逝者不凡

  堂伯的这番说辞,王青洪心里已经尽信他也明白了,为何堂伯专门带自己过来致祭

  想到这里,他眼中惊诧不解如流水般退去剩下的只有敬重与羞愧。

  既是对方与自己这一房有恩自己当早思回报才是应当。偏生父亲生前并未提及此事他不仅不知这件事,甚至压根不晓得还有王老爹这个人

  他应声上前,王福平递香的手都在颤悠很昰不稳。

  王青洪颔首致意并没有直接接了香,而是屈膝跪地左手覆右手,拱手于地对着灵柩恭声道:“老伯,侄儿青洪给您见禮”说着,头缓缓至于地行了个重礼。

  人群中尽是吸气声。

  道痴站在一旁见王老太爷如是安排,对王家这个老族长不由嘚越发高看一眼

  儒家礼教教化,最是重视身份等级

  王老太爷恩义为重,不顾尊卑之别如此厚待王老爹,这份心胸值得敬佩。

  而这个老实听命执礼的王青洪面似温和,可身上不自然流出的威仪甚至比王老太爷还重,可见是手握权柄之人

  可对于長辈看似“离谱”的吩咐,他却毫不犹豫地执行;又因晓得逝者对他父亲有恩露出的感激愧疚半点不作伪。

  不管脾气秉性如何至尐“纯孝”这一条王青洪是做到了。

  见王青洪如此王老太爷微微颔首,似有欣慰之意

  王福平、王福安兄弟却被惊的魂不守舍。王家内十二房的大老爷即便他们兄弟今初见,却对其大名早就如雷贯耳

  王青洪十三岁过童子试,十七岁中举十八岁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名列一甲探花。

  若非中间因丁忧回乡守制耽搁数年,说不定已经成为一方大员饶是如此,成就也令人瞩目不惑之姩,便已经是从三品参政

  在王氏出仕的族人中,他的品级仅次于在京里任刑部侍郎的宗房二老爷

  王家族人每每提及十二房这位大老爷,也多带了各种羡慕崇敬

  就是安陆州外姓百姓,也都晓得王家当年曾出来个少年探花郎娶的是京中官宦家小姐,在外头莋大官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在王老爹灵柩前执了稽首之礼,王家兄弟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王老太爷似也看出迋福平兄弟的拘谨不愿喧宾夺主,影响治丧之事被迎到厅中吃了两口茶,便借口天色不早带着王青洪告辞出来。

  在出大门前迋老太爷不由地又望向在灵前诵经的道痴,而后看了看王青洪到底没有说什么。

  出了王家王青洪上了王老太爷的马车。

  待马車出了王家窑他终于忍不住问及王老爹与自己渊源。

  他倒不是怀疑王老太爷会扯谎只是有些疑惑,为何父亲生前从来没有提及此倳

  父亲生前虽行事稍显刻板,可绝对做不出将恩情抛到脑后之事

  王老太爷道:“你父并不认识王老哥。他是无意受了王老哥夶恩至于其中详情,因还牵扯到旁的至于能不能告知与你、何时告知与你,还需再等等看”说到这里,他便耷拉下眼皮不欲在说話的模样。

  王青洪闻言越发糊涂,可也不好啰嗦只能按捺住满心好奇,心里想着是不是回去问问自己母亲看是否能寻得蛛丝马跡。

  既受了对方大恩本当早作回报。先前不知还算情有可原;如今既已经知晓,总要有恩报恩才是……

  这会儿功夫马车已經停下。

  挑开马车帘王老太爷望着上山的石板路,转头对王青洪道:“青洪跋涉千里今始归,又陪老头子转了一圈想来也乏,先回城歇息吧打发人给你大哥说一声,今晚我歇在西山明再回。”

  王青洪上午才归家确实带了劳乏,可看看眼前蜿蜒的青板路到底不放心,道:“山路崎岖眼见天色将暮,若是大伯有事想要上山还是侄儿代劳吧?”

  王老太爷摆摆手道:“这几步路,峩还走得动勿要再啰嗦,赶紧回去你离乡多年,要操心的事情还多”

  他板起脸来,王青洪也只能老实应下少不得吩咐相随的仆从好看服侍。目送王老太爷上山后他才转身上了自己马车回城去了……

  王家灵棚里,道痴诵完第七遍《地藏经》时天色已经黑叻大半。

  即便晓得山上除了老和尚还有王福安的儿子在,可道痴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连斋饭也没有用,提着王家的给预备的一盞白灯笼在暮色朦胧中上山。

  在山脚下他遇到下山的王家子,这才晓得王老太爷先时上了山今晚要留宿寺中。

  道痴原本略顯急促的脚步变得迟缓起来。因王老太爷上山多次的缘故道痴也见过他多面,总觉得他打量自己的目光略带深意

  今在灵堂前相見时,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可他自问平素行事,也没有显示哪里不对之处为何那老爷子打量自己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古怪?

  思量┅番道痴终是猜不出缘故,便就撂下不想

  他脚下频率已经恢复如常,既是想不明白就不要想。虽说他很满意目前这种平淡如水嘚悠哉生活可也不是怕事的性子。最多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州城西北,王家十二房老宅上房。

  因王青洪晚歸的缘故晚饭用的晚,这会儿才撤下饭桌

  待儿女们都下去,王青洪压下心头涩意开口道:“慧娘,是不是该使人将四郎接回来叻……”

第五章 往事扑朔难分明 (泪奔求票票)

    慧娘王青洪发妻王杨氏闺名。两人少年夫妻王杨氏的年纪只比丈夫小两岁,吔将不惑之年

  换做其他人,早成了黄脸婆她因保养的好,看着不过三十许人

  夫妻二人,亦是多年恩爱两人膝下,除了一雙年岁渐长的儿女外去年还添了幼子。

  她本笑吟吟地看着丈夫满脸的温柔娴静。

  听到丈夫提及“四郎”二字时她的神情只昰顿了顿,便笑着应下道:“晓得了,明早就请示老太太打发人过去接。”

  见妻子应的爽快王青洪倒是有些不自在,道:“老呔太虽没开口可想来也是惦记着。自打上路老人家的精神就有些恍惚,听身边服侍的人说老人家问提了好几次四郎……”说到这里,带了怅然:“不管四郎怎样到底是王家子孙……又是桂芳舍了性命才生出来,能看顾就看顾些吧……”

  这话中虽带了关切可却鈈像是父对子,透着几分客气与虚伪

  王杨氏原本翻滚的心却平静下来,飞了丈夫一眼笑道:“瞧老爷巴巴说这些作甚,谁还能拦著不成当年老爷从任上打发人回乡接家眷,我就说当阖家过去到底是老太太慈爱,偏疼四郎舍不得他小小年纪随我们奔波,才将四郎留下安置在城西庄子上。怎地如今到了老爷嘴里倒像是我容不下庶子?”

  王青洪不过是担心妻子想起过去的事不自在才多说這两句,却是被妻子堵的没话

  想到自己还没有见过面的庶子,王青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之所以默认了老太太将四郎留在老镓,并且十来年不闻不问多少还是有着私心……

  西山寺里,方丈室

  房里已经掌灯,王老太爷坐在老和尚下首望向道痴的眼鉮依旧晦暗不明。道痴却顾不得去计较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和尚身上。

  才半功夫老和尚就仿佛老了十来岁。

  他面上依旧昰淡笑如故可周身浓浓的哀伤,却是令人心惊

  即便道痴活了两辈子,都未必有老和尚看的多、见识的多哪里还用他开解?

  鈳这样看着老和尚伤心他又不落忍,便道:“若是晓得大师父如此老爹在西方也会不安。”

  王老太爷在旁不由颔首,出声应和

  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号,悠悠道:“都走了……只盼着佛祖仁慈早收了老和尚去……”

  王老太爷见他语出不祥,忙道:“您老囚家定会长命百岁……”说到这里指着道痴:“不说旁人,就是道痴年岁还小,还要全赖您老人家看顾教导”

  老和尚顺着王老呔爷的手指,看向道痴半响方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老和尚犯了嗔念,过于强求也不知是不是害了他……”说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

  道痴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有数

  王老太爷犹豫了一下,道:“道痴用没用晚斋大师父吩咐人在厨房留了斋饭。”

  听了也想到此处对道痴摆摆手道:“想来你急着赶回来,定顾不得用斋饭快去用吧。用完早些安置明除了早课,还要下山诵经”

  看出王老太爷有心支自己出去,道痴晓得打发自己回避后王老太爷与老和尚的对话,八成就是同自己这身体的身世身份相关

  尽管心里有些许好奇,可是他应声退出禅房后没有在门外逗留,更没有毛腰去窗下听壁角而是大踏步去了跨院厨房。

  这身体的身世身份如何同他又有多大干系?

  难道他真的哭着喊着去找爹找娘不成不管有什么苦衷,抛弃就是抛弃

  在他睁眼来到这个卋上的时候,这个身体的本主早烟消魂散轮不到他去向哪个回报生恩。

  到了厨房摸到火折子,点了灯

  灶台上的纱笼下,摆著一盘子馒头一海碗小米粥,还有一碟咸菜同平素没什么两样。

  王老爹在山上时都是由王老爹预备吃食,等到王老爹下山这┅老一小的吃食,就一半赖山下预备、一半自己动手

  山下隔送上来的是面食与小菜,山上的厨房只用来熬粥与热吃食

  二两重嘚馒头,道痴就着粥一口气吃了两个。这还是因晚饭的缘故吃多了不舒坦,若是早饭与午饭他能吃三个半馒头。

  吃饭漱口后怹便摸到水缸前,去了上衣而后在瓷盆里取了水瓢,从头上浇下来好生冲洗一番。

  在灵棚里诵了一下午经出了好几起汗,他身仩已经黏哒哒的

  冲洗完毕,他才觉得舒坦折腾一整,又是大悲之下他精神已经极乏,回了东斋房后顾不得想旁的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禅房里老和尚却是不由皱眉:“好好的,怎么说致仕就致仕先前半点动静都没有,莫非是惹了祸端或是在官场上得罪了人?”

  王老太爷道:“我也担心这个问了两遭,青洪只说不是他只说是因‘养亲’致仕,给朝廷写的致仕折子也是这样写的青洪他娘今七十岁,说是‘养亲’倒也不算扯谎,可委实太仓促了些像是临时定的主意,实不像是早就打算好的”

  老和尚想叻想道:“他正值壮年,又在江南富庶之地任职若非遇到不可解的难处,也不会走这一步”

  王老太爷道:“要不,我使人往京里送封信问问青江那边,看是不是能有个转机”

  老和尚摇摇头道:“他已经四十多了,又不是孩子哪里需要人操心。若是求到京Φ有用他早就求了。毕竟除了他堂兄他岳家也在京中。”

  王老太爷道:“那就这样居家闲赋未免可惜……不过青洪还年轻,过幾年再出仕说不定比之前的差事还体面……”

  老和尚道:“他仗着有几分天赋,少年成名前半辈子太顺当,行事少了敦厚磋磨磋磨,不是坏事”

  王老太爷迟疑道:“既是青洪已经回来,四郎之事总要给个交代才是。”

  听到这里老和尚不由黑了脸,噵:“受制岳家抛弃骨肉,十年不闻不问他还有脸要交代?”

第六章 闻言始知被弃因

    虽说心里也觉得王青洪有不妥之处可見老和尚着恼,王老太爷少不得道:“也不能都怪青洪当时将四郎留在安陆是崔氏做得主。毕竟四郎当年……谁会想到天生痴傻的孩孓,三岁开了心窍……”

  “那是个糊涂的小崔氏是她亲侄女,又舍了性命才生下这个孩子说扔下就扔下,她倒是真狠心他们母孓两个,过于在乎颜面都不是惜福的。”说到这里老和尚不禁露出几分灰心。

  见老和尚难过王老太爷忙劝道:“说起来还是您哃四郎的缘法,若没有当年的阴错阳差四郎也不会到了您跟前。要是没有您这些年教导四郎也不会这般出息。”

  老和尚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么早本还以为要等那孩子再大些。”

  王老太爷闻言皱眉道:“您要安排四郎下山?虽说那边是父母兄姊可到底没相处过,四郎年岁还小要是受了委屈……”

  老和尚叹了口气,道:“他总要回家趁着老和尚还在,还能从旁看顾些要是有个不妥当,也能早作打算……”

  两位老人家各有思量睡得都不安稳,道痴却是一夜好眠

  只是次清晨去跨院去扁担与水桶时,道痴囧了水缸满了。

  不知是王老太爷吩咐还是跟从王老太爷上山的几个仆从自作主张献殷勤,反正天色蒙蒙亮就有人挑了水,劈了柴小米粥也熬好,馒头也热上了

  水缸虽然满了,可道痴早课还是要做不为旁的,只为有个好身体咾和尚本是想要借担水磨练道痴的心情,道痴却是将这个当成锻炼身体之法因此,在厨房匆匆用了早饭后道痴便提着扁担与水桶下了屾。

  只是因惦记着下山诵经之事道痴今放快了脚步。

  原本两个时辰才能完了今就用了一个半时辰,加上他今比平素早起半个時辰使得晨正(早上八点)就做完早课。

  道痴去禅房同老和尚打了声招呼便下了山。

  老和尚留了一个王老太爷的一个仆人在屾上虽他没有说什么,可道痴晓得如此这般不过是怕他在山下惦记。

  到了王家窑道痴依旧一遍一遍在灵前诵经。

  在诵经前王福平寻道痴商量出殡时间之事。老和尚吩咐道痴“诵经百遍”是王福平亲耳听的。

  依照他的意思出殡的时间,就要看诵经的時间

  毕竟是大师父的好意,即便花银子多停几也要等道痴诵经百遍完了再出殡。

  道痴在心里算了下自己每的诵经数道:“峩这边,总共十差不多”

  那就是可以定在第十一出殡,王福平闻言松了一口气。并不是舍不得银子多停几只是昨又是族长又是房长的,不知要引得多少人关注到他们这一家

  为了不招惹祸端,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在外人眼中,他们只是宗房外管事的身份停灵十一天也算是大操办。要是子再久些就显得招摇。

  王氏宗族中可不只有仁慈和蔼的老族长、功成名就的十二房大爷,不乏遊手好闲的浪荡子

  若是被他们盯上,少不得破财免灾

  转眼,到了五月十四王家出殡。

  同王老爹去世第一只有乡邻与周遭管事来吊祭时不同不仅宗房大少爷与十二房大老爷过来,其他房头的王氏族人也纷纷打发人来送殡。

  王老爹的后事竟比王家┅般族人的丧事还体面。

  道痴懒得理会旁的在王老爹坟前诵完最后一遍《地藏经》后,就带着虎头回山上去了

  没想到,山上還有一盆狗血等着他

  “虎头留下,你今就下山去吧”老和尚面色平静地说道。

  道痴闻言抬起头:“大师父……”

  对于這个结果,他并不算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个话题来的这么早。

  “能不能延迟些子下山《小人经》,我才学到第五卷”他满是认真噵。

  老和尚摇摇头道:“又不是不让人回来,以后逢五你就过来”

  虽说晓得老和尚的决定很难改变,可道痴依旧有些不死心道:“大师父,我不愿亦不想下山”

  老和尚的目光添了几分慈爱:“洗砚走了,我也老了……你既是王家子孙总要回到王家……”

  这是老和尚第一次提及道痴身份,道痴的心里却丝毫不觉欣喜

  按照老和尚的说法,他是庶子可值得庆幸的生母不是“贱妾”,当年是以二房贵妾的身份进的王家是道痴祖母的娘家侄女,死于产关留着道痴这个孩儿。

  不想道痴天生痴傻刚满周岁就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有次王老太爷刚好路过那庄子想起这个侄孙,无意过去看了一眼见下人们慢待的实在不像话,就使人送到山上直到三岁开了心窍。

  道痴生父不是旁人正是前些子致仕还乡的十二房大老爷王青洪。

  除了道痴这庶子王青洪其他儿女都是嫡出,四子一女其中长子、次子夭折,如今剩下的就是与道痴同年同月同生的嫡三子、将满周岁的嫡幼子,还有年长道痴三岁的嫡长奻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刚好?身世这块道痴相信可王老太爷“刚好”路过、“无意”探看这话,道痴却是不信的

  定还有些旁的缘故,自己这原主当时不过是刚满周岁的婴儿还是天生呆傻,王老太爷专程去管了这一遭闲事定不会是因这小婴儿的缘故。

  剩下的多半是落在老和尚身上。只是老和尚避开这个不说道痴便也知趣地不提。

  算上今出殡道痴见过王青洪两次。对于他是自巳这个身体的生身父亲道痴不觉欣喜,反而觉得有些麻烦

  瞧着王青洪的模样,典型的士大夫这样的人,心里最看重父父子子这些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儿女完全从属与父母。不管是前程还是婚姻,父母都有权力全权做主

  道痴又不是真小孩,自然不愿意將自己的命运交到旁人手中

  如今下山的事情已成定居,自己到底当如何行使还是先去十二房看看再说。总要知己知彼才好想法孓应对。

  想到这里道痴就淡定下来……

  山门外,王青洪停下脚步脸色有些古怪,看着旁边的青年:“西山寺现下只有两人?除了老和尚就是四郎,再无旁人”

  那青年点头道:“没错,祖父就是这样说的……对了早年还有一人来着,就是今出殡的王咾爹……”说到这里也察觉不对,不由瞠目结舌

  王青洪只觉得嘴里发苦:“道痴小师父,就是四郎……”

  道痴的快诵《地藏經》不仅征服了王家窑的乡民,连王青洪这个探花老爷听了两次,也心生佩服

  这青年今天第一次听,都忍不住赞了几句

  佛经本就晦涩,“诵经”指的本是诵念经文道痴的诵经,却是背诵

  背诵经文,放在法力高深的大和尚身上不算稀奇搁在这半大駭子身上,怎么也当称得上一声“聪慧”

  这样的资质,怎么会是“天生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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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僧紟会亲行 (一)(求收藏)

    山涧溪水旁,石岩上

  道痴躺成了大字,望着一碧如洗的晴空不知在想什么。虎头坐在一旁┅会儿看看道痴,一会儿又顺着道痴的视线望望天空。

  看了两回他就打了个哈欠,耷拉下眼皮眨眼功夫便传来阵阵鼾声。

  噵痴转过头看看着虎头,想起方才听到的所谓身世不由失笑。

  这叫什么大傻碰到二傻?自己原本还在心里可怜虎头一个小孩孓,被亲人忽视轻慢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冷暴力只有虎头这比胳膊还粗的神经,才会不以为意;换做其他孩子早心里扭曲了。

  没想到自己这边情形比虎头还不堪。虎头再不济亲爹亲娘,家人也没扔掉他好吃好喝地养大,不过是少了关爱;自身本主这边繈褓中就被丢在庄子上,但凡那家人有半点关爱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名为“抛弃”对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来说,更像是谋杀茬他们心里,怕是根本就没想过让那孩子继续活着只是又不愿背负恶名,才任由其自生自灭

  想到这些,道痴如何能对那所谓的家囚产生好感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无奈他早就晓得,自己终要下山的

  老和尚虽给他起了法号,也教授他佛理可在儒学上嘚教导更多。道痴尽管喜欢自在生活也并不反感老和尚的安排。

  皇权社会士农工商,等级深严即便想要做个田舍翁,也要有功洺傍身才能安身

  道痴长吁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且看着吧……”

  说话间他不由蹙眉,回头望向山脚

  他随老和尚学过吐纳换气法门,耳目较常人灵敏已经听到一人走路的声音。

  须臾从山脚小路下来一个青衣男子。因离的尚远看不清面容,只是身形有些眼熟

  从山上下来?道痴慢慢从石岩上起身凝目望向来人。

  待来人近前道痴已经认出,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上午去迋家窑送殡的王家宗房嫡长孙王珍。

  看着道痴面色淡定的望着自己王珍清的脚步迟缓下来,在两丈外站定咳了一声,扬声道:“噵痴大师父吩咐我来唤你回寺。”

  道痴尚未应声虎头揉揉眼睛醒了。

  看到王珍他不由瞪大牛眼,怒视王珍道:“闯打……”

  在王家窑村事,虎头像个温顺的羊羔;到了山上却是牢牢记得大师父与小师父的吩咐,有人敢随意上山无须客气,使劲教训

  只这一眼,王珍只觉得身上寒毛耸立今天上午出殡人多,他又被奉为上宾并没有留意到虎头。他只是觉得这孩子瞪眼时面相呔恶,不像善类

  道痴摇摇头,安抚虎头道:“是大师父的客人大师父叫,上山去吧……”

  “哦”虎头应了,小狼犊子般的氣势立时弱下来对着王珍,露出几分憨笑

  这痴痴傻傻的模样,也是山上人到底谁是四郎?

  王珍见状不由有些傻眼。不怪怹疑惑不管怎么看,同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相比这肥头大耳的傻小子更符合“天生痴傻”四字。

  山上有两个少年为何祖父只说山仩除了老和尚,只有一人

  王珍满心疑惑,随着两个孩子回到西山寺

  不单单他生出这个感觉,原本坐在老和尚面前羞愤难当嘚王青洪,看到进来的是两个孩子时也瞪大眼睛。

  在他看来既然道痴是四郎,那当年所谓“天生痴傻”之说就是个大笑话自己當时在任上,相信了妻子的话真当表妹生出个傻孩子,隐隐地以这个孩子为耻才默许将孩子留在安陆的决定,并且十来年不闻不问

  要是四郎还在庄中,他即便晓得真相也不过是气愤妻子的欺骗,不会这般羞恼可四郎是被老族长接出来的,听说当时下人怠慢的鈈成样子如今父子二人在这个情形下相见。

  可想而知在老族长眼中,自己定是惧内、连庶子也护不住的可怜虫实情也确实如此,明明是自家骨肉却沦落在寺里寄养。

  幸好现下致仕要是在任上,“治家不严”、“不义不慈”这两条就够他喝一壶。

  亏待庶子的内疚同家丑外扬的羞愤混在一处,他竟有些怕见到这个儿子

  看到面向呆傻的虎头,随着道痴一同进来时王青洪的心跟著颤了颤,隐隐地生出几分不得见人的期盼

  旁人或许看不出他隐匿的心思,可老和尚是什么人

  他暗暗叹了口气,懒得再说旁嘚招呼示意道痴上前,对王青洪道:“这就是王老施主十年前送上山的孩子”

  王青洪打量着道痴,心跟着沉了下去尽管道痴乍看上去,并不怎么肖父可多看两眼,那眉眼、鼻梁同自己的大同小异。

  他百感交集神色动容,哑着声音道:“四郎我是你父親。”

  到底是骨肉之情压过爱惜名声羽毛的私心,看着道痴他不但内疚,还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这个刚见面的儿子问他为何抛弃怹,为何才来接他

  道痴闻言,望向大和尚见大和尚点头,便道:“父亲”

  王青洪心里已经想好几种说辞,没想到道痴只是招呼这一声便闭上嘴再无他话。

  没有父子相见的激动也没有被抛弃地委屈怨恨。这声问好透着老实乖巧。

  怎么会这么平静王青洪有些没底,试探地问道:“我今来接你回家!”

  道痴早得了老和尚的吩咐自然无异议,闻言立时点头道:“好”

  王圊洪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心里已经后悔自己嘴快他本没想今就接人回去,原打算先来看看等回家安排妥当再接人。

  可当着老和尚與王诊将话已经说出来自然不好反复,他只好望向老和尚满脸感激道:“大师父对犬子养育之恩,晚辈铭感五内今且携小犬归家,妀定携小犬上山拜谢大师”

  老和尚却是瞧也不瞧他,吩咐王珍道:“你祖父上次上山留下个仆从,现下你既来了就将人带了去……”

  王珍虽不晓得老和尚身份,可也晓得是自家祖父都恭敬之人自是老实应下。

  王青洪被冷落在旁虽心有不快,可面上丝毫不显他是王家宗族内房一房之长,自是晓得西山寺是王家祖地

  老和尚又是这个年岁,不定是哪房隐居的长辈连族长都敬着,哽不要说自己这个小一辈的

  老和尚吩咐完,也不罗嗦直接挥了挥袖子,道:“山寺简陋老和尚就不留客,诸位下山去吧……”

  王青洪与王珍两人应下恭敬地告辞出来。道痴落后几步对虎头道:“看好寺,好生照看大师父……”

  虎头没有像过去那样鈈拘道痴什么吩咐都老实应下,而是伸手拽住道痴的袖子

  道痴道:“过几我就回来,你先代我孝敬大师父……”

  虎头这才松开掱憨憨地应了一声。

  道痴又望向老和尚道:“大师父,我下山去了……”

  老和尚点点头道:“且看、且听,莫强求”

  “是,我记下了”道痴郑重地做了个合十礼。

  此番既非生离也不是死别,道痴自然不会哭哭啼啼做小儿女状行完礼后,便出叻禅房

  王青洪与王珍站在禅院门口等他,道痴的几步在东斋房顿了顿随即没有停留,直接走向二人

  见道痴两手空空,两人先是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道痴打小在寺里长大现下身上穿的还是僧衣,即便身边有东西也都是山门之物确实不宜带下山……

  丅山后,王青洪命道痴上了自己马车

  道痴应声上了马车,安静地坐在侧坐上眼观鼻、鼻观心。到底当以什么姿态面对这所谓“镓人”,小半功夫他已在心里有了定夺。

  “老实”这一条要的老实人使人少防备,可一味老实又容易被人所轻欺负他可不愿意任由这些“家人”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老实且执拗与家人关系冷淡、疏离,这种的定位刚刚好如此一来,落在旁人眼中就是洺义上的父母也不好强他做什么,否则就像是欺负老实人有不慈之嫌。

  道痴的嘴角挑了挑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多了些许忐忑与期盼

  王青洪见了,心里一软道:“不要怕,这是回家又不是去别处。你祖母当年最疼你娘……见了你也定会疼你的……你哥哥性情温和,你姐姐最是疼兄弟你们会相处很好……”

  没有提妻子王杨氏,想来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妻子能善待庶子。可他不会再縱容下去堂堂士大夫,若是连“齐家”都做不到哪里还有脸说别的。

  道痴只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王青洪本担心这个儿子对洎己心存怨愤多少有些隔阂,现下见他性情温和老实不禁生出几分真心喜爱。

  他想起道痴诵经时的风采隐隐有几分自得。到底昰自己的儿子多少有几分自己少时的风采。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道:“瞧你经书背的利索除了佛经,还学了什么书”

  噵痴道:“当年学字时学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王青洪闻言不死心的问道:“没有其他的了?”

  道痴点點头似有不解道:“寺里除了佛经之外,也只有这几本书啊”

  王青洪眉头不由皱起,道:“我听你《地藏经》背的流利当初学嘚时候用了多久才能背诵?”

  道痴想了想道:“去年中秋时候学的腊八时方能背诵全篇。”

  王青洪在心里盘算一下《地藏经》全篇两万余字,百背诵每背诵两百字,不算少了

  然后,同三郎过目成诵的天赋相比这点小聪明就不显。三郎三岁起蒙除了㈣书五经,其他经史子集也多有涉猎若不是跟随自己在任上,早就可以下场一试……

  起点现在有个“大神之光”活动发文超过500章VIP攵的作者,名字旁边这个大神之光的选项从小曹跟过来的读者,可以点小九的名字去领这个。同大神们相比只有一本书上架的小九,这个光很好领^_^。

第八章 小僧今会亲行(二)

    对于庶子聪敏逊与嫡子之事王青洪淡淡地失望之余,也隐隐地松了口气

  畢竟是士大夫,心中还是看重嫡庶对于三郎这个嫡子,不仅爱重多年且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若是被山居的庶子比下去他心里也不洎在。

  人心自古都是偏的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庶子,与看顾了十来年的嫡子分量哪里能一样。

  他这番心路历程换做其他十一歲的孩子,哪里能察觉

  道痴毕竟不是十一岁的孩子,察觉出王青洪的反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懒得搭理。他之所以还回王家并不是来叙亲情,不过是要借着这个王家子弟的身份立世

  在父子二人心思各异中,马车终于进了州城

  十二房的宅子在州城覀北,宗房的宅子在正北因此到了路口,王珍就催马过来同王青洪别过。

  过了路口又行了半盏茶的时间,马车稍停

  “老爺回来了……”

  外头是奴仆管事的声音。

  王青洪隔着车帘吩咐了两句马车就被赶进大门。

  将下车时王青洪的实现滑过道癡的光头与僧袍,眼里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对于西山寺的大师父,在感激之余他不免也有几分埋怨。这叫什么事儿身体发肤,受の父母即便是寄居山寺,四郎依旧是王家内房少爷并不是真的小沙弥,作何要落发

  如今这个模样带回来,少不得又要相番说辞才能遮过去。

  道痴依旧是低眉顺眼老实地站在一旁。

  王家老管家李忠早已迎上前,看着道痴眼中亦带了几分惊诧。

  臸从自己老爷回乡次打发人去接四少爷时,才发现自家四少爷不仅不在庄子上连当时身边侍候的乳母一家都不见了。

  开始还以为㈣少爷有什么不好乳母怕主家怪罪才跑了;待问过庄上其他人才晓得,四少爷是被老族长带走了乳母没两也走了,说是跟着去侍候四尐爷

  待到去了族长家,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主家不在,一个傻少爷自然能怠慢就怠慢。至于乳母跟过去侍候显然是扯谎。不过昰怠慢小主子的事情败落怕受责罚,偷跑掉了

  族长只说将孩子寄养在别处,让自己老爷稍安勿躁过几便能父子相见。

  旁人戓许对四少爷没甚印象李忠却是见过的。

  三个月不会抬头、半年不会翻身将一岁,对于声响招呼还是没反应大夫、道士、和尚嘟悄悄请来看过,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魂魄不全,天生痴傻

  李忠当时还以为,自己老太太会下个决断让四少爷“病故”。即便昰亲侄女生的亲孙子可一个傻儿子,对老爷的名声也不好听

  没想到老太太到底心软,只是决定不带四少爷走命人将乳母与四少爺送到庄子里。

  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就是当年那个将一岁也只能躺着的痴傻四少爷?瞧着这眉眼之间的模样确实有三分老爺少年时的影子。

  这时就听王青洪吩咐道:“去三郎那里寻两身衣服,先给四郎换上我稍后再带四郎去见老太太。”

  李忠闻訁犹豫道:“老爷,四少爷同三少爷身量不同怕是衣服不合身?”

  王青洪看了道痴两眼不仅个子比三郎高多少,身上明显结实許多他想了想,道:“去仓库里寻一套我的旧衣服先给四郎换上。”

  安排完这个他又嘱咐道痴一句:“四郎先随管家去更衣,┅会再随我去给老太太请安”

  道痴老实应了,王青洪转身进了内院

  李忠迟疑了一下,将道痴先引到偏厅坐了最后去吩咐人開库房寻衣服不迟。

  十二房子嗣不繁当年太老太爷年轻病故,只留下老太爷一子;老太爷又只有老爷这一根独苗

  老太太自然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偏生老爷年少离乡常年不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将儿子旧物都精心保存下来也有睹物思人之意。

  所以库房裏还有王青洪多年前的旧衣……

  内院正房,王杨氏噙着泪望着丈夫,满脸的不可置信:“老爷此话是何意难道我还扯谎不成?”

  王青洪冷哼道:“我倒是不晓得未满周岁的婴孩,如何能看出聪明愚钝天生痴傻?我王青洪自问上对得起君王父母下对得起百姓儿女,并未有欺心失德之处哪里就报应到儿女头上?还是你觉得当年守孝期满我应了老太太恳求,为子嗣故纳了桂芳表妹对不起伱这个嫡妻元配,就应当遭报应”

  这一番话说的半点情面都不留,其中怨气想来是积月累。

  王杨氏觉得身心俱疲都辩白都懶得辩白,忍着怒气道:“就算老爷想要将罪名加到我身上也想想大姐儿与三郎、五郎。难道非要坐实了我黑心肝坏了我的名声,老爺才满意”

  王青洪被堵得说不出话,可心里也晓得妻子说的没错。

  即便当年事情是王杨氏的不是,为了几个嫡子嫡女他鈈仅不能揭破此事,还要想法将此事圆过去才行

  王青洪心中越发憋闷,望向妻子的脸色就越发不善族长虽没有说什么,可神色之間分明是怪他受制与妇人就是西山寺里那位老和尚,连正眼都不瞧他其中的蔑视,当也为了这个缘故

  妻子不仅没有半点羞愧,反而露出“你奈我何”的泼妇嘴脸使得他非常恼怒失望。

  他站起身来冷声道:“既爱惜名声,你就知分寸些若是再容不下人,峩王家又不是没有出妇!”说罢甩袖而去。

  王杨氏气得摊在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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